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听到有些熟悉的吵闹声,宛若电影重放,斜下里一个黑影冲出来撞倒梁昭文后,冲进树林的阴影。
后面跟上来的几个人也像昨天一样,被指到了另一个方向。
人影从黑暗树林中走出来,相同缺乏诚恳的声音道了一声:“谢谢学长。”伸手准备把梁昭文从地上拉起来。
“你不会是算准了时间专门来撞我的吧。”梁昭文抬头,看着那双像昨天一样清澈明亮的黑眼睛无奈地说。
第一个被撞是凑巧。
第二次被撞算倒霉。
梁昭文决定主动避开第三次完全可能不会发生的碰撞。
绕过大道,走在一条满是树木的小道上,昏黄的灯光在背后拉出长长模糊的人影。
然后,梁昭文又听到了争吵、打斗的声音,于是他下意识地闪到路旁。
没有人跑过来,梁昭文松口气,继续慢慢向宿舍走去。拐了个弯,路的旁边聚着六、七个人。
其中一个人被几个人压在地上。
“夏建秋,接连两天都被你跑掉,这回你跑不了了吧?”
“想不到这小子不仅姿色不错,人还挺辣。”
……
奴役黑眼睛。2
原来又一起强暴事件正要发生。
前后只有一条路,梁昭文决定保持目不斜视,视而不见。
从那几个人旁边擦身而过,梁昭文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学长――”伴着忽然的混乱声音,自己的衣服被一个
人拉住。
回头,梁昭文看见一双清澈黑亮的眼睛。
“学长――”漂亮的眼睛里有求救的无奈。
梁昭文感觉自己心里没出息地软下来。
“梁部长――”另外六、七个人围住梁昭文,声音里有威胁。
这隐隐激起梁昭文的怒气。
“你们想干什么?”梁昭文冷笑,“威胁我?你们是觉得我这个学生会副会长职位没什么意义吗?”
很少看见好脾气的梁昭文生气,几个人冷哼一声,知趣地走了。
不等夏建秋开口,梁昭文忽然笑咪咪地说:“给你讲个笑话。”
不理夏建秋的疑惑,梁昭文接着说:“从前有个猎人上山打猎,打一次没打到,被熊强暴了以后逃回家。猎人很
生气,过了几天又上山打猎,结果又没打到,又被熊强暴了以后逃回家;猎人发誓要报复熊,苦练枪技,过了一
段时间又上山打猎,结果再一次被熊抓到,又一次被熊强暴。熊在强暴完猎人以后对猎人说了句话,你猜它说什
么?”
夏建秋知道梁昭文是在嘲笑自己,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梁昭文笑着接着说:“熊对猎人说,你到底是来打猎的,还是来卖身的?”
昏黄的路灯下,夏建秋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你们这些世家子弟,怎么明白我们这些平民的痛苦?”他气恼地说。
对于自己救下的这个男孩的出言讥讽,梁昭文只是淡淡笑笑,“幸福的人虽然都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却各自有各
自的不幸。”
夏建秋冷笑,“你们又能有什么不幸?”
梁昭文笑一下,“像你这样没有背景,身手平凡,偏偏长得还不错的平民,要想在这个学校生存下去,我倒是可
以给你指个方向。”
“什么方向?”夏建秋愣一下。
梁昭文忽然有捉弄他的念头,“与其你这样等着被零售,不如把自己批发出去。”
“什么批发、零售?我不明白。”
“零售呢,就是指被刚才这些人轮奸;批发呢,就是指把自己身体单卖给一个人,换句话说就是找个饲主。”看
着夏建秋因生气而发白的脸,梁昭文又加一句,“我最近正好想找个情人,不如我委屈一下把你收了好了。”
“你――”夏建秋气白了脸,却又因为这个人救了自己三次而不好发作。于是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要是想通了,就来学生会找我,我叫梁昭文。”梁昭文在夏建秋背后笑得恶劣。
“笃笃笃……”有人敲办公室的门。
“进来。”
门推开,邱羽天、郑梓和路嘉几乎同时地惊讶出声,“夏建秋?”
夏建秋不理那几个人,径直走到依然在看书的梁昭文旁边。
梁昭文抬头,疑惑地看看夏建秋。
“梁学长,昨天你说的话我想过了,我答应。”夏建秋说得恍若将赴刑场。
“答应什么?”梁昭文一头雾水,忽然想起自己昨天说的话,恍然大悟,“原来是终于想通了要批发给我啊。”
梁昭文笑起来,“我昨天其实只是开玩笑。”
“原来只是耍着我玩。”黑亮的眼睛里一瞬间是受伤的黯然。“是我自作多情了。”夏建秋脸色苍白,转身便要
走。
这样清澈眼睛里的受伤神情,梁昭文忽然感觉心不忍,放了书站起来跟出办公室。
夏建秋转身冷冷看着梁昭文,表情倔强,“梁学长还有什么指教?”
“那些人又找你?”
“不用你管。”
梁昭文把手插进口袋里,想了想,忽然笑着问道:“你会做饭吗?”
夏建秋愣一下,答道:“会。”
“洗衣服呢?收拾屋子呢?”
“都会,我是家里的老大,从小要帮家里做事。”
“嗯,那除了床上工作以外的家事应该都会吧。”恶劣因子又开始发挥作用,梁昭文笑咪咪地补一句,“不过,
床上工作倒是可以学习。”
夏建秋跟在梁昭文后面回到梁昭文的宿舍。反手关上门,梁昭文一颗一颗地解衬衫的扣子。夏建秋靠在墙上,脸
色苍白地看梁昭文脱衣服。
梁昭文慢悠悠地脱下衬衫,忽然伸手抓住夏建秋的肩,夏建秋下意识地往后退一下。梁昭文大笑起来,把衬衫塞
进夏建秋手里。
“我只是觉得这件衬衫该洗了,脱下来让你帮我把它洗干净,你躲什么。情人都敢做了,帮学长洗一件衣服却不
愿意吗?”
夏建秋愣一下,脸色一红,拿着衣服走进浴室。
洗完衣服是做饭。做完饭,与梁昭文两个闷声吃完。吃完饭是洗碗。
洗完碗从厨房出来,梁昭文正靠在沙发上看着八点档的无聊节目。
“你不去洗个澡?”梁昭文笑咪咪地问,站起来从衣柜里找出一套睡衣扔在床上。
“……嗯。”夏建秋默默地走进浴室。
穿着睡衣从浴室出来,梁昭文已经换了睡衣,笑咪咪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夏建秋。
夏建秋感觉不知所措。
梁昭文忽然站起,夏建秋下意识地向后缩一下,梁昭文却擦过夏建秋走进了浴室。
“在床上等我吧。”
梁昭文洗过澡出来时,夏建秋已经躺在床上,脸冲外。
关了灯,梁昭文钻进被子。夏建秋向床沿靠了靠。
被子里,梁昭文忽然一只手搭上夏建秋的肩,脸凑近夏建秋的的脖子。
“你用的我的浴液,身上有我的味道。”梁昭文声音低哑。
夏建秋觉得脸上一热,身体僵直起来,梁昭文却再没动作。
半晌,夏建秋小心翼翼地回头――梁昭文已经睡着了。
梁昭文睁开眼晴,男孩已经发出均匀的鼻息。
把手从他身上拿开,梁昭文轻轻坐起,从旁边的的抽屉里取出药,服下。
身旁男孩睡得香甜,想来是这两天为了躲避那些人而非常疲惫的原因。
梁昭文无力地靠在床背上对自己苦笑,又惹事了。
想想,终究也没有其他办法,于是又重躺下,背对着夏建秋,闭上眼睛。
一年级的瞩目新生在开学的第四天,就成了学生会副会长梁昭文的人,这事本身其实倒算不上什么新闻。
不过梁昭文在锦麟是出了名的冷性子,每天只是窝在办公室里看书,既没什么朋友,也没什么特别的嗜好。而这
个没有任何背景的一年级新生,竟然在四天之内就与梁昭文搞到了一起,这可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昭文,你手脚真是快,竟然这么快就把一年级的美少年搞到手了,我才刚看见他长什么样子呢。”路嘉闷闷地
说:“为什么我总是慢一步。
去年晚了一步,江水就被应斌上了;今年的美少年我刚看了一眼就被昭文包养了。风水轮流转,什么时候美少年
才能转到我这里来啊?”
“你?”江水嗤之以鼻,“我觉得还是美中年适合你,你怎么看都像是被上的。”
路嘉作势要踹江水,被江水伸腿挡住。
“昭文,你跟夏建秋怎么认识的?”八卦好奇宝宝路嘉问。
梁昭文一边看着书,一边慢悠悠地说:“第一天我被他撞倒,第二天我又被他撞倒,第三天,我救他于水深火热
中,第四天,他来找我。”
“啧啧啧……缘分哪……”路嘉激动地咋舌,“为什么我都遇不到这么激动人心的情节,太让我羡慕了。”
梁昭文合了书,淡淡地说:“我跟他根本不是你们想象的关系。”
“不是我们想象的关系?”江水恶劣笑着,“我想象中可是你上他,难道我猜的不对,难道说昭文你才是被上的
那个?”
梁昭文靠在椅子上冷笑,“江水,是不是应斌让你欲求不满?你脑子里除了色情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吗?”
江水不屑地摆摆手,“切――你都承认他是你情人了,情人之间还能干什么,还不就是你上我我上你。”
“我什么时候承认我跟他是情人关系?”梁昭文无奈地说:“从头到尾都是你们在说。”
“啊?”江水作惊讶状,“昭文,你不会吧。上都上了,现在又想跟人家撇清关系,始乱终弃会遭天谴的。”
“江水,你这个色情狂。”梁昭文无可奈何地站起来,唉口气,“我实在很同情应斌,他迟早有一天会被你榨干
的。”
回到宿舍,夏建秋已经回来了,屋里有炒菜的香气。
没有一会儿,饭菜上桌,两个人在小桌对面坐下。
“手艺不错。”梁昭文说,抬头看夏建秋一眼,夏建秋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有什么事要说?”
“昭文,你为什么同意把我带回宿舍?你根本不需要情人。”
“我本来也不好男色。”梁昭文放下碗,笑得恶劣,“只不过,我不喜欢让学校洗衣房的欧巴桑帮我洗衣服,也
不喜欢去饭厅吃饭,更不喜欢让清洁工收拾我的屋子。既然你正好找人庇护,又什么都会做,我何乐而不为呢。
”
“原来,你缺的是佣人。”
“这个工作有个好听的别名,叫生活助理。”
半梦半醒间,翻个身,手碰到东西,下意识惊醒。忽然想起不过是屋里多了一个人,于是重又闭了眼,安心睡下
。
夏建秋已经住下了好几天,屋子里多了另一个人的气息,刚开始有些不习惯,渐渐地却也觉得这样其实不错。
每天回到屋里的时候,有人做好了饭在等着自己;手洗干净的白色衬衫飘在阳台上。这感觉像是一种叫家的东西
的味道,忍不住觉得心安。
在梁昭文这里已经住了很多的时日,夏建秋不得不承认,梁昭文是个相当无趣的人,而且是一个非常懒惰而且无
趣的人。
早上时候,梁昭文通常醒的很早。不过却要等到夏建秋把牛奶热好、鸡蛋煎好以后,才会慢悠悠地从床上爬起来
洗脸刷牙。
梁昭文每天的活动范围绝对固定,不在教室就在学生会办公室;不在学生会办公室就在宿舍;如果这三个地方都
不在,那就在教室与办公室与宿舍之间的路上。大概在夏建秋没来的时候梁昭文还会去饭厅,但是现在,一日三
餐都等着夏建秋准备。
夏建秋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保姆。
做好饭的时候,梁昭文还没有回来。而往常这个时间,梁昭文已经端坐在桌子前,一副大少爷的样子等待饭菜上
桌。
饭菜在桌子上,开始还冒着热气,后来慢慢地凉了下去。
电视里,梁昭文天天在看的八点档已经开始。男人在得知自己得了绝症后,悄然离开女人,而女人则到处疯狂寻
找失踪的男人。
夏建秋问过梁昭文为什么会喜欢这样无聊的电视剧,梁昭文当时诡异地笑着,然后说,因为在锦麟只有在电视里
才能看见正常人的生活。
结果八点档结束,梁昭文还没有回来。
搞什么,不回来为什么连个电话连个口信都没有?夏建文心中怒火中烧。
忽然门锁转动的声音,不等门锁声音结束,夏建秋跑过去打开门。门外,脸色苍白的梁昭文惊讶地看着一脸怒气
的夏建秋。
“回来晚,为什么连电话都不打过来?”梁昭文走进房间,夏建秋在背后甩上门。
“不过是在办公室里睡着了。”梁昭文微笑,“反正在学校里也没其他地方去。”
“你这么晚回来,什么消息也没有,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
正在脱鞋的梁昭文忽然停了动作,转身看着夏建秋,神情怪异。“你担心我吗?”
夏建秋愣一下,“我当然担心,你晚回来几个小时,谁知道你发生什么事了?”
梁昭文忽然大笑起来,“好啦,我什么事也没有,我还没有吃饭,帮我把饭热一下吧。”他在沙发上坐下,“下
次如果我有事晚回来,我会记得通知你。”
奴役黑眼睛。3
夏建秋已经睡熟,梁昭文轻轻从床上坐起,下床,披了件衣服,在阳台上坐下。
手里是一张化验的单子,所有的数字都用鲜艳的红色作了标明。
医生说话时表情严肃,“梁少爷,你的状况一直都没有好转,虽然最近一直有服药控制恶化速度,但是你也知道
这种恶化是不可逆转的,你的各项指数仍然在增高。”
梁昭文握紧拳头,狠狠砸在墙上。
睁开眼,隔着窗户,可以看见梁昭文坐在阳台上默默抽烟的背影。
在黑夜的背景下,穿着白色罩衣的梁昭文,孤独而且清冷,一如他本人。那时候,话说了出来,夏建秋才忽然意
识到,自己一直在为梁昭文没有回来担心,尽管这样的担心是梁昭文根本不需要的。
梁昭文从来不与他谈论自己的事情,像今天,梁昭文的脸色里有掩饰不住的脆弱,但他还是笑着与自己谈论着天
气,或今天没看到的那集电视剧,彷佛夏建秋的担心是多余的,彷佛晚归于他不过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梁昭文救了自己三次,梁昭文说话刻薄,梁昭文懒惰无趣,梁昭文喜欢捉弄人……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在意这梁
昭文的一举一动,尽管在那个人的眼里,自己也许不过只是一个保姆,甚至于可能只是男佣。
阳台上,梁昭文慢慢站起来,夏建秋急忙闭上眼睛。听着梁昭文的脚步声音慢慢走近,然后床的另一侧陷了下去
。
梁昭文慢慢躺下,身边的人忽然翻个身抱住自己手臂。愣一下,想把手臂抽出来,夏建秋眉头皱一下。想想,终
于还是怕惊醒夏建秋,就这样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