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于江山（生子 第一部 下）——夜葵

“你是谁？”苗一谨慎的盯着从树林里出现的几个人。

“说了你也不知道，问那么多干嘛。”曦雍玩世不恭的脸终于露在月光下，看起来有些疲惫却不失风采。

“放我离开，否则我就刮花他的脸在割断他的喉咙让他流血而死。”苗一抽出匕首架在玉函琼瓷白的面颊上。

“他死不死管我什么事”曦雍不为所动的说“我认出你是‘三更猫’苗一，专门在三更天里去打家劫舍的恶棍，现在江湖上都在吵着要杀你为民除害，官府也在抓你，你的赏钱能够我喝一个月的好酒呢！”

苗一脸色一冷，不削哼道：“江湖上的人说是说，但见了我还不是笑脸相迎，哪个敢抓我？至于官府……哼！鸡肋。”

“官府鸡肋没关系，只要官府肯给赏钱就行。”曦雍嬉皮笑脸的说，仿佛那白花花的金子就在眼前，一伸手就能够到似的。

“有本事你就来抓我看看吧，小心把你自己也陪进来，看你一表人才的样子还有那么几分俊俏。”苗一作势要把玉函琼丢下准备一搏。

曦雍最干练的一个部下刚准备靠近他就发现那小子使诈，苗一只是做了个样子，乘人不备想尽快逃离此地。毕竟鹄橪就在后面，说不定什么时候会追来，哪有时间和他在这里消磨，更何况他身边那么多人，自己根本就处于不利位置。

曦雍见苗一狡猾谨慎得很，不由得暗叹对付此人辛苦。不过曦雍也不是泛泛之辈，他早就示意属下将苗一重重围住，纵使拦不住他也能拖上几个呼吸的时间，只要这短短的时间就足够了。

苗一一边带着玉函琼一边扫除眼前的阻碍时，身后又传来嗖嗖的破空声，他知道又是那种柳叶飞刀的东西。转身一挥，匕首将飞镖打落，旁边的护卫配合巧妙的趁着这档空隙围攻上来。苗一冷笑，这点本事还拦不住他，不过三两招之间，最后一个护卫被逼退。苗一正洋洋得意至极异变陡然发生。

正前方一柄泛着幽蓝冷光的利刃直直刺来，苗一大惊失色之下下意识的放开抓住玉函琼的手，抽出另一把匕首一起抵挡。这时他的身后嗖的窜出一个人影稳稳接住玉函琼飞一般的退到远处，苗一顾不得手中的人质只能集中注意力的对付眼前催命的兵器。

一招过后，苗一被震得连退十几步，喉头涌出一股腥咸味。再定睛一看，那把利刃的主人赫然正是南无煌。

“你们原来是一伙的！”苗一瞪着怀抱玉函琼的曦雍怒斥。

“不骗骗你怎么把我家玉公子救出来。”曦雍回了他一个眉飞色舞的微笑。

“敢动我的人，今天我就送你去和你师父坐山豹团聚。”南无煌目光冷峻，提剑便是一记力道十足的斜劈。

重伤在身的苗一不堪抵挡接连后退，脚跟还没站稳下一招已然到了眼前，勉强双手同时架起兵器抵挡，意料之中的连兵器都被砍断，于此同时他眉心往下直至下颚出现一道殷红的血痕，人也像失去牵线的布偶一样直直向后倒去。

南无煌提剑往身后一甩，原本留在剑刃上的血迹被尽数甩在地上呈现出一个触目惊心的弧形。宝剑入鞘，锋芒暗藏。

“他怎么样？”南无煌立刻冲到曦雍身边将玉函琼抱回怀中。

“只是被点了穴昏过去而已，没有大碍，解了穴道睡一觉就好。”曦雍笑着说。

“你不是说要在祁城与我汇合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南无煌问。

他追踪而来时见凉亭已经没人，顺着路到不远处巧合的遇到了曦雍，情势紧急刻不容缓，两方人一汇合便立刻马不停蹄的来追苗一。其余的话也没来得及问，现在苗一已死，南无煌才有时间开口询问。

“我原本是打算这个月末之前甩掉离歌，但形势变化的比较快，离歌已经甩掉，所以我提前回来了。”曦雍说着这些话完全无高兴可言，恐怕还在介意自己接二连三被离歌算计的事情。

城镇离的不远，南无煌刚才直接踏着轻功而来，正巧两方都没有骑马，索性一群人又踏着轻功回去。曦雍一连累了好几天，这几步轻功耗得他更加疲惫。

南无煌的外衣密实的将玉函琼裹住，让他免受夜风侵扰，而南无煌温暖的体温更是驱散了不少冷风。

回到客栈后，段逯还在等他，痞子勇支着胳膊半梦半醒的睡着，焦月盈好玩的拿着一根扫帚棍捅他的鼻孔。南无煌一进屋，众人立刻变得精神起来。

“这里交给你处理，我先回房。”南无煌对段逯说完抱着玉函琼离开。

“哟！这位俊俏公子眉宇生辉气质不凡，我俩一见如故，拜个把子如何？”痞子勇窜到曦雍面前笑着搭腔。

“好哇。”曦雍笑得开心。

屋内其他人都幸灾乐祸的笑而不语，痞子勇见众人准备看自己笑话的反应觉得这个男人恐怕不好对付，当即又表示今天天色晚明天再说，把子也没拜。

焦月盈倒是很好奇这位突然冒出的潇洒公子，问东问西的相互熟悉，管虎在一旁见她这么喜欢结交朋友有点吃味，但想起她刚刚逼供的手段却又犹豫的不敢出声。

一屋子的人就在相互认识和讨论如何处理地上那个苗一的师弟下过了三刻中，总算等段逯和曦雍安排妥当一切之后大家这才散去，此时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要亮天了。

玉函琼头脑迷糊的醒来时，段逯曦雍等人刚散，安静的屋中让他一阵恐慌。挣扎之际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被南无煌搂在怀中，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什么都先别问，折腾一夜也倦了，等你休息好之后我再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你。”南无煌将怀中的人圈的紧了一些。

“恩。”玉函琼头痛欲裂，但发现自己已经被南无煌救回客栈，随即身心放松的沉沉睡了。

第一百章：祁城驻留

汇合后的一行人第二日出发，五天后到达了广丘边境祁城，本以为能就这么顺利的离开广丘到达胡国，想不到越是这最后关头越是麻烦事不断。

踏入祁城内，原本边境小镇破败的猜测一扫而空。祁城虽不大但却十分整洁热闹，街市小贩秩序井然，往来于广丘和胡国的商旅们站在货摊前东瞧西看讨价还价。

“祁城与胡国的苏城仅一水之隔，江水水势非常浅所以平稳，非常适于小船航行，这里因为贸易不断所以来往的人数众多，我们混在商旅之中很容易离开广丘。”曦雍站在波光粼粼的江边望着对岸说道。

“船只准备好了吗？”南无煌问他。

“还没，最近是商业往来的旺季，所有船只都被租用出去，我们这么多人搭顺路船都很困难。”曦雍望着繁忙的江面说。

江面上船只络绎不绝，上面全部都是堆得满满的货物，眼看着船沿就要没到水中，船也颤颤悠悠的飘在江面上，煞是危险。每个船上都只有一两位船夫，撑着竹竿一前一后的控制着船，船上货物之满甚至连走路的过道都没有，更别说落脚的地方。显然商旅们为了一趟能多运送些货物不惜挑战着船只吃水的极限。

“要是这江再深些就能让大船通过，我们也不至于辛苦的去找这小破船，现在可好，满江面的船没一个我们能上去的，你瞧瞧这晃晃悠悠的样子，再上去一个人不沉才怪。”痞子勇流里流气的指着一只刚路过的船说，那船夫显然听见了痞子勇的贱嘴，立刻投来一记白眼。

“小心言多必失。”曦雍嘲笑。

“切，他还能上来揍我不成。”痞子勇见船远去立刻肆无忌惮的说。

“这江面如此宽，也难怪连座桥都没有。”玉函琼望着茫茫碧波感叹。

“若不是我们提前到这里也不会遇到现在的麻烦”曦雍望了望天叹道“本来和接应的人约好月底来接应我们过江，现在我们提前到达他们都来不及赶过来。”

“还要几天能过来？”南无煌问。

“照速度还要两三天才能到。”曦雍算了一下说。

众人正打算离开码头去护卫们先行一步安排好的客栈，正巧两个商贾从他们身边路过，二人神采奕奕不知商量着什么事情。南无煌下意识仔细一听，竟觉得有些熟悉。随即装作无事的跟在他们身后不近不远的偷听，因为玉函琼被他牵着手所以便一起跟了过去。曦雍等人正要问，南无煌眼神示意他们在这里等。

“我说霍老板，你说的那人到底可靠不可靠，要是他到外面乱说那我的名声可就毁了。”一个肥滑流油的胖子对身边一个体型差不多的胖子问。

“张老弟放心，我给你介绍的这人保准口风严实，而且是个有真本事的人，你还记得我上次被六千钱庄吞掉那个店面吗？我就是找了这个巫蛊师帮我下咒，最后弄得那店面人心惶惶以为闹鬼，结果我又低价盘回来了，一去一来还赚了不少，更是出了口恶气。”霍老板喜滋滋的说。

“记得记得，难道说那巫蛊师就在你现在要带我去的地方？”张老板满心欢喜的问。

“没错，就是那人，哎，我说你东西都带齐了吧，贡品可不能少。”霍老板不放心的问。

“带了带了，刚蜕下的黑蟒蛇皮和深海蓝珍珠一颗，够不够？”张老板问。

“够，当然够，那位大法师从不收银子，只要稀奇古怪的东西，不管值不值钱他都喜欢，你那张黑蟒蛇皮市面上卖不了高价但对那位大法师来说就是他喜欢东西，这叫投其所好，比花银子来得实惠。”

两个人相互又说了些奉承的话，随即浑然不觉身后有人的继续前进。南无煌朝远处一招手，管虎立刻跑了过来。

“你们先去客栈，我和函琼去去就回。”南无煌吩咐。这时两个商贾已经渐渐走远。

“是。”管虎领命回去。

南无煌牵着玉函琼的手远远跟随那两个商贾而去，曦雍等人朝客栈方向而去，只有痞子勇还好奇的边走边朝南无煌这边张望。

“我们是不是要去见那位巴奎？”玉函琼也听见那两个商贾的谈话，猜测他们所说的应该就是巴奎。

在殇国与曲犀的战争中，南无煌那次带着玉函琼找到巴奎，并一夜间施下巫蛊之术让敌营中七品以上官员大部分身死，玉函琼也是那时第一次见到巴奎。后来他们二人宫变逃离至鎏国边境村落时，玉函琼才知道那里是巴奎的故乡，他还记得那座村落北山后一直走，有一座很深很大的天坑，是那些村民朝圣的地方。

“没错。”南无煌回答他。

天下的巫蛊师少之又少，行走于江湖的更是屈指可数，而巴奎终年云游四方，十有八九就是他。

两个人远远的跟随，直到那两位商贾穿过街区，拐过胡同，贼头贼脑的钻进更阴暗的小胡同中。最后他们穿出小胡同来到祁城的郊区边缘，那里应该是已经废弃的旧城址，古老磨损的石头尽是岁月的痕迹，和祁城现在光鲜的样子大为不同。

那两人鬼鬼祟祟的朝四周望了望后敲响了一家不起眼的宅院大门，没一会儿那个玉函琼曾经见过的小厮开了门。还是那包头的巾布，还是那身奇异的服侍。

两个商贾低声说了些什么又赔了不少笑，小厮这才领他们进去。大约一刻钟后，两个人就喜滋滋的走了出来，大为兴奋的顺着原路回去了。这时南无煌才带着玉函琼来到门前。

小厮听到敲门声还以为是那两人又回来了，打开门才发现是另外两个人，而且还很眼熟。小厮脑筋转的还算快，稍稍顿了一下就认出是南无煌，也知道这人和自己的师傅是好友，随即将他们二人让了进来。

尽管这一次没有幽暗的过道，但这房屋阴森荒凉的感觉不由得让玉函琼想到殇国边境的那间小房子。

“堂主，南家爷来了。”小厮说。

站在院中的男人即使在初春的季节也打赤膊的站在外面，他的烟斗不离身的别在库腰间。听见小厮的话，巴奎转身。

玉函琼猛的大吃一惊，这是怎样一种可怕的画面，仅仅几个月不见，巴奎的样子似乎苍老五十岁，脸上的褶皱层层叠叠堪比七八十岁的老人，让人感觉不舒服的是除了他的脸，其他身体部位还和壮年人一样没有区别。

“南无煌？”巴奎的声音也很苍老，像干渴了几十年似的。

“大堂主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南无煌皱着眉头问。

“做我们这种害人行当的不遭报应是不可能的，没什么稀奇，倒是你怎么会来这里？”巴奎一抬手，小厮利索的搬来三张椅子，三人随即落座。

“我无意中听见刚刚那两个商贾议论你，所以就跟来了。”南无煌直言不讳。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巴奎问。

“我又去了你的村子，老村长让我转告你尽早回去，不然在外面会有性命之忧”南无煌看了巴奎这模样后又释然的继续道“我原本不理解村长的话，你本事这么高谁能害得了你，不过现在见你这样子我就明白了。”

“哼，我就是死了也不会回去。”巴奎极为不削的怒道。

“令夫人现在如何？难道她愿意看你受这份罪吗？还要无时无刻担心性命？”南无煌又问。

“她——年前一场大病去了，估计是老天爷开始报应我了，按我现在的样子也就能坚持两年左右。”巴奎的语气中难得流露出一丝寂寞凄苦。

“居然这样。”南无煌也暗叹。

“我听说你在鎏国的事情了，这次是准备逃到胡国？”巴奎转移话题问。

“正是，我们再找船，你能帮我吗？”南无煌随口问了一句。

“我后天启程步行去广丘的王城，和你们不同路，船更是没有。”巴奎直言不讳的说。

小厮这时端来了茶，三人一边饮茶一边东谈西谈的聊了几句，南无煌又将话题引到巴奎身上。

“我知道你不喜欢回家乡去，但老村长显然有办法能治好你的巫蛊反噬，不如回去试试。”

“南家爷，你不懂那老头”巴奎摇头叹道“恐怕他救我是假，想拿我从小百毒浸泡的身体养蛊才是真。”

玉函琼心中无言，这人与人之间终究要这么复杂吗，永远都充满了利用与背叛。可仔细想来，自己所处的环境和他又有什么分别。

南无煌见无法说服他终究不得不放弃，两个人随意谈了一会儿，南无煌便带着玉函琼告辞离开。

“南无煌，江湖人中作为少数知道你是天下第一大将军又是鹄橪的人，我很荣幸。”南无煌临走前巴奎难得说出一句赞赏别人的话，但玉函琼听着更觉得像是临别遗言一般凄楚。

回到城中，等在喧闹街角的痞子勇发现南无煌和玉函琼后飞快的跑了过来，脸上神采奕奕的样子开心极了。

“哎呀，你们来总算回来了，出大事啦！绝对大事！”痞子勇眉飞色舞的比划着。

“什么事？”南无煌见他幸灾乐祸的模样问道。

“快回客栈，回去你就知道了。”痞子勇关键时刻还兴高采烈的卖关子。

三人回到客栈，不大的客栈顶层已经尽数被他们包下，正巧六间屋住下所有人。当南无煌和玉函琼踏上三楼时，一阵极为熟悉的两个声音正在对峙。

推开门，曦雍和离歌隔桌较劲的模样被南无煌和玉函琼尽收眼底。周围一圈人要么看热闹，要么小心警戒。

第一百零一章：兑现承诺

“这唱的是哪一出戏？渭水第一名妓洛子焉的恨相离别不成泪？”南无煌盯着剑拔弩张的两人笑道。

段逯嘴角明显弯起一个弧度忍耐，玉函琼忍了又忍险些笑出来，痞子勇早就毫无节制的笑弯了腰，其他人面色各异大为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