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他们,要结婚了吗……
顾轩丞点头答应下来:“无妨,三叔有顾虑也是应当的。那三叔就先到外面稍候吧,我和雅文准备准备就下去。”
“三叔”的唇角露出一个讽刺的微笑:“顾少爷哪里的话,您马上就要成为我们大小姐的丈夫了,等到老爷将一干生意交给你打理,我们所有人就都得唯顾少爷马首是瞻了,您现在对我这个老仆这么客气,岂不是要折杀我了?”
顾轩丞面上不变,笑着将“三叔”送出门外,但杜雅文却分明看到,在房门扣上的一刹那,顾轩丞的眼神有多可怕。
车是豪车,内里空间宽敞,只是塞了两个由三叔派来的保镖以后就显得有点拥挤了。那两个保镖的目光很锐利,很刺人,好在杜雅文从来就不怕众人的关注,所以他很自在的歪坐在座位上,别着脑袋问顾轩丞:“我们去哪?”
“香格里拉。”
“去那儿做什么?”
“帮你疗伤,还有,结婚。”
“呵呵,结婚啊,”杜雅文笑笑,看着顾轩丞,“那就提前给你道一声恭喜了。不过严大小姐兴致倒是好,不去夏威夷、赌城那种热闹地方结婚,倒跑到香格里拉去?”
“那是严娇的父亲严奎的意思,他笃信藏传佛教,相信香格里拉是全世界最后一片净土,也是最后一片被圣光照拂的大地,所以他希望我和严娇能够在那里举办婚礼,接受上天的祝福。”
杜雅文嗤笑:“呵,你岳父倒是为你们着想。不过你们结婚为什么还要拉上我?你该知道我没那么好修养心平气和的看你和那个女人结婚的。”
顾轩丞抬头看了杜雅文一眼,没说什么,只是将视线静静的转到窗外。
61.
香格里拉地处青藏高原东南边缘、横断山脉南段北端,在“三江并流”的腹地,全州平均海拔三千多米,有四千米以上的雪山四百七十座,以其辽阔广袤的高山草原、原始森林以及星罗棋布的高山湖泊而着称于世。
顾轩丞一行从昆明市区出发,沿着省际公路一直向西北前行,一路不停的行进了整整一天之后,终于在黑夜之中悄悄驶入了香格里拉迪庆州。
因为沿途海拔的不断攀高,外界的温度也在一路走低,路上车内有空调装置还不觉得,下车时车门才开出一条缝,一股寒流立刻袭入原本温暖的车厢,令杜雅文狠狠打了好几个喷嚏。
正要下车的顾轩丞回头担心的看了一眼杜雅文,沉默片刻后,将身上的风衣脱下小心的拢在杜雅文身上:“这里是高原,现在又是晚上,外面很冷,你自己当心点别着凉了。如果有什么高原反应,记得找人来通知我。”
杜雅文用风衣牢牢裹住自己,没有去回应顾轩丞,一声不吭的跟在他身后下了车。
车队停靠的地方是一个规模相当大的藏氏庄园,庄园正中是几幢六层楼高的藏氏楼房,这些楼房外形古朴粗犷,但进到里面却会发现其中的装饰完美糅合了现代与传统的特色,将普普通通的藏居改造成了舒适美观的奢华别墅。
在高原上凛冽的寒风中匆匆步入屋内,明亮的灯光瞬间令疲惫不堪的杜雅文感觉好了许多,在适应屋内的亮度之后,他跟在顾轩丞身后扫了一眼屋内的情况。
这是一个中西合璧的宽阔客厅,此刻四五个中年男子正坐在客厅一边的沙发上讨论着什么,见到三叔领着顾轩丞和杜雅文进来,他们纷纷回过头来,站起身鞠躬道:“三叔。”
三叔面无表情的冲他们点点头,问道:“大小姐呢?”
“在楼上……”
话音未落,众人的目光汇聚到从旋梯上款款走下的粉装女子身上:“大小姐!”
严娇今天的妆容一如往常那般精致端庄,她在众人注目下从容漫步的走到顾轩丞身前,这才缓缓绽开笑容道:“轩丞,你来啦。”
顾轩丞点点头:“恩,才刚下车,抱歉让你久等了。现在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严娇含羞带怨的瞟了顾轩丞一眼,嗔道:“知道你还在路上颠簸,我哪里放心的下,他们都劝我早早上去休息,可是我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刚想下来喝点牛奶,没想到你就到了。”
顾轩丞闻言,对着严娇温柔笑道:“有三叔陪同我一起来,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为这微不足道的缘故就打搅了你的美容觉,你不觉得很不值么?”
严娇被顾轩丞逗得轻轻笑起来,身子轻轻往前靠,就要倚上顾轩丞胸膛,可就在这个时候杜雅文却突然从顾轩丞身后探出半个脑袋,严大小姐一看,一脸的笑容顿时阴沉下来。
“杜雅文?!”严娇指着杜雅文,难以置信的惊呼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三年前就离开了么,为什么又突然之间冒出来了?!”
杜雅文这才想起,之前与严娇唯一的那次遭遇,严娇其实并没有认出落魄的他,在她的印象中杜雅文应当从三年前开始就从她的视线里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对于严娇的疑问,杜雅文冷笑着指了指顾轩丞:“是他带我来的,来参观你们俩的婚礼。”
在听到“婚礼”这个字眼之后,严娇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方才脸上的慌乱神色通通隐藏了起来,身为大小姐而与生俱来的优越感重新浮了脸庞:“哦,原来你是来参加我和轩丞的婚礼的,那可真是稀客了。三年不见,不知道当年红极一时的男模杜雅文境况怎样?”
严娇的视线在杜雅文的身上傲慢的寻梭着,直到看到他右臂下的拐杖时,忽然笑了出来:“看起来,我们的顶级男模过的并不好,这是什么东西,拐杖么?杜雅文,你怎么把自己的腿给摔断了?呵呵,看来老天还真是难得开了一回眼……”
杜雅文一看这女人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心里就来气:“严娇,你什么意思!”
然而还没等他滔滔不绝的骂下去,顾轩丞就一把按住他的肩膀,站到了他的身前。杜雅文从顾轩丞的肩头往前面看,这才惊觉客厅内的那几个中年男子以及其他的保镖们,几乎在他怒气冲冲叫出“严娇”这个名字的一刹那就面色不善的站起身来,虎视眈眈的看着他,好像只要他胆敢再对严大小姐出言不逊,就会立刻扑上来拧断他的脖子一样。
杜雅文从来都不是怕事的主,但是面对这种敌众我寡的场面,他还是有些心惊。不知道为什么,从这些人的身上,杜雅文可以敏锐的感觉到杀气,这种杀气并不是如今那些在街上混的小喽罗们可以具有的,而是必须真的在手下出过人命的人才能拥有的。
所以,杜雅文毫不怀疑,若是自己敢再侮辱严娇一句的话,这些人一定会毫不手软的让自己生不如死。
一片冷寂的对峙中,顾轩丞温和而坚定的嗓音忽然在杜雅文身前响起:“各位,天色已晚,大家辛苦一天也都累了,还是各自回去休息吧。雅文他不懂规矩,大家不必理会他,权当他胡言乱语就好。小娇,不要生气,让大家都回去休息吧,好不好?”
那最后一句在杜雅文听来尤其不舒服,因为他分明听的出言语中隐隐的哀求,他没想到顾轩丞在严娇面前竟然会如此放下身段,究竟是顾轩丞爱她爱的深切,还是眼下为了自己求情的缘故……
严娇冷漠的目光从顾轩丞和杜雅文的脸上来回寻视,最后,她冷哼一声转过身道:“如果再有下次,我可不再饶他。顾轩丞,你记住,这都是你欠我的。”
说完,严娇就头也不回的上了楼,而客厅内却依然保持着一触即发的状态。
杜雅文站在顾轩丞的身后,忽然觉得这幢普普通通的藏式民居竟然好像一个龙潭虎穴,四面八方都是恶意的目光和危险的气息,只有护在他身前的顾轩丞,才是唯一一个令他感到心安的人,也是他在这里唯一的依靠。
62.
晚上,顾轩丞并未和严娇同住,而是在客房区内找了一个房间随便睡下,杜雅文就住在走廊的尽头,顾轩丞的对门,向阳面是一片宽阔的落地窗,如果是在白天,应当看得到远处皑皑的雪山和碧蓝的湖水,只是在这寒冷的晚上,只是漆黑的一片。
高原的夜晚是寒冷的,虽然屋内有制暖设备,但杜雅文依然听得到落地窗外寒风刮过时呜呜作响的鬼泣声,他裹着厚实的藏式手工毯,躺在绵软的床上,想着这一路行来时所遇到的种种诡异的情状。
杜雅文原本一直以为,严家应当是正正当当的橡胶业大鳄,而顾轩丞也应该依然是业界闻名的保险业新贵,不过现在看来,事实好像和他想象的迥然不同。如果是正当的行业,为什么楼下那些严家老人们身上会带着那么重的江湖气,如果是普通的生意人,哪里用得着请那么多的保镖随同身边?
不仅如此,对于严家的一些辛秘,顾轩丞好像知道不少内情,只是似乎又不被严家人所接受。
杜雅文尤记得多年前顾轩丞刚刚下海闯荡时,跑遍了多少公司企业,碰了多少次灰,吃了多少回闭门羹,但他从来都是不屈不挠、腰板挺得直直的,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事事妥协,一切依着那严大小姐的意思来,好像连自己原有的脾性都给磨灭了。
这些年,轩丞真的变化了许多,变得连他都不认识了……
想到方才楼下的情况,杜雅文也自知不妙,为了了解严家更多的情况,他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披上睡衣,轻轻敲响了顾轩丞的房门。
深夜之中的敲门声格外响亮,为了不引起严家人和保镖的注意,杜雅文只好挨在门上轻轻的叩,可是叩了好几十下,顾轩丞的房门依然纹丝不动。就在杜雅文泄气想要回去补眠的时候,房门却忽然开了,一丝冷气从房门之中涌出来,令杜雅文狠狠打了个喷嚏,他摸着鼻子疑惑的去看顾轩丞:“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不开暖气?”
出奇的,顾轩丞身上的睡袍竟然很是凌乱,一件深蓝色的睡袍只是堪堪搭在他的肩上,连大半个胸脯都露在外面。
顾轩丞的脸隐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他的嗓音听起来很憔悴,沙哑的好像被石子磨过一样,不过尽管如此,他的语气依然是温柔的:“雅文,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杜雅文敏锐的感觉到此时顾轩丞身上散发出来的不同以外的气息,这种气息令杜雅文感到陌生和莫名的恐惧,他皱起眉头,问道:“轩丞,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不,我没事,”顾轩丞扶着房门,对杜雅文说道,“只是那么晚了,你有什么事要找我吗?如果不是什么紧要的事,可不可以明天再来,我现在很累。”
感觉到对方声音中那藏也藏不住的疲倦,就算脑海中有再多的疑问,杜雅文也不忍心打搅顾轩丞睡眠了,于是他拢拢睡袍,点点头:“那好吧,你早点休息,我明天再来找你。”
“好。”顾轩丞轻轻说道,“你也安心休息,今天的事不要放在心上,我会好好护着你的。明天一早,我就陪你去看那个治疗腿伤的医师。”
杜雅文点点头,转身就回到了自己房间。
重新躺在柔软的床上,杜雅文听着窗外凛冽呜鸣的风声,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他越睡越睡不着,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不仅是这个严家不对劲,这个屋子不对劲,就连顾轩丞,也很不对劲。
方才顾轩丞的样子,让他觉得既陌生又疏远,虽然说着关心自己的话,但语气之中却隐隐带着一种奇异的情绪……
那是一种怎样的情绪呢?
仔细体会的话,可以感觉到焦虑,不安,慌乱,似乎还有些急躁,就好像想要快点让自己回房睡觉一样!
杜雅文忽然意识到,顾轩丞是有什么东西想要瞒着不让自己知道。
刚才顾轩丞房内不同寻常的寒冷,他隐在灰暗中的脸庞,憔悴的声线,通通成为了令杜雅文感到困惑的疑点。
他越是回想就越是肯定自己的猜测,不安在思绪之中一步一步加剧,直到杜雅文变得坐立难安,再也安定不下心神。
突然,杜雅文从床上跳下来,随便裹上睡袍,重新扑到对面的房门上“咚咚咚咚”敲门。
这一回,他再也不会被顾轩丞三言两语打发回来了!
63.
“咚咚咚,咚咚咚。”这次杜雅文敲门敲的比方才要更急迫,可是等待的时间却比刚才还要长。
轩丞到底在屋子里做什么,为什么到现在都不来开门?这个疑问令杜雅文变得不安和焦躁:“顾轩丞,你他妈给劳资出来,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别以为老子是好糊弄的!”
“雅文……”房门轻轻开了一条小缝,顾轩丞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杜雅文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轩丞?”
“砰”的一声,几乎在杜雅文进门后的一瞬间,房门突然之间在他身后轰然关上,杜雅文的眼前顿时一片黑暗。
“怎么回事?轩丞,你在哪里?”突然陷入在一片漆黑寒冷的世界中,让杜雅文有些茫然和无措,但他很快安定下了自己的心神,伫立在黑暗之中,开始寻找房间里的顾轩丞。
方才将他叫进房间里的,的确是顾轩丞的声音,可是顾轩丞为什么自己不来开门呢?为什么自己进门后房门会莫名关上呢?屋子里又为何是一片黑暗,顾轩丞此刻又在哪儿呢?
这些问题一直在杜雅文的脑海中盘绕,可他却毫无头绪,他想走到房间深处去看看,可是脚下才迈动一步,就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
他惊疑不定的蹲下身,这才发现脚下正横亘着一团巨大的黑影,再侧耳细听,又能听到从这团黑影中传来的低沉粗重的喘息声。
杜雅文心中一震——“轩丞,是你吗?!你怎么了?!”
屋内无光,一时又找不到电灯的开关,杜雅文转身就想去打开房门,但脚踝却被一只手紧紧抓住:“不要开,咳咳,不要开门……”
一听顾轩丞嘶哑的嗓音,杜雅文立刻慌了。他不知道顾轩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是什么事情才会让一向坚韧坚强的顾轩丞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好,我不开门!你告诉我电灯在哪儿,我要把这该死的屋子弄亮,我要看看你!”杜雅文低吼道。
“不要开,不要看……”顾轩丞低低的恳求道。
“不行!你不让我开灯,我就去开门!你到底有什么东西要藏着掖着不让我知道的?!刚刚我就觉得不对了,现在更是完完全全不对劲!顾轩丞你到底怎么了?我跟你虽然散伙了,但好歹朋友一场,你有什么东西不能告诉我的?!要是有什么难处,我也可以帮你啊!”
静默半刻,顾轩丞终究还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随后,屋内的光线就渐渐明亮了起来。
一瞬间,顾轩丞侧缩在玄关墙角处、衣衫凌乱、憔悴不堪的模样,完完全全落入了杜雅文的眼中。
看清顾轩丞的样子后,杜雅文的心猛地一沈,他凑过去将顾轩丞凌乱的额发拂到脑后,手指触碰到顾轩丞的额头,感觉一片冰凉。
杜雅文焦急而不慌乱的为顾轩丞拉好睡袍:“轩丞你怎么了?为什么身体那么冷?你之前在楼下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这样了?”
顾轩丞的面容很憔悴,脸色泛着恐怖的青白色,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吓到了杜雅文,所以他勉强勾起嘴角,冲杜雅文笑了笑:“不要担心……”
“喂,你都这副样子了,我不担心才有鬼!”杜雅文一边说,一边用力将顾轩丞从地上扶起来,让他躺到床上去,“虽然你当年背着我劈腿让我颜面大失,但我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小人,你要是生病了,我是不会见死不救的,所以你瞒我做什么,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