玫瑰灰烬——清夜无尘

48、七重纱舞8

拉斐尔被心惊肉跳的感觉笼罩着，几乎是一路奔跑来到最高执政官府邸。一名仆人把他让进大厅。

一切如常，仆人告诉他雅赫安和马尔斯都在。他站在大厅里等着，恐惧和忧虑渐渐消退了。

雅赫安迎着他走过来，看到他的到来显然有些诧异，却是非常高兴。

看到卡雅赫安的样子，拉斐尔极其后悔，一个梦就把自己吓成这样，冒冒失失赶来，这算什么呀？

果然，雅赫安问：“你是来找马尔斯吧？”

斐尔窘困不已，只好随便扯了个谎：“再过一个礼拜就是婚礼了，我来问问他需要什么特别安排。”

“你正是个热心人，艾伦。”雅赫安似乎没有看出他神色不对，“他和海伦在后花园里。我和你一起过去吧。”

“呃……还是不要了，我怕打扰了他们。还是明天再来吧。”拉斐尔异常尴尬，无法面对马尔斯。

雅赫安有些不解，“怎会打扰呢，他们也不过散散步而已。而且海伦也在，你们三个一起商量不更好吗？”

拉斐尔无法拒绝，只好跟着雅赫安去了。

雅赫安审视着他，有些忧虑地对他说：“艾伦，你脸色很不好，是不是上次的为了救马尔斯，对身体损伤太大了？”

“不，上次的伤已经全好了。只是最近有些累而已。”拉斐尔再次扯了个谎言，事实上，他肋部的伤口此刻痛得厉害，自己也能感觉到不断有血液流出，大量的失血使身体有些虚弱无力。

正在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花园，一下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对未婚夫妻甜美拥吻的一幕。

雅赫安笑了，“这两孩子，怎么旁若无人似的。”

拉斐尔觉得心脏被狠狠撞了一下，痛得窒息。脸上却依旧堆笑。

那对情侣也看见两人了，海伦连忙推开马尔斯，莹白的俏脸上布满红云。热情地跟拉斐尔打招呼，再声说感谢。

拉斐尔也彬彬有礼地回应了她的谢意。仔细审视着她，依旧是那个美丽高贵的公主，哪里有美杜莎的痕迹？

拉斐尔望向马尔斯，发现马尔斯正一脸寒霜地看着自己，伸手搂住海伦的纤腰，极为亲密。

“主教大人不是很忙的吗，到底有什么事要怎么专程跑过来？”

拉斐尔笑容僵在脸上，说不出话来。

雅赫安没有觉察出气氛有异，只是觉得儿子的语气有些不礼貌，以为他与海伦一起被打扰而不悦，便说道：“马尔斯，艾伦是来跟你们商量婚礼的事项。”

海伦真诚地说：“艾伦，您想得真周到，谢谢你！”

“别客气，公主殿下。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我能做到的都一定满足。”

马尔斯一脸嘲讽地看着他，冷冷地说：“我们唯一的要求是整个婚礼由主教大人您亲自主持，就这样。”

“那是当然的，马尔斯，请放心。”拉斐尔声音有些飘忽，“既然这样，我就先走了，，婚礼上见！”

雅赫安拉住他的手，“我送你回去吧！”

“不必了，大人——”

雅赫安坚持，“我有话跟你说，一起走吧！”拉斐尔无法拒绝，只好跟他一起离开。

从雅赫安府邸到索菲亚大教堂有一条捷径，就是穿越海边的树林。此刻，月光透过婆娑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

拉斐尔只顾走着，一路上没有话。忽然听到雅赫安的问题：“你好像满怀心事，到底怎么了，艾伦？”

“不，没什么……谁的心里能一点事也没有？”拉斐尔自我解嘲地笑笑，故作轻松地说。

雅赫安深深地看着他，尽管昏暗的月光中看不真切，却也明显看到拉斐尔蓝眸里深不见底的忧郁。

两人不再说话，一直不停地往前走。

忽然，拉斐尔说：“奇怪！怎么都大半天了，还走不出去？”

雅赫安也意识到了，四处张望，树林还是那个树林，路也是唯一的路，他们不可能走错，到底怎么回事呢？

月光变得异常明亮，是一种惨白的梁，只有极其痛苦和怨怒的眼睛才会发出这样的光。白光下，枝叶和树干都失去了原来的颜色，变成石灰色，死气沉沉的一片。

只是那么一瞬间，他们熟悉的树林已经变成了一座死灰色的墓葬。

拉斐尔惊恐地叫道：“天哪，是亡灵之林！”

雅赫安不解地问：“但是这里怎么会变成‘亡灵之林’呢？”

拉斐尔说：“所谓的亡灵之林不是指某一座森林，而是指受到邪魔恶咒而积聚了亡灵的怨怒之气的地方，这些地方通常是森林、峡谷等等，因为本身阴暗潮湿的环境特别容易积聚怨灵之气。”

49－50 七重纱舞9-10

拉斐尔说：“所谓的亡灵之林不是指某一座森林，而是指受到邪魔恶咒而积聚了亡灵的怨怒之气的地方，这些地方通常是森林、峡谷等等，因为本身阴暗潮湿的环境特别容易积聚怨灵之气。”

“你的意思是任何一座普通的森林都会成为亡灵之林？”

“是的，尤其是万灵节临近的时候，怨灵最为骚动不安。我最怕的是——小心！”拉斐尔突然喊道，一把拉住雅赫安，指着前面。

前面的树上，吊着三个黑色的物体摇摇晃晃……雅赫安看清了，顿时毛骨悚然——那竟是三具尸体！

拉斐尔取下胸前的十字架，拿在手里，另一只手拔出佩剑紧紧握住，“跟在我身边，贴紧一点儿！”他对雅赫安喊道。

“你刚才想说什么？”雅赫安问道。

“是噬灵骑士干的，他一定就在附近！”拉斐尔示意两人背靠一棵大树站着。

“噬灵骑士专门吸食人的脑髓，他们认为那里藏着人的灵魂——”拉斐尔还是来不及把话说完，一条黑影转瞬间掠过，一道寒光在他们眼前一闪，拉斐尔立即用剑向寒光挡去，只听到“当的一声”，金属撞击下火星四溅。这才看清偷袭者的样子：

他全身披甲，骑着马跑来，风驰电掣，却没有丝毫声息。

噬灵骑士的剑又攻了上来，拉斐尔再次举剑还击，雅赫安也加入了战斗。

拉斐尔渐渐力不从心，他很着急，他知道消灭噬灵骑士只能用十字架，但问题是自己已经没有太多的体力与他周旋，如果剩下雅赫安一个人，他必然成为噬灵骑士剑下有一个冤魂。

拉斐尔觉定拼死一搏。他对准噬灵骑士将手里的剑猛地投过去，一剑正中心脏。噬灵骑士从马上倒下来。

拉斐尔立即抓住十字架朝他扑过去。谁知噬灵骑士突然从地上弹起，手沾满鲜血的十指死死一下掐住了拉斐尔的脖子。

拉斐尔立即无法呼吸，他拼命要挣脱却毫无办法，很快就觉得一阵阵窒息。他命令自己冷静，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十字架往噬灵骑士头上砸去。

在十字架戳进噬灵骑士心脏的那一刹那，一股漆黑的血液从创口处喷涌出来，噬灵骑士剧烈的痉挛，双手抓住十字架企图拔出来。拉斐尔死死按住，他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如果让十字架离开了噬灵骑士的身体，垂死的噬灵骑士就会从自己手上逃脱，更加肆意地杀人并吞噬他们的灵魂。

拉斐尔与他僵持着，肋部的伤口不断有热流涌出，很快就感到体力不支，噬灵骑士脸上露出狞笑，一手抓住十字架，另一手突然举剑刺向拉斐尔，两人距离太近，拉斐尔如果要躲避，必然要松开按住十字架的手，这样噬灵骑士就能达到逃脱。

但是拉斐尔似乎已经将生命置之度外，任由利剑刺向自己，丝毫没有松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一个人似乎从天而降，一柄锋利的长剑砍向噬灵骑士，噬灵骑士发出一声惨厉的嗷叫，整个头颅被砍了下来，无头的身体摇晃了几下，终于倒在地上，化成一滩黑血水。

拉斐尔这才看清救了自己的人——马尔斯赫然站在自己面前，手里提着滴血的剑。

拉斐尔捡起血水中的十字架，插进噬灵骑士的头颅，顿时，一股浓烟冒出，不一会儿，噬灵骑士就化成一堆白灰。

做完了这一切，拉斐尔再也支撑不住，摇晃着倒了下去。马尔斯大吃一惊，忙跑过去抱住他，拉斐尔歪进他怀里，彻底失去了知觉。

已经两天两夜了，拉斐尔一直昏迷不醒。

“他到底怎么？怎会伤得这样严重？”马尔斯看着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拉斐尔，忧心忡忡地问。

约望神父从床边站起来，回答道：“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也许是一个普通的伤口，但对于拉斐尔来说，这是他的致命伤。更可怕的是，伤处还没有愈合，这次又经过剧烈搏斗，导致严重的二次撕裂，如果再止不住血，恐怕……”

马尔斯惊惧不已，“神父，你是说，他……他会死？”

约望也是满脸焦虑，“如果他能在天亮之前止住血，那活下去应该没有问题，否则……恐怕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马尔斯面色骤变，颓然坐倒在床边。忽然想起了什么，不解地问：“神父，你不是说他是圣血之子，能起死回生吗？怎么他自己反而没有自救的能力？”

约望叹了口气，“救人者未必能自救，或者说救人就意味着牺牲自己，基督就是这样救世，圣血之子同样担负着这样的使命。”

马尔斯绝望地捂住脸。

拍拍他的肩膀，安慰地说：“你也不要太担心，我先回教堂一趟，你在这儿看着他，有事马上派人去找我。”

马尔斯握住他的手，感激地点点头，

马尔斯坐在床头，静静地守着拉斐尔，他从来没有见过拉斐尔这副脆弱样子，生命之火如此微弱，仿佛在寒风中摇曳的烛光，瞬间就会熄灭。

想到这，马尔斯心里痛苦得发狂，“你救了我，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如今你被死神召唤，即将要离我而去，你知道我有多么伤心吗？”

此时此刻，他忽然意识到，从拉斐尔受伤那一刻起，他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他，脑海里除了他再也想不到别人，哪怕是未婚妻海伦。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拉斐尔在他生命里占据了最重要的位置。

51-52、最爱是谁

马尔斯在床边坐下，凝视着拉斐尔的睡容。昏迷中的人眉心深蹙，似乎在忍受痛楚，苍白的额上不断沁出密密的冷汗，长长的睫毛微微发颤。马尔斯想那双漂亮的碧眸，总是以一种沉静淡漠的神色看着自己，并浓密的长睫遮掩偶尔迸发的真情。

马尔斯心里一阵激动，伸出手指，在拉斐尔的眼睛上轻轻地拂过。一丝丝痒痒的感觉在手心里撩拨，引得心里一阵奇异的悸动。

忽然，吱的一声，房门被打开。马尔斯吃了一惊，猛地回过头，看到海伦赫然站在眼前。

“马尔斯，你在干什么？”海伦扑闪着大眼睛，一脸无邪的笑。

马尔斯猛地缩回手，窘迫不安地说：“他满头是汗，我给他擦擦……你来这里干什么？”

这话听起来像是质问，海伦却丝毫没有在意，紫罗兰色的眼睛温柔如水，微笑着说：“你父亲告诉我拉斐尔情况很危险。我想起手上刚好有一种止血的特效药，特意带来给他试试。”说着，把手里的盒子递给马尔斯。

马尔斯接过，打开一看，是一层淡紫色的膏药和同色的药粉。

海伦说：“这是来自地中海的神秘配方，含有海鳔鞘的骨粉和紫珠草。当年我父亲领导马其顿军队作战时，很多次就是靠它捡回了性命。”

马尔斯感激地说：“谢谢你，海伦！”

“先别谢我，快试试看有没有效果。”

马尔斯点点头，掀起盖在拉斐尔身上的被子，一看，猛吃一惊，拉斐尔上身殷红一片，衣服已经被渗出的鲜血染透。

战场上，马尔斯见过无数鲜血与死亡，没有丝毫的恐惧，而此时此刻，面对拉斐尔血流不止的情况，却觉得心被狠狠一击，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海伦安慰地看着他，“还是让我来吧。”她解开拉斐尔的衣服，用洁净的棉纱拭去伤口附近的鲜血，均匀地洒上药粉。

马尔斯目不转睛地看着，心里紧张地祈祷着。

淡紫色的药方往伤口里面渗透，很快，泉涌似的血流变成了慢慢地沁出。海伦再次把血擦去，然后敷上一层膏药。不一会儿，血终于完全止住了。

海伦回眸一笑：“你可以放心了，他没事了！”

马尔斯一下子握住她的手，“我的好姑娘，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

“谢我就不必了，我只希望你以后有什么事都要告诉我，不要一个人愁眉苦脸，我会担心你的。”

“你真是个好女孩，是天使！”马尔斯情不自禁地将她拥进怀里。海伦深深地靠着他，娇羞地低下头。

床那边传来一声低弱的呻吟，马尔斯猛然放开海伦，一下子扑到床边。拉斐尔痛苦地皱起眉，长睫轻颤，似在挣扎。

马尔斯握住他的手，急切地喊：“拉斐尔……拉斐尔……你醒醒！”

拉斐尔终于睁开了眼睛。

52、最爱是谁拉斐尔终于睁开了眼睛。

碧蓝的眸子茫然地望着前方，好一会儿，似乎听到了呼唤，对上一双忧心忡忡的眼睛，心里一动，微微一笑，“马尔斯。”

这声音不复平日的清澈，变得嘶哑黯淡，马尔斯却惊喜不已。急切地问：“你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疼倒不疼，只是感到疲惫。”

“那是因为你失血过多，非常虚弱。你想睡就睡吧，你需要彻底休息。”

拉斐尔轻轻摇摇头，“不，我睡得太多了。陪我说说话吧。”

马尔斯很高兴，这是拉斐尔第一次主动留住自己。

拉斐尔说话了：“幸亏你来得及时，否则我们都要死在噬灵者手里。对了，你怎么突然出现在树林里？”

马尔斯耸耸肩，笑了，“其实没什么原因，只是……担心你，所以一直跟着。那噬灵者到底是怎么回事？”

“灵魂是一种强大的力量，就连死神也不能强行分割，足以证明其坚韧，异教徒的巫在修炼的时候往往会吞食人的灵魂，这样可以迅速增强其巫力。但一般情况下，巫师吞食灵魂都是选择刚死的人，等他们的灵魂刚刚离开身体就将之吸走。绝少杀死活人吞噬其灵魂的。除非昨天我们碰到的噬灵者不是普通的巫师，而是……”

“而是黑血灵巫！”

“难道就没有办法消灭他们吗？”

“办法当然有，我昨天不是灭掉了一个吗？”拉斐尔淡淡地笑，眉心却没有纾解过，“用我的血粘在十字架上刺进噬灵者的心脏，就能打得他灰飞烟灭。我只是担心，黑血军团要毁灭这个世界，会制造越来越多的噬灵者。到时候，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与之对抗。”拉斐尔忧虑地望着前方。

马尔斯安慰地按住他的肩膀，“别担心，我相信正义的力量。我们总会有办法的。”

拉斐尔点点头，却换了个话题，“海伦公主是不是来过了，我刚才好像听到她的声音。”拉斐尔问。

马尔斯这才发现海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她是来过了，是她的止血药治好了你的伤。”

“止血药？”拉斐尔问道。

马尔斯把药盒打开给他看，拉斐尔仔细看着，又闻了闻。突然浑身一颤，手一抖，药盒掉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