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内究竟有多少古怪。”红色身影跃上高墙,远远看去,沙尘之中,就在往北的偏僻之地,有一个
模糊的影子,那模样看来确实是某种兽类。
“想去看看?”龙梵站在他身旁,知道他的宗主已经被勾起了兴趣。
“既然有祸乱横行,本宗主岂能置身事外。”玩笑的勾了勾唇,凌洛炎这句话中带着些许嘲弄,或许在世
人眼里,他是为百姓为天下苍生除祸的炎主,可龙梵知道,他和他一样,绝不是为了怜悯世人,为了保护
谁才做的这些。
他喜欢刺激的事,也喜欢掌控苍生性命的感觉。
嘴角勾卡塔尼亚了兴味的弧度,红影一跃而起,朝着发出吼叫的方向纵跃而起。
赤红的颜色在风沙埃之中如一点血色,卷起无数狂澜,族人对突然的变故,没来得及反应,仰头看去,只
见在他周围暴起一朵艳丽妖冶的赫红花火。随风卷起在半空中的沙砾尘埃在顷刻之间被点燃。
每一粒沙尘都是一点星火,点点星火呈燎原之势,在还没来得及眨眼的时候,已经化成了美的令人窒息的
火海,火海就燃烧在半空中。
一跃而上,一指之间,肆意的点燃了天空的颜色,族人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宗主张开红色衣衫,也如一抹
最妖冶艳丽也最为危险的炎火,远远而去,在他身旁,祭司的白袍轻拂,丝毫没受炎火的影响,带着幽蓝
光晕如行云流水,随行在侧。
华丽诡丽的炎火之中流动如水的青蓝,原本灰暗的天色竟在片刻间炫丽的如同置身于另一个世间,长老和
曜师们几乎难以移开眼来,终于还记得要跟上,这才勉强自己不再去看天边的炫丽,也一同往那个方向而
去。
酒肆里又恢复了平静,有一道身影却在这时忽然闪现,看了看远去的方向,他也追了上去。
第一百八十三章
“在那里。“凌洛炎指着脚下的一个暗影,站在半空中能看到不远处兽类的痕迹,吼叫声便是从它口中发
出。
他们已经到了沙城和大漠的交界处,这里极为偏僻,再过去便是沙漠了,到了夜晚,往北的那个方向就如
一个巨大的黑洞,天地难辨,就连空气里都似带着风沙尘埃的味道。
“那是莽,和虚一样,数百年前便已绝迹在世上。“龙梵沉吟着说道,在他们脚下的黑影头尾难辨,身上
披着层层留下鳞甲,体型异常庞大,张口做着吞噬的动作,缓慢向前。
异兽口中发出嘶叫声,凌洛炎仔细辩认,却再也没听见先前的那种歌声,“那歌声不知从何而来,这个莽
在吞噬什么,它以什么为食?”
“它食的是气。”龙梵的语声淡淡,微蓝的眸色里却现出了慎重和沉思之色,从空中跃下,他让凌洛炎靠
后,纵身靠近了那个异兽。
朔水的灵光在夜空闪烁,仿佛为天空镀上一层幽幽青蓝,水波看似和缓轻柔,却以湮灭吞噬之势将那吼叫
着的异兽给包裹起来。
就这么虚立在空中,不疾不徐的探听操控着朔水之力,龙梵继续说道:“莽食用自然之气,天地之间万物
平衡,一旦某种气被吞食过多,就会失衡。”
“失衡了会怎么样?”凌洛炎站在高起的岩石上,欣赏着龙梵和莽争斗。
墨黑的长发还是那么整齐顺直,纯白的祭司长袍在夜空下显得特别的惹眼,如纯白无垢的云絮从天边飘落
凡尘,虽然是在战斗,但不论是谁来看,这都已经不算是一场战斗。
只是指尖的轻微移动,便能引来异兽的翻滚哀号,悠然而立之人一派浅淡之色,看着莽被朔水之力侵蚀,
仿佛看着污秽被洗濯而去,垂眸之色看来是怜悯,但凌洛炎不必辩认也能肯定,其下定然只有冷淡的漠然
。
已经很少看到龙梵出手,可以交给族人去解决的事,却急着动手打算除去这个莽,不知是为了什么。
“为何不回答?”到了龙梵身旁,掌心投去一道火色,凌洛炎见龙梵悠然的将那个异兽逼近死路,终于忍
不住也有些技痒。
他虽有炎火之力,但已经无人愿意和他交手,身份是其一,能使用炎火之力是其二,再加上龙梵上次的宣
告,想要找人和他交手,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如今唯有用这兽类来练练手了。
毕竟是早前世上遗留的灵兽,朔水将其头部侵蚀,炎火灼去了它的尾部,莽还未死,但再如何强大的灵兽
也抵不过这两股力量,怒吼着倒在地上,做着最后的挣扎,却已经离死不远。
他手中的炎火才投出,白色衣衫忽然卷来,把凌洛炎拉到了身边,像是不愿他接近那个莽,抓着他的手握
的死紧,紧到凌洛炎不由皱眉,侧首去看,那抹沉寂的微蓝之中居然显露出一丝恐惧。
抓着凌洛炎到自已身前,龙梵抱紧他,缓缓说道:“一旦失衡,空间便会扭曲,产生裂缝,会将裂缝周围
的事吞噬,被其搅碎散落在不知名之处,就算不死,也将从世上消失,失落在时空的夹缝里。”
紧紧的拥抱,紧到几乎令人感觉窒息,想到先前看到的那一丝恐惧,凌洛炎忽然明白龙梵急着将莽除去的
原因。
“难道我还不够强大到难令你安心的程度?先前用灭世的力量来威胁天下人,如今又小题大做的亲自除去
这个莽,我还以为你不会惧怕任何事。”一撇嘴角,凌洛炎口中似是在调侃,话音却不自觉的带着笑意。
龙梵摇了摇头,还是那般拥着他,微蓝抬起,冰冷的落向远处的异兽身上,话音却夹着叹息,“我唯一怕
的便是你,只要与洛炎相关我就不敢大意,上次分离的滋味已经尝够了,这莽会致使空间扭曲耍破损,就
算只有万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要小心。”
空间扭曲,产生的裂痕将附近的活人死人全数吞入,造成欢喜树上突然出现巨口,倾倒下满天的尸体,不
死的也不知流落去何方。
他岂能让这样的危险靠近洛炎身边,不是任何人力,而是自然之力,谁能保证不会有万一,上一次的分离
简直让他发狂,再来一次,他会忍不住灭尽天下。
“以洛炎如今之力,已经能够与我匹敌,自然不会弱,也足够强大,可于我而言,还是容不下任何可能的
危险近你的身,何况是这种危险,若是被吸入裂缝之中,流转另一个时空,我该怎么办?我也自私,受不
得你离开我身边。”
略微松开了怀抱,龙梵的这一番言语让凌洛炎说不出话来,要说可以匹敌,也终究不是龙梵的敌手,他的
强大,也有龙梵的功劳,可就是这样的他,龙梵却还是不放心。
吸了口气,银发之下微挑的眼眸里除了魅色和深情,又添笑意无奈,摇了摇头,“怎会离开?早已离不开
了。”
当长老和曜师们赶来,见到的便是地上无比巨大的异兽的尸体,在它另一边,因为尘埃而显得迷蒙的夜空
下,殷红的衣衫与白袍交错,静静拥抱的两人让人不敢随意接近,仿佛只是细微的打扰,都是一种不该的
错误,会搅扰了空气中浮动的柔情。
那是谁也不曾看到过的祭司,只在炎主面前才会显露的神情,在那般不沾人间尘俗的超脱淡然之上,那种
深刻的爱意和温柔,撼到了所有人的心。
而宗主,再不是平日里嬉笑情挑的多情之色,嘴角的一抹弧度再没有凌厉和冰冷,两人相拥,分明就在眼
前,却似与他们异常的遥远。
夜翼站在人群之后,看着那两个相拥的人,从来只是看着,可这回心里却忽然有种异样,像是被触动了什
么,再难保持原本那样冰冷无心。
他忽然想到一个名字,令他不远千里追踪到这个沙城,那个被他奉命“调教”,在他身下从顺从到挣扎的
少年。
一个场景,令人百转千回心里几度起伏,林楚在长老之中,这一次没有回避这样的画面。而是就那么痴望
着,看的分外仔细,直到远远的有破空之声倏然接近。
“凌洛炎你没有听我的告诫,还是来了这里。”夹着风雷之势骤然落地,来人一头暗红及肩短发在风中凌
乱飞扬,如鹰透着锐利和阴冷的戾色,居然是久不现身,之前一直失去踪迹的封尘绝。
看到空地上两人相拥,完全没将他放在眼里,眸色中的冷意更剧,沉声说道:“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们
不该来这里。”
“本宗主也忘记了提醒,乾岐族早已被灭,你如今自己送上门来,难道是想随你的族人一起去?”凌洛炎
转身,对封尘绝那句话有点疑惑,“还说什么告诫,你能告诫我何事?”
龙梵自封尘绝出现,便退去了眼中的柔情,微蓝闪烁之间,是在思忖眼前性命的去留,封尘绝与赫羽也有
所牵挂,乾岐族虽然被灭,但他与赤阎族的关联并未消除。
他毕竟是曾经拥有玄火之人。
这一点令他不能随便将他除去,但,也正是这一点令他分外想将封尘绝从世上除去,龙梵微阖泛起了微蓝
暗涌的双眼,终究没有动手,封尘绝的话还没有说完。
“看来那人是没将我的话带到了,我要鸩候族的人转告,倘若你们不想世上出现意外,就远离极北大漠。
”封尘绝注视着北方,无人看得清他说话之时的表情,但这句话里存的含义却已经非常明白。
凌洛炎这才知道为什么鸩候族的肖守年会突然到来,又因为肖念云身上发生的事,有意隐瞒了封尘绝的传
话,不过话被带到,他又怎么会听的进去,这是封尘绝的传话,又不是他的祭司。
“那肖守年想必是不怕死的。”凌洛炎略略勾了唇,“雷倦还算识得进退,他的结拜兄弟却是差不了不少
。”
“岩骁,替我记得,回去之后处置鸩候族。”一句吩咐,便定下了鸩候族此后的命运。
“是!”岩骁素来好战,这事交给他自然不会忘记,他还记挂着上回没能与各族交手,给银曜族在人前显
了威风,至今还有些懊恼。
“你有没有听见我说的?不能去极北大漠,到此为止,不能再过去!”失去手下族人,如今只身一人,封
尘绝的狂气和阴冷看来半点没有改变。
“你说不能便不能吗?封尘绝你以为自己是谁?本宗主已经决定了的事,谁也不能阻我!”掷地有声的话
语,在风沙中被扩散飘扬开来,凌洛炎噙着冷笑走上前去。
衣衫被拉住,龙梵像是知道他要做什么,却没有阻止,而是无比轻柔的说了三个字:“杀了他。”
凌洛炎回首挑眉,扬起一抹笑,“我知道。”封尘绝的存在始终是龙梵心里介意的事,封尘绝代表赫羽留
下的另一股力量,与他有着说不明的渊源,而且好像总是有些牵扯不清。
既然扯不清,不如斩断,不管是情是怨,是爱是恨,用封尘绝的死来结束再好不过。
“还没感谢你上回告诉本宗主的事,确实有用,所以乾岐族不能再留在世上了,你也一样。”话才说暴起
的红影如火,猛然近到封尘绝的身前,带着虚影的掌到了他的喉间。
往后闪避,红发如血的男人阴沉着脸,克制着暴怒和几分复杂,回击过去,掌下雷火玄黑,在暗无天日的
半空带起无数沙尘,“凌洛炎你不听我的告诫,可不要后悔!”
“今日若是没能杀了你,我才要后悔。”唇边勾起讥诮的冷意,凌洛炎投去一团炎火,火色浓烈,点亮了
夜空,封尘绝的话他一直没有忘记,尽管那是事实,但封尘绝说的真相却是他和龙梵之间引起了一场风波
。
今日该是好好回报的时候了。
飞扬的炎火如瀑,呈现流淌之势,缠绕着如同藤蔓,有着自身意识一般往封尘绝身上卷去,犹如盛开在夜
空下的妖异之花,每一次展开都有可能碰触的人化作灰烬从此消逝。
封尘绝回避的有些狼狈,拨出了剑来抵挡,如今和他交手的早已不是当初在望天台上第一次见面的少年,
拥有炎火之力,他确实不是凌洛炎的对手。
在旁看着,龙梵的表情始终很满意,封尘绝的力量对洛炎而言再无威胁,这也是他放心洛炎一人出手的原
因。
不论封尘绝对他是何种心思,让洛炎亲自将一切可能抹杀,那是最适合的做法,负手而立,祭司龙梵看着
两人交战,尽管放心他的宗主 一人对敌,但他还是不放心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两人的交战已经接近大漠,从沙城的边界逐渐往深处移动,越是往里,天色便趣是深沉黑暗,若非在场的
都是身怀灵力,恐怕早已辨不清东西也看不见事物,此刻夜空中最明显的便是一阵阵亮起的赤红火色,时
隐时现。
终于蕴上灵力的长剑在被赤红艳色沾上的时候化作了尘埃,封尘绝举掌回击,他的灵力不能抵挡炎火多久
,想到自己为何在这里,他咬牙怒吼,“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我会告诉你们关于灵犀族,他们……”
轰然一声,炎火红芒撞上暗黑的灵力,激荡起满地沙尘飞扬,封尘绝的话自然没来得及说完,凌洛炎听他
说到这里,缓下了手中的力道,只差一点,封尘绝就要死在他的手中了。
“你说。”只要封尘绝口中还有有用的消息,他不介意让他晚此些再死。
封尘绝眼中的阴沉更加严重,将要开口之时却露出些许矛盾复杂,这件事说了对他并无半点好处,可他已
经身上这里,原本就是为了此事。
就在他这一踌躇之间,众人忽然感觉到地面的颤动,已经在沙漠之中,脚下的细沙骤然凹陷,先前看不到
天日的夜空猛然间亮的诡异,迷雾似的沙尘全数散开,混乱之中抬头望去,银月高悬,像是到了天的尽头
,那轮月光看来竟然像是近在咫尺。
“洛炎小心-----”龙梵朝他身边接近,凌洛炎随着他的注视往后看去,一个巨大的裂口如黑洞一样张开,
就在他的身后。
莽已经死了,空间怎么会扭曲?!根本没来得及思考,脚下的凹陷已经成了塌陷,就在这片刻之间好像天
地都倒转晃动,根本无法站立躲避。
明亮的近乎妖异的银色月光之下,红色的身影高高跃起,脚下沙尘滚滚,却没有半粒被带到空中,都似被
什么给拖着往下坠去,就连他的身上都感到无比的重量,被往下压制,不让他离开脚下的方寸之地。
龙梵已经到了他的身边,抓住了他的手,半空之中往下看去,族人早已跌倒在地,天地难辩,只有银月高
悬上方,仿佛天地之间的距离被什么力量给挤压,那个裂口就在其中,无限伸展扩大。
“这不是空间扭曲,是结界,快离开!”龙梵好像看出了什么,拉着他的手往相反的方向,可凌洛炎却觉
得身后有什么在牵制他,犹如一股无法抗拒的引力,令他寸步难行。
“宗主-------祭司--------”族人的呼喊声就在不远处,摇晃的地面塌陷下去不住晃动,谁也没想到突然
之间会遭遇这样的诡异,亮如白昼的天色之中只有那个裂口如无底深渊,发出撕裂的破碎声。
就在这时,一切忽然静止了。
塌陷的沙地停止了塌陷,动摇的天地不再动摇,闪耀诡异光芒的银月缓缓黯淡下来,重归于迷蒙昏然,下
坠的沉重感陡然消失。
静的突兀,静的无比诡秘,所有有都在疑惑之中,龙梵却大喊一声,“快走!”
就在他说出这两个字的同时,异变突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