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灰烬——清夜无尘

“那怎么办？”夏尔一惊，不是你自己同意这主意的吗？

“发现就发现，一个月时间足够了。”

“足够我们做什么？”夏尔困惑地问。

雅克笑笑，却没有回答。两人回到车里。

“我们回家吧，你需要休息。”夏尔还是惦记着雅克的伤情。

昏暗的车厢里，雅克脸色煞白，声音低弱，却不容置疑地说：“去哭墙。”

夏尔这下可不干了，赌气地说：“喂——你不能这样，指示我干这干那的，又不告诉我为什么！”

“就因为我是你头儿，请服从命令，夏尔上尉。”雅克闭上眼，疲惫至极。

“我们是搭档，你不能隐瞒我！”夏尔发脾气了。

雅克费力地睁开眼睛，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很抱歉，现在确实不能告诉你，你可以选择离开。我一个人去就行。”

说完，他推门下车，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步履蹒跚，却十分坚定。

夏尔呆呆地望着他，直到看见雅克摇晃着倒在地上。他急忙冲上去，把他扶起来，回到车里。雅克无力地靠在座椅上，胸前的伤口血不住地渗出。

夏尔又急又气，“我不会让你找死的！”

雅克断断续续地说，“送我去哭墙，否则我真的要死了！”

夏尔不再吭声，用力一踩油门，车子飞速离去。

在第一道晨曦照亮大地的时候，他们终于来到了哭墙下面。

这一堵灰暗苍老的石墙，铭刻着无数泪痕，仿佛凝结了千年的哀伤。

雅克淡淡地说，“每次来这个地方，我都会选择清晨，因为四下还没有游人，我总觉得回到了过去。”

“过去？”

“对，过去，相隔千年的另一个时空。”

这话让夏尔心莫名一紧，“得了，雅克，咱们是开车来的，不是坐时光机来的。”

“拜托！来点想象力好不好？”雅克好看的嘴角笑得弯弯的。

淡淡晨曦中，夏尔看着他清秀的面容，似乎弥漫着一层圣洁的光，一时间有些恍神。“我正在想伟大的哭墙如何治好你的伤呢！”夏尔不好意思盯着人家看，掩饰地说，“你不要做点仪式什么的吗？跪拜，祈祷……？”

雅克一笑置之，走上前去，在哭墙上摩挲着，然后在一道缝隙上停止了动作，左掌按着这个地方，低着头，半晌，放下手，又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夏尔走到他身边。

雅克抬起头，转身看着夏尔，蓝眸里蓄满了泪水，张开了手。

夏尔低头一看，他的掌心里放着一对指环，紧紧相连，密不可分。

027、哭墙里的指环2　“这是什么？”夏尔奇怪地问。

“一对指环。”

“我当然知道是指环，我是问，它们有什么涵义吗？”

“这是一个延续千年的誓言……”雅克的声音似乎从天际传来，碧蓝的眼睛里是无尽的哀伤。

这眼神让夏尔心里难受，不由自主地想要安慰他，抚平他的伤痛，“雅克……”他轻声叫着他的名字，上前拥住了他。

“谢谢，我没事。”雅克回抱了他一下，然后放开，把指环放在夏尔手中，“把他们分开。”

夏尔托起指环，好奇地观察了好一会儿，两个指环浑自天成，找不到一丝缝隙和接口，他只好摇摇头，“这不可能，这根本打不开的。”

雅克坚持道：“能结在一起，就一定能分开。”

夏尔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双手将指环合在手心里。霎时，一股奇异的感觉从掌心传出，急速在身体里蔓延，似电流击过身体，痛得痉挛起来，似乎身体就要四分五裂，手掌更是被烈焰炙烤般剧痛，无法忍受了，他本能地想要把指环扔出去，朦胧中却听到雅克在喊：“握住它，坚持下去，求求你，夏尔——”

不知过了多久，剧痛倏然消失了。夏尔似乎浑身力气被抽空了，颓然跪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打开手掌，那对指环奇迹般的分开了，完好无损。

雅克抱住他的头，把他按在自己怀里，无声落泪。

夏尔恢复了力气，站起来，笑着问道：“这誓言是什么，这指环属于谁？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雅克将其中一个指环给夏尔带上，另一只也套进自己的手指。

夏尔诧异道，“不，雅克，为什么我们的指环要分开？”

雅克严肃地说：“因为我们要战斗，在战场上能粘在一起吗？”

“呃……”夏尔说不出话来。

雅克又展露笑颜，向他伸出手去，“欢迎回到战场，我的战神。”

夏尔莫名其妙，却心神激荡，握住这只修长而坚韧的手。

半小时后，他们来到一座无名的小教堂前，这座小教堂年久失修，外墙已经破落斑驳，屋顶上矗立的十字架更是锈迹斑斑。

他们走进礼拜堂，里面空无一人，没有点蜡烛，只有明灭的霞光，看到祭坛前跪着一个年老的修士，在默默地做着晨祷。

雅克走上前去，在胸前划了个十字，说了句，“赞美基督。”

老修士立即回过身来，抬头看到雅克，露出笑容，回了一句，“永生永世！孩子，你来了。”

“是的，神父，我来了。”

老修士把目光投向同来的夏尔，对雅克说：“这位就是他？你确定了吗？”

雅克点点头，“就是他，我终于找到他了。”

老修士有些动容，“好，孩子，这太好了。”他看到昏暗中雅克异常苍白的脸，“你受伤了吗？孩子？”

雅克刚要回答，忽然毫无预兆地向前栽倒。夏尔急忙上前扶住了他，雅克倒进他怀里，胸前已被血染红。

“怎么会这样？”老修士似乎大吃一惊，随即说道：“快，跟我进来！”

028、“死神之爱“　夏尔抱着雅克跟着老修士走进房里，把雅克放在床上，担心地问：“你能救他？”

老修士不耐烦地把他请出门外，“只有上帝才能救他，你去祈祷吧！”

说完，门砰地一声在他面前关上。

夏尔呆立了一会，转身离去。漫无目的地踱步，又回到礼拜堂里，想起老修士的话，心里讽刺地想，自己从记事起就没有再作过祈祷，甚至没有进过教堂。

他来到祭台前，抬头望去，耶稣一脸的悲悯，用洞悉一切的眼神看着他。他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双手合在一起，低头喃喃地说：“哦，耶稣，原谅我，原谅我。求求你救救雅克，我不能失去他，求求你……”

房间里，雅克慢慢苏醒过来，望着老修士微微一笑。

老修士却愁眉不展。

“我身体出问题了是吗？”

“你是圣血之子，本来不会这样血流不止。”老修士担忧的说，“但这次受伤的情况跟以前都不一样。”

“对，这次中枪之后，我看到死亡在向我招手，宁静、甜美、充满诱惑——异常强烈的感觉，能入侵人的思想，完全占据人的意识，让人放弃生存随她而去……”

“但你没有放弃。”

雅克一笑，“因为还不到时候，我还有事情要做。”

老修士取过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颗带血的子弹，“你仔细看看，就是这东西，差点要了你的命。”

雅克疑惑地盯着子弹细瞧，表面看来跟普通子弹没有多大区别，只是在弹头的部位镶嵌着一颗血红的圆珠型的东西，一股难以捉摸的气息散发出来，在空气里弥漫……

雅克猛地一颤，失声叫起来，“就是它，这种气味，不这种感觉——宁静、甜美、充满诱惑，到底是什么？”

“孽爱曼陀罗。”老修士说，“又叫做‘死神之爱’”

“不就是一种花毒吗？”雅克更是不解，“我不明白，为什么它能伤害我？”

老修士深深地看着他，缓缓地说：“在以前，它绝不能损你分毫。但是现在，你心动了。你的心不再冷硬如铁，不再甘于孤寂，而是充满了期盼，充满了欲望……”

雅克怔住了，过了半晌，才说：“为什么让我见到他？究竟是为什么？”

“这你该比我更清楚，雅克，”老修士同情地说，“你必须在他身上找到命运之戮，以完成主交给你的使命。”

雅克低垂眼睫，没有再说话，老修士看到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叹息了一声，“天哪！你爱他？”

“我无法忘记他。”雅克蓝眸里闪着泪光。

“孩子，他不是马尔斯，他是夏尔，是另一个人……”

“我知道……生生世世，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我以为是主的垂怜，让他回到我身边。”

“停止吧，孩子，你会害死自己的！”

雅克浑身一颤，默默地将脸埋在手心里。终于，他又抬起头来，碧蓝的眸子凝结成了寒冰，嘴角又是那弯沉静的笑。

“神父，你放心，我知道该怎样做了。”

029、圣血之子　夏尔在祭坛前跪了很久，跟基督说了很多很多的话，之前他绝不能想象自己还能在教堂里静静地祷告。他一会儿满怀希望，觉得耶稣能听到他的心声，垂怜他的期盼；一会儿又觉得自己这种想法实在很傻，终于还是站了起来，揣揣不安地走到老修士的房前，等待着雅克消息。

门开了，老修士走出来，一脸疲惫。夏尔急忙迎上去，还没有开口，老修士就朝他和蔼地笑笑，说：“感谢上帝！雅克没事。”

“也谢谢你，神父！”夏尔激动地说，“我能去看看他吗？”

“让他睡一觉吧，他需要休息。”老修士说，“夏尔，我能跟你谈谈吗？”

夏尔忙说：“当然可以。”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向房间里望去，看到雅克躺在床上，似乎在沉睡。这才跟着老修士离开，心里颇有些困惑。

老修士带着他走到教堂后面，这里是一片银色的沙滩，连着一望无际的碧蓝的大海，阳光下，海波深浅变幻，让他想起雅克的眼睛，时而温情脉脉，时而幽深莫测。

他想得入了迷，猛然发现老修士正在默默地看着他，他窘迫地笑了笑，“神父，您有话跟我说？”

老神父也笑了，反问道：“难道你就没有问题要问我吗？”

“当然有，而且很多……您会告诉我吗？”

“也许会的——如果你问的，恰好是我要说的。”老修士说，“所以，还是你先问吧。”

夏尔收敛了笑，探究地看着老修士，“雅克到底是什么人？明明有好多次受了致命的伤，却能安然无恙？”

“他不是普通人，他是圣血之子。”

“圣血之子？”

“对，”老修士慢慢地说道，“他的身上带有耶稣受戮的印记，是圣血的传承者，所以叫做圣血之子。”

夏尔震惊而难以置信，“那，那圣血又是什么？”

“圣血，就是耶稣基督的血，雅克身上流的是基督的血，他的血能起死回生。之前你跟他一起经历几次生死，其实都是他救了你。”

“天哪……”夏尔除了惊叹，再说不出别的。怔了一会，又问道：“那么，雅克永远不会死？”

“不，他当然会死。”老修士缓缓地解释，“只是在他死去之前。必须找到另一个拥有圣血的躯体，让自己的灵魂进入，合为一体，然后重生。”

“找到另一个流着圣血的躯体？如果找不到呢？”

老修士说：“在找到下一个圣血身体之前，圣血之子不能死，否则他的灵魂找不到下一个寄居他，就会灰飞烟灭，永远消失。”

夏尔思忖着，“那么圣血之子到底要干什么？”心里完全无法接受，自己爱上的到底是谁？是雅克？还是所谓的圣血之子？

“夏尔，雅克就是圣血之子，他带着千年前圣血之子全部的记忆，还有那未完成的使命。”老修士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

“使命？”

“对。圣血之子带着基督的使命来到世上，这就是守护命运之戮。要找到命运之戮，让之重归圣廷，绝不能让命运之戮落入坏人之手。你知道什么是命运之戮吗？”看到夏尔惊奇的表情，老修士问道。

夏尔想了想，“就是基督教三大圣物之一的命运之戮？那不是在梵蒂冈吗？”

老修士说：“又名郎基努斯之枪。传说中，郎基努斯用长枪刺入耶稣的身体，此枪因而沾染了耶稣的鲜血，拥有神奇的力量。传说中只要手持有该枪，一百二十尺范围以内的人皆臣服，持有命运之戮者更可主宰世界的命运，在古代罗马帝国中，命运之戮成为权力的象征，多位战绩彪炳的君主，手中持有命运之戮打胜了无数的战役。但是，如果命运之戮落到了邪恶势力手中，你可以想象，那后果将是毁灭性的。”

030、圣血之子2

“那么，现在真正的命运之戮到底在哪里？”夏尔好奇地问。

老修士眯缝着眼，“没有人知道。这也正是我们所担心的。我们要抢在邪恶势力之前得到命运之戮。否则，要是让他们先得到了，必定会引起一场席卷全球的灾难。”

“像第三次世界大战之类的？”

老修士点点头。

夏尔难以置信地笑起来，“没那么夸张吧？各国政府是干什么吃的？”

老修士也笑了，眼神带着讽刺，“你以为世界上有真正的和平吗？没有！现有的局面不过是各个集团利益平衡的结果。但当某种东西太过诱惑，任何理智都无法压制得到它的欲望，那么这种脆弱的平衡终将被打破，全球范围的战争在所难免。”

“不，我还是无法想象。”夏尔摇头，“权力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

“只是对于你来说不重要。别忘了人类本来就是欲望的产物。权力包含的东西太多，得到了它就等于得到了一切。”老修士笑着看他，“当然，你的欲望不在此列，不知在哪里？”

夏尔不自在地望向海的另一边，“很简单。我希望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看到爱人还在身边。”

“的确很简单。”

“但是对我来说遥不可及。”夏尔很无奈。

“难倒你还没有找到他？”

“不，我找到了。然而，最后我才发现，像他那样的人，永远不会属于我。”

老修士看着他，眸光闪烁不定，说：“我要去配点药，你去照顾雅克吧。”

夏尔这才意识到，他和老修士已经谈了很长时间了，心里直惦记着雅克，于是匆匆走进雅克的房间。

他惊喜地看到雅克已经醒来，正靠在床边看书。听到夏尔的声音，雅克抬眸，冲他微微一笑。

夏尔情不自禁地走过去，一语不发，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雅克楞了一下，然后顺从地靠进他怀里。从夏尔的眼神，雅克明白，老修士已经将一切告诉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