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开华年 下——zeroo

但是，心里莫名地有点动摇，而且不由得他的控制，越来越猛烈，就像本来就应该这样动摇般，没有理由，这并不是出于理性的选择，而是因由于惯性，本来就该这样。不可以杀北影赏，不可以……小赏……

司琥的眼睛陡然睁大，一丝不确定在他的眼睛中闪过，手一松，剑竟然就这样轻易地掉在了地上。剑掉下的声音，即便在泥土上并不能击出什么清脆的声音，但是却像巨石一样撞击了司琥的心一下，沉重，而深刻。

小赏……

头好痛，仿佛有什么要在脑袋里冲出来，却被硬生生地被扯住了，只能保持着半出不进的状态，化作一片剧痛砸向他的脑门，一下一下，越来越沉重的痛楚，越发地感到脑袋发麻……

司琥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手想举起来抱住脑袋，却在举到一半的时候停住了，维持着半举着的动作，不上不下，僵硬得就像凝固住的雕像，半举起的手在空气中再没有半点动作。深渊里有一点亮光，不断有奇妙的光在光点中溢出，却很遥远。司琥想伸手捉住，但是不能……头好痛……

“不要想了。”北影赏突然说道，走前一步，把手伸起来，温柔地抚上司琥的脸，“不要想了，司琥。”

北影赏的手心很暖和，司琥看着北影赏的眼睛，看着他眼睛里深深的痛楚，头又痛了一下，他吃痛地咬着牙，但是眼睛却没有因为痛苦而眯起来，也没有低下眸去，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北影赏，越是看着，脑袋就越痛，但是越是看着，视线更是越离不开……

“司琥，不要再想了……”北影赏再一次重复，没有半点犹豫地喊出了司琥这个名字，也没有半点犹豫地说出了这句话，只是，最后一个字说得很轻。一直恨不得落炔马上记得自己的北影赏，在这一刻，看着他痛苦样子，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甚至，北影赏心里想的也是：不记得就算了……算了……

当习惯变成了天性，爱变成了理所当然，即便记忆中并不存在这样的画面，心还是会记得，眼泪还是会认得。

下一秒，司琥觉得自己的眼眶边湿了……他看着北影赏眼里的伤感，竟然流眼泪了。

头不知在什么时候开始不痛了，或许就在北影赏说着的手心抚上自己的脸颊的时候，也或许是在北影赏温柔而伤感地说着“不要想了”这样的话的时候，总之，现在，不痛了。司琥怔怔地看着北影赏，似乎有什么想问出来，但是却无从可问。

北影赏苦笑一下，蹲了下来，把司琥的剑捡起来，递给司琥，笑容竟然奇迹般地变得一如既往地灿烂，“呐，拿着。”

司琥看着北影赏递给他剑的手，没有伸手出来接住。

这样一个伸手，一个不接的尴尬，维持了几秒钟后，老人家沉静的声音打住了这片尴尬。

“看来，你们还有点事情没有解决。”

北影赏摇摇头，转过身来看着老者，“解决了，你让他进去桃花岛吧。”

司琥看着北影赏背对着他的身影，开口：“我们要一起进去。”

北影赏的身体颤了一下，带着点难以置信地转过身来，看着脸色捉摸不透的司琥，似乎对他的话有点惊喜。

司琥把北影赏表情的变化看在心里，只是淡淡应道：“既然一起来了，就一起进去吧。你介意？”

北影赏利索地摇头，笑着答道：“不是，只是……”

“那就行了。”司琥应道，看向老人家。

老人家含笑听着他们的说话，在见司琥看向自己的时候，才缓缓笑道：“我以为你忘了我这老人家的存在了呢。”

“晚辈不敢。”司琥答道。

老人家再摸摸胡子，呵呵笑了起来，一字一顿地答道：“不、能。”

“你以为这桃花岛是你们说进就进的地方吗？总之结果就是只有北影赏能够进去，其他人一概免论。”

“你手上不是还有两个名额吗？都给我们不就行了，况且司琥都已经付出了代价，这样还不行啊！”北影赏撇撇嘴。

司琥听着北影赏这么轻易又没有出错地把自己的名字说出来了，竟然会有点不适应，眉头还轻轻皱了起来。

老人家瞪着北影赏，“你还好意思说，你知道这通往桃花岛的代价是多少人都期待的么？即便不能踏足桃花岛，但是也沾上了一半这奇异地方的灵气了，而你呢，竟然可恶到用巫术把这代价免除了，你看他全身上下，哪里有损伤，还说代价呢！”

老人家气得吹着胡子说着话的时候，上面刻着“赤涯”二字的石头突然开始颤动起来，惊得坐在旁边的老人家迅速转过头去，紧张地看着。“赤涯”剧烈地颤动着，似乎有生命般，竟然自己在变大。

老人家掐指一算，大呼不妙，连忙站了起来，手攀上不断变大的“赤涯”，企图阻止石头的异动。

司琥和北影赏一脸的疑惑，北影赏见老人家吃力的样子走过去想帮他，却被老人家厉声喝住：“你们不要过来，走！快点走！桃花岛不是你们去的地方！”

老人家即便在极力阻止“赤涯”的变大，但是还是憋红了脸不住地朝司琥和北影赏放狠话，北影赏被老人家吓得停住了脚步，止步不前，看向司琥的眼神有点不安。

几下功夫，“赤涯”已经变成了一块几人高的巨石，似乎里面还住着生命般，传出了轻微的呼吸声，还有一系列奇怪的杂音。巨石上“赤涯”二字渐渐凹了下去，看得不清楚，而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奇怪的纹路，而且还越渐变得清晰，似乎在巨表面铺着一张奇妙的山水画，北影赏还能清晰地看到其中有一条清晰的小河，上面有一只摇曳着的小船……

这难道是……桃花岛？

司琥想到了什么，突然拉起北影赏的手，几步跨步走上去，走近还在渐渐变大的巨石，看着上面渐渐清晰出来的纹路，心中的答案即将呼出：这就是桃花岛！

手还是那样的手，大而安稳的感觉还在，人还是那个人，只是，心变了。北影赏跟着司琥往前走，突然有一种如梦初醒的感觉，这是落炔的手，却不是落炔的心。稍微有点迟疑，北影赏停住了脚步，司琥感觉到北影赏的迟疑，转过头来看着他，并没有继续往前走。

“你不想去？”

北影赏怔怔地抬起头，看着司琥有点愠怒的眼神，这是司琥的眼神，不是落炔的……但是，他还是落炔。

轻轻地摇了头，北影赏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即便有着犹豫，有着迟疑，但是结果还是那么的肯定，即便有着转弯，有着拐角，但是终点都还是只有一个。唯一的一个，一直都是，毫无疑问。

北影赏回握司琥的手，紧紧的，比起司琥的单纯拉着他的手走的动作，北影赏的动作显得更为亲昵。他走上一步，和司琥并肩，绽开耀眼的笑容，肯定道：“我去，跟你去。”

司琥似乎因为北影赏耀眼的笑容而变得有点尴尬，很明显的尴尬的表情，他想回以一个同样灿烂的笑容，但是那个不知道还算不算得上笑容的东西却被硬生生地僵硬在脸上了。因为，他发现，他竟然不会笑得这般灿烂。

一直在坚持着阻止巨石变大的老人家变得有点力不从心了，见司琥和北影赏在走近，即便累得整个人已经倚在巨石上，眼眶里已经冒出了血丝，他还是睁大了眼睛，黑色的干涸的瞳孔似乎要一跃而出。和刚才一直笑着一直淡定地摸着胡子的样子不同，几乎是竭斯底里的，老人家冲司琥和北影赏喊道：“你们两只妖怪，不要进去玷污桃花岛！不要！”

司琥和北影赏背脊一僵。妖怪？说他们……？

087.黑水河

老人家仿佛要拼了自己的老命也要守护住巨石般，一直禁止司琥和北影赏的靠近，眼睛里的血丝更是令他的眼神带着点疯狂的执着，他不断厉声喝道：“不要过来，你们不要过来……妖怪！都是妖怪！”

司琥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冷，他拉住北影赏，在老人家接近疯狂边缘的时候，义无反顾地走上前去。老人家看着他的眼睛带着强大的怨恨，他恨不得上前去撕开司琥，却不得不倚着巨石，全身毫无力气。

司琥冷冷扫老人家一眼，开口：“你刚才一直在装，你根本不认识我们。”

老人家睁着满是血丝的双眼，本来就已经花白的胡子和头发显得更加的花白，也更加凌乱。他轻轻扯起了嘴角，带着点憔悴地笑了起来，“我本来想一开始就杀了你们，但是岛主却说要按着规矩来，不能破坏规矩……我知道，如果只有北影赏有进入桃花岛的资格的话，他便不会丢下你自己进去，所以，最后，你们两个都进不了去……只是，只是……”

司琥并没有听老人家把话说完，打断道：“桃花岛，就在这里面吧？”

轻巧的口吻，问得那么的随意，却带着志在必得的坚定。

“不要过来……”老人家的声音在颤抖。

只是，太过虚弱的老人家并不能阻止司琥和北影赏。巨石一直在变大，并贪婪地吸收着周围的所以能量，老人家已经有点筋疲力尽了，但是司琥和北影赏却丝毫没有感觉到不妥。

在老人家即将元气耗尽，缓缓闭上眼睛的时候，他看到了巨石绽放出强烈的光芒，带着冲破一切的光芒那么的强烈，强烈得似乎要把他的眼睛灼伤。他看到了，两个少年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他们迎着强光缓缓走近巨石，不像他，在强光的照耀下渐渐虚弱，两个少年却像没事人一样毫无干扰。

这就是，同类的吸引力。

一个天生的神灵附体，一个天生的魔灵附体，这就是与恶灵之间的最接近和最极端的两个存在。这便是三者相互间奇妙的吸引力。

最终，老人家的生命在强光中走向了终点。在最后，这个一辈子都为桃花岛生的入口守护者，在生命终结之时，也预算到了桃花岛的结局。这个他一直用生命和精神守护的地方，也即将走向终点了。

继四大恶灵之后，他还是把这两个带着毁灭色彩的人放了进去，他没有尽到守护者的责任，在他的生命走到终点的时候，他依然带着遗憾。

黑色的河水无风自涌，带着点澎湃的激情，却更像是要通往绝望的深渊般。司琥和北影赏站在渡口边，看着面前的河水，一波一波的粼粼荡漾，衬着阳光，却只能看到泛光的黑色。这是黑水河。一条在地图上没有记载的河。

“黑水河”三个字是立在渡口旁边的一块石碑上写着的，歪歪扭扭的三个字，镌刻在带着点沧桑意味的石碑上，这是不明体系的字体，也不明是出自谁之手。总之，在这样的一片绝望的地方，有这样一条名为“黑水河”的河流，还有这样的一块石碑。还有，一只小小的随着黑水在摇曳的小船。

这大概，就是他们在巨石的纹路上看到的景象。

司琥和北影赏的手还是相握着，两个少年，紧握着手，并肩站着，一个高大一点，一个纤瘦一点，即便周围的景色并不和谐，但是两个少年的背影看上去却很和谐。

司琥用下巴指指那一只小船，开口：“我们上去吧。”

北影赏并不反对，只是缓缓点了下头，便随着率先走起来的司琥走了上去。很轻易地，两人登上了小船，司琥这才放开北影赏的手，开始用那小小的船桨来划船。

小船在黑水中轻轻摇曳，缓缓前进……

北影赏看着司琥，又看看周围的一片绝望的黑色。他不知道这只小船通往的是不是桃花岛，但是，他还是愿意跟面前这个男人一同前往，即便面临的可能是更为巨大的绝望，他也毫无怨言。

088.桃花岛（一）

小船沿着黑水河渐渐前进，渐渐地，黑色的河水变得清澈，似乎还能看到倒映着碧天的河水中有小鱼儿游过，银色的鱼鳞闪着光芒，看得北影赏脸上的笑容大大。

“司琥，有很多鱼儿！”北影赏兴奋地喊道，伸手扯扯司琥的衣袖。

司琥在划船，本来还对这突然变得澄清的黑水感到疑惑和不安，看到北影赏的笑容后竟然觉得安心不少，也没多想什么了。浅浅的笑容也在司琥的脸上绽开来，带着点拘谨的笑容，但是却也炫目。

北影赏看着司琥这样的笑容，一怔，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落炔……

北影赏在心底小小地喊了声，琥珀色的眼眸中有着一丝别样的期待。

落炔会回来的，始终都还是会回来的。只要等下去，等落炔回来。北影赏微微仰着头，好看的下巴勾勒出一个光滑的弧度，他又笑了笑，舒展一下手臂，看向了四周。

他们渐渐进入一道比较窄小的小河中，这时候的小船似乎已经不受控制了，就像本来就有它本来要行走的路线般，即便司琥不去划船，小船还是那么有条不紊地前进着。

进入窄小的河道后，周围渐渐出现了翠绿色的景物，开始是稀稀疏疏的一些小草，抑或一些不知名的花草，逐渐地，便出现了小树……这样的过渡变得自然，所以在最后出现一大片的桃花林的时候，司琥和北影赏也不感到惊讶了。

扑鼻的桃花香随着微风飞扬开来，到处都是一片盛开着的香气。小船缓缓驶到岸边，自个儿泊岸，停下。

现在他们已经被一片桃花林包围住了，举目都是桃红色的桃花，北影赏站在小船上，觉得鼻头痒痒的，伸手一碰，便有一小片粉红色的桃花瓣飘了下来。微微耸耸鼻子，北影赏下意识地看向司琥。

司琥看着这一大片的桃花林，细长的眼睛眯了眯，视线落在桃花林的一处上。那里盛开这一片灿烂的桃花，与任何一个方向的景色都是一样，只是，在一串一串的桃花掩盖下，依稀地，司琥还是注意到那里有一间小木屋。

远远看去，看得清小木屋是用桃木搭建，不大，看上去很别致的样子。

二话不说，司琥便一步跨上岸。

正准备伸手给还在小船上的北影赏的时候，飘渺而悠闲的声音响了起来。

“欢迎来到桃花岛。”

司琥伸出的手定住了，北影赏站在小船上，耳朵敏感地抖了两下，到处张望，却还是找不到声音的源头。

司琥向北影赏点了下头，示意他先上岸。北影赏点头，正要伸手去捉住司琥的手的时候，小船却突然飞速地驶开，把他和司琥隔得远远的。

北影赏看着突然间和自己相隔甚远的司琥，不禁一愣，然后大嚷起来：“啊！我要过去！”

司琥的眉头皱了皱，他分明听到，那个隐藏在暗处的人在小声窃笑，轻轻柔柔的笑声，清脆爽朗。

那是一把少年的声音，还带着点清脆的童音。

莫非，这就是桃花岛的岛主？

“司琥！”北影赏朝远处的司琥喊道，一脸的焦急。见司琥一脸不搭理的样子，北影赏便更加心急了。之前明明还说要一起的人，这下就撒手不管了吗？哎哟，司琥果然是不及落炔有良心的！

北影赏见放在小船船尾的船桨，便踩着摇摇晃晃的小船走到船尾，拿起船桨，有点笨拙地开始划船。可无奈他怎么努力，小船还是不肯动一分，只是加速了摇晃。小船摇得北影赏有点晕了的时候，北影赏才停下手来，气急败坏地一蹬脚，骂道：“不听话的臭船！”

司琥看着远远的北影赏气急败坏的样子，想笑，却没有笑出来。他又听到了那个笑声，而这次，却很清晰了。

笑声很明显，明显得北影赏也听到了。北影赏倚着小船坐着，手顺着自己的胸口以驱使闷气，听到笑声之后不悦地嚷道：“你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