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而立 上——先爱先疯

赖小海大概听到了声音，在后面撕心裂肺地喊，“王八蛋！孙子！……要打你们打我，没他什么事！”

这时候，旁边的一人，站出来在胖子耳边说了几句话，胖子看着明靖冷笑，“上回拿警徽唬我手下人的也是你吧！够聪明的！……”他扑上来，冲着明靖的腹部又狠狠踢了一脚，“聪明！让你耍小聪明！……不尝尝厉害，你以为玩过家家呢！”

明靖打了个滚，被踢的地方疼得钻心，一缕腥甜从嘴角渗了出来！

明靖窝在地上，胖子手里已经多了一条铁棍，放在手里掂着，“打电话，给你认识的人打电话，让他们再送二十万到这儿来！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先礼后兵我也做足了，是你自己不识好歹！”

“二十万……你抢去吧！”明靖强忍着疼痛，挣扎着说。

铁棍立即挥了下来，没头没脸地往他身上落，砸过的地方，火烧火燎地疼，明靖甚至听到了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

“不想死就打电话！”胖子边打，边冲明靖吼！

裆一声脆响，提醒了明靖，……下一棍挥下来的时候，他硬生生的接住了，他能感觉到手骨在接上的一瞬间，噼啪一声暴响！

47.

整个手除了麻木没有任何别的感觉……有血从头上流下来，粘糊糊地，遮得他眼前一片血红！

但他就是不松手，……松手就完了……我和赖子都完了！

明靖和胖子僵持着，胖子似乎也很吃惊，没想到这个清秀的男人居然能在受伤的情况下还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量！

明靖猛地一使劲，差不多用上了全身力气，居然把胖子生生拉了过来，然后他一个翻身，打篮球锻炼出来的机敏发挥了出来，在把胖子的手别到身后的同时，已经抽出菜刀放在胖子的脖子上！

“放人！”明靖吼了一声，手上的刀逼近胖子的脖子，划破累累赘肉的皮肤褶皱，留下一道血痕！

脖子上虽然只有一点疼，但那个脆弱的部位受到威胁，恐惧比死亡本身更要命！

“放……快放……！”因为紧张，胖子的声音都变调了！

马上有两个慌乱的手下，跑去放开了赖小海和李平……

赖小海跌跌撞撞地向明靖跑来，看起来虽然受了伤，但都是皮肉伤，没什么大碍……明靖松了口气，但也觉得眩晕得厉害，尤其是腹部，疼得他冷汗直冒！

李平马上跑过来，帮他押住胖子的胳膊，“赶紧走……不能耽搁……！”

赖小海过来轻轻扶住明靖的腰，明靖整个人一下就松了，觉得自己已经到了极限！他想要靠在赖小海身上，就那么靠下去，再也不起来，……但是不行，眼前的危机还没有过去，赖子和他的生死都在一线之间，片刻都不能放松！明靖又挣了一下，“赖子，我兜里有钥匙，你先去把车门开了！”

赖小海嗯了一声，拿了钥匙去开门，明靖这才觉得自己又能集中一点精神了，经过放钱的桌子时，李平还想去拿桌上的钱，……只是一有动作，明靖就吼住了，“少节外生枝，钱留着！”

“那不便宜他们了？”李平嘟囔着。

“欠债还钱！不要太过份！”明靖瞪着他，心里有气，已然这样了，再拿走钱，以后还能在这个城市呆下去么？

他们和对方十几个人僵持着，门外的两个小子不知怎么的，居然被赖小海给搞定了，东一个西一个地晕在大门两边！

好容易坚持到敞开的车门边的时候，明靖满头冷汗，虚弱得已经没什么力量了，只想就这样倒下去，再也不起来……其实那个胖子只要稍微挣扎一下就能发现，明靖就算想割断他的喉咙也没有那个力气，可惜他太怕死……越凶横的人越虚弱，这话用在他身上真合适！

他先把李平推进车，凑近胖子耳边轻声说，“哥们，我把钱都留给你了，你把我和赖小海都打得挺惨，扣五万当医药费，一点都不过，所以，咱们钱货两清，别再找我们家赖子麻烦了！……逼急了我就报警，光绑架这事儿捅出来就够你瞧的！”

明靖说完，揪住了中间的一颗风衣扣子，缓缓往外拉，居然拉出一条长长的黑线，……“看到没，摄像头，所有证据都在这儿呢！不想坐牢，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胖子的脸一下变得惨白，“别，哥们，我以后绝对不找你和你们家那口子的麻烦，可那个李平……我和他的帐还没算完，不能就这么算了！”

“李平的麻烦也不准找！”

“哥们，……何必！”

明靖紧了紧手中的刀，“找李平麻烦就是找赖小海麻烦，也就是找我麻烦！所以，不准！”

胖子横了一会，狠狠点了点头，“成，我跟李平以前的事儿就一笔勾销，但以后他再犯我头上，我可不客气！”

明靖长出了一口气，扔下了手中的刀，胖子转过身，凶狠地看了他一会，“哥们，不错，够义气有胆色，我佩服！”

明靖放松地笑了一下，“还谢谢你手下留情！”

就在明靖转身坐进车里的一瞬间，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空气爆破声响，然后，他觉得什么东西穿过了自己的肩膀……被穿过的地方一片麻木……随后就是一阵剧烈的疼痛……明靖眼前一黑，几乎倒了下去，他扶住车门，艰难地转过身去……

胖子举着一支带消音器的手枪，正在那里吹枪口上冒出来的青烟……朝着他阴阴地笑，“哥们，你真该谢谢我，……刚才只要我一动念，你身上有眼的，就不会是那个地方！”

明靖心里突突地跳，钻进车里坐下，立刻觉得一分钟都不能再坚持了……他现在已经感觉不到特别的疼了，腹部、肩头、手都只有冰凉的麻痹感，而且他的全身都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着……那一枪确实把他吓坏了……可他竟然这么不中用……

“李平！你开车！”

“我……我不会！”

明靖绝望地看着方向盘，他现在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还能开么？……可他必须得坚持着，离真正的安全还远……费了这么大劲把赖子救出来，就不能让他再陷入危险中。

赖子微凉的手摸在他脸上，柔和地帮他擦去额头的血……神志模糊间，他看到赖子满脸的担忧和脸上的泪痕……感觉到他抱住了自己……明靖好象又有了一点点力气，他挣扎了一下握住了方向盘，“赖……赖子……帮我踩一下油门，我……没力气！”

他能感觉到车开始动了，“赖子……和我说话……”

赖小海突然大声哭了起来，“你傻呀，……我在电话里不跟你说话，就是让你……让你别管我了！……你干吗还来……还把自己弄成这样！”

“不来……不来我怕你变了鬼也要缠着我……”

“怎么会……只要你不要我……我就走……做了鬼也一样！”

……

“赖子……你……没……事……我……我很高兴……”明靖说完这句话就昏了过去，赖小海踩了刹车，车子在和牛牛约定的停车场歪歪扭扭的停了下来。

“明靖……明靖！明靖！”

牛牛抱着妞子赶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赖小海抱着满身是血的明靖，哭得死去活来……

看见明靖的脸色，又试了试脉搏，牛牛冲着身后大喊，“别磨蹭了，快来……！”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飞快地跑来，牛牛一把拉开赖小海，“少他妈给我嚎，怕他不死是吧！”他顺手把妞子塞赖小海手里！

妞子象感觉到了什么，也哇哇地大哭起来。

“快点，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搭把手啊！”他又冲男人喊。

牛牛一通吼叫之后，终于和男人把明靖放在车后座上，让赖小海半抱着他，“保持稳定，别让他晃动！”

男人上了驾驶座，“我开吧！你注意观察着！”

牛牛坐在副驾驶上，转过身来紧张地盯着明靖……明靖的脸色已经由惨白变得发黄，……这是内脏受伤的迹象！

“牛大夫！……明靖他……他……”赖小海泪流满面不停地抽噎着！

“别哭！……哭也没用，……应该是脾脏破裂……看造化吧……！”牛牛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他的眼角也已经湿润了！

男人拍了拍牛牛的肩膀，“镇定点，别乱，你现在是主心骨，你要慌了，那孩子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牛牛捂着脸，靠在男人身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今天早晨，他就有不详的预感，明靖的表现太轻松，轻松得有点反常，似乎在使劲压抑着什么……他就知道明靖其实在害怕，但他都藏起来，不让他知道！……明靖真的把他当外人了！

他很难受，……有一种双重的失落感，仿佛无论在心理上还是生理上，他都快要失去这个相处了十多年的知心好友！

男人叹了口气……牛牛突然打了他一拳，“都怪你！……要是你再快一点，有了那五万……或许还不至于！”

“是，怪我，都怪我……先别急，等明靖稳定下来，你打我骂我都行！”男人的声音温和沉静，牛牛的心绪慢慢平稳下来……还有机会，即便脾脏破裂，只要及时修补……一切都还来得及！

妞子一直在赖小海怀里哇哇大哭着，可谁也顾不上她……她就那么哭着，哭得嗓子嘶哑！

明靖突然闷哼了一声，断断续续地说，“……哄……哄妞子……！”

牛牛眼睛一下亮了，“快开，快开，他还有意识！”

赖小海泪眼模糊地看看牛牛，……对方的一脸喜色也感染了他，他忙拍着怀里的妞子……“妞子，咱不哭，叔叔没事……你现在哭他也不理你，……等他醒了你再对着他哭……让他给你买甜甜！”

48.

等明靖从昏睡中醒来的时候，正躺在惨白的病房里，脖子的僵硬感，让他觉得好像沉睡了一生……他侧过头看枕头上一片暗色的污迹，浑浑噩噩想不明白怎么会躺在这里……他最后的记忆是妞子的嚎哭声！

门吧嗒一声脆响，牛牛穿着白大褂进来……看到他挣着眼，松弛地笑了，露出闪闪发光的牙齿！

“你怎么那么笑啊，跟吸血鬼似的！”

“得！……你现在是病人，我对病人就这么笑！”

“你那病人……够倒霉的……”

“精神不错，刚醒来就能挤兑人！”

“妞子呢？”

“闹呗！她还能有什么事！”

“赖子呢？”

“……看妞子！除了这个他也没功夫干别的！”

“就是说……都挺好的？”

“嗯，除了你！”

明靖笑了，“那我放心了！……给我支烟！”

“抽什么抽？这象是刚从鬼门关上绕了一圈的人说的话么？”

“快给我吧！……丝……”明靖抬手想从他兜里摸烟……结果肩膀和手上立即传来居痛，疼得他半边身子都木了！

“嘶嘶……”明靖发出象蛇一样的声音，不停倒着气。

“知道疼了？脾脏破裂大出血、右手掌骨骨折、两根肋骨裂缝、肩头枪伤、钝击伤……你他妈真是小强……耐打击！……知道自己睡了几天么？”

“一百年吧？”

“美得你，当自个是睡美人呢？……不过也差不多，倒是一直有人眼泪巴巴地吻你来着……”

“公主王子？”

“都有！”

“啊！？”

“你睡了7天了，就是上帝也造完人睡了一觉又醒来了……你就这么一直睡着，把我们都吓得半死！赖小海天天不是抱着你哭，就是抱着妞子哭……惨淡得我都不忍心看！”

“他们俩呢？”

“赖小海一直抱着妞子陪床，没怎么合眼，我刚劝了好半天，他才抱着妞子出去转转……你说你这孬人，怎么这么好命啊……有这么个痴心的孩子为了你要死要活的！”

明靖想忍住不笑来着，但突然而来的幸福和得意，就象一朵兴奋的花一样在脸上绽开了……

“得意吧你，笑吧你！……操心的在后头呢！……房子也没了……家我帮你搬了，家具找了间仓库搁着……日常用品先放我家了！”

“……牛牛，又麻烦你了……谢谢！”

“甭谢，收了你这个谢，不知有多少事在后头等着我呢，麻烦我都不想提，这担惊受怕的我可受不了！”

明靖突然觉得有些伤感……卖房子的时候没想太多，这会儿一想到住了七年的房子，住进了别的人，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那房子里收藏了太多记忆的斑斓色彩，和程为在一起时暧昧不明、有些肮脏的复色，和赖小海时明媚鲜亮的粉色、红色……突然之间，都随着房子的归属权而消失了……对他来说，就象一个记忆的断层，咔嚓一声，似乎连带着自己的过去都有了一道姴缝。

“明靖……我觉得赖小海还是挺靠谱的，跟现在这帮没心没肺的孩子不一样，特体贴、特踏实，一点也不浮躁，……就是年纪有点小，变数太多……”

明靖笑笑，“……现在这样我觉得挺好，走一步看一步吧！”

外面传来孩子时断时续的哭声，还有赖小海低低的安慰，“别哭啊……叔叔看见你哭该不高兴了……”

赖小海一进门就看见明靖正对着他笑，赖小海吃了一惊，象明靖醒的太突然，他还没做好准备似的，不知该用个什么表情面对他……结果，他的眼泪就流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