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张开口,雅同心下意识想护住头,妄图躲避从它口中流下来的毒液。可是蛇王似乎无意对他下毒手,从那张张开的血盆大口中,隐隐传来雅同心适才听到的痛楚低吟。
——这、难道这条巨蛇把官轻痕吃掉了?
混乱思绪完全跟不上情节进展,雅同心心头燃起轰然大火,后退一步就要和蛇王拼命,全然忘了自己半刻钟前还信誓旦旦要拿莫谷教的人为大雅士兵偿命。
蛇王低头叼起雅同心领子,无视后者徒劳挣扎,逶迤朝官轻痕栖身的洞穴游弋过去。
它的莫名消失和突然再现,让跑回营帐拿各项接生物品的锦鲤大吃一惊,在看清它嘴中叼着何人后,更是暗道不妙——教主心心念念要隐瞒的人,同时也是方才吃了教主一个极大算计的人,蛇王好死不死把雅同心带到教主分娩现场,难道是嫌教主给腹中两个胎息折腾得不够吗!
“放本王下来——”雅同心凌空给蛇王叼在嘴里,奋力拳打脚踢,奈何蛇王根本不鸟他。
到了目的地,直接一松嘴,把大雅四王爷居空扔落到地,滚落好几下才勉强稳住身形。
雅同心又惊又怒,跳起身就想跟这个蛇王算清新仇旧账——夕断地给它逼迫着众目睽睽下行欢——耳边适时响起那个听到数次的奇怪呻吟,这一回是如此真切,近在咫尺:
“嗯……呃嗯……”
大雅四王爷如遭雷击,不敢置信的回过头。
锦鲤还想上前挡住他视线,他的目光却已抢先一步落到了身后洞穴中那个挺着浑圆肚腹、辗转挣扎的雪色人影。
官轻痕勉强睁开给汗水迷蒙的双眼,把雅同心错愕、心痛的表情尽收眼底,他咬紧口中软布,偏过头去。
第四十六章:转机.天数
背后是蛇王嘶嘶吐着蛇信,眼前是锦鲤和赤尾青如临大敌的表情。
雅同心茫茫然看着洞穴深处挺着巨腹苦苦撑持的官轻痕,不用谁人再同他解释什么,看惯奇事异物的大雅四王爷,已然猜测到了来龙去脉。
“是我的孩子?”木木问了一句,身不由己朝仰靠在岩壁上的产夫走去。官轻痕耳旁听得他轻声问询,忍着剧痛把头埋进赤尾青怀中,到了这个时刻还妄想隐藏起自己。
蛇王摆明了是要官轻痕心中所系的男人来助他生产,事到如今再隐瞒只是欲盖弥彰。锦鲤冷哼,心里着实为教主不平:“不是你的孽种会是谁的?托你的福,教主还无缘无故要给外面那只冷血动物生产子嗣,你现在还好意思腆着脸明知故问?”
雅同心僵硬了一会,决定无视锦鲤的冷嘲热讽。走到官轻痕身边,俯下身,对赤尾青道:“让我抱着他。”
“不、不准你——”腹中紧锣密鼓的抽痛,官轻痕咬着赤尾青衣襟,气若游丝的拒绝。
雅同心看着他把苍白面容死死躲避起来,痛得连话都说不出的样子,只觉心头柔软怜惜,只恨不得把人牢牢搂入怀中狠狠亲吻一番。
“让我抱住他。”不理会产夫不讲道理的拒绝,雅同心眸泛暖意,对赤尾青加重语气,“他腹中胎儿是我的,我有责任,亦有这个资格。”
冷峻男人挑眉看他一会,再看看锦鲤。少年心不甘情不愿的冲他点点头,雅同心是孩子的生身之父这个事实无法更改,在教主最难堪也最痛苦的时候,他们就算与大雅再泾渭分明,亦不得不妥协于雅同心在身边,教主实质上会生产得较为安心。
将身子微微颤抖的人珍若至宝的揽入怀中,雅同心柔声宽慰:“轻痕,我在这里,我陪着你,不要紧张。”
他伸手摸上官轻痕依然高耸的腹部,试探着去碰触胎儿的轮廓,可是那处硬得好似磐石,他轻轻一碰,官轻痕就白了脸,努力把自己蜷起来,呻吟:
“嗯……——不要、不要碰我……”
“听话,让我看看孩子下到哪里了。”
“你走开呃——……”弱弱推拒,官轻痕不愿在他面前服软,他俩前一刻还在为了各自族人和立场争吵不休,互为心计;下一刻他就要丢脸的依偎在他怀里,大喊大叫的给他们大雅生产后代——一念至此,就觉得相当不甘心!
自己一个人挣扎着苦生是一回事,当着大雅四王爷的面呻吟又是另一回事!
“是不是骑在马上的时候就破水了?”
雅同心边问,边扶起他沉重腰肢,一手不停歇绕着他蠕动不休的肚腹打圈,探看孩子的情况。很快敏锐的发现胎儿顶在上腹部,而那个蛇王的灵卵横在胎儿下方,阻住胎儿落势。
“你们大雅、呃、要给我们杀得一干二净……了……你还、杵在这里、你、嗯啊——……”官轻痕试图提醒他立场问题,把人赶出分娩现场,“等、等本座生完,你——你族人一定……”
抚摸在他腹上的手不见片刻迟疑,依然不急不缓轻轻推拿。官轻痕咬着唇,随着腹中一波波阵痛朝下用力,等宫缩稍许止歇,又道:“本座不需要——同情……”
“安静,把那只蛇卵弄下来再说。”雅同心亲吻他额头细密渗出的细汗,任凭他如何挑衅,自岿然不动。男人身上传来熟悉的叫人心安的气息,官轻痕再想赶人,却给一阵比先前愈加尖锐的剧痛撞入了腹内,只痛得用力抬起身子,张开口剧烈喘气:
“呜啊——……”
雅同心不愧是跟随青霖多年的高徒,宽厚手掌在官轻痕隆腹上一下一下轻柔推动,虽然痛得教主脸色青白青白,但那横亘在他下腹许久、因为不是活胎而并不会自主下移的蛇卵,终于在有条不紊的推腹下慢慢朝下体移动了。
官轻痕只觉得腰胯处像沈坠了一个庞然巨物,蛇卵给推挤入了盆,却因过于巨大而卡在他狭窄骨盆内,不上不下的坠着。
痛得他几欲惨呼,不由伸手攥紧男人衣襟,情不自禁流露了一丝惧意:“它、它卡在……嗯、——……”大力分开的双腿间,感觉到雅同心的手指正探入那剧烈开阖的小穴,惊呼:“你做什么……”
“我看看开了几指。”那男人镇定得不像话,修长手指挤入穴口,去摸那个卡在盆间的蛇卵。产道遭受异物入侵,官轻痕难受得想挣扎,呻吟堪堪要溢出,却给雅同心突如其来的堵住了唇:“痛的话,咬我。”
教主还未反应过来:“什——啊——……!!!”薄唇一张,一口咬到四王爷嘴上,整个身体在男人怀里弹了起来:“呃——!!!”
原来就在雅同心低头亲吻他的瞬间,深入产穴内的手指已摸索到光滑蛇卵边缘,雅同心微一用力,就想将蛇卵从他体内拉扯出来。可是那蛇卵何其光滑,手指力道有限,雅同心只将它稍许勾出一点,竟然又给蛇卵脱手滑了大半回去!
“混——”那猛然拉出又不慎滑回去的剧痛要如何忍受,官轻痕双眸已然给汗水迷蒙到一片模糊,愤恨的咬住四王爷如刀削般的唇,转移自己注意力,“你、你是故意的吗……”
蛇王在洞外加重了吐信,开始试图朝洞内闯,官轻痕的痛呼让它感觉到不安了。据蛇王平时经验,母蛇产卵花不了这么长时间,它精心挑选的那个阴寒体质的好看人类,看起来很冷静的一个人,居然折腾这么久还不能给它把蛇卵诞下来!
“我怎么会故意……”雅同心自己也是一身冷汗,脱手滑回去的那瞬间他明显可以听见蛇卵哢嚓一声,暗道不妙,如果蛇卵破裂,鬼知道里面会不会爬出小蛇来?
或者蛇卵有个万一,里面的小蛇窒息而死,搞不好外面那条大头蛇就要当场抓狂——!
他是想跟那条蛇好好算一笔帐,但不是这个时候,他和轻痕的儿子还危在旦夕。
“给教主服点催产药……”锦鲤建议没说完就给雅同心一口截断,“催产药是催生人类胎儿用的,你现在给他催生,蛇卵都没下来,想让本王的儿子憋死在肚子里不成?!”
“……”锦鲤默默退到一边。看看外头天色已全黑,只有蛇王阴森森的琥珀色大眼在闪耀着诡谲光芒。教主已经阵痛了快一天,竟然还是在折腾蛇王的后代……
情知再拖下去,最终结果很有可能是就算蛇卵平安诞下,他俩的孩子也会由于隐忍太久而憋死母体中。雅同心正无计可施,想着要不要再孤注一掷去拉扯蛇卵,官轻痕捧着圆滚滚的肚子,勉强直起身子:“扶、扶我起来。”
他撑着岩壁,用发颤的双腿勉强支持自己站立。雅同心刚把他身子半托起,官轻痕便跪了下去,浑身剧烈颤抖。
“扶我走、走走看……嗯……”
这确然也是一个办法,蛇王双眼发亮,一动不动注视着官轻痕给雅同心搀扶着,艰难的迈开双腿在洞穴内走,不,是挪动。
沈隆大腹坠在身前,随着产夫的走动而上下摇晃着,更加剧了官轻痕腰腹的负担。他用力撑着腰,向前挺动,若不是雅同心在旁边承担了他大部分体重,每次阵痛袭来时他都会忍不住抱着肚子再次跪下去。
蛇卵一点点随着走动和重力牵引,朝下滑动。胯间胀到难以想象的程度,官轻痕死死捏住雅同心手背,俊脸扭曲,苦苦推挤蛇卵一寸寸朝下跌落。蛇王的巨眼越睁越大,似乎也在屏住呼吸,等着卵身完全从官轻痕体内剥离的那一瞬。
“呼、呼呃——”身体骤然一抖,官轻痕双腿蓦然瘫软,倒入雅同心怀中,失声痛叫:“啊啊——!”
带着黏滑液体的蛇卵终于从他大张的产穴处挤出了头,饱满充实的卡在了双腿间。
下体充盈的感觉挟带着难以忍受的钝痛席卷了产夫全身,官轻痕扭头便咬住雅同心肩头,无声呜咽。
蛇王直起了粗大蛇身,一头撞进洞穴来,与此同时,雅同心肩头猛然一痛,官轻痕咬住他肩胛骨,痛楚的泪水夺眶而出:“唔嗯嗯——!!”
洞内几人谁也没看清蛇卵是如何自他体内滑落而下,只觉眼前狂风一卷,一个晶莹剔透的物体落入蛇王猛然喷吐出的舌头上,再给一带,便连卵带蛇,全数消失在众人眼前。
官轻痕松开咬住雅同心的口,身子软软倒到男人怀里,气息凌乱。
一切恍若做了一场梦,蛇王与蛇卵都无声无息的消匿人前,唯有那个稍稍平复一点的隆腹和官轻痕下体处一滩微腥的羊水,昭示方才的艰辛生产。
洞穴内陷入诡异的安静,只有官轻痕断断续续的轻喘。
四王爷侧头看看自己隔着衣裳依然给咬出血迹的肩胛,再把目光转回来到官轻痕依旧高隆的腹部上,内心五味杂陈。
“你愿意为我生产子嗣,不惜冒着给蛇王设计的风险,还要再假装对我无情吗?”他问,“今日我不寻来,你便孤身硬熬过去?你们异族人,不论是我母后还是你,都喜欢玩这种叫人心惊胆战的把戏,让在意你们的人心疼……”
莫谷教教主闭目养神,喘息难平,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无力搭理。
“师烟哪有那个能力将我救出蛊罐,避蛊丸也好私纵我也好,全部是你授意对不对?”
官轻痕依然阖着眸,面色看不出好坏。
锦鲤忍不住冲他说:“教主为你做的岂止这些?你可知寄命蛊本是神物,是用来护身的上好蛊虫,你入教那天教主便心存善意给你留活命机会,谁知你居然用护心蛊的血偷天换日!教主把你从蛊罐中救出,你奄奄一息又没有寄命蛊相助,教主选择牺牲了自己保命的寄命蛊,换你回魂!!”
“住口,”官轻痕终于睁开眼,冷静道,“救他的是官轻痕。本座是莫谷教教主,两者不可混为一谈。”
抬头看向眼神错综复杂的男人:“本座已无甚大碍,你可以回你们大雅营地了。看看还剩下几个活口,你可以带回中原。”
“哈,方才生产时你也坚持立场——”不为他刻意生疏的言辞所动,雅同心牢牢揽紧他,手心贴紧他微颤大腹,问,“好,那我问你,现在怀着我孩子,接下来要全心全意给我生育世子的,是莫谷教教主,还是官轻痕?”
“……”
“你要以官轻痕的身份替我诞子,我就能以夏离的身份陪伴你身侧。”
官轻痕深深注视他一眼,淡然问:“即便现在你手下兵士,正身陷莫谷四面包围也不在乎?”
第四十七章:宝宝诞生
雅同心静默半晌,官轻痕看了他半天,推开他怀抱,颤颤巍巍站起身来。
对默然不语的锦鲤与赤尾青道:“随本座回营。”
两个人都没有动,眼神不约而同流露出不赞同的意味。
教主你都已经破水了,孩子大概过不了多久就要重新开始闹腾,万一在回营的路上发作,如何是好?就不要再跟雅同心争辩立场,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啊。
但官轻痕何其固执,他本意维持莫谷与大雅世仇的立场,一生都不欲给雅同心发现背后自己默默的付出,如今却因了蛇王的关系给当场撞破,一心隐藏的情意全然暴露在大雅四王爷眼下,怎不让他又羞又气。
挺着个欲盖弥彰的肚子,更是一刻钟都不愿在雅同心面前多待。
他走了一步,手腕给人自身后拉住。
“大雅现下四面楚歌,不错,我承认这场战役我败了。”雅同心拉住他洁白手腕,目光定定看他,“但至少不是全无收获。将莫谷教教主擒回去,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战利品。”
官轻痕喉咙一梗,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你——!”
“我如何?你要讲立场,我就陪你讲立场。”男人轻描淡写,“你是要在这里安安静静生,还是要我把你带回大雅营地生?”
他打定主意,管大雅和莫谷之间有什么不可逾越的鸿沟,从他看到他甘冒性命危险为他怀胎生子的那一刻起,就笃定了这一世决计不能轻易放手。雅少慕和南尧月兜转了多少个圈,浪费了多好的光阴才走到一起,他既然有过父辈的前车之鉴,就没理由再重蹈覆辙。
雅同心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口气柔软了些:“轻痕,勿再为难自己,就听我一次,这个时候不去管外面风雨交加,只做腹中孩子的爹爹好吗?”
刚刚生产完的身子没有多余力气反抗,官轻痕身不由己给他拉到怀中,四王爷的手轻车熟路自腰侧抚摸上他彭隆腹顶,爱怜轻摩。驳斥的话语到了嘴边,终究还是吞了回去,官轻痕垂下眼眸,在男人温柔如水的口吻中放弃了那本就微弱的背离心念。
——反正,像这样不论立场,全凭个人身份和他在一起的时辰也不多了。教主自暴自弃的想,孩子再怎么能闹腾,快则一天慢则两天,总能落下地来,届时再各走各的阳光道独木桥亦未晚。这个时刻,到底还是腹中胎儿的平安更为紧要。
怀里的人不再挣扎,长长睫毛微颤,乖顺的依偎到自己怀里。雅同心内心克制不住的一番狂喜,忍不住亲吻他脸颊,感觉到官轻痕身子略略发颤,却并没有坚决推开自己。
他吻住他光洁额头,轻轻点吻,不带丝毫情欲,却亲昵柔和得叫承受他吻的人闭上眼眸,享受这一时半刻的短暂温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