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寒未至(生子)上——曋渊

作者:曋渊  录入:06-26

暗夜之中一个人影骑马行来,马背上的男子虽只是一身黑衣,但掩盖不住其张扬,眉宇间带着天水国人特有的好战戾气,冷笑的看着奇异男子道:“哦?能识破我的身份,恐怕阁下也非凡人。”

霜翎紧盯着邱梓易,疑惑的皱紧眉头,为何竟会觉得邱梓易异常眼熟,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一般?但左思右想,却始终想不起来究竟在何处见过这个人。

奇异男子继续笑道:“你不认识我呢,也难怪,我们南疆人一向不爱和你们中原人打交道呢。”想了想又道:“我叫丹凤。”

他如此容易自报家门,霜翎却被他出口之言惊得目瞪口呆。南疆与中原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但元信与南疆毗邻,对这个国家也颇有些了解,而南疆国主的名字就正是丹凤。元信正值非常之时,怎么会有这么多异国皇族身在元信?霜翎看了一眼邱梓易,萧锁辞通敌外国,亦有把柄落在了自己手中,待他回到京城后绝不敢轻易上报皇上除去自己。今日事虽不成,却意外见到了天水国大皇子与南疆国主,此事还得尽快报与王爷知晓。当下一言不发转头朝身后的众侍卫一挥手,众人扶着伤者沿大路朝京城方向而回。待走到马匹处时,远远就看见吴映伸长脖子朝这边张望,霜翎每每看到他都觉他像自己的弟弟一般,此时也忍不住微微一笑迎上前去。

吴映看见他毫发无伤的回来放松了口气,有些埋怨的看了他一眼,堵着气不理他,自去为受伤的侍卫处理伤口。

霜翎有些好笑,等他将伤口都包扎好后,下令众人上马赶回京城。吴映依旧赌气催马走在前面,霜翎正想赶上,一抬眼却看见了站在道路中央的丹凤。方才回来时明明没有察觉到有人跟随,这个丹凤神出鬼没,自己根本就察觉不到他的行踪。霜翎勒马语气有些不善道:“丹凤国主还有何赐教?”

丹凤依旧好脾气的笑道:“赐教呢。霜翎,我没地方好去,带我一起走好不好?”

霜翎警觉道:“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今夜绝没有人叫过自己的名字,南疆国主怎么可能会知晓自己叫什么?

丹凤笑得眉眼弯弯道:“我可是早就注意到你了呢。”

早就注意到?丹凤来元信究竟多久了,有什么事能叫他放下南疆的事务呆在元信?霜翎狐疑的看着丹凤道:“哦?不知丹凤国主来我元信有何贵干?”

丹凤细长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仿佛有些苦恼道:“贵干呢。这些年我南疆旱荒的厉害,我身为国君,自然要到别国为我的子民想想办法。”

霜翎道:“哦?不知丹凤国主想来我元信想什么办法?”

丹凤抬起眼看着马上的霜翎,神色间颇有些委屈道:“你放心,我没有恶意。我听说元信快要变天了,我南疆不过是想与新国君来套些交情,日后也好有个帮衬罢了。”

他的话霜翎自然不可能全信,但恐怕这也算是一个理由。他急于回去将今天的事传书与萧轻弦知晓,便一抱拳道:“既如此,丹凤国主请了,后会有期。”正要策马离开,丹凤不知怎么一移步,正挡在他马前,伸出素白的手握住了霜翎的马缰,眼中转动盈盈的波光道:“我无处可去呢,带我回去吧。”

如今局势复杂,霜翎怎么敢把丹凤带回王府?一个不注意便是通敌的罪名,当下摇头道:“丹凤国主说笑了,国主来了元信这么久,怎么可能没有落脚之处?”

丹凤状似委屈道:“你们皇帝叫我住在皇宫,可是那种地方冷冰冰的我住不惯,我想跟你住在一起呢。”

丹凤本来就是国主,又怎么可能住不惯皇宫?只是皇上让他住在皇宫,可见他来元信之事皇上已然知晓,将南疆国主留在京城之中,皇上到底作何想法?霜翎沉吟不语。

丹凤在一旁开口笑道:“就算你不带我回去,我也会自己跟去呢。”

以丹凤的武功,他定会神不知鬼不觉的跟上,霜翎颇有些头痛道:“丹凤国主,王府并非我能做主,国主且待我家王爷回转京城,亲自到皇宫中去迎接国主如何?”

丹凤笑道:“迎接呢。小侍卫你倒真会推脱,也罢,我也不为难你,我回去叫你们皇上下令于你好了。”

丹凤这块烫手山芋霜翎委实不想接,但看这样子他似乎是赖上了自己,无法可想,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他日皇上若真下令再想办法。无奈朝丹凤一拱手,霜翎开口道:“后会有期。”说罢朝身后的侍卫一招手,带着众人策马离开。

丹凤站在后面看着他扬长而去,唇边噙着一抹蛊惑人心的笑容低声道:“霜翎呢,跟我回南疆去如何?”

第十四章

霜翎带着手下侍卫行至城下,实时天色未亮,城门还未开,便下令众人在城下休息,待天明再进城。霜翎翻身下马,就觉腰间隐隐有酸涩之感,微微叹了口气,也不再逞强,靠着一块石头坐了下去。

吴映一路上一直走在前面不理他,此时看见他皱着眉靠着石头坐下,终于忍不住走过来气鼓鼓的开口道:“现下知道不能逞强了?方才那么危险怎么就不见你爱惜?”

霜翎苦笑,吴映虽然是王府的人,但毕竟与夺嫡这种事没有牵涉,他不能理解自己一心为王爷,自己也无从向他解释。

吴映见他不答话,只道他是反省方才的过错,想了想也坐下来道:“你觉得怎样了?”

夜已过半,寒气渐渐浓重,霜翎现下精神不如以前,又兼奔波一日,其实早已疲累,坐在地上只觉寒气上涌,手脚冰凉,忍了忍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却依旧温和笑道:“我没事,你别担心。”话虽这样说,但却越来越感到不适,头也昏昏沉沉起来。

吴映看见他站起来方猛然醒悟道:“啊!夜深露重,你怎么就在地上坐着?不好了不好了,今夜你又休息不成,明日定会发热!”边说边懊恼的在怀里摸了摸,又颓然放下手道:“药也不能随意给你服。”接着皱着眉头不满道:“分明是你自己的身子,你还如此不在意!”

霜翎被他一连串的话说的有些好笑,摆了摆手道:“你别担心,我哪有那么娇弱了?没事的。”

吴映狠狠瞪了他一眼,便又皱着眉去苦思冥想若是霜翎真的发起热来该怎么样才好。

他是真的关心自己,霜翎心中感动,忍不住抬起手来摸了摸他的头道:“多谢你。”

吴映仿佛有些吃惊,顿时满面通红,想了半天方扭捏道:“你……你平日对我很好,我自然要好好照顾你。”

霜翎没有兄弟姐妹,身边最亲近的便是萧轻弦与不归,吴映与他二人皆不同,霜翎忍不住便会起了爱护亲近之心。

吴映想了半晌,又转头看了看霜翎问道:“为何王爷不封你做王妃?那样你便不用亲身涉险了。”

霜翎万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问,吃惊道:“你……为何会这样问?”

吴映认真道:“你腹中有王爷的第一个孩儿,若是长子便最好了,就算不是,日后再生便是了,王爷总该给你一个名分。”

霜翎叹了口气道:“我不愿因着这样的原因讨要一个名分。若是如此,我宁愿一世只做王爷的侍卫。”

吴映想了想居然点了点头道:“你已有了身孕,王爷却又去宠幸那个胡姬,分明就是没将你放在心上。只是大侍卫,再过两个月你的身子便瞒不了人了,到时候你该如何?”

霜翎苦笑一下,王爷与萧锁辞此时斗得如火如荼,如今日这等命悬一线之事日后定不会少,自己能不能再活到两个月之后都是未知,又哪能想得了那么多。他还未说话,吴映便已欢欢喜喜的道:“不过你放心,有我在,定会让你们平平安安的。”

话已至此,两人之间再无什么秘密可言,吴映快手快脚的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铺在石头上让霜翎坐下,自己也坐在他身边,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转眼一夜便过,天色渐渐亮起来,不远处的城门也被缓缓拉开。

霜翎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带着王府众侍卫翻身上马,回转王府。

吴映的担忧果然没错,一到王府霜翎便昏昏沉沉的发起热来,强撑着将昨日之事写成书信飞鹰传与萧轻弦,霜翎便倒在床上睡了过去。他身怀有孕,吴映不敢随意给他吃药,只得任由他昏迷一般的沉睡。他这一睡直到入夜掌灯时分依旧未醒,吴映一直守在他房中,看着他烧的通红的脸颊,心中暗暗埋怨萧轻弦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丢下霜翎一个人离开王府。

霜翎直睡到第二日入夜方才醒来,恍恍惚惚睁开眼便看见吴映蜷着腿坐在脚踏上,趴在自己枕边睡的正香,心中有些感动又有些好笑,撑着身子想坐起来,只觉骨头仿佛散了架一般使不上力气。

他一动,吴映便也跟着醒了过来,满眼迷蒙看见他,怔了一会方才真正清醒过来,急忙坐直身子按着霜翎的肩膀不让他起身道:“你醒了?别乱动,感觉怎么样?”

霜翎微微笑道:“我不过就是有些疲累睡一会罢了,做什么这么担心。”

吴映道:“你知道你睡了多长时间?”

霜翎看了看窗外笑道:“不过就是一天罢了。”

吴映大声道:“什么一天,你足足睡了两天!你哪里是睡觉,分明就是昏迷!”

霜翎被他突然提高声音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依旧温和的笑道:“我真的没事的,你放心。你去将霍伯请来,我要问他些事。”

吴映不满道:“没事没事,你只会说没事。”口中虽这样说,但也知道霜翎所在意的事关重大,不敢怠慢,径自走出去找管家老霍,想了想又转去厨房为霜翎吩咐些清淡的饭食。

霜翎精神依旧不甚好,却也穿戴整齐坐在桌边,管家老霍坐在他对面。霜翎笑道:“我这两日身子不好,府中的事有劳霍伯了。”

老霍忙笑道:“大侍卫这是哪里话,为王爷分忧本就是属下的责任所在。”

霜翎问道:“这两日府中可有什么事?”

老霍摇头道:“并没什么,只是桃花阁的那位问筠姑娘来问过一次王爷的行踪,我只说王爷皇命在身,没多说别的什么。”

霜翎蓦地想起问筠也有孕在身,忙问道:“问筠姑娘身子可好?”

老霍点头道:“听李老说她身子还算稳妥。”

霜翎放下心,却也有些微微黯然,深吸了口气又问道:“这两日王爷可有什么信传回来?”

老霍摇头道:“我听说大侍卫这两日身子不适,想来无暇顾及王爷的飞鹰,便特意注意着,并没什么信传回来。”

霜翎微微皱眉,京城多出这么多变数,王爷不可能毫无反应,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正在胡思乱想,忽听老霍道:“哦,对了,我险些忘了,昨日宫中派了个公公来,问大侍卫你是否在府里,问完连杯茶都没喝便走了。”

霜翎一惊,莫非是萧锁辞发难?可萧锁辞联合天水国的把柄也在自己手中,怎么会轻举妄动?想了想开口问道:“七王爷府中可有什么动静?”

老霍道:“不曾听闻有什么动静,七王爷昨日回京,皇上许他今日在家休养不必上朝。”

霜翎点了点头,府中知道暗卫的人并不多,夜白也不会轻易显露行踪,许是昨日他来时自己正在沉睡,又兼吴映在房中,想必今日定会再来。只是若真是萧锁辞暗中向皇上说了些什么,自己这次恐怕真要脱不开身,那至少也要设法拉萧锁辞同归于尽!

霍老想了想再无其他,便向霜翎告辞。霜翎将他送至门口,便看见吴映端着些饭食走了过来。他身孕已近三月,胃口比前些日子稍稍好了些,晚间也能用些清淡的饭菜,此时两日不曾进食,腹中也有些饥饿,待吴映将饭菜摆好后,道了声谢坐下来便吃。

天色已晚,吴映看他有了胃口,身子该是无碍,便也告辞出来,只留霜翎一人在房中。果然他吃完后不久,房梁上便传来夜白的声音叫道:“大侍卫。”

霜翎嗯了一声问道:“七王爷可有什么动作?”

夜白道:“回大侍卫,七王爷昨日回府后便一直呆在府中不曾出门,府中亦没有生人出入。”

霜翎有些意外:“哦?未曾出府?也没有传信与皇上?”

夜白道:“没有。”

霜翎颇有些诧异,萧锁辞没有将前日之事回报皇上,皇上又为何会差人来问自己的行踪?想了半晌,蓦地想起丹凤那句“我回去叫你们皇上下令于你好了”,该不会真如自己所想,此事乃是丹凤所为吧。霜翎紧紧皱起眉头,此时王爷不在府中,京中局势复杂,南疆国主若真的住到三王府,自己究竟该怎生应对?

第十五章

萧轻弦虽不在府中无法上朝,但每日朝中之事自有依附于三王府的官员前来说与霜翎。众人皆知霜翎乃是萧轻弦身边的贴身护卫,与萧轻弦一同长大,说话极有分量,是以对他丝毫不敢轻视。待送走了众人,霜翎叹了口气,萧锁辞确然没有向皇上提起自己当日之事,那恐怕自己猜得不错,这几日便会接到圣旨迎接丹凤了吧。叹着气叫来老霍,让他派人将湖中央的临水阁收拾出来,老霍虽是不解,但也不多问,只听命而行。

方把临水阁收拾妥当,老霍前来禀报,就听门口守卫急匆匆的跑过来慌道:“大侍卫,霍管家,前日来那位公公带了圣旨又来了!”

萧轻弦不在府中,霜翎只是王府侍卫,虽然府中实际是他做主,但毕竟身份低微不宜出面,接旨这等大事还需管家老霍出面。听了守卫的回报,霜翎朝老霍点了点头,老霍低头道:“大侍卫,老霍逾矩了。”说罢整整衣衫走在前面,霜翎垂下眼帘与普通侍卫一般跟在他身后。

来人已被守卫迎进花厅奉茶,霜翎跟着老霍匆匆赶来时,一眼就看见花厅客位坐在宣旨太监上手的人,依旧是一袭古怪衣袍,颜色比前几日那件更加艳丽了些,斜挑的一双桃花眼时不时的往厅外一瞟,不是丹凤是谁?霜翎既头痛有微微有些安心,既然真的是丹凤,那萧锁辞便是顾及着他与天水暗中相交的事被皇上知晓,而不曾说出自己行刺他的事。

他微微走神间,老霍已迎了上去,宣旨太监捧着圣旨站在中庭朗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南疆使节来我元信出使,特命三王府好生接待不得怠慢。钦此。”

只是这样随意古怪的一句话,一来萧轻弦并不在王府,王爷不在乃是对使节最大的怠慢。二来丹凤也绝不是什么普通的使节,乃是南疆国主,这一点皇上不会不知,却还准许他这莫名其妙的要求,未免有些玩笑。霜翎跪在老霍身后微微皱眉。

老霍双手举过头顶亢声道:“领旨谢恩。”待宣旨太监将圣旨放在老霍手中,老霍方站起身来将圣旨交给身后的霜翎,向宣旨太监笑道:“公公今日可别急着回去了,给老奴几分薄面,留在王府中用了午饭在去不迟啊。”

宣旨太监也满脸堆笑:“霍管家高抬咱家了,只是皇上急等着咱家回去复命,霍管家的心意,咱家也只能心领了。”

老霍朝身后人一使眼色,有机灵的快手快脚跑了出去,老霍转过头来笑道:“既如此,老奴便不留公公了。”这时跑出去的小侍卫又跑了回来,把几张银票呈给宣旨太监,老霍呵呵笑道:“这是老奴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请公公笑纳。”

这种事对于到各府宣旨的太监来说稀松平常,那太监也不推辞,笑眯眯的将银票揣进怀中拱手道:“咱家这便回宫去复命了,霍管家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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