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九霄番外——紫陌

作者:紫陌  录入:04-28

不开眼,撒手而去,此生怕是再也不能见了。

那人接了圣旨,仍是不肯回来,他知道消息后,又去了一道密信,若是那人赶回来便也罢了,他自会饶了那人抗旨不尊之罪。但

若那人仍是不肯回来,又当如何?

或许当真如萧激楚所言,他错付真心,那人实是不值他这般对待,一直待他好的,眼前也只有萧激楚而已。

他语调和缓了一些,说道:“这些事,待朕身体好些时再说罢,如今也只是空言。”萧激楚此人实是一个大麻烦,等痊愈之后,

说不得要将他遣离宫中。

他话音刚落,萧激楚便抬起头来,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看了他半晌,径自笑了几声,凄厉之极:“好!除了那个人,就再也没有别

人了,是也不是?既是如此,我也不强求,只要你不赶我走,我就绝不离开!如果当真有那天,你一定要赶我走,我便死在你面

前!”

萧钧天心下大震,看了他半晌,嘴角抽动了一下,沉着脸道:“朕已说了,以后再说,你没听到么?”

萧激楚瞪视着他,只得低下头,单膝跪下,咬牙道:“末将遵旨。”

“出去!叫两个宫女进来,这里不需你伺候了。”萧钧天坐在床沿上,动也不动,目光深不可测,看着跪下的萧激楚。

萧激楚跪了半晌,仿佛一尊塑像般,过了不知多久,才默默站起,退了下去。

* * *

雨绵密无声地下着,万籁俱寂之中,只闻轻微的春蚕噬叶之声,沙沙作响。

房中闷热,雾气升腾着,微弱的光凝滞在油灯铁盘上,动也不动。龙靖羽靠在床头,听了半夜雨声,借着床头的油灯的温暖,眼

前却仍是一片漆黑,只能抚摸着密信上的字迹。密信早已差赵莼念过,不过短短两行字:

“你当日所虑之事,允了你便是。速归。”纸边上盖了玉玺之印,与前一道圣旨上的一般无二。

他从未想过会得到这道印信,当日离开,也只是拖延之计,不料他竟然当真应允了他。若是别人见到,不知该是如何的惊讶骇然

他想笑,但眼角却慢慢留下泪来。

“莼儿,你睡了么?”

他问了一句,便自失一笑,此时已是深夜,赵莼睡在隔壁,自是不可能听到,当下慢慢将密信折好,贴身放着,手按在信处,心

神便不由大定。

只听门外有人说道:“公子,可有要事么?”正是赵莼。

15.

“怎么还没睡?”

“今日看到公子心神不宁,是以莼儿寝食难安。”赵莼推门进来,转身合上了,走到龙靖羽面前,垂首而立。

龙靖羽循着声音,将目光注视着赵莼:“我将你带在身边已有三年,什么都教给你,却一直没收你为徒,你知道可是为何?”

赵莼恭恭敬敬地道:“因为莼儿资质驽钝,所以不入公子法眼……”

龙靖羽摇了摇头:“你资质极佳,乃是天纵奇才,只因我门中所有人入门时都必须发个毒誓,要为萧氏王朝效力。但你父母于瘟

疫时为官兵乱刀流矢所害,你一直最恨朝廷鹰犬,自是不能再入庙堂,所以一直没和你说。”

赵莼吃了一惊,抬头看向龙靖羽。

“你我之交,便如至交好友,我门中除了秘传心法之外,自可什么都教给你,你不必放在心上。如今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你可愿

答应?”

“公子请说,莼儿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龙靖羽苦笑一阵,说道:“大比之期便要到了,你原就少年入举,可否去应今年殿试?我盲了双目,回到皇帝身边,必定会有危

险,若是告病辞官,却又十分不舍……你若能去殿试,我会随你同去,一路之上为你研墨。”

“公子请不要这么说,折杀莼儿。”赵莼顿了顿,说道,“公子于莼儿有救命之恩,但有所命,自当遵从。只是莼儿年轻识浅,

怕是无法中试。”

“无妨。朝中与我交好者甚多,只要知道考官是谁,多少能投其所好,以你的才学,中个进士并不难。”

赵莼自知无法谦让,沉吟一阵,说道:“公子,有句话莼儿不知当不当问。”

龙靖羽眉峰一挑:“但说无妨。”

“当日公子辅佐今上,似乎不甚甘愿,怎地今日会改变心意?”

“今上虽说不是明君圣主,但至情至性,甘心为他驱驰者众,不乏我一人而已,你入朝后自会明白。”龙靖羽徐徐说道,脸上神

情淡淡,依稀能看出有抹轻红,赵莼颇为诧异,虽知龙靖羽自去腾龙岛回来后,就一直魂不守舍,想必是情根深种,如今寻到机

会问他一句,仍是与没问一般。心下不由叹了一口气。

一旦动了真情,便会有所偏私,便会行差踏错。他所能做的,只是让龙靖羽错得不是太离谱而已。

******

练武场上,一匹轻骑绕场而过,左手持弓,右手搭箭,一箭射出,正中五十步外的靶心,铁箭没入靶心两寸。当下又是连珠两箭

,后出的一箭后发而先至,钉在第一支箭的尾羽上,随即第三箭又钉在第二箭尾羽上,当下全场彩声如雷,欢欣鼓舞。

有侍卫将箭支摘下,三支铁箭相连,深嵌其中,竟是无法分开,众人无不暗暗咋舌,此时尚有君主坐在主位,当下将铁箭呈了上

去。

萧钧天此时并未着朝袍,只一件红色常服,外披黑狐裘,端坐在阅台上。铁箭呈上时,萧激楚已跃下马背,摘下盔,大步上前,

朝他行了一礼。

萧钧天拈起那铁箭看了一眼,笑道:“你箭术越发精绝,可喜可贺。”

萧激楚脸上略有得色:“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萧钧天微微一笑,说道:“有这等技艺,若能上阵杀敌,才叫做不屈才,陪在朕身边,却是可惜了。”

萧激楚脸色微变:“人各有志,请陛下成全。”今日乃是萧钧天一时兴起,到校武场看人练兵,他身体尚未康复,无法下场,看

到痛快淋漓处,亦是赞赏有加。萧激楚听他赞扬别人,便也技痒,这一手箭也是炫技之意,谁知萧钧天一句话让他下不得台,日

后在同侪中日子多半不好过,当下不由黯然。

萧钧天却是略一颔首,说道:“朕理会得。萧侍卫箭法超群,朕很是喜欢。来人,赐酒!”一声令下,便有人呈上烈酒。萧钧天

倒了一杯,双手捧过,递给萧激楚道,“请!”

虽有人见萧激楚与昔日二皇子相貌相若,但萧钧天只说是相貌相当,并非一人,因思念昔日兄弟之故,因此赐名萧激楚。别人纵

有怀疑,也不敢相询。

萧激楚看他神情淡淡,看不出什么,当下叩谢后将酒饮了,垂首站到一旁。这几日他为萧钧天运气疗伤后,并无不轨之意,只因

不想萧钧天起了防范之心,以后宁死也不肯给他碰触,那便因小失大了。当下撇了撇唇。

想一杯酒就打发了他,只怕没这么容易。

萧钧天笑道:“大比之期将至,届时尚有武举,还请诸位努力,他日必成国之栋梁。”他这句话运了真气,响彻全场,话音落时

,立时全军欢呼。

当下又看了片刻,旋即起驾回宫。萧钧天上了步辇,于是前呼后拥,浩浩荡荡地往皇宫而去。自那日册妃生事后,已过了五日。

京城四个城门都设下岗哨,严查刺客。皇宫中已彻查了一遍,将所有密道都已填平,又新下了禁令,一过亥时,宫城中无论何人

,再不能出入。除了增收御林军外,几乎所有能做的都做了,皇宫内外便如铁桶一般。

萧钧天暗笑自己便如惊弓之鸟,但那慕容离非常人可比,总能于他不着意时闯入,所用的手法匪夷所思,令人防不胜防。

刚入了内皇城,步辇就已停下,原来是有人拦道上奏,说要面圣。萧钧天命人打起帘子。步辇前跪下的人说道:“云间国使臣拜

见南朝皇帝陛下!”

原来沈为寒听闻南朝皇帝出行校武场,就先在他回宫必经之路上等待,好不容易等到人时,沈为寒再也顾不得冲撞之罪,挡住去

路。若是这一次再也见不到南朝皇帝,云间国立时就是山穷水尽,国势将倾。

萧钧天颔首说道:“原来是使臣大人,不必多礼,平身便是。”

沈为寒依言抬起头来,正好看到萧钧天缓步出了步辇,只觉此人神情冷淡,不怒自威,五官似乎颇为面熟,心下颇为疑惑,于是

低下头仔细一想,很快想起来,此人正是五日之前他酒醉时见过的。他听闻傅苍伯说了他酒后逾矩,虽心有忐忑,但却想不到此

人竟是南朝当今天子。沈为寒脸色大变,冷汗涔涔而下。

两番冲撞之罪,即使他是云间国的皇子,借兵之事,怕是再也休想了。

16.

萧钧天将他上奏的文书粗略看了一遍,看到云间国提出的条款,颇有些意动,便道:“明日朕即遣大臣与使者阁下详谈。”

沈为寒心中焦急,说道:“万万不可!云间国叛军动乱,宜早日平定,请皇帝陛下三思,以解云间国燃眉之急。”

若是云间国易主,此事自然无法再提。萧钧天略一沉吟,说道:“若是使者阁下不介意,便请入御书房一叙,如何?”

沈为寒松了一口气,行礼说道:“谢皇帝陛下圣恩。”他站起身退过一旁,让步辇和仪仗先行,待御林军经过时,他只觉一双眼

睛锐利如刀,正狠狠地剜着他。他一惊抬头,只见一个侍卫正恶狠狠地看着他,直到随着仪仗走远了才转过头去。那侍卫十分俊

美,脸颊上的一道剑痕消去了他几分脂粉之气,十分恰到好处。

沈为寒一头雾水,由黄门引进宫时,犹在迟疑,究竟是如何得罪了此人。但南朝皇帝亲自接见是难得的恩宠,他必须竭力劝说以

达到此行目的,于是过不多时就已忘记此事。

绕过一道侧门时,迎面走来一个面白无须的老太监,正是汤成墨,他笑了笑道:“使者大人如愿以偿了啊!”

沈为寒将汤成墨拉到一旁,从袖中掏出一封银票,塞到汤成墨手中,说道:“多谢公公玉成此事,这是一点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

汤成墨不着痕迹地笑了笑,收了银子,脸上的油光略微显出几分亮色:“这也是使者大人至诚之功,汤某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使

者大人快去罢,当今圣上英明神武,泽被苍生,何况两国永世交好,陛下必然不会拒绝借兵之议。”他神情极为诚恳地朝北一拱

手。

沈为寒心下苦笑,与汤成墨告辞,去到偏殿的御书房,看到那侍卫竟然又站在门外,腰间挂剑,显然是轮值护卫,正冷冷地瞪着

自己,沈为寒一头冷汗,挤出几分笑容,朝他点头致意,进了书房。

萧钧天看到他进来,将一本奏章放下,似笑非笑地道:“使者阁下可是云间国三皇子?”

“正是。”他一直以使者的身份朝见南朝皇帝,却于此时被萧钧天说破,沈为寒脸上一热,说道,“前几日晚上遇到皇帝陛下,

听闻我们曾有缘在腾龙岛相识,想不到皇帝陛下竟会亲临腾龙岛,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萧钧天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说道:“云间国逆贼谋反之事,朕也略有耳闻。那天晚上听你说,文书早就上奏朝廷,只是朕迟迟

未复,可有此事?”

若此人只是寻常人也还罢了,当面指责南朝皇帝,实是有些骇人听闻。沈为寒尴尬地道:“也许皇帝陛下只是国事繁重,一时忘

了也是有的。”

上奏的奏折中,并非所有的都能到君王手中,若是有违法礼,则直接由批览奏章的几个主事太监打回,这一陋习自前朝起便已沿

用,由于几个主事太监都是皇帝亲信,瞒天过海倒不常见,倒是时常有皇帝骄奢淫逸,太监助纣为虐之事发生。

萧钧天点了点头,说道:“此事朕已明白。明日早朝时,朕会与群臣商议此事。”他缓缓说完,便欲逐客,“天色已晚,宫中待

客不周,请回罢。”

还没商议章程便要逐客,可见萧钧天似乎并不愿意答允借兵。沈为寒吃了一惊,急急说道:“不知皇帝陛下还有何处不够满意?

云间国与南朝唇齿相依,若是遭到覆灭,南朝亦会受到波及,皇帝陛下难道忍见生灵涂炭么?”

萧钧天原想试探他几句,问他云间国岁贡的下限,方好派个官员与他议定条款,但不料此时忽然媚药药性发作,忽觉后庭麻痒难

当,再也克制不住。本该十天半个月只得一次,谁知与慕容离那晚云雨了一番后,毒性竟是比原先更为厉害,于是站起身屏退左

右,让随侍的宫女太监尽数退下,对沈为寒道:“此事明日再提,三皇子,你退下罢!”

沈为寒看他脸色极为难看,大惊失色,说道:“皇帝陛下可否说明原因?就这么让我退下,沈某实是心有不甘!”

萧钧天冷冷说道:“朕身体不适,你待如何?”

他态度极为恶劣,让沈为寒更觉无望,情不自禁地抓住他的手臂,说道:“恳请皇帝陛下三思!”

这情毒发作之时,但凡近身的男子无不令他觉得可亲可喜,欢悦之极,药性委实古怪莫名。

萧钧天看着沈为寒抓住他左臂的手,怒喝道:“放手!”

沈为寒这才发现自己情急之下过于无礼,连忙松开手就要道歉,但此时一道劲风袭来,剑光自身旁斩落,沈为寒侧身避过,袍袖

已被削落一片。

“沈为寒,你好大胆子!”萧激楚满脸怒容,瞪视着沈为寒,“你三番两次冒犯当今圣上,到底意欲为何?”

沈为寒认得此人就是那个对他横眉竖眼的侍卫,情急之下也未失了礼数,行了一礼,说道:“恳请皇帝陛下恩准。若皇帝陛下肯

出兵云间国,沈某万死不辞!”

“哼!万死不辞!”萧激楚冷笑一声,“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当下连削三剑,尽数刺向沈为寒致命之处。

萧钧天本想将人都遣退,自己便在这御书房中把药性忍过了,便再也无事,谁知萧激楚又闯了进来,早就告诉他此时不准出入御

书房,但萧激楚胡搅蛮缠,性格偏执,从未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有时还故意倒行逆施,实是令人无可奈何。

拳来脚往,转瞬已过了二十招。沈为寒没兵刃在手,很快落在下风。

萧钧天沉着脸道:“萧激楚!你当朕这里是什么地方?由得你胡来?来人,将这两人给朕赶出去!”

他一声令下,便有侍卫蜂拥而入,围住了二人。沈为寒并未推拒,任由着侍卫用绳索将他捆住,只道:“请皇帝陛下三思!”萧

激楚胡乱挣扎着,却也没敢伤了御林军,只蔑视着沈为寒:“看你生得斯文,还以为你是人中翘楚,不料却是衣冠禽兽!”

沈为寒脸色涨得通红,只道:“阁下不分青红皂白,为何辱没沈某?”

萧钧天此时浑身都是冷汗,颓然坐到椅上,指着萧激楚道:“将此人……给朕……”他原想说重责四十廷杖,料想萧激楚皮糙肉

厚,定是不怕被打,不料说了前面半句,登时浑身一阵酥麻,寒毛直竖,这种熟悉的感觉不容错认,正是药性已发。

他只得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萧激楚看他脸色发青,几下便挣脱了困住自己的侍卫,人已掠到萧钧天身边,扶住他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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