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有一只啄木鸟不停啄着他的额头,一下一下,弄得他烦躁无比,他伸手去挥,却挥之不去,不得已睁开眼睛,沈孟华正坐在他的对面,手里抓着一张纸,撕碎了团起来,朝他扔来。
“别闹!”明靖仍然半梦半醒的,伸手揉了揉额头!
沈孟华看着他笑,“这公司里敢跟我这么说话的也就你一人!”
“无欲则刚,我对你没有要求,也就没有敬畏!”
“那每月5万的工资不要了?”
“随便,给我就继续呆着,不给我就换个地方混!”
“底气挺足,看来经济危机没影响你的求职信心!”
“谈何信心,就是没什么进取心了,才觉得无所谓!”
沈孟华扔给他一只烟,“抽一根,醒醒神!”
明靖懒洋洋地接住烟,点着了慢慢吸!
“工作整一个月了,谈谈感想怎么样?”
沈孟华这一提醒,明靖才猛地想起来,进入华宇已经整一个月了,可他干了点什么呢?除了四处哄传的流言蜚语,根本没有任何收获!
“感想……”明靖朝着沈孟华吐了个烟圈,“……你这公司整个一小人王国,而且位置越高越小人,这充分说明了,你就是一个站在无数小人肩头上的,小人之中的小人!”
对明靖明显的讥讽口吻,沈孟华淡然一笑,“不错!颇有收获,……你说对了,我这里用的都是不那么君子的人,可你知道为什么么?说对了有奖!”
明靖迷着眼,透过烟雾看着他,这个男人,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了,从刚开始的强横霸道,到现在的淡然自若、莫测高深,他的每一个举动都让他手忙脚乱,疲于应付!
“等……我想想看!……首先,小人比君子好控制,他们有需求、有欲望,只要在他们眼前吊一根永远够不着的胡罗卜,他们就会不停地跑;其次,小人善妒,这是不安定因素,可只要利用得好,就会转变成竞争力;第三……小人喜欢媚上,只要给他们一个上位的承诺,他们会比狗还忠实!”
沈孟华大力鼓起掌来,“好样的,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观察入微、分析精辟!……不过……还有一点,是小人最难的的优点,你知道么?”
明靖摇摇头,心里在琢磨,他到底想说什么?
“小人寡廉鲜耻,只要有利可图,他们可以忍受任何羞辱!……这正是商人本色,明靖,你知道为什么这一个月来,你处处碰壁么?”
“我不算个小人,在小人堆里自然处处受到排挤!”
“对,你不够小人,不懂趋炎附势、不懂因势利导、不懂玩弄人心玩弄权术,……所以你既不是一个合格的管理者,更不是一个职场达人!明白么?”
“明白!这点你早该明白,我不适合这个位子,那你又何必让我做!”
“因为我想让你体验一下,然后给你个选择权!”
明靖冷笑,“什么选择?把人逼到无路可走,然后告诉人家,要么撞墙,要么朝我这儿来?”
“不!”沈孟华摇摇头,“你把我说得太绝、太狠,事实上我绝对会给你比别人多得多的机会!”
明靖不动声色,“说说看!”
“你知道我这是私营企业,不可能养闲人……而这一个月,你也看明白了,你缺乏在小人堆里游刃有余的手段,没有相应的背景支持,总助这个位子你是坐不下去的。所以……现在,你有两条路可选,一条上我的床,我会扶持你继续在这个位子上坐下去,没人敢说你半个不字,你说一句话就是圣旨,明白么,这是靠我的力量做到的!另一条,可以不上我的床,也可以继续在华宇呆下去,但你不能再挂总助的头衔,从最基层开始跑业务,月薪和最底层的员工一样3000!……路我给你指明了,你自己看!……这也就是你,当年的陈粹我也只给他一条路走!”
明靖冷笑一声,“谢了!两条我都不选!……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不在华宇干了!”
说完,他就开始从抽屉里往外收拾东西!
“跟我耍小性子,有用么,别以为出了华宇你还能找到工作,上次碰壁碰得无路可走的事儿忘了?这回也一样,只要在这个城市里,我不想让你有工作,就绝对没有人敢雇你!……外资、国资、私营统统都是一样……”
明靖听得火星四射,“操的……上回果然是你他妈捣的鬼!”起身跳到桌子上,就揪住了沈孟华的领带,“操你妈的变态,为了满足你那没法理喻的性欲,你他妈的这么糟践人!……操的,你直接把我强奸了行不行,别他妈玩这些恶心人的手段!”
沈孟华按住明靖肩膀,一个背摔,就把他死死按在桌子上,“早说了我不爱用强的,那是没脑子的人干的事,好好的一块美玉能给他们弄成瓦片,我有我的法子……知道上好的美玉都是怎么出来的么,……那是要盘的!耗着耐心、耗着毅力,坚持不懈才能盘出真正价值连城的玉来!……明靖,你自个都没意识到你的价值……你就是一块万金难求的和田籽玉,可惜没遇到识货的人,碰到我,是你的运气,也是你的缘法……在我手里,要把你打磨成器!”
“操的!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个玩具,由着你捏扁搓圆是吧!滚你的,老子不干了!”明靖屈起膝盖,在沈孟华的小腹上狠狠顶了一下,趁着他弯腰躲开的当儿,蹿出了办公室!
明靖飞快地跑到楼下,开动了自己的车,心里很愤怒,他早就知道得有摊牌的一天,如果不是为了那笔可观的薪水,他当初就不会来这里混日子!
他以危险的速度,不管不顾地冲出了公司停车场,,向着家的方向开去,现在,他只想抱着赖小海,听他嘟嘟囔囔地说话!
车还没转出公司门前的大街呢,一辆黑色的保时捷不顾交通规则,从他后面超车横档在他前面!明靖打了下方向盘,想从旁边绕过去,但旁边又来一辆奥迪,两俩车把他逼在路边!
沈孟华从保时捷里探出头来,手上夹着烟冲他招招手,“过来!”
明靖冷冷地瞪了一眼,坐着没动,也点着一支烟叼在唇间,……不让走?那就耗着,我一无业游民,多的是时间,你耗得过我么?
果然,沈孟华不跟他耗,可明靖忘了,对付他这样的小角色,沈孟华多的是人力物力!
奥迪上下来俩黑衣人,其中一个明靖还认识,……似乎叫孙超什么的!
孙超手脚利落地两下就撬开明靖的车门,一只强劲有力的手就把明靖从车里提溜出来,明靖连踢带打他根本视若无物,只是凑在明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哥们,顺从点,别让我们难做也别让自己难做!”
被塞进保时捷的时候,明靖心里骂了一万个操蛋,可有什么用,他和沈孟华斗,根本就是耗子斗猫,连一喵喵机会都没有!
明靖一上车,沈孟华就发动了车子,那速度绝对超了两倍不止!
明靖再没做无谓的挣扎,这个速度,除非他想和沈孟华同归于尽!
沈孟华的脸阴沉得能拧出水来,“说!离开我准备上哪儿去!”
“不知道!走着瞧!”
“操的,不识抬举的东西!”
“错!你要真愿意给我抬轿子,我能坐!”
“王八蛋!”
“禽兽!”
“你到底想怎么着!”沈孟华这句是吼出来的!“我他妈怎么迷上你这么个不是东西的东西!”
“你大爷!”
“王八蛋!”
“你会骂点别的么?”
沈孟华不说话了,阴着脸开车,明靖也不说。两人沉默着,胸口都憋着气!
沈孟华直接把车开到他在郊区的一幢别墅,下车的时候,他不知从哪儿拿出一副手铐铐住明靖,象押犯人似地向别墅推去!
一路上,明靖不停挣扎,俩人推推搡搡、骂骂咧咧!后来,沈孟华不耐烦了,干脆把明靖扛在肩上,直接扛进了卧室!
明靖看到那张超大尺寸的床,慌神了,“操的,你他妈要算个男人就别干这龌龊事!”
“哼,这事儿女人还干不了呢!”
沈孟华把明靖摔在床上,又不知从哪儿拿出一副手铐把他手腕铐在床头柱子上!
“有种你松开爷,单挑!”
“挑吧!咱就在床上挑!”
明靖双腿还能动,又蹬又踹,不让沈孟华靠近!
“能挣巴是吧!好!”沈孟华解下自己的领带,又解下明靖的,把他的两只脚也牢牢绑在床柱上。“挣,你能耐再大挣个给我看!”
明靖象砧板上的鱼一样,只有喘粗气的份!两只眼睛睁得大大地,死死瞪着沈孟华。
“瞪吧!我还没见过目光能杀人的呢?你要能这么杀了我,算你本事!”说着,他从床头柜里摸出一把匕首来,顺着明靖的衣服下摆一挑,布料的纤维发出一阵刺耳的断裂声,明靖的胸膛就暴露在空气中。
“操,操!你别松开我,松开我老子就拿那匕首剁了你!”
“行,等松开了再说吧”
沈孟华一道一道慢慢割着,把明靖的衣服割成一条条零星的布片,割完了上衣又割裤子,这过程中,他们俩的嘴都没闲着,明靖不停地骂,沈孟华不停地挤兑,一直到明靖再也想不出新词儿来,他终于赤裸裸地摆在沈孟华面前了!
沈孟华扑上床来,明靖的心都悬到嗓子眼了,……可沈孟华只是倒在他旁边,什么都没干,衣服穿得好好的,悠闲地枕着双手,看天花板,倒弄得明靖心里七上八落的!
“为什么走?”沈孟华静静地问。
“不为什么?你那破公司,呆着憋屈!”
“哼,这点憋屈都受不了,枉我还以为你能干大事呢?”
明靖没仔细想他的话,他的脚还在有限的活动空间里尽量挣扎,那领带开始有松动的迹象了……
一只冰凉的,粗糙的大手压在他的小腹,冷热的反差立即在那个敏感部位激起了一片寒粟……
“别动……知道么?你现在就是一道我渴望已久的菜,掀开盖子摆在哪儿,你越动就越激起我的食欲,想要晚点被吃,最好乖乖的!”沈孟华说着,手掌在明靖的腹部轻柔地游走!
“为嘛你这么想离开我,我到底怎么你了?”
“哈!你不是脑子有病吧,你把我剥光了绑这儿,该是我问你吧!”
沈孟华侧过身来看着他,手摸上明靖的脸颊,明靖以为那眼睛该是充满情欲的,然而并没有,那双眼深沉静默,怎么也看不到底,他的四指扣在明靖的下巴上,拇指摩挲着明靖的唇!
“明靖!……其实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有点喜欢你,……你和我身边的那些人都不一样,莽撞、聪明、倔强……你不是小人,可也算不上君子,你就是那么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胸无大志,没受过什么挫折,也没什么特别的事业心,要是给你够花一辈子的钱,估计你就能吃喝玩乐地等着那些钱花完。可你和陈粹不一样,你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是别人怎么也学不来的。陈粹也是个不错的男人,没你的时候,觉得他也能算一块玉,可跟你一比,他就不够瞧的,太造作、太小气、太招摇……就好象一个乞丐,虽然爆发了,也尽量在学那些贵族,可怎么也学不象,越学越连自己本来什么样也忘了!就象本身品质也不错的赝品和正品相比,高下立见!”
“哼!……少来这套,都是男人,谁也别糊弄谁,分手的时候哪个男人不是这一套,这不好那不好的,早干嘛去了?”
“你真他妈的倔,就不能好好领会领会我话里的意思!”
“行,松开我,我们坐会议桌上慢慢领会领导精神去!”
“那你是别想了!”沈孟华勾住明靖的脖子把他强硬地转了过来,和他头对着头!
“别想着跑!遇到麻烦掉头就跑,那不是男人干的事!站起来能顶住一片天,坐下去能镇住一片地,那才叫男人,觉得什么不顺眼,那好,改变它,用自己的力量!不顺心就溜了,想找个顺心的地方呆着,那不可能,老这么下去只能呆在哪儿都不顺心!明白么?这是强者的世界,哪都一样欺软怕硬,想要让世界照着自己的想法运作,那你首先得比它强!
“”你这是给我心理辅导么?没想到你还有这功能!“
“谈不上辅导,就是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引导下你!……抽烟么?”明靖点点头,沈孟华点着支烟塞他嘴里!
沈孟华自己也点了一根,悠悠地吸了一口,“想听听我的事儿么?”
“想说就听,不说就不听!”
沈孟华点点头,“我是山西人,你听出来了么?……估计没有,我学什么东西特快,其实来这里也就七八年,但已经没什么口音了!那地方出什么知道么?”
“煤啊!”
“我就是在煤堆里长大的……我们一家以及所有的亲戚,基本上都是一家国营大煤矿的职工,我爸从很小就下井挖煤,一直到四十多岁,得了很严重的尘肺,才办了病退,那时候我哥才17,就顶替我爸的工作,继续下井挖煤。本来也没什么,那个地方,几乎家家都是这么过的,我们家日子过得说不上好,但也不特别差……我就跟别的孩子一样,成天在煤矿里玩,还在那些废坑道里钻着玩,从来也没想到过,井下挖煤是一件那么危险可怕的事!”
“我十五的时候,我哥下井挖煤已经两年了,也算是个小有经验的井下工,可没成想,就在那一年,出了大事!”
沈孟华的语调很沉郁,低低地萦绕在明靖的耳边,不由自主地就让明靖也感染了那种阴郁的情绪,“什么事?”开口问的时候,他的语调里就带了一丝关切和好奇!
“井下出了安全大事故!……我们那地方比较干燥,透水的事也有,但是不多,主要是瓦斯爆炸,一场大规模的瓦斯爆炸后,常常是坑道大面积坍塌,明知道井下还有活人,也挖不出来,……主要是中国的井下技术太落后,安全措施形同虚设,有时候,连人被埋在哪儿都没法确定,根本就没法挖,……这样的事故,或大或小,每年都发生,矿里的孤儿寡妇每年都会增加一批,……有很多工人被埋在井下实际上是被饿死或者渴死的,没下过井的人永远都不会明白,在那一片漆黑中,周围除了煤还是煤,几个矿工被困在里面,那种死亡一步步逼近的绝望,能把人逼到发疯,……我以前就听到过那些可怕的事情,矿难过后,挖出来的尸体上面有牙印,那是后死的人快饿疯了的时候,就把先死的人当了食物……
……还有挖出来的尸体是相互用铲子戳在一起的,那是实在熬不住的人相互动手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