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土(男女支)下——里乘

作者:里乘  录入:03-17

这是第四天了,郝总攻坐在七目家门口,数着脚下路过的蚂蚁。

天黑黑,夜很美。

屋的主人还未归。

郝总攻逗着蚂蚁,一会吐口水淹它们,一会又用棍子堵住它们的路,无聊到极点。

等了很久,七目还没归。于是他就把手电筒打开,去巷口徘徊,并扯着破锣嗓叫魂:“七仔哟,快回来咯,阿爸给你买糖吃咯,快回来咯。”

“快回来咯!回来咯!”

叫了半小时。

“你可不是我阿爸。”巷口处传来人声,“我这么好看,我阿爸肯定也是美人,怎么可能像你这么丑。”

郝帅大怒,眼里喷火朝声源瞪去:“混蛋!”

七目斜斜靠在青砖墙上,一脸倦色:“宇宙第一邪魅攻,你又来找我干什么?难道又是什么忘带了?”

郝帅尴尬,想笑一笑,却笑不出来。

夜风有点凉。

七目拢着袖子,重重咳嗽了好多声,咳的连气都喘不过来了,眼睛红红的,像只兔子。

“你病还没好啊!”郝帅皱起眉。

“要你管!”七目傲娇了。

郝帅又怒了,但看在对方是病人的份子上,决定不和他计较,“册那!你这个老叫人操心的混蛋!”

边骂边走过来,背对着他蹲下,“上来!”他指指自己的背。

等了好半天,身后却没有动静。

回头一看,原来七目已走远。

郝帅的心堵的厉害,快步跟过去,一把扯住他的袖子,低声:“你是不是恨我了?”

“为什么要恨你?”七目平静得反问。

“因为我是那人的儿子。”郝帅把头垂得更低。

“养子而已。”

七目推开他,继续朝前走。郝帅急了,立刻跟上,亦步亦趋,“你想不想离开这里?想不想?想不想!”

“不想。”

“你胡说!你胡说!你这个混蛋就会睁眼说瞎话!”郝帅吼着吼着,眼圈红了。

这时,七目突然停住脚步,回过身来,冷冰冰的望着他:“从小被呵护长大的郝总攻,你不会明白靠吃垃圾存活的感觉吧?”

郝帅一愣。

如此耳熟的一句话,前阵子刚从钟子立那边听过。

“没人能救得了我的,你放弃吧。”

郝帅又一愣,脱口而出:“钟子立呢?”

“钟子立?”七目错愕,“你该不会觉得钟子立能救我吧?”

看着郝帅呆呆的表情,他笑了起来,笑弯了腰。

他想起以前郝帅跟他开过的那个玩笑。

郝帅问他: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骑士啊。

当时他笑着说:有,有,肯定有的,不过肯定不是你。

现在他说:“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骑士啊。在蹲了五年号子后,再骑着白马风尘仆仆的来解救你?放屁!都是做梦!钟子立这个人打我认识他开始,就不是骑士,是个卑鄙阴险的阴谋家!”

那天雨中,钟子立对他说:我是警方卧底,你欠我一个人情,现在是时候还了。

于是,他答应了那场铲除王明的合作,无条件的。

七目颓然靠着墙,微微喘息,脸上泛出一股迟暮的光。

他不该抱有任何希望的,很小的时候就明白这个道理了。

那时候,每天都期望着有人来救他。每天期望,期望完了失望,失望完了再期望,就这样重复,实在很痛苦。

虽然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了,可当他听到钟子立说出的那些话时,仍然会难受。

出狱那天,钟子立对他说:“你会过上好日子的。”

很简单的一句话,可他听了还是开心了好久。

这时,郝帅说话了。

“我,还有我!你狗眼瞎了看不见我是吧?还有老子,老子是郝帅!老子能帮你!”

第二十九章

午后,七目驱车往店里驶去。

去店里,已经成了他的生活必须,就像日常所食油盐一样。

是否以后会一直这样过下去?

这个问题他也想过,结论就是到时候再说。反正不去店里,一个人呆在家也没意思。守着几盏灯到深夜?看电视中欢歌?听邻家人嬉闹?亦或坐在沙发上读一夜屋子的死寂?

都不比去喧闹的场子来的舒服。

于是,秦七目不能过没有盐的日子。

“manager,您来了。”

一进场子,就见管事急匆匆跑来,“条子又来过了。”

“又来了?”七目蹙眉,环视大厅,果见气氛比往日冷清许多。

“暂时弄走了,不过那帮狗日的说晚上还会再来。”

最近,扫黄打非又开始厉害起来,场子里随时会有警察从天而降,扫荡淫窝,弄的诸位暗娼都很紧张,生怕不小心翻船。

为了这,场子向警方塞了大笔金钱,可新上任的警官很是难搞,正义凛然放话,绝不收贿赂。

七目头痛,除了扫黄打非的事,他还要负责接手货途,因他是新人,又是个靠卖身起家的人,不足以服众,很多人都不愿听他的调遣。

也许,是时候发泄一下了。

遣退管事后,他给申哥打了个电话。

这是申哥走后,两人第一次联系。

电话中,申哥的声音依然懒洋洋,吊儿郎当,令他仿佛回到才进圈子的那些日子。

“申哥,我是目七,有些事想找你谈谈,现在有时间吗?”

是他的话,申哥没时间也会挤出一些时间来。

半小时后。

护城河边某餐厅。

二人对坐,申哥叼着烟,七目啃手指。

“听说你小子混大了啊。”申哥调侃,模样比前阵子老了一些,额上多出几条皱纹。

“一般般。”七目搅着杯中的咖啡,一副很悠闲的样子。

“就是瘦了啊,病了?”

“没病。申哥你就是老了点儿。”

“靠。”申哥咧咧嘴,坏心的把嘴里一口烟朝他脸上吐去,看他两眼都熏红了,这才满意的说,“干这行的,人都老的特别快。我才30,可看起来跟40多的老家伙差不多了吧?”

语气有点儿莫名的沧桑。

七目沉默。

气氛突然有些伤感。

还好,两人都是感情稀薄的爷儿们,多愁善感也就那么一刹便足够。

闲聊扯够,是时候进入主题了。

七目将来意说明后——

“怎么应付‘正义’的条子?”申哥又点了根烟,连抽了好几口,才开口,“这有什么难的?”

“嗯?”

“只要让他不再正义就可以了。”

申哥突然凑近,对他低声,眼尾染上一层诡色,“你要知道,这世上没有绝对正直的人。只要他是人,他就欲望。”

人从出生开始就在欲望的烂泥地里打滚。

饿,贪,色,每一样都是需要,有需要就有欲望。

这世上没有无求无欲的人存在。就连那寺庙中的佛祖也还要吸人间供奉的烟火呢。

玲珑七窍心的秦七目,怎会不顿悟这句话的意思?

他低头,啃着手指甲,午后的阳光剔透了他清淡而好看的眉眼,鲜绿色的毛衣像片森林。

“我知道怎么做了,多谢申哥。”

申哥挥挥手:“谢就不用了,我知道你小子有手段。”

从第一次见面,就知道。

这小子野心勃勃,把命搭在刀尖上往上冲。有句话叫哀兵必胜,用在他身上再适合不过。

这时,窗外路过一道熟悉的人影。

那人在阳光下慢慢走着,走到转角处时,有个女孩子跑过来,甜甜蜜蜜挽住他唯一的一只手。

七目一怔,阿海?

“心情如何?偶遇老同事。”申哥拿眼斜他,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七目挺平静的,并没有特别激动。

于是申哥就说:“当初你陷害阿海,其实是为了救他才对吧?”

“没有。”

“嘴硬的小子,良心还没坏透,阿海帮过你一次,你念恩情,在打听到场子不会放他走人后,就生了这一计,也可一箭双雕。”

“没有。”

“听人说你把coco的那个孤儿院重新办起来了,花了不少钱吧。”

面对申哥咄咄逼人的追问,七目只有叹了口气,默认了。

时间差不多,是该离开了。

临走之前,申哥突然叫住他,他旋身,看见申哥把烟熄灭,神色倦怠而温柔。

“我下个月就要辞职了。”

“啊?”

“要结婚了。”

七目又是一怔,久久未将他的话反应过来。

结婚这个词,他从来就没听说过。或者说,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他一直以为像他们这种人一辈子就该孤独终生了。

申哥算是他人生的半个导师,在他下水时教会他许多处世原则,生存技巧。可这个不算太老却总是一脸沧桑的男人,现在跟他说,他要结婚了。

七目的心情极度复杂,除了欢喜还有嫉妒。

“恭喜,对方是?”

“你认识的。”申哥扬了扬手,七目这才看清他左手无名指上戴的戒指。

莫非是……

“宝妈?”

申哥笑呵呵的点头,望向窗外暖澄澄的世界:“我跟阿宝是同时起步的,争了这么多年,就是不肯放下面子。前阵子我得罪了人,差点小命挂掉。阿宝在我病床前哭的眼都肿了。那时候我就决定带她离开这,跟她好好过日子。有钱没钱都认了。”

“所以,以后我们大概不会见面了。”他顿了顿,又说,“你小子好自为之,能早抽身就抽身吧,这不是什么好行当。”

七目垂眼,好一会才说:“我就不了。”

王明才死的那几晚,他夜夜噩魇,冷汗层出。不过几日,双眼便深陷,仿佛又老了好几岁。

但无论怎样的恐惧,他头脑依然清醒如故,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要什么。

已走了一半的路,中途退出?结局只会两头都不到岸。

“老爸,你说吧,你要怎样才肯放过七目?”

温宅内,郝总攻第一百零百次对他老子问出这一句话。

温煦阳不鸟他,埋头工作。

郝帅继续磨,见他不鸟自己,一会唱歌一会放屁,放屁时还特意跑到他老子面前放。

屁声特别大,特别臭。

温煦阳果然被臭的受不了,一张帅脸暗暗发青。

郝帅得意。果然听甄纯的意见没错,吃洋葱放屁就是臭。

“你够了没?”

在他放出第三十个屁时,温煦阳终于怒不可遏,把桌子拍的啪啪响,“你这些粗鄙的东西到底跟谁学来的?”

“想知道呀?答应我啊!答应我我就告诉你。”郝帅不怕死的对他吐舌头翻白眼,直把温煦阳气的差点没晕过去。

孽子!

小畜生!

该把他吊在屋梁上用皮带抽个三五天!

“不成器的混账东西,再闹腾老子就把你送到美国念书去!”

郝帅不屑:“到了美国我照样放屁,而且每放一个屁都跟人家说我是你儿子,丢你脸,哼哼。”

温煦阳脸一沉,眼神变得危险:“你再说一次?”

有时候,郝帅也不明白,为什么像温煦阳这种叱咤风云的毒枭,除了他这个养子外,居然连一个亲生子嗣都没留下。

如此凶残好疑之人,却对这个养子付出一百二十分心血。给他安定生活,悉心呵护,让他天真无邪成长。

就算是亲生父亲,也不过如此。

郝帅捏着一只U盘,手心微微发凉。

下午的谈判又失败了。

父亲不可能放人。

他已把七目划分为自己的专属之物,用他的话来说,儿子就要有儿子的本分,不要对老子的东西产生不该有的念头。

郝帅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惹怒了父亲,如果再纠缠下去,一定会招来祸灾。

但他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七目在那个泥潭里继续深陷。

“你还有老子,老子可以帮你,老子是郝帅!”

那晚,他曾信誓旦旦说过这样一句誓言。

他发过的誓,就一定要做到。

因为——

郝帅抬头,迎风,器宇轩昂。

因为他是郝总攻,英俊的纯爷儿们!

正得瑟间,忽有一只小强爬来,大摇大摆停在他脚下,与他对视。

小强眼神轻蔑,郝帅眸光犀利。

二者都企图用眼神杀死彼此。

电光火石。

高手过招,气势胜!

郝帅承认自己的确被强哥的气势煞到了,否则他不会一跳三尺高,以龙卷风之速往门口逃去。

门口站着一个帅哥,狐狸眼眸笑笑唇,翘起来时非常讨喜。

“真火辣,郝总攻如此热情,真叫我吃不消啊。”

甄纯笑嘻嘻的望着吊在自己身上的郝帅,杏色眼仁里闪着粼粼波光。

郝帅顿时老脸一红,忙从他身上跳下,恶声恶气喷道:“热情你妹啊!臭流氓!”

“我没妹。”

“臭流氓!”

甄纯嘴角微妙又翘高:“屋子里有什么东西?把你吓成这样?”

“没什么。”郝总攻利索答道。打死他也不愿承认自己被一只小强吓到了。

甄纯不信,往屋里走,郝帅想拦他,可惜手脚没对方快。

一分钟后,甄纯出来了,手里捏着一只锃亮的小强。

“好酷的强哥,你也这样觉得吧?”

郝帅看看天,又看看地,决定装作啥都没听见。

“看看嘛,看看又不会怀孕。”甄纯不声不响靠近,忽地将强哥举止他面前,诱惑道。

咕咚。

郝帅咽了口口水,脸发白。

强哥的气势依然强大,足以将他杀的片甲不留。

“你瞧,它有一身黝黑的皮肤,穿着铠甲,头顶上的两根紫金须是多么的英俊潇洒。啧啧,简直就是蟑螂中的金城武,美螂王嘛。”甄纯毫不吝啬赞美着,见对方无有所动,别有深意的叹了口气,“你不这样觉得吗?”

去你个混蛋。

郝帅心想,吗的你这么喜欢这只蟑螂,你怎么不跟他结婚生孩子去!

“咦,这是什么?”甄纯眼珠子又一转,瞄见了他手中的U盘,就要伸手去抢。

郝帅忙把手避后,仰头望天,一副我就不告诉你的模样。

他认定贱兮兮的甄纯会来抢,又忙把U盘塞到内裤里,这才放心。

“收的这么紧,我知道是什么了。”甄纯璀璨一笑,“小黄片!”

月黑风高之夜,郝总攻的房间里传来惨烈无匹的嚎叫。

在仓库里理货的钟子立问甄纯:“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没啊。”

“好像在喊什么强哥。”

“没,绝对没!”

甄纯咬着棒棒糖,人趴在桌子上,笑的爬不起来。

日子一晃,一周又过去。

这一日,天朗气清,秋光绮丽。

王家的庭院里,十几人跪成一排,浑身上下皮开肉绽,血染大地。

“还有谁不服我的?站出来。”

坐在最上面的秦七目,悠悠喝着茶,鲜绿色的毛衣衬着他的脸呈透明状。

他的眼尾在众人身上轻轻扫过。

没人敢再吭声。

所有抗议之人,不是被收买,就是被刑罚,可以选择的话,没人愿受皮肉之苦。

除了那跪着的十几个人。

前不久,一批新货要发,七目要他们走水路以保安全,可原先属于王明的老部下都仗着资深历老,又嫌他出身低贱,不肯听从他的指挥,坚持空路,导致被海关查劫,损失惨重。

推书 20234-03-17 :天邪 上卷——且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