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开华年 下——zeroo

“笑你，北影赏。”这次的声音来得很真切，不像之前般飘渺了。听声音，司琥大概猜出应该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童。

“你是谁？”北影赏敏感地问道。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你脏，我不让你踏足我的桃花岛半步。”小童的声音带着厌恶，甚至能够想象得到，他的嘴巴已经嘟了起来，可能还因为激动而脸颊稍红。

089.桃花岛（二）

北影赏听到小童嫌自己脏不禁也生气了，气愤地一踩小船，把小船弄得更加摇晃，“你才脏呢！”

小船剧烈地摇晃，令北影赏站不稳了，脚一软便蹲了下来，有点心惊地捉住船沿，紧紧的，生怕自己掉下水里去。

“你不要这么用力，我就只有这跳船了。”小童见小船晃得就要翻过去的样子，不禁有点担忧地说道。

北影赏听着小童这担心的语气，拽劲儿上来了，扁着嘴巴就是不依，明明自己已经被晃着的小船弄得胃里翻滚得厉害的了，还是狠狠地蹬了小船一脚。如愿地，小童更加担忧地喝住了北影赏，北影赏得瑟得想笑，却笑不出来。小船晃得特别厉害，害他胃里翻滚得如排山倒海般，他只得紧紧地捂住嘴巴，鼓起两腮，不说话，也不动。

司琥看着这样的北影赏，明明是那么的难受还是执意要和别人较劲，不禁有点无奈，似乎本来地，他就该对北影赏这样幼稚的举止深感无奈，或者，要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明明知道他傻，还是笑着陪他一起傻，让他觉得自己更傻。

这样的想法，怎么会有？司琥试图搜寻脑海，却找不到一丝关于过去的痕迹。在他过去，应该是认识北影赏，或许，他在过去的名字，就是叫落炔，那个北影赏一直念叨着的落炔。而北影赏，对过去的他来说，还是一个交情不浅的人。或许，过去的自己，真的很爱他，爱到，即便失去了所有关于他的记忆，还是会本能地在类似的场景中有只对北影赏表露出的心情或者想法。这些，都已经习惯得那么的理所当然，理所当然得并不需要记忆来支撑。只要生命还在，习惯便不会变。

司琥看着难受的北影赏，本领地，那个名为心脏的地方抽动了一下，他并没有把这样的一扬表现出来，只是淡淡道：“北影赏，你就好好在那里待着。”

北影赏的大眼睛因为不适有点低垂着，眼睫毛轻轻一扇，没有生气地看司琥一眼，也没有力气去反驳。该死的晕船，弄得他好像怀了孩子般。啊，想吐……

小童尖锐的笑声再次传来，带着点得意。司琥皱皱眉头，看着不远处的一颗桃花树，“你也出来，不要再藏了。”

小童瞬间止住了笑声，固执地说道：“你不要想吓唬我，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在哪里！”

司琥板着脸，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小童鬼祟着冒出来要一探究竟的脑袋，“你是要我去亲自把你揪出来？”

小童看着司琥直直的视线，一愣，摸摸鼻子，扁扁嘴巴，不情愿地大步走了出来。小童长着一个圆脸，大鼻子大嘴巴，偏偏就长了双小眼睛，不过因为皮肤白皙，看上去倒不奇怪，脸蛋圆滚滚的还挺可爱的。

小童一出来就叉着腰看着司琥，语气凶巴巴地说道：“你不要以为你眼睛灵敏就有多了不起，在这桃花岛上，你还是要听我的！”

“你是岛主？”司琥上下打量面前这个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的小童，有点疑惑。按桃花岛在江湖上流传的时间来看，这桃花岛应该有不短的历史了，那这个小童，难道是继任的岛主？

小童穿着一件杏花色的衣裳，他得瑟地把衣袖一扬，把手背在身后，昂起下巴，“哼，算你有眼光，桃花岛岛主正是在下，钻庭。”

“哦。”司琥不咸不淡地应了声，似乎没有要把这个话题继续的意愿。

钻庭一听便不依了，被司琥这般的忽视让他一下子便来气了，直跺脚，“你这人不知好歹！我做了岛主这么久还第一次见像你这么无赖的人，哦，不是……是第二次！”

钻庭歪歪大脑袋，想起了之前来的那四个同样无赖的人，改口道。

北影赏依稀听到岸上的两个人在说话，有点虚弱地抚着胸口，呆滞地说道：“那、那叫什么庭的……小孩……你能把船泊岸么？我受不了喇……”

说着北影赏张张嘴巴，吐出一口酸溜溜的气。真的，好像怀上了一样……唉……

“是钻庭！”钻庭不悦地瞪着北影赏。

“对，就是你……小孩……”北影赏的眼神也变得呆滞了。

司琥缓缓看向北影赏，眉头轻轻皱了起来：怎么这人这样没用……

钻庭不屑地转过头来，嫌弃地说道：“不能，不能让你玷污我的桃花岛！”

北影赏再也不想说话了，即便很想追问下去，但是力不从心了。唉……

司琥见北影赏这样子，虚弱得脸如纸白，连说话也懒得说了，便缓缓转过头来，看着钻庭，眼神中带着点威胁。

钻庭感觉到司琥不善的眼神，慌张地抬起眼眸，看司琥一眼，无奈道：“你这样看着我也没有用，都这么多年了，还没有这么脏的人踏上过桃花岛呢，就让他在黑水河上先浮着。”

“不要……”北影赏虚弱地吐出一句，终于忍不住伸手扶住船边，整个人倚了上去，伏在船边上吐得稀里哗啦。

钻庭见状厌恶地捂住鼻子，大大声地嫌弃：“咦……你弄脏了我的黑水河……”

“所以，你还是把他弄上岸好点。”司琥淡淡说道，看着钻庭的眼神更凶了。

钻庭一缩脖子，鼓起了腮帮子：好日子也不见有人来桃花岛，来了就都来些凶巴巴的人！哼！我偏不依！

“哼！”钻庭从大鼻子里大大地哼了声，别过头去，不理司琥。

司琥看着这样的钻庭，板着脸：小孩真幼稚……

“呃……”北影赏缓缓吐出一口酸气，再次准备要吐得稀里哗啦。

钻庭无奈地瞪着北影赏，想着他的日常吃喝就是这黑水河提供的，不禁大喝道：“不要吐！你等着！”

北影赏坐在地上，倚着司琥的双腿作支撑，艰难地呼吸着。不摇晃的空间，真好！

司琥看着坐在他脚边，紧紧地倚着他的北影赏，表情淡淡。表情是没有，但是心里的感觉有点奇妙，不想他难受，看着他只是这样倚着自己就感觉好点了，自己也会感觉很好。

钻庭捂住鼻子，蹲下身来，看着北影赏的大眼睛，“真的是琥珀色的诶！”

北影赏瞄他一眼，唇角轻轻地抽了下，声音虽然小但是却听得出满是不满：“我想打你……”

听着北影赏的这句话，钻庭竟然嘻嘻笑了起来，捂住鼻子的手松了松，“来啊！”

手松开的时候，钻庭耸耸大鼻子使劲地嗅，咦，不臭。把手放下，紧紧盯着面前的北影赏，“你不要到处走，不要弄脏我的地方！”

北影赏觉得好点了，便坐正身子，但是还是倚着司琥坐，声音大了点，质问道：“我到底哪里脏了？”

“巫师，脏！”钻庭爽快答道。

有点奇怪地看着北影赏，粗粗的眉毛皱了起来，“但是，怎么你作为巫师也这么笨，会晕船啊？巫师不是会一下子消失又一下子出现的嘛！”

又是因为这个，怎么全世界都嫌弃他这个身份？

“我不是巫师……”北影赏小声反驳，即便有点底气不足，但是他还是想否定。

钻庭愣了一下，小小的眼睛使劲地眨了眨，“你就是，我的玉莲子都感觉到你的存在了，还有你！”钻庭说着指了司琥一眼，明显后者指的是司琥。

“玉莲子是什么？”司琥问道。

北影赏的大眼睛亮了亮，玉莲子？！

钻庭不紧不慢地看了他们一眼，见北影赏那个样子就像是带着无比的憧憬般，更是得瑟起来了，骄傲地说道：“我手上的玉莲子啊，不仅预测到你们的到来，还预测到前天那四个怪物呢！哼，恶心的四大恶灵！”

“四大恶灵？”司琥的眼睛眯了眯，继续问道：“他们来桃花岛做什么？”

“来图我的玉莲子啊！”钻庭嘟起嘴巴，答道。一想起四大恶灵他就生气，怎么能这么凶，怎么能对他的玉莲子图谋不愧！

钻庭的小眼睛泛着点泪光。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被人威胁交出玉莲子呢，还真是恐怖……

北影赏使劲地把大眼睛眨了两下，很快就恢复了活力，大眼睛闪闪亮的满是惊喜，兴奋地喊道：“我也要你的玉莲子！”

钻庭用挂着两滴小小的泪水的小眼睛看着北影赏，小手指一指，大嘴巴一张：“连、连连连你们也是来打我的玉莲子的主意的！”

090.桃花岛（三）

钻庭一脸的气愤，双唇微微颤抖着。这到底是踩中什么狗屎霉运了，怎么全世界都在打玉莲子的主意！

北影赏见钻庭那气愤的样子，大眼睛一闪，“你怎么了？”

钻庭咬着下唇，胡乱地擦擦眼睛，擦得眼睛有点红，转而换作瞪眼的表情，冷冷看着北影赏和司琥，“不给，我不给！你们跟那四个怪物一起去第二空间吧！”

说话之间，钻庭已经捏紧手心，在他的手心中，一颗小小的青翠的翠玉已经开始有了点点光斑。

“那是……玉莲子吗？”北影赏小声惊呼起来。

钻庭一勾唇角，在他稚嫩的带着孩子气的脸庞上涌现出凌厉的气息，“你们……都消失吧……”

“我们不打你的玉莲子的主意。”司琥紧紧看着钻庭的脸色说道，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这个小童，似乎有着什么强大的能力，能够令四大恶灵消失的能力。思量间，司琥的视线落在钻庭手中的玉莲子上，是因为这个东西的缘故？

钻庭听到司琥的话后，狐疑地看司琥一眼，再看着北影赏，问道“你还要不要？”

北影赏见钻庭那样子很凶，连忙摇头加摆手，“不要了！”

钻庭这才点点头，舒了一口气，小眼睛眨了几下，有点伤感地说道：“不要就好，我也不想让你们消失，这么造孽的事情我不想做了。”

“你令四大恶灵消失了？”司琥看着钻庭，保持一定的距离，问道。

钻庭低下头去，把手中的玉莲子再次捏紧，玉莲子的光芒暗淡下去，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里。他摊开自己的掌心，看着暗淡却晶莹的玉莲子，淡淡道：“谁叫他们来抢我的玉莲子。”

北影赏站了起来，凑过头去，见钻庭立马紧紧看着他就要把手心合起来，便率先开口：“我不碰，我就只是看看。”

钻庭听了他的话，便没有把手心合上，也跟着仔仔细细地看着玉莲子，看着看着，他的唇角轻勾，浅浅地笑着。

北影赏看看这颗很普通的就真的是做得很像莲子的玉莲子，再看看笑得甜蜜且安心的钻庭，不禁疑惑道：“这个很重要吗？”

钻庭抬头，看着北影赏，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撇撇嘴，“不关你事，你那么脏，不告诉你！”

北影赏听罢连忙板起脸来，“你才脏！你全家都脏！哼！”

“我没有家人……”钻庭小声反驳，带着点执拗的伤感。

北影赏眨眨大眼睛，自知说错话，紧紧闭着嘴巴，吃吃说了句：“对不起，我不知道……”

钻庭瞪着小眼睛，“我不接受脏的人的道歉。”

“喂，你说够没？总是‘脏脏脏’的挂在嘴边，你烦不烦啊！”北影赏不满地嚷了起来。

“不烦，就不烦，怎么样？”

……

旁边的司琥看着两人争辩得面红耳赤的样子，脸色冷冷的，静静地退到一边去，在北影赏和钻庭准备打起来的时候，司琥才淡淡道：“你们不累吗？太阳那么大的……”

二人闻声转过头去，却见司琥站在桃花树下，轻轻倚着树干，在盛凉。而他们呢？好像已经站在烈日下有一些时间了。

舔舔干裂的唇瓣，北影赏看也不看钻庭，小步跑到司琥的身边，跟着去一起盛凉了。

钻庭见北影赏不理他自个儿走开，撇撇嘴，嘟嚷道：“哼，你们好好站着，我回去吃饭！”

“啊！我肚子饿……”北影赏听到“饭”字马上转过头来，紧紧地看着钻庭。

“你那么脏，才不要给你饭吃呢！”

“我就要吃！你这小孩怎么这么固执的啊！”

“我不是小孩，我已经两百多岁了！”钻庭红着脸嚷道。

司琥的眼睛再眯了眯，北影赏却把嘴巴张了张，感叹道：“二百多岁……你当我是刚出世的孩子啊！哪有这么好骗的！”

“不信是嘛！”钻庭一咬下唇，几步跑上去一拉拉住北影赏的手，北影赏见他跑得来势汹汹的样子惊得退了一步，却还是被他拉住了手。二话不说，钻庭就拉着他走了起来。

“诶诶诶！小孩，不是说我脏嘛，你还碰我！”北影赏拍着钻庭拉着他的手，嚷道。

“放心，我待会儿洗手的。”钻庭肯定地点点头。

“……”司琥只管跟着他们走，并不说话。

“最好脏死你！”北影赏被钻庭那一句话气得直咬牙诅咒。

钻庭拉北影赏走到他的小屋子旁，那里整齐地排列着大大小小的桃木桩，大的小的高的矮的……北影赏缩缩脖子，喃喃：“这里是……坟场？”

瞬间觉得全身冷冷的，北影赏用另一只手擦擦手臂，眼神闪闪缩缩地到处张望的时候，刚好对上了钻庭冷冷的眼神。北影赏一怔，原来，这就是寒意的来源啊！看人用这么冷的眼神干嘛！

钻庭伸手狠狠地敲了北影赏的脑袋一下，咬着牙道：“去你的坟场，这里是我的时间院！”

“时间院？”北影赏抽抽嘴角，再一次看向四周。还是像坟场……

钻庭把北影赏拉到一块桃木桩前，指着上面深深浅浅的刻痕，开口：“每过一个白昼黑夜，我就会在桃木桩上刻下一条长痕，日积月累下来，满了三百六十五条，就换下一个桃木桩。而这里，有二百多个桃木桩了！”

北影赏还在深究钻庭说的话的可信性的时候，司琥已经走前一步，蹲下身来，伸手抚上桃木桩上深深浅浅的刻痕，眉头轻轻皱了下，抬起头，对上钻庭浅笑着的眼眸，有着如孩子般的清澈，也有着因岁月流逝而留下的平淡。即便还是那般的清澈，只是，每日重复着的生活还是把这个孩子变得平静了。

桃花岛与世隔绝，能进入的人少之又少，钻庭的清澈并没有被世俗玷污，他还是有着孩童般的心，只是，长久的孤单和寂寞，把他变得执拗和敏感，也把他的眼眸变得平静了。

他一直不让北影赏靠近桃花岛，也只是在找存在感吧，本来在“赤涯”的时候，他大可以要老人家直接拒绝他们，但是他还是说要按着规矩来。而这规矩，根本就是形同虚设。从小便困在这个桃花岛上，即便过得多么的安逸，还是会觉得孤单。司琥的视线淡淡地落在钻庭紧紧握住北影赏的手上，明明说着脏，却还是不肯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