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叶昭正坐在床边,低头轻轻一件件叠自己的衣服。本来没有多少,都是谢芷琳临时替他从自己家里翻出来的。衣服洗的都有点旧,而且也少,实在是没什么好整理的。但就在这个深夜,除了整理衣物,叶昭不知道要干点什么。
想起宇文尧走的时候那个样子……
就在这时,竟发现宇文尧又走了进来。叶昭面色一滞:“你……”
这一次,宇文尧没有等到叶昭先发制人,打断他沉声说道:“我遇到把你那打伤的那几个黑道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叶昭神色又是一凛,冲口而出:“你受伤了?!”
那一刻,宇文尧心里,尘埃落定。叶昭,你还装什么。到底还是关心我在乎我的啊,你这个样子又骗的了谁。
酸气冲上眼眶。宇文尧沉着脸,却幽幽叹息,走上前去,轻轻抚着叶昭越来越消瘦的脸,柔声说:“没有跟他们交手。是有个叫大蛇青的黑道头目救了我。”
叶昭这才“哦”了一声。才反应过来宇文尧的手已经在自己脸上,叶昭一时悄悄将脸向里转去。宇文尧眼见叶昭就要不动声色避开自己,心里是一阵一阵的发酸,实实控制不住,一把将叶昭抱在怀里:“叶昭,求你!别躲我!”
叶昭没有动。
宇文尧抱着他。像抱住多年失散终于寻回的珍宝,眼泪说着说着就从眼里流出来。一想到叶昭因为自己被打到断腿,宇文尧竟一时浑身颤抖。用双臂紧紧包裹住他,把他往自己怀里压,压,压,恨不得揉进自己身体里。手上一阵阵摸索叶昭的脖颈、后背、腰部,瘦了,瘦了,真是瘦了。哪还有前日在卖场里,在家里,抱着摸索的肉感。短短十天的时间啊……
宇文尧哀哀叹息:“叶昭,出院跟我回家吧,我照顾你。我给你做饭,给你洗衣服,任你打任你骂,好不好?”
顿了声音,宇文尧没有听见叶昭的回答。只感到叶昭僵持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用双手推拒自己的胸膛:“宇文尧……”宇文尧的心沉到谷底,明知道叶昭正在想着各种语言拒绝自己。
可叶昭一个字没有说完,身后的手机就响了。宇文尧松了手,叶昭翻身去找手机查看信息。那个信息似乎很短,但是好像也很重要。叶昭拿着手机的手僵了僵,又迅速放了下去。宇文尧正抹着眼睛,恰恰没看清叶昭的表情。
宇文尧叹息着。心知叶昭一张嘴,肯定又是想好的话,一篇子一篇子堵住自己的嘴。还是别让他说话了,就算不能把他带走,也要让他知道自己这一次坚定的心情。宇文尧定定神,张口说道:“叶昭……”
没想到这一次叶昭打断了他,说出来的话竟让宇文尧大惑不解交织着欣喜若狂。宇文尧看着叶昭的嘴一张一合,轻轻说了一句话,是:“宇文尧,我跟你走。但是你得住到我那里。”
胡乱在医院住了一夜。叶昭说:“太晚了,你又不开车,别回去了。”听了这话,宇文尧心里的酸涩伴着暖意直冒热气。他知道叶昭嘴上没说出口,可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怕他路上出事。怎么能不感动呢。叶昭替他挨了打,反倒还什么都替他想的周全。
两个人窝在一张窄窄的病床上。宇文尧怕挤了叶昭的腿,只把身子轻轻搭在床边。心说只要别睡熟了,不掉下去就成。叶昭明知道宇文尧的意思,悄悄把身子向另一侧挪了挪。还没等挪出一寸之地,就被宇文尧一胳膊给搂了回来。叶昭没再挣扎,长长叹了口气,把头埋进了宇文尧的胸膛里。
宇文尧把下巴顶在叶昭的银发上,只觉得收获了全世界的温暖。
两个人谁都没睡着,就这么一动不动抱了一夜。
天蒙蒙亮,宇文尧实在躺不住。起来把叶昭的东西收拾收拾,带着回了自己家。又把自己的日常用品简单打了个包,一块送到叶昭的家。回到医院时正赶上白班大夫上岗,宇文尧给叶昭办了出院,叫了个出租车,把叶昭接回住处。
叶昭家在一栋老式居民楼的三楼,而且没有电梯。宇文尧把叶昭扶下车,然后给出租车结账,一回头,竟看见叶昭正拄着双拐要往楼梯上蹦。
宇文尧差点把鼻子气歪了。心说叶昭你这是不信我,还是非要逞能啊?难道只有蹦着上楼才能显出你的男人本色?一肚子不满宇文尧张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只怕说了惹叶昭生气。干脆一声不言语,上前撇了叶昭的双拐,打横把这个不良男子扛在肩头。叶昭还有点挣扎:“喂,喂,我的拐呀。”
宇文尧嘴一撇:“我一会下来拿。那玩意好人也用不上,难道还有人偷不成!”
把叶昭送进门,安置在床上,宇文尧又下来取拐。再进门时,叶昭已在卫生间里。宇文尧轻轻把拐放在卫生间门口,隔门说道:“拐在门口,你出来叫我。”只听见叶昭“恩”了一声。宇文尧等了一会,觉得其实不用担心,才回到卧室里去整理两个人的衣物。
就在这时,宇文尧在床上看见了叶昭的手机。
奇怪的心情立刻涌了上来。宇文尧想起头一天晚上,叶昭明明推着自己的胸膛想要拒绝自己的,可只看了个短信就改变了主意。是自己多想,还是另有蹊跷?
宇文尧自小没有偷看别人隐私的习惯。可是这一次,他实在忍不住了。拿起手机翻到短信功能,里面只有一个信息,刚好时间也吻合。打开看时,只见一个没有标注姓名的号码,只发来一个数字:19。
宇文尧愣了愣,想破脑袋都没想明白什么意思。
难道是自己多想?这个短信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或者其实就是发错了,只是叶昭借这个短信掩饰自己的心情。想来想去,没有其他的解释了,叶昭的演戏本领他也不是没见识过。越在乎就越不屑,越不屑就越平静,被自己欺负到头顶时满脸的不动声色,还有自己刚下飞机去医院见他时,那样客气生疏的表情。无论什么戏码到了叶昭脸上,都能货真价实栩栩如生。
想到此处,宇文尧又把手机放回了原处。这才想起已经过了好半天,叶昭怎么还没出来。心里的不详预感越来越重,起身跑出去不由分说拉开卫生间的门。只见叶昭已经穿好裤子,正单腿立在门口,故作平静的脸上却挂着滴滴细汗。
宇文尧心里立刻就着了火。二话不说横抱起叶昭放到卧室床上,伸手就去扒裤子。叶昭双手捂着挣扎,有点急躁:“你干什么?”宇文尧也毫不示弱怒吼回去:“让我看看!”
这还是宇文尧在叶昭面前第一次震怒。吼完了宇文尧有点后悔,但是他却看见了成果。叶昭慢慢松了双手,任他把裤子扒掉,掰开臀瓣往里一瞧。
宇文尧心里是咯噔一下,只觉痛如刀割。虽然没有像上次一样,因为有精液残留在里面而发红溃烂,但是宇文尧竟清晰的看见了伤口。蓦然想起那天打架之后的暴力对待,宇文尧没做丝毫准备,直接冲了进去。虽然因带了套子没有溃烂,但是撕裂的伤口却历历在目。到现在为止,已经历时十一天,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但是宇文尧可以想象,那据说是人体最脆弱的地方,叶昭该有多么疼,多么疼。怪不得叶昭瘦成这个样子,不但断了腿,这些天又不敢吃饭来控制自己去厕所的次数……
宇文尧的眼泪又开始哒哒落了下来。自从跟叶昭打架之后,他的泪腺就突然发达,心情也经历了一辈子都没有过的酸楚。
叶昭在头顶轻轻叹息着,坐起身子,把宇文尧拉了起来。两个人面对着面,宇文尧却一直不敢看他。叶昭有点好笑的说:“这么大人了,哭什么。”
宇文尧猛然把叶昭拥在怀里,咬着牙说:“叶昭,我不是东西,你打我吧,骂我吧。”
叶昭轻轻笑道:“没事,都过去了,宇文尧。不要放在心上。”
宇文尧在叶昭耳边轻轻的、却是用上了宇文家祖传的铮铮傲骨,郑重立誓道:“叶昭,我保证,我以后一定对你——好之又好。”
第22章
宇文尧下楼买了早点,伺候叶昭吃饭。饭没吃完叶昭就已经困的上眼皮下眼皮打架。宇文尧心想也难为他,骨折却不敢吃饭,为了池鸣的事又一夜一夜睡不着觉,昨天晚上也没合眼,叶昭眼看着就盯不住了。宇文尧心疼的叹道:“吃完赶快去睡觉吧。”
叶昭耷拉着眼皮说:“住院好些天没洗澡了,我先去洗澡。”
宇文尧怒:“洗什么洗!赶紧去睡觉!”结果叶昭前一秒吃完了饭,宇文尧后一秒就把他打包放到床上,用凉被包好。叶昭一边打着哈吹说:“你不睡么?也熬了一夜了。”
宇文尧苦笑。你光知道我熬了一夜,你可知道这些天没有你,我也连着好多日子吃不下睡不好了。但嘴上却不说,伸手摸摸叶昭的银发:“你好好睡。我等一会。”
眼见着叶昭合上眼,呼吸微弱但是均匀了起来,宇文尧出门打车直奔公司。把手上大大小小的公事整理了一下,堆给迪安去安排,顺便告诉他自己会很多天不来上班,有什么问题让钟壁辉全权负责。迪安怀抱着一叠文件,鼻梁上的眼镜都快掉了:“总裁,这是怎么了这是?您千万别想不开啊!您这是打算跟叶总监火拼,还是干脆要出家啊!”
宇文尧懒得解释,又拿着一系列文件去找钟壁辉。尚未进门,就听见钟壁辉和温静在办公室聊的热火朝天。宇文尧心说:叶昭已经被我拿下,钟壁辉你还装什么装啊!有朝一日要是让温静这个悍妇知道你心里打什么算盘,她不把你生吞活剥了才怪!
一抬头看见宇文尧发型凌乱的走进办公室,钟壁辉几乎从座位上弹起来:“出了什么事?”身边的温静也瞪大眼睛向宇文尧望去。
宇文尧却在此时挺胸仰头跟大公鸡一模一样,把文件往钟壁辉面前一摔:“我长期休假,公司的事情你全权处理。我住到叶昭家去跟他同居了。”
钟壁辉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一拳头杵上宇文尧的肩头:“行啊,你小子!功德圆满啊!”
宇文尧那叫一个得意的笑啊得意的笑:“那你也不看看我是谁!”说着暗拿眼角余光去瞄温静,温静早撇着嘴把脸转一边去了。宇文尧笑的昂首得意:“你们俩聊着啊!我回家去给叶昭做饭,顺便伺候他洗澡。”
一边出了办公室,还一边听见钟壁辉在身后喊:“喂,你小子小心变成妻管严!”完了还一边听见温静在身后用高跟鞋踩出两声忿忿的击打,外带一声隐约的:“哼”。
宇文尧心说:你哼吧你,叶昭是我的人了,你哼也没用!
回家路上,宇文尧顺路买了大关兜大关兜的食材,鸡鸭鱼肉,外加好多大骨头、牛蹄筋。宇文尧想着俗语说吃什么补什么,这下好歹把叶昭的伤好好补补。腰里都摸着没几两肉了,太影响手感。
进了家门,叶昭竟然还在睡,宇文尧低头看看那张熟睡的脸,竟暖意大起。想低头去亲一亲,又怕吵醒了他。一边去把食材处理了,先用文火炖着,一边把叶昭这些天的衣服都拿去洗。回头又把屋里屋外,打扫擦亮到光鲜整洁一尘不染。又把自己的衣服都整理好放在叶昭的衣橱里。宇文尧一边做一边想,自己怎么就成了家庭煮夫?可是他却觉着做的心甘情愿,油然而来一种家的感觉。
宇文尧叹息,自己真的在想,就这么跟叶昭一直走下去了。他已经放不开手,那个一直表面玩世不恭,内里铮铮铁骨,背后又一直隐忍不发的男人。
想着想着,就在叶昭的衣橱下,发现了一个绿色塑料袋子,上面隐隐有医院的徽章。宇文尧的间谍潜质又瞬间被激发了出来。本不屑于偷窥的宇文尧,开始对叶昭的任何事情都敏感。他想要知道叶昭的一切,想知道叶昭越来越不能看清的背后,到底藏了什么东西。
还没等去拿那个袋子,就听见叶昭翻身的声音。宇文尧走到床边去看叶昭的脸,叶昭正迷糊着睁眼,混沌中只看见宇文尧顶着个大脑袋,站在一尘不染的房间里看他,叶昭“嚯”一声叹道:“你把我家水洗了么?”
就这一句话,仿佛小学生得到了老师的表扬,宇文尧心情大好,兴奋笑道:“是呀是呀,我把你家水洗了,现在还要去水洗你这个灰王子。”
叶昭故意眯着眼说:“不是说我不要洗澡的么?”
宇文尧也故意捏着鼻子,用假嗓子叫道:“哎呀呀!你身上都熏死人了,还说不洗澡?你想把自己熏死还是想熏死我?”
叶昭用夸张的动作抽了几下鼻子,故作无辜:“有那么臭吗?”
宇文尧笑着,小心把叶昭抱在怀里,一个用力把他抱起来:“有!所以要把你用洗衣机绞一下,再用微波炉蒸一下,最后包上保鲜膜,标明你的保质期!”
把叶昭抱进浴室,用宽布绳把叶昭的伤腿吊起来,才小心翼翼把他剥了衣服放进浴缸里。叶昭还有点扭捏:“你出去吧,我自己洗。”
宇文尧捏捏他的脸说:“你想偷工减料欺骗消费者啊?现在食品安全可是严重问题!”
叶昭笑着不再争执,任宇文尧帮他搓澡打浴液。一边洗宇文尧还一边指着缸里的水说:“你看看你,还说不洗呢!这水泼出去,都能药死两栋楼的小强了!”
叶昭乐呵:“那你怎么还没死呢?”
宇文尧怔了一下,好久没听见叶昭的反唇相讥,乍一听见竟总算有松了口气的感觉。这就说明,叶昭不生他的气了。漫天的乌云终于有散开的征兆。他慢慢笑起来,一边把缸里的水放掉,用喷头给叶昭全身再冲一遍,一边装成哀怨的小媳妇样儿:“我死了谁伺候你啊?再找一个会洗衣会做饭会伺候人的,出得厅堂下得厨房的,你知道多难么你?”
最后用大浴巾把叶昭包好,又放回卧室床上,叶昭不断在挣扎:“好了,好了,我可以自己来。”于是宇文尧松手,看叶昭赤身裸体坐在床上,用浴巾胡乱擦自己的银发,宇文尧竟看入了迷,此时才发现自己早就硬了,可他竟一直没有想做的冲动。他微笑着暗暗叹气,真是不一样了。以前看叶昭,身体的冲动总是多于心里的温暖,可是现在,心里的满足感,竟远远超过了身体的反应。
叶昭看着宇文尧的目光异样,问道:“怎么了?”
宇文尧淡淡笑着,伸手去摸叶昭还未干的银色发丝:“要不,我拿吹风筒给你吹吹吧。”
叶昭放下毛巾甩甩头:“不了,大热天的,这样还凉快点。”说完了看见宇文尧的目光越来越温柔迷离,叶昭的心里顿时堵了一下。
气氛就这样暧昧起来。宇文尧的手流连在叶昭的脸上,叶昭竟意外的没有阻止或者回避。宇文尧慢慢欺近了他,越来越近,直把鼻子抵到叶昭的鼻子上。宇文尧慢慢的、虔诚的、小心征求叶昭的意见道:“我可以吻你么?”
叶昭心里小小的好笑了一下。怎么开始征求我的意见了,每次你不都是强取豪夺么?现在你这样问我,我能怎么样?像个姑娘一样把眼睛闭上?但他知道宇文尧只是经过了这一次波折,不敢轻举妄动而已,叶昭的心里慢慢有点温暖。于是只是看着宇文尧,在嘴角勾起了笑意。
宇文尧看着那样的笑容,一下子就栽了进去。慢慢把唇印在叶昭的唇上,细细的索吻。轻轻把全身赤裸的叶昭欺倒在床上,用舌去感受他口腔里的每一个角落,宇文尧觉得这个吻,是他生命中最神圣的吻。宇文尧用手去寻找叶昭的手,两掌相对,紧紧握在一起。一吻终了,宇文尧微笑着看他,看他的叶昭脸色潮红喘息未定,宇文尧霎那间看见了光阴的彼岸,一树名叫幸福的花,正满天下的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