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也重新抽出剑,与韩之相背靠背站着,与众教徒对峙。
秋护法忽然又大喝一声,“杀!”
此句一出,纷乱的幻影忽然散成一团烟气一般,数道不同光色的异芒倏然从中射出,在高空中汇成一道如骄阳般耀眼的巨大光球。韩之相和安然仰起头来,便能感觉到那光球中蕴含的巨大力量,脸上的皮肤都被那气息刮过一般。
这一招不是那么容易接住的,韩之相和安然屏气凝神,把内息提至最高。
当那光球以轰天震地之势向着他两人头上袭来之时,两人运起全力,与那一道气芒相撞。霎时剧烈的气波向四方扩散,横扫树木草莽,林叶如暴雨般飘落。韩之相与安然两人都觉得手臂被撞得生疼,内息翻腾不已。而此时,却见春秋护法两人在半空中使出合招,秋护法立在春护法头上,一股内息由春护法身上流出,窜向上方,秋护法将他自己的内力与之汇聚在一处,随后凝在掌中,如飓风一般席卷过来,眨眼间便到了安然身前。
这一切发生在顷刻之间,刚刚接住二十多名教众使出的合招,根本就没有办法同时反手接住这一招。
竟然只剩死路一条。
此时却见人影一闪,悍然掌气袭来的时候,韩之相的衣衫在他面前铺张开来。
随后,便感觉一个人重重撞在他身上,两个人双双摔倒在地。
安然脑子里空白了一瞬,但很快便感觉到,有血液的温热滴在他的脖子上,蜿蜒着流了下去。
他感觉心脏一瞬间停滞了。
身上的韩之相,没有声息,没有动静。
眼见有人替安然受了这一掌,秋护法“啧”了一声,正打算再补上一掌,把安然一道结果了,却在此时听到一阵唿哨在林中响起。
春护法说,“明王等急了。”
秋护法有些不甘心地看了安然一眼,但还是下令道,“众人撤!”
“是!”
安然仿佛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刚刚逃过了一劫。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韩之相。总是笑着的双眼此时紧紧闭着,不见了笑意,眉间却仅仅蹙着,带着几分疲惫,几分苦涩,就算那天生上扬的嘴角,也掩饰不了。
或许,这才是他最原本的神情。
嘴边,下巴,衣服,都被血染满了,发冠也被那掌气震散,墨发铺展在地上。
安然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韩之相,这么破碎的韩之相。
有些害怕似的把手指放到韩之相鼻间,却察觉不到气息。
安然的手僵在原处。
“不……不会的……”
经过三四天的调养,凤歌感觉身体好了很多,至少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伤口也不怎么流血了。
这一日小二进到房里来时,便见到凤歌已经穿好了衣服,背上剑,一副要离开的样子。
“你来了,正要去跟你道别。”凤歌笑着说。
小二把给他做的面条放在窗台上,“你要走了?”
“嗯,这两天真是麻烦你了。”凤歌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身板挺得很直,完全看不出几日前那副快要没命了的样子,“过些日子,我会再来看你。”
小二没说什么。
凤歌也习以为常,冲他笑了下,便要经过他走出去。
在擦身而过的一瞬间,一句话却飘到凤歌耳边。
“你说……要帮我报仇……”
凤歌脚步一顿,回过头来,有点惊讶地看向小二。
小二抬起头来,一双不算大的眼睛直视着他,“是真的么?”
凤歌愣了两秒,像是听不懂小二说什么似的。
小二又收回视线,“算了。”
“我是认真的。”凤歌突然说道。
小二复又抬起头来,仔细打量他的神情。
凤歌也静静地望着他,黑色的眼珠深处,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不过……”凤歌继续说道,“你可能得等一阵子。以我现在的实力,还不是邱少京的对手……”
小二一双漆黑的眼睛,看在凤歌眼里跟从前那个谄媚却生动的样子已经完全不同了,那里面,一直是一片死寂。
不过今天,那双眼睛深处,似乎又浮起一丝光彩。
“我可能有办法,让你打败他。”
第 42 章
“我可能有办法,让你打败他。”
凤歌看着小二,面现讶异迷茫,“你说什么?”
小二抿了抿嘴,表情有些不自然,一副想说又不愿说的样子。
凤歌也不催他,只是静静等着。
“我……”小二终于开口,却并不敢看着凤歌,“你应该知道……我……我有开阳之元吧?”
凤歌点点头,“的确,江湖上都已经传开了……但是你放心,我救你,不是为了这个。”
“可我想要报仇……”小二没有抬头,看不清面容,声音也不大,却十分坚定,“我想要邱少京死。”
凤歌叹了口气,“我明白。邱少京身为正道魁首之一,却为了开阳之元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来,的确该杀。”
小二抬头,认真地看着凤歌,“你真的会帮我的吧?”
凤歌郑重地点一下头,“如果这是你希望的。”
小二看着那双美丽的眼眸,那似曾相识的温柔专注,手狠狠地攥成拳,“我……我想我知道开阳之元的使用方法……”
“……”
“我……以前跟闵长乐在一起过一段日子。他第一次行刺你爹没有成功,还受了伤,第二次却轻而易举就将你爹杀死……他之所以突然变得那么厉害,可能是因为……”
提到凤一殊,凤歌的表情却并没有太多变化,只问了句,“是因为什么?”
小二深深吸一口气,饶是厚面如他,此时脸颊也微微泛红了,“因为他跟我上过床。”
凤歌一下子愣了。
小二不敢看凤歌,手抓着衣角,径自背书一样说着,“我爹说,我跟开阳之元已经融为一体。如果要得到开阳之元的力量,大概就是要通过这种办法吧……我知道我不是什么美人……如果你不嫌弃……我……我什么都能做……请你一定帮我杀掉邱少京!”
凤歌则完全呆了。
原来开阳之元的使用方法,竟然是如此这般……
“小二……我……”
听到凤歌语气中的踌躇,小二突然觉得自己十分不堪。虽然他一直就很下贱,但现如今竟然不要脸地说出这种话来了,而且……人家还不情愿……
果然是送上门都没人要的。
他赶紧说道,“算了算了……就当我没说好了……我就是随便那么一说……”话一落,他就窘迫地想要逃跑,却在刚刚迈出一步后被一双手轻轻挽留住了。
凤歌抓住小二的肩膀,“等等……我并不是嫌弃你……”
小二脚步顿住,整个人都十分紧张。
“只是……这种办法实在是……”
“我知道我知道……你还有事忙吧……我先去厨房刷碗了……”
“但是如果你真的想好了……然没意见……”
小二一下抬起头来。
凤歌也有些局促的样子,眼神中有些躲闪,“但是,你真的想好了么?”
小二看着凤歌,双眼中所有怀疑迷茫渐渐地沈淀下来。半晌,他告诉凤歌,“嗯,我决定了。”
只要能报仇,什么都可以。
反正他本来就什么都没有了,孑然一身,不论如何,都不会有人为他难过的。
长乐在五道镇古董店下的地宫里,右手支着头,斜靠在紫金椅上闭眼假寐。他的另一只手隐藏在宽大的紫色描金袍袖之中,无力地耷拉在身侧。在无妄宗服下芣苡 公的吞心散后,他便立时用功力把毒性压制在左手,所以左臂完全失去了知觉。这样的办法虽然令他无法动用左手,甚至有失去整条手臂的危险,却可以避免承受每 日一次的毒发之苦。
但若三月后没有解药,毒性还是会顺着那只手的经脉蔓延向心口。这些天,他也比以往更容易觉得疲惫,手臂还会时常隐隐作痛。
闵合忽然出现在大堂里,跪在他面前,“主人。”
长乐懒懒地掀开一只眼睛的眼皮,“嗯?”
“属下已经带人探过自在门,没有找到小二,但是已经绘好了自在门的地图。”
长乐已经懒得多说一个字,只是微微直了直身体,伸出右手。闵合连忙呈上羊皮纸卷。
“下去吧。”
“属下告退。”
闵合背过身,向大门走去。隐藏在阴影中的面庞,却隐隐透露出一丝阴冷的神色。
长乐展开纸卷,仔细查看着自在门的结构。自在门是一座恢弘的府宅,占地百亩,坐落于半月河上游水流湍急之处。四周土地平旷,没有什么高大的树木,多是裸露的黄色土地,举目四望,是无穷无尽的土原,深深浅浅变幻的沧桑黄色,带着几分苍凉悲壮的味道。
以铸造兵器闻名的自在门,共分九宅九院,方方正正地排列。每个宅院各司一种兵器的铸造,十八般兵器样样皆有,任何一把拿出来,都是天下群雄竞逐的神兵利器。
长乐仔细记住各个宅院的分布,出口入口,眯起的眼睛中闪过锋利如刀的光。
之前他已经从芣苡那里得知,自在门与无妄宗串通的事,安路遥虽是被无妄宗所抓,人却早已被转去了自在门。而小二,无妄宗根本连碰都没有碰一下,一切都是自在门在捣鬼。
芣苡之所以把一切告诉长乐,也是怀疑自在门会不守信诺。
想到小二已经在自在门中呆了这么久,他就心中抑郁,胸口一阵阵发慌。
【邱少京么……你最好乖乖合作。】
安然背着韩之相匆匆忙忙赶回摇光城。涂无涯倾尽全力救治,总算是堪堪留住韩之相一条命。
当时情形凶险至极,韩之相甚至连呼吸也没有了。若不是安然将自己的气息渡给他,并及时用内功护住他心脉,就算是神仙也无力回天。
现在的韩之相并没有脱离危险,五脏六腑受创严重,随时都有可能再次衰竭。他双眼紧闭,无声无息躺在床上,脸白得快要透明了,嘴角微微上翘的弧度,此时看起来有些苦涩。
安然坐在他床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
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为了小二之外的人,害怕至此。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韩之相会消失在他的生命中。好像自从十七岁那一年,与韩之相初见,看到那人渐渐迷乱沦陷的目光,他便知道这个人会一直追随着他。
果然,日后不论发生了什么,韩之相就像个影子,总会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边,悄然到他渐渐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
是因为习惯了么?所以当看到韩之相倒在他怀里,再无一丝生命痕迹的时候,会害怕到全身颤抖?
其实,他一直是看不起这个人的。
只因为自己比哥哥优秀一些,就变了心。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哥哥为了他伤心难过,若不是他,哥哥也不会离开自己。
可为什么,明明是这么浅薄自私的人,却要为了自己而死呢?
此时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安然却有些惘然了。
就好像,他从来没有真的认识过这个人。
裸 露在被褥之外的手微微蜷缩着,好像在等待什么似的。安然看了一会儿,鬼使神差般地伸出手,轻轻握住。
有因为长年拿兵器而练出的茧子,有些冰凉的温度,跟以前的温热完全不一样。
“醒过来把……别再睡了……”幽幽的低语,好像是风中的一声叹息。
青山静,古木幽。
月色初上,如水一般倾覆在树梢尖,顺着略略敞开的窗缝,流入光线暗淡的屋子里。夜风柔软,贴着墙面无声地吹着,撩动耳边的发丝。
小二和凤歌肩并着肩坐在床边,两个人都把手放在腿上,坐的端端正正,目不斜视。
两个人已经这么坐了快一个时辰了,气氛尴尬无比。
过了一会儿,凤歌终于开口,“你……你还是先休息吧……这件事,你还是再考虑考虑比较好……”
说完,他便站起身,要离开了。
刚刚迈出一步,手却被拉住了。
转过头,便见小二仍然看着不远处的地面,手却牢牢抓着他的手腕,半晌,才缓缓松开,伸到自己的衣领边,解开了一粒扣子。
紧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一点一点裸 露出来的锁骨仿若沟壑一般鲜明深邃,被照射出柔和的阴影。皮肤被黯淡的烛光照射成小麦的颜色,上面漂着几颗明媚的光点,好似散发着温醇的热度。
凤歌有点愣住了,木木张张看着他,不知道该做什么。
小二解开上衣,抬起头看了凤歌一眼,平凡而微微泛红的面容上此时看上去带了几分清澈如水的单纯,黑黑的眼睛里却又仿佛飘着几丝魅色。
见凤歌没有反应,小二一狠心,从床上跪起来。这种高度刚好比凤歌稍微矮一些,伸出手,勾住凤歌的后颈,微微向下一拉,同时扬起自己的脸颊。
双唇轻触,最初青涩而小心。小二在凤歌的双唇上浅浅地摩擦了两下,却不敢进一步深入。虽然他早已有了很多次经验,跟闵然在一起时,更是什么都干过了。可跟凤歌这样根本不是那方面关系的人做这种事,就算是他,也觉得局促不堪。
感觉凤歌像木头一样没有反应,他越发觉得沮丧,这么点事都做不好,自己果然是一无是处了。
眼一闭,心一横,干脆伸出舌头,挤进凤歌的双唇间,一下一下试探般地挑逗着凤歌的舌。柔软而湿濡的触感,缠绵悱恻的摩擦,这勾引的动作终于引得凤歌找到 了感觉,有些生涩地回应起来。吻逐渐浓烈,水声显得有些情 色,凤歌也逐渐从被动变成了主动,伸出手托住小二的后脑,用力地吻了下去。
两幅不断摩擦的年轻躯体,轻而易举带起一片燃烧的火焰。小二裸 露的胸膛上传来诱惑的温度,好像浓烈的酒,淡淡的气息缭绕在空气里,酿造出几分醉意。
凤歌感觉自己心跳加快,呼吸急促,那里已经有了反应。他不是纵 欲之人,甚至可以说是苛刻地克制自己,这样少有的感觉令他心慌,却也有些难以自持的兴奋。
两人终于分开,相离的一霎那拉出一条细细的银丝,更添几许暧昧。凤歌眼角湿润,嘴唇红艳欲滴,比原来还要俊美几分。小二有点迟疑地伸出手,去解凤歌的腰带,动作小心而认真。这样顺从的样子,令人更添几许难耐。
凤歌看着小二一点一点为他解开衣衫,然后便坐回床上,抬眼看向他,嘴唇上还残留着咬痕,一副请君品尝的样子。
就连那副平常的面容,此时也如妖精一般魅惑人心。
凤歌终于抛弃最后的矜持,被本能支配。
他褪下自己的衣服鞋袜,上到床上,跪到小二上方,把他按了下去。躺在他身下的小二目光中似是含着一层水光,衣衫大开,露出圆润的肩头,胸前两颗红樱娇柔地点缀在皮肤上,下腹上一颗血色的痣妖异地闪烁着,似要燃烧起来一般。
凤歌沉静而温润的眼睛中染上欲 望的色彩,他低下头去,在小二脖颈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吻痕,皮肤被吮吸着,被牙齿研磨着,皮肤下面点起一簇簇微小的火苗,麻麻痒痒的。可是小二却找不到从前 与闵然在一起时那昏天黑地一般的放纵感觉,身上那个人的气息不一样,不是他记忆中那个平凡却魅色无边的紫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