缕缕的幽魂残念从他身上游离而出,盘绕在肖念云身上。
“难道只许你喜欢,旁人不能吗……祭司……我也可以,念云一直都喜欢炎主。”只要能跟随在炎主身边
,无论是灵力还是性命,都将无恙,能在他仰慕的人身旁将是何等幸福的事,他可以为此放弃一切,鸩候
族和赤阎族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那便让我来看看,你的情,有多深。”垂首看着肖念云,就像俯视苍生的盲目和无知,祭司龙梵抬起了
他的手。
蓝滕带着无法计数的幽魂亡灵,整个往肖念云身上袭去,少年的惨叫声凄厉,在房里惊起一片回响,心口
的疼痛和不断被侵蚀的魂魄,令他想立时死去,可偏偏那怨灵竟如在护着他的心脉,让他遭受双重的痛苦
,却又不至于马上亡了性命。
“炎主……”不死心的继续叫喊,肖念云试图最后的挣扎,“你……为什么不要我……”
“因为你不是龙梵。”像是看着一场好戏,抬手搁在白袍的肩头,将身上的重量都倚靠上去的红衣男人回
答的理所当然似的随意,对他的痛苦视若无睹。
几乎要听不清他的回答,肖念云抓住床柱,把头撞了上去,身上的痛苦比他任何一次发病都要严重百倍,
像是被撕裂开来重新组合,然后又再度撕裂,从来被人养着护着,他何曾受过这样的苦,痛楚让他忘记了
一切,所有的倾慕崇拜,痴恋妄想全数都没有自己重要。
“不要痛了……我……我不喜欢炎主了……再也不想了……我说!我说!”与切身之痛比起来,其他都是
可以放弃的。
前一刻的信誓旦旦,到了这时候再也顾不上,肖念云的话却没能换来期望的解脱,痛苦还在继续,他在床
上翻滚着嚎叫,显然,相比起知道他不愿吐露的秘密,让他尝到苦果更让某位祭司感到满意。
“你的感情,也不过如此而已。”仿佛带着遗憾的话语声依旧淡然,床边的白色身影还是那样飘渺圣洁,
甚至带着怜悯,眼底微蓝之中的冷意却如同坚石。
奚昼心惊胆颤的在旁抹了抹汗,“祭司大人,他只是个孩子……”虽然是骄纵了些。
“在龙梵眼中,世上生灵皆是平等,来去之间不过一缕魂魄,没有特别。”若说特别,也只唯有一人,冷
色化开,化成如水的温柔。
慵懒倚靠在他肩头,近在咫尺的脸庞俊美惑人,毫不迟疑的抬起,龙梵轻轻吻上。
说着这句话的祭司仿佛超脱俗世,淡淡话语声与莲华浅香仿若自遥远之处传来,闻者都为之为由自主的心
生敬畏,而之后的那一个亲吻,更是如同对待珍宝,让人见了,忽然有种感觉。
想破坏那两人之间的牵绊,无论是谁,那多余的情感都会是一种亵渎,亵渎了这个天神般的男人所付出的
感情,亵渎了连整个天下苍生放弃毁灭,为了炎主,一切身份地位都抛却不顾的祭司龙梵。
就算是一个孩子,那种心思也是不容存在的,盲目的崇拜与肤浅的仰慕,与那足以毁天灭地的情感放在一
起,显得幼稚可笑。
奚昼无力的牵动嘴角,额上的汗止住了,肖念云是生是死他都不在意了,垂首在旁,他就那么听着肖念云
的哀号。
奚昼也是一城之主,不是毫无眼力的人,他终于知道,就算那枚彩珠再重要,与肖家公不该存有的感情相
比,都是微不足道。
“奚昼!我儿出事 你竟敢瞒着我!”肖念云的挣扎惨叫声传到门外,远处,正有人匆匆而来,那名中年男
子听到他的喊叫声,加快了脚步,大吼着冲了进来。
房里一片混乱,仆从不是惊慌奔逃就是呆愣在原地满脸惊恐,整齐的房间里怨灵袭叛离出灾难似的杂乱狼
籍。
黑雾笼罩盘旋,床上的少年面无人色,被亡魂吞噬的魂魄几乎不再属于他自己,清秀的面容早已扭曲,额
上流着血,手中破碎的红衣落在床边,床边的木柱上留着血迹,被十指紧紧扣抓,还有几道抓痕。
肖念云之父,肖守年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正要发作怒吼,打算一掌毙了奚昼,猛然见了床头另一边站
立的两人。
“炎主?祭司龙梵?”冲上前的脚步硬生生顿住,肖守年脸上暴怒的神情还没退下,又混杂上了不安,雷
倦去了雷落城,捎来的消息一次比一次肯定,其中每一次都告诫都是不可招惹那两人。
炎主凌洛炎和他的祭司。
传言说这两人已经离开雷落城,谁料到竟会出现在这里,肖守年一惊之下连肖念云的处境都忘了,等奚昼
到他身前行礼才回过神来,视而不见的绕过奚昼,他连忙叩拜。
“鸩候族肖守年见过炎主,见过祭司大人。”
奚昼见到这位肖大人对床边的两人叩拜下去,其状无比谦卑,不禁感叹,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鸩候族在
此声名显赫,受人跪拜,见了赤阎族的这两位还不是一样毕恭毕敬,平日里傲慢的肖大人就连亲儿子在旁
惨嚎都能当作没听见。
“你可知道这枚珠玉的从何而来?”转过身,凌洛炎举了举手中的彩珠,对他来说不管龙梵怎么处置肖念
云都无所谓,这东西的来历才是重点。
肖守年地这桩事的来龙去脉还不太清楚,但炎主问了他又怎么敢不回答,当下点头说道:“回炎主,知道
。”
肖守年表示知道,龙梵却滑要蓝滕停下,少年的凄厉叫声还在继续,本来以为他已经丧失神智,没想到这
时却忽然开口。
“爹……让我……让我来说……求你放过我……祭司大人……”总算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肖念云不想被抢
去机会颤声哀求。
还是那般温和的轻语,好像此刻所施的惩罚不是出自他的授意,祭司龙梵语声浅淡,“你说。”
“那是……糼时出门之时……无意中捡来的……那个未曾留意……”肖念云的嘴角已经被咬破,同鬼魅无
异的脸上满是痛苦,缓过了气,话音嘶哑,“我还给了他……他说这个就送给我……”
“那人是什么模样,从何处而来?”
“很美,和别人不一样……他说……他来自灵犀族……”肖念云断断续续的讲了,话才说完,终于忍受不
住昏了过去。
得到了答案,凌洛炎片刻都没有停留,转身就往外走,在他身旁自然有白袍祭司跟随,奚昼怔愣的想起那
棵无比骇人的尸树还没解决,赶忙在两人出门之前问道:“那棵树该怎么办,炎主和祭司难道这就要走?
”
蓝滕不知何时消失的,迷雾般的烟尘散尽之后,床上的少年生死不知,奚昼看看身后,又望望眼前,不知
该先往哪里才好。
倘若肖念云死了,这位肖大人是不敢找炎主和祭司的麻烦的,那便要轮到他受苦。
“他还没死。”看出奚昼的担心,凌洛炎很好心的回答他,“往后他也许会生不如死吧。”沉吟着自语,
凌洛炎答的无所谓,这句话落到奚昼耳里不由万分后悔。
这话被肖大人听了岂不是往后都会找他的麻烦。
瞧了瞧走到床边的肖守年,他打算近日是不是该去找找离得近的赤阎之下的七十二家族,也好有个庇护。
“他失去灵力身体已无所依,心病发作便会死去,如今蓝滕留了灵力在他身上,往后便不会有事。”这句
话是祭司龙梵所说,也是事实,肖念云得了外力的相助,护着心脉就不会死。
只不过,蓝滕留下的是冤魂之力罢了。
“保住了命就好,保住了命就好……”肖守年喃喃低语,好像是想说服自己。
从小宠爱的儿子如今人不人鬼不鬼,要靠怨灵来维持生命,他带没弄清是怎么回事,知道与炎主有关,记
得雷倦所言,却不敢去做什么。
尽管如此,可心里终究还是不甘,看着奚昼追着两人出去,他张了张嘴,想起路上遇到的那个人要他转达
的话,只犹豫了一会儿,沉着脸把话咽了下去。
就这样吧,他的儿子已经成了这样,那位炎主和祭司总要会付出一点代价,反正那对他们来说也不过只是
小麻烦而已。
第一百八十一章
凌洛炎和龙梵已经走到房门外,奚昼就跟在他们身后,不敢走近,想到欢喜树上堆着的那些尸体,满脸苦
色的说道:“炎主和祭司大人这一走,我不知如何同百姓交代,那棵欢喜树一直以来都是本城的象征,可
否……”
知道奚昼担心的是什么,凌洛炎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行了,此事我们会解决,一会儿再去看看便是了
。”
关于那里出现的古怪,他和龙梵原本就打算再去查看一番。
奚昼听他这么说,终于放心。
那里他已经派人围了起来,不让其他人靠近,可欢喜树枝叶繁茂,长的极好,远远的就能瞧见,如今树上
堆积着各种模样的尸体,即使隔离开来,也堵不住他人的嘴,更何况早先见过尸体的人早已将此事传了开
来。
想以昨夜见到的场景,奚昼不由打了个寒颤,“天上破了那么大个口了,掉下那些东西来……炎主,那个
……不会与天劫有关吗?”定了定神,他问的胆颤心惊。
就算龙梵不使用灭天之力,也会有天劫?凌洛炎摇头,耸了耸肩,“不管是怎么回事,总会有弄明白的一
天,是与不是,本宗主都会查个清楚。”
这话不是对奚昼的回答,而是他心里一直以来的想法,什么赫羽荼鳞,留下的灵力遗命,这些都已经无关
紧要,他只知道,谁招惹了他,谁就要付出代价。
奚昼得了凌洛炎的这句话,无比安心的回去了,命人准备车马,送他们再去查看欢喜树,树上的那些白日
之下看来虽然不如夜晚来的恐怖,但也足够叫人心惊的了,还是早些处理的好。
“洛炎,那个虚早已从世上灭绝许久,和妖族一样,如今又再次出世。”等奚昼离开,龙梵在凌洛炎身旁
这么说道,话中之意是提醒。
凌洛炎脚步一顿,若有所思的望着远处,无比兴味,“早已灭绝之物又再次出现,一而再,再而三,看来
有人是等不及想让我们知道他们的存在了。”失踪的灵纾和夜翼,应当和这股力量相关。
他看的方向正是北方,再往北去,离开城镇,渺无人烟的极北之地,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那里。
收回目光拿着手中彩珠,凌洛炎把它高高抛起又接到手里,瞧着旋转闪烁的珠子一次次起落,端详上面的
纹样,心不在焉的猜测,“歌谣里所说的第三样东西上,说不定就能在那个灵犀族里找到,就不知对方愿
不愿意给了。”
落下的彩珠又旋转了两圈,没等他接住,一只手缓缓伸出,看似缓慢,却无比精准恰到好处的将已经要藻
到他手里的圆珠截了过去。
拦截的自然是他的祭司,龙梵。
“此物还是由我来保管。”随手收起,龙梵毫不掩饰他的在意,“他人的东西不必贴身带着,我不想看到
这东西沾你的身。”曾属于肖念云,又有着那种含义的东西,怎么看都觉得觉得碍眼。
“只管拿去就是,反正我身上你能沾的早已沾了,放在你那里也是一样。”语声缓慢,抬起的笑眼之中存
着挑弄似的笑意,勾起了嘴角,凌洛炎靠近,往龙梵的唇上舔吻而过。
舌尖被他的祭司咬住,又慢慢的被含入,吸吮着如同要被吞噬进去,原本只是想要撩拨就抽身离开,这时
候却已经退避不及。
抬起他的脸上专注于这个吻,龙梵带着热度的呼吸就在他的唇边,“今晚宗主可准许龙梵再沾一回?”
“哪次我说过不准。”舔去唇边的水色,凌洛炎的低语也是一样的暧昧。
两人站在通往外间的过道偏僻之处,来往经过的人并不多,远远的也就一两个下人,有撞见了的也连忙避
了开去,一时间竟成了僻静无人的所在。
“你昨晚说你想杀了那个肖念云。”靠在墙边,等私语亲吻都够了,龙梵替他整着红衫,凌洛炎想起先前
房里的少年。
沿着唇上的痕迹往颈下延伸的绯红,在被扯开的衣衫这下很是明显,象牙色的白,留下了一抹抹绯色殷红
,指尖从上抚过,龙梵的话语声不疾不徐:“他想要活着就须忍受冤魂纠缠,若是他能忍受……”
“他忍受不住。”凌洛炎接了他的话,微笑,他已经知道答案是什么。
只从龙梵此时的表情上就看的出来。那种在平和之下显露的愉悦,带着暗色的笑意就在那抹微蓝之中。
肖念云忍受不住的结果是什么?养尊处优事事都有他人来为他考虑的肖家公子,当身子的病痛被消除,取
而代之的却是被怨灵纠缠日日不安,生不如死,他还能做什么?
龙梵没有亲手杀他,结局却一点都改变。
吻印被红衫掩住,龙梵和凌洛炎边走边说,出门之前,吩咐了长老,准备出发,他们先去欢喜树下看一看
,让他们准备好了便赶上来。
坐上奚昼准备的坐骑,几个策马到了欢喜树下。
这回又仔细瞧了一遍,除了满树的尸体极为诡异之外,没有其他特别之处,就好像先前昨晚所见的果真只
是一个噩梦。
只不过这场梦还留了些痕迹下来,就在眼前,时刻提醒着他们,昨夜树顶之上的空中,确实曾裂出一个巨
口,将这些东西倾倒下来。
没有兴趣去调查那些尸体,索性用炎主将其毁去,又让龙梵用朔水之力彻底净化。
片刻的功夫,欢喜树上又恢复成原先如梦似幻的景象,日光透过枝叶照落,折射出一缕缕继灿烂,仿佛先
前的那些尸体不曾存在过。零星的几颗彩珠还悬挂在其上,随风轻轻晃动。
不管此后还没有没人敢来,就眼前所见,欢喜树已经恢复原样。
奚昼远远的瞧着,看到两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这个麻烦,上前再三拜谢,感激涕零,“多谢炎主,多
谢祭司大人!”
“我们今日就起程,不必送了。”凌洛炎没在听他的话,口中说着,眼里看的却是那棵树,树上的天空触
目所及全中湛湛的蔚蓝,寻不到丝毫曾裂开过的痕迹。
早已灭绝的异兽,突然裂开的天空,难道其中有所联系?
奚昼见事情已经完结,此处再待下去也只有添麻烦,叩拜行礼,再次谢过之后便带人离去了。
龙梵见凌洛炎看的出神,站在他面前,朝他所望的方向瞧去,“再过两个城,便到了夜翼失踪的地方,已
经命人查明,他就是在那里失去踪影。”
“等人到齐了,就上路去那里看看。”凌洛炎翻身上马,等待族人到来。
龙梵却没有坐在自己的灵兽背上,而是跃起到了他的身后,将他环抱,“你可担心夜翼?”
凌洛炎嗤笑一声,“小夜翼身为引魂族,根本不用我来担心,只要没遇到像我祭司这样的,他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