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这样一个人喝多寂寞,赏我一杯如何?”我见他又要不理我,索性问他讨酒喝。
他看了我一眼,弯起一边的嘴角笑道:“得了吧。”
“哪能得了!”被你这么挑衅我本来不想喝的也要喝了!我抢过他手里的杯子,仰头饮下,那液体就像熊熊烈火般灼烧碰触到的一切,我感到那酒淌过的食道仿佛都被点燃了似的,最后落到胃里引起一阵生疼。
“都叫你算了。”他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从我手中夺回杯子,继续斟酒,夜光杯中如清泉,他也当清水似的饮下那烈酒。
我对酒没什么研究,原来平日宴请里喝的那些根本只能算是水。
胃里的灼热扩散到全身,引得我口干舌燥,我才喝了一口就这样,父皇却还像个没事人似的,他的酒量也好过头了吧?
“雷儿,早些回去休息罢。”他说这话的时候我已经像是睡着了似的,身体不听使唤的往一边倒,靠在了亭柱上。
我睁不开眼睛,听到他把杯子放到桌上,朝我走过来。
“怎么每次都被你搅得一团乱?”他说话间,我的身体落进了他的怀抱,我小时候没与他如此亲近过,要说与他一起睡觉也是不久前的事情,但此时却觉得非常的怀念。
他是我的父亲。
第十九道雷
从自己寝宫出来的时候,发现走惯的地面有点不对劲,枫儿和菊儿都说没什么可疑的,我才不信!
我发挥了超常的神经质,让枫儿先走。果然,他刚踏出几步就有弓箭从两边射出来,那箭道好像故意留了一条生路,枫儿顺着那条路躲避,一只脚刚踏到地上就有一个铁笼从天而降,将他圈了起来。
喻风在我头顶的树上“切”了一声,随即跳下来。
我说怎么几天没见他了,还以为他终于放弃暗杀我了,结果就是去搞了这种东西?
“皇兄,你去哪?”他一副什么都没做过的样子,自然到让我想揍他,如果揍得过的话我真的会动手!
“礼部。”我回答他。我还有很多问题想找柯尚书问个清楚。
“我随行。”喻风理所当然的说。
“你去干什么?”
“你少了个侍卫,我代替。”他边说边指了指笼子里的枫儿。
“把他放出来。”我怒了,走到那笼子边上,才发现整个笼子根本没有门!
喻风回答:“忘了做门。”
这混小子!他绝对是故意的,要是中招的是我,现在估计已经被他送上路了!
“菊儿,去叫工部的人来帮忙。”我对菊儿命令,转而想让枫儿忍忍的,谁知道他已经靠着笼子睡着了,我真想看看他失眠的样子!!
眼看天色也不早了,去一趟礼部要不少时间,我只好撇下两个侍卫,跟喻风一起去父皇那里请示要出宫。本来我一个人出去是不用请示的,父皇给了我令牌,但喻风却没那么简单,谁叫他是个祸害。
我们到了御书房,我向父皇道明来意。
“准了。”父皇埋首在折子里,爽快的答应,我们临走时还补充了一句:“风儿你跟着保护雷儿,一刻也不要离开。”
他这是把羊往狼嘴里送!让一个要暗杀我的人保护我,别人听了是笑话,我听了是天大的悲剧!!
我们快马加鞭到了城郊一栋破破烂烂的鬼宅。
喻风在看到那宅子边的牌匾上写着『礼部』两个字时,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这下长见识了吧?
我们来得不巧,江侍郎正在跟柯尚书吵架,其他人紧张的收拾地上散落的纸册,估计是怕他们又搞个火灾或者爆炸什么的。
“你知不知道自己写的什么!?”江侍郎拿着一本册子毫不顾忌的丢到柯尚书脸上。
“你才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柯尚书也同样的丢了回去。
“你还知道自己的身份就不会写出这种东西了!!”江侍郎又丢回去,不过这次柯尚书一巴掌拍了回来,江侍郎一躲,那册子不偏不倚往喻风脸上飞,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到面前当了肉盾。混帐!你不是来当我的侍卫的是吧!?
喻风比我矮了很多,我伸手正好接住那本册子。翻开一看,原来是一本小书的原稿,光是粗略的看就全是些不堪入目的用词,难怪江侍郎会气成这样。
我随便翻了两页,喻风也饶有兴致的凑过来,书名叫『纯粹』,大致讲了一个富贵人家的千金爱上自己的同胞兄长,他们背着父母在家中偷情的事。
礼部也管书籍文献的整顿,市面上流传的书籍他们都要过问,原来柯尚书自己也会写这种东西,我听他说打破禁忌是人的本性之一,这种背德的书最好卖,他绝对是想钱想疯了。
“若不是敬你的才华,我早把你踢出这礼部宅子了!”江侍郎还在吼,柯尚书也不甘示弱,他还想开口,江侍郎一拳打在他腹部的伤口,按理说这时候伤也快痊愈了,却见他衣服上瞬间染了一片血色,这伤恐怕好不了了。
江侍郎转身看到我和喻风,愣了一下,跪下行礼,原来刚才吵得太投入竟然没发现我们来了。
我说“免礼”,他就黑着脸冲了出去。
“你不是忙着研究,怎么有闲情写这种东西了?”我走近柯尚书的床边,他的房间因为刚才的骚动被扫荡了一遍,居然干净了不少。
“最近……”他刚开口就瞪大眼睛看着我背后,好像看到了什么妖怪似的,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原来是喻风在喝水,那水好像是从之前柯尚书说装了泻药的茶壶里倒出来的。
“风儿!”我立刻冲过去抓住他的手,他看着我,“咕嘟”一口吞下了口中的水。想不到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被这壶坑了两次,这次还惹到了最不该惹的人。
喻风瞪着我,我解释:“这里面大概掺了泻药。”
“是掺了春药。”柯尚书纠正道,“最近在研究这些……”
喻风不等他说完,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柯尚书面前,把茶壶的嘴塞到他嘴里,对着他的喉咙灌。柯尚书被迫吞咽,来不及吞下的就顺着唇漏到外边,等喻风松开他,他呛得咳了好几下,腹部的伤又往外渗血。
他再这样下去估计要在床上躺一辈子了。
现在的状况有点不妙啊,他们都喝了春药,我还是不打扰他们了。
“皇兄。”我刚要溜之大吉,喻风从背后抓住了我的手,你抓错人了吧?
我还想反驳,柯尚书也冲了过来,他肚子还在淌血,那样子实在太吓人了!救命啊!!
柯尚书一脚踢上大门,兴冲冲的拿出笔墨,奋笔疾书。
一个人到底要变态到什么地步才会在吃下春药后做出这等反应!?
该不会是他搞错了,这不是春药吧?我这么想的时候,喻风却脸红起来,有点粗重的喘息。
我扶额。
柯尚书根本不是人!!
我受不了了,要开门出去,柯尚书差点搬起桌子跟我拼命,还好有喻风在,他拖着我硬闯了出去。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喻风跑了没几步就支不住,半跪了下来。
“这附近好像有妓院,你要不要去?”我好心的说完就被他扇了一巴掌,他靠到院子角落的一棵树底下,语气里满是讽刺,“你怎么知道的?”
“你管我怎么知道的?不去算了,我不打扰你了。”我说着要走,他却根本不肯松开我的手。
“你是在勾引我吗?”我索性靠过去,结果又被他扇了一巴掌。
“父皇叫我一刻也不要离开你。”他固执的抓着我的手。
“恋父!”我说了一句,结果他反驳:“你不是?”
我才不是!
大概因为药的关系,他抓着我的手有点颤抖。
“我不走。”我背对着他坐下,“如果你不想我做什么就松手。”
他乖乖松开了手。
院子里还有水漏的声音,偶尔有风吹过,有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也有郊外野兽的嚎叫和断断续续的虫鸣,但是最挥之不去的却是近在咫尺的喘息声。
“嗯……”背后突然传来诱惑的呻吟,听得出是从指缝里漏出的声音。
一想到身后是怎样的景色,我身上也跟着热血沸腾起来。
或许受了父皇和柯尚书那两个老不休的影响,平日与喻风相处偶尔会暧昧的调侃,但我也不可能真对他做什么,谁叫他是我弟弟?
可惜人的身体太过诚实的,我正在极力克制的时候,背后突然有什么撞了过来,我能感到喻风身上灼烧似的体温和他的震颤。
你是在考验我的底线吗!?
“别转过来……”他这句是威胁,但参杂了情欲的声音传到我耳朵里比较像是引诱。
你饶了我吧。
他颤抖得越来越厉害,最后终于随着低吟,瘫软了下来。
他恢复体力后第一件事就是跑过来甩我一巴掌,我怒视他,他却一副打了人还里所应当的高傲样。
你打人好歹也找个理由啊!我为什么要被揍!?混帐!!
第二十道雷
柯尚书还在养伤,早朝自然是不会来的,昨天被喻风搅得什么都没问到,今天还得再去一次。
御书房里,我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完就要告辞。
“雷儿,你最近与柯尚书走得很近?”父皇一边看奏折一边若无其事的问。
我做得太明显了吗?
“雷儿,过来。”还没等我回答,他又像召小狗似的勾了勾手指示意我过去。
我极不情愿的走过去,他一把揪住我的耳朵往一边拧,连袖子都落到了手肘,平时多注重仪态的一个人,怎么教训人的时候就什么都不顾了?
“不准去。”他贴着我的耳朵说,语气里不带怒意,看来并不是真的生气了。我都还没告诉他我要去哪呢,他怎么就那么肯定?
“父皇,柯尚书是为了救我而受伤,我不常去探望岂不是无情无义?”这句话是真的,怎么说他都替我挡了一刀,我还没好好谢谢他呢。
“哼,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他虽然这么说,还是松开了我的耳朵,“要不要朕把他招进宫来,让你谢个够?”
从父皇对柯尚书的态度来看,应该是知道柯尚书与朝中的反叛势力有挂钩,但他欣赏柯尚书的才能,而且柯尚书九成九是为了钱,父皇不肯给礼部拨钱大概就是想让柯尚书去问他的敌人讨钱,他真是太能省了!
“不用了,反正柯尚书也不缺那么点情谊。”他就缺银子而已。
“就你那点虚情假意,谁会稀罕?”父皇不屑的说,顺手理了理衣服。
“你怎么知道我是虚情假意?”我反驳。
他瞥了我一眼,极度不屑的说:“是不是,你自己清楚。”
我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跟他那等痴情比起来,谁都是虚情假意了。
“雷儿,过来。”他突然拉了我一把,我没站稳,撞到了他怀里,我的脸立刻就被他拧到了变形,“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这样都能出神?”
“你突然拉我干什么?”再说我又没出神。
“坐下。”他把我按到他的龙椅上,自己也坐上来,就算这龙椅够宽,两个人坐也是会挤的,他倒一点不在意的说:“今日起所有折子都由你来批,朕在一旁监督。”
他什么时候这么利索的放权了?
“这里是菲御史来的折子,查药局错药一案。”他说着展开奏折对我说明,冕旒随着他的动作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他不觉得挤么?
“父皇,我与你喜欢的人是不是长得很像?”他说过我便是我,与母后无关,也不知道能不能信,难道我真不是他生的,他喜欢的人是我的生父不成?
“你突然问这些做什么?”
哪里突然了,我早就想问了,倒是你真的没发觉自己对我的态度多暧昧么?
父皇突然一副恍悟的样子,他平常可不是普通的敏感,果然有些地方过人的敏感,有些地方就会要命的迟钝吗?
“朕都到了要抱孙子的年纪了。”他感慨的对我说,早就有大臣上过柬叫他催我娶太子妃,不过全都被他无视掉了。
他整天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有没有孙子,你的年纪都摆在那里。”我实话实说,他又一拳头敲在我头上,而且还很重,痛死了!
“马上就是朕的寿辰了,今年你送什么给朕?”他逼问。
我每年都是从自己房里挑的东西,喻风那小子也是,有一次那个笨蛋把父皇送给他的东西又送了回去,结果害我被他一起连累。
“父皇想要什么?”我问。
“我说要天上的月亮,你送不送?”这话怎么听着那么耳熟?
“行,我明天就去挑一块玉佩,取名叫‘月亮’送给你。”
父皇皱起眉,考虑了一下,说:“雷儿,陪朕出宫选寿礼。”
原来他很在意么?居然要自己给自己选寿礼,他真的是到了要抱孙子的年纪的人!?
父皇说风就是雨,把我拖去换了便装就往宫外跑。
他兴致很好的拉着我到处闲逛,四个侍卫跟在我们身后,保持了一段距离。
说到礼物,无非就是一些装饰品,摆设品,我们走了几条街,却很少见他到店铺里面逛。
“父皇,不进店里看看吗?”我问。
“里面有哪些东西我都能背出来了。”他不屑的回答。
那你还出来逛什么?
天底下父皇想要的东西有得不到的么,说是选寿礼,实际上是他跑出来散心的借口罢了吧?还非得把我也一起给拖出来。
瞧他那熟门熟路的样子,绝对是经常这样跑出来玩的。
走过一家首饰铺子,老板热情的出来挡住我们的路,“公子,给情人买个镯子吧?新到的货,样式都是最新的。”
那老板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绝对是搞错我们的关系了,我皱起眉,说:“你在对谁说话呢?”
他看看我,再看看父皇,说:“是,是,当然是对公子您。”
我扶额,这下误会更大了。
父皇不由分说拧住我的耳朵,不要形象的往一边拧,“雷儿,你皮痒了是不是?”
他还真是一点没手下留情,我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只好讨饶,“爹……爹爹……痛啊。”
“不痛我拧你干什么?”疼的不是你你当然好说风凉话!
“是那老板要误会的,又不关我的事!”我下意识抓住父皇的手,疼得我差点就对他使出了内力,要是我真对他动手,以他这般小肚鸡肠,我之后不知道又要受多少苦了。
他用鼻子“哼”了一声,松开我,那首饰铺的老板见状尴尬的笑笑,退回了铺子后边,我以后绝对要找个理由拆了这家铺子!
我只想快点离开这倒霉的地方,走了两步,发现父皇没跟上来,回头就看到他在那家铺子里流连。
“这对耳坠不错。”父皇从暗红的绒布上取下一对小巧的耳坠,我走过去,那对耳坠做得很精巧,只有我半个指甲的大小,由六道交错的细丝构成圆形,细丝中还有更细的丝线,由外向里,越来越密集的交织在一起。
“公子好眼力,这对‘雷絮’是京城最有名望的金师傅最新打造的,他打的饰品都是最受女子欢迎的,买回去送给妻子,保准讨她开心!”老板一看有生意,卖力的介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