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手一起吃糕,随后唧唧咯咯有说有笑,不一会就互相打趣混熟了。林笑等人也都乐呵呵地瞧着。
众人坐着谈了会天,又吃了些酒馔,云心便吵着唱歌,唱了两句《寒衣调》又不好意思了,要兰若替她唱完。兰若笑吟
吟取了琴,却没接着云心的唱,对大家嫣然笑语:“妾身献丑,就把这‘思凡’送给云心吧!”
于是笑呵呵地唱道:“只因俺父好看经,俺娘亲爱念佛。暮礼朝参,每日里在佛殿上烧香供佛。生下我来疾病多,因此
上把奴家舍入在空门为尼寄活。与人家追荐亡灵,不住口的念弥陀。只听得钟声法号,不住手的击磬摇铃,擂鼓吹螺
。平白地与那地府阴司做功课。多心经都念过,孔雀经参不破。惟有莲经七卷最是难学,咱师傅在眠梦里都教过。念
几声南无佛,哆呾哆萨嘛诃的般若波罗。念几声弥陀,噫!恨一声媒婆。念几声娑婆诃,嗳!叫,叫一声没奈何。念几声
哆呾哆,咳!怎知我感叹还多!……佛前灯做不得洞房花烛,香积橱做不得玳筵东阁。钟鼓楼做不得望夫台,草蒲团做
不得芙蓉软褥……啊呀天吓!不由人心热如火!不由人心热如火!今日师父师兄都不在庵,不免逃下山去,倘有机缘,亦
未可知。有理阿,有理!……”
众人听到最后,齐齐笑得打跌,趣云心道:“原来九儿是思凡了!难怪不再拜菩萨读经了!”
云心呵呵笑着,丝毫不恼地道:“我就是阿!怎么样!?”随后冲兰若大笑,“这词谁写的阿!真是说到我心里去了!每日
里读经真是烦死人了!姐姐你唱得好!我要学!”
…………
大家热热闹闹乐呵着,忽听楼下传来乒乒乓乓的摔打声,又听见对骂声,众人都好奇地听着,麒玉赶紧打发了个小厮去
打听楼下出了什么事,过了会听见都消停了,小厮回来说楼下是两位大臣争夺一个叫“燕娘”的歌妓,都要那女子伺
候,然后吵了起来,两边都有一群人,还动了手。最后还是掌柜的说再闹下去恐惊扰了楼上的贵客,那两伙人才悻悻地
各自散了。
“是哪两伙人阿?”
小厮回道不知,就把掌柜的找上来。掌柜的来了,回说是简御使跟王太傅家的孙子乐榕,各自带着自己的友朋,两边起
了争执。林笑等人对视一眼,均想这哪是什么抢歌姬,根本就是看不顺眼借故找茬。这群大臣一个个真是没救了。
于是放下这事,又是笑闹嬉耍不提。
及至到了夜深,快到了宫禁的时间,林笑和云心不得不走了,大家才意犹未尽地分开,云心和兰若已经好的亲姐妹一般
,这时云心恋恋不舍地站起来,跟兰若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还约好了下次有机会云心还要偷跑出来找兰若玩儿……
麒玉跟兰若恋恋不舍地执着手又诉了些体己话,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林笑他们下楼。还没等众人各自上车,就听见河
面上传来“扑通”一声。
“有人落水了!”麒惠眼尖,立刻叫道,然后众人就忙忙地赶到河边,砾岩一把拉住林笑等几个皇子,沉声道:“殿下们
请在岸上呆着,属下们自会下去捞人!”说着对朱明和准提二人下了个命令,二人鱼一般跃入河中,水花都没溅起多少
,林笑心道这要是在现世,凭准提朱明二人压水花的本事准能进国家跳水队了。正胡思乱想着,朱明已经把那落水的
人捞了上来。
“启禀四位殿下!这人已经死了。”朱明把落水者弄上岸,就开口道。
“啊!”云心尖叫一声,一下子把脸钻进麒玉怀里,浑身都不住打战再也不敢看。麒玉赶紧抱着她的肩膀不住抚慰。
“死后抛尸……”林笑一看那人浑身僵硬、脸色蜡白,身体挺得直直的,放在平地上脑袋却向斜上方抬起一个诡异的
角度,立刻有了判断。
“没错,我和准提一摸到他的僵硬之态,就知道是个被抛尸的,所以准提顺着刚才出声的方位追去了……”朱明擦了
把脸上的水,沉声道。
“这人……”林笑和麒惠仔细看着那落水者的模样,只见他穿着单衣,头发有些凌乱,一双手却紧紧佝偻在胸前,而那
略有些肿胀的脸上双目凸起,林笑等人仔细看了一会,不由一起惊叫:“简按!这不是那个御史简按么?!”
第十二章大昊法医?
“去通知大理寺!”麒玉忙对身边的春风楼掌柜道,掌柜的刚要吩咐人,忽又抬起眼问麒玉:“奴才该说是哪位殿下吩
咐的呢?……”言外之意,公主的身份是不能说的,麒玉领着弟弟们逛官库自然也不是什么好听的说法,林笑微一沉吟
,麒惠已经抢着说:“七哥你送心儿回宫,就说我们是在你府上吃酒,我和光儿散了之后自己出来玩遇上的。”麒玉犹
豫一下,点点头,林笑对春风楼掌柜吩咐道:“我们今儿没来过,是走到这边捞了人,才通知你们过来的。”掌柜的连
连答应着,对身边一个眉目灵秀的青年吩咐道:“都听到了么?还不机灵点,去大理寺叫人!”青年打个千儿,飞快地去
了。
掌柜的又忙忙地跟楼里人嘱咐了一遍,麒玉抱起浑身瘫软路都走不了的云心上了马车,忙忙地去了。不一会大理寺卿
罗振纲带着大理寺少卿与右丞,领着一众刑官差役就急火火地赶到了。可罗振纲刚到就忍不住沉下脸,因为他看到林
笑正在简按的尸体上东摸西摸,偏还一副严肃的模样,而且还把简按得衣服也扯下来,正对着简按背部形状诡异的紫
红色尸斑按压。
“十四殿下!”罗振纲沉下脸,肃然道:“请二位殿下避开一边,死尸腌臜,天潢贵胄怎能纡尊触碰此等污浊之物!下官
已带了提刑官与经验老到的仵作,殿下们就不必费心了!”
麒惠脸色不豫,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拉拉林笑的衣袖,示意林笑走开。
林笑起身让开,麒惠掏了帕子给林笑拭手,旁边几个刑官立刻跑上来抬了尸体放到敞亮的地方检察起来。
“二位殿下,可否讲一下发现尸体的始末?”旁边大理寺少卿陈平和右丞张挺带着两个主薄捧着纸笔上前询问二人经
过。罗振纲却跑到提刑处跟着尸检。
“我和光弟从这边过,听见水响,初时我还道是有人落水,因为距离还远,也看不分明,及至到了这边,光弟的两位侍卫
大哥就下去两个把简御史捞了上来,朱明大哥负了这尸体上来,一上岸就说人已经死了,推测说是抛尸于此,然后准提
大哥就顺着抛尸的方向追下去了,不过他刚才回来说没见到抛尸的人。”麒惠迅速说道。
“十四殿下为何动这尸首?”陈平想了想,还是问道。只见满满的围着的一圈大理寺差官都堪堪望着自己,林笑只好
无奈地说:“我想看看他的尸首,推测一下大致的死因和死亡时间罢了。”
听了他的话,很多差役不由撇撇嘴,露出嘲讽的神气,心道你这长在禁宫里的小娃儿怕是好奇、想看看尸体啥样吧?!
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推测死因和死亡时间。真是好笑。陈平和张挺显然也是如此想的,但是表情却依旧肃然。罗振
纲和几个提刑官低声嘀咕了半天,这时听到林笑的说法,罗振纲走过来,面无表情地道:“十四殿下,那你觉得简御史
死因是什么呢?”
“扼颈而死。而且似乎死在榻上。”林笑只好说。“他已经死了至少2、3个时辰了,当然,也很有可能是因为现在是
夏日,气温高,尸僵出现的快,但是考虑到简御史是壮年男子,所以死亡时间最快也不会超过2个时辰。”2个时辰换算
一下就是4个小时,也就是说,这简按大概是傍晚时分死亡的。
“哦……”罗振纲瞳孔缩小,深深地盯着林笑,“殿下如何判断出他是被人扼颈致死的?”
“他颈部已显出扼痕,并且上下唇有粘膜出血,而且眼结膜也有出血点,还有颈部有点状表皮剥落,及皮上有片状出血
,那些都足以说明是死于扼颈。更何况他的尸斑呈深紫红色,显见的死得非常迅速。并且,尸身手臂佝偻于胸前,手掌
呈抓握态,似乎死前经历过挣扎,指甲中也有从施暴者手臂上抠下来的皮肉。”林笑轻声说。这下所有的差官都傻眼
了,愣头愣脑的地看着他。连张挺和陈平都讶然看着林笑,“想不到十四殿下竟然还精通尸检勘验之学!”罗振纲忽
然展颜赞道,继而悠然道:“可殿下又怎么肯定他死于榻上呢?”
“从尸斑出现的位置看。如是仰面平卧的尸体,尸斑出现在枕部、顶部、背部、腰部、臀部两侧和四肢的后侧,当然
有时也见于尸体侧面,甚至上面的倾斜区如锁骨上部。从简御史尸体背部、枕部、腰、臀两侧出现的尸斑可推测他
死时正是仰卧姿势,而他脖颈向斜上方不正常的抬起,恰是因为他死时枕着枕头,并且死后一段时间里尸体都未曾移
动过位置。而且,我刚才仔细检验了简御史背部的尸斑,均匀地呈现出花纹状,有可能是卧榻上的枕席的花纹印了上
去形成的。”林笑侃侃而谈。
听到这里,罗振纲和陈平张挺对视一眼,一起不顾官仪地飞奔到尸首旁边,翻过简按的后背贴近了细看尸斑,张挺讶然
叫道:“果然!不细看还看不到!”于是好多刑官都围上去也跟着看,这下子众人再看向林笑时目光就不一样了,带着
些佩服带着些敬意。麒惠笑嘻嘻地看着林笑,一脸得意。罗振纲本来出言询问不过是想给林笑个下不来台,让他记住
以后不可乱动大理寺的人还没动过的东西。谁知林笑竟然让他们大吃了一惊,还说出了他们没发现的线索!登时罗振
纲这个朝中著名的强项酷吏就对林笑刮目相看了!
“没想到十四殿下竟然是勘验的高人!下官们刚才多有得罪了,请二位殿下恕罪!”罗振纲诚恳地对林笑施了一礼,“
还要请教十四殿下是如何准确地断定简御史死于2、3个时辰前的?”
“我刚才检查时发现简御史的下颌、项、肩、肘都已僵硬,唯独下肢偏弱,考虑他曾遭移尸,所以尸僵可能被人为强
行破坏过,于是就重点检查了他的下颌,肌肉强直,又看了眼球状况,因为是眼睑未曾闭合始终张着双目,所以巩膜干
燥变薄,有些许巩膜黑斑,并且瞳孔透明度逐渐丧失,可见其死亡时间至少2、3个时辰了。”林笑道。“当然,更精确
下他的死亡时间还要靠解剖,看他腹内的食物消化的情况。”
“……”一堆刑官都听傻了,几个年纪不小的老仵作都现出激动之色,罗振纲怔忡听着,愣了半晌,忽对林笑一揖拜礼
,叹道:“想不到啊,殿下真乃奇人也!金枝玉叶,竟肯下心思钻研这些刑修勘验之学!下官实在汗颜!……请问殿下师
从何人?下官想请那位传授这些勘验学问给殿下的老师到我大理寺中任职供奉,还望殿下不要推辞!”
“啊……这,”林笑不由现出为难之色,“传授我这些知识的老师……已经去世很多年了,他尊讳宋慈,是位——郎中
,只是他曾深入研究过法医勘验之学,是以自己总结编撰了一本书,叫《洗冤集录》……”
“那书现在何处!?”陈平激动地问。“可否给我等一观?”他身边的一些仵作也都激动地拼命点头。
“阿……那个……在萧国时丢了。”林笑一头汗地道。
“啊?……”大理寺的众人都面露失望之色,罗振纲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唉,也算天意吧……实在是太可惜了……太
可惜了。”他知道林笑身为皇子是断不会到大理寺任职的,本来指望林笑能把他的老师弄到大理寺当供奉,可谁知那
位高人“宋慈”竟然已经死了,再听说宋慈还有着诉传下,当即大喜过望,谁知又是一场空。平日里棺材板似的脸此
时也忍不住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看着众人失望的表情,林笑犹豫了一下,想了半晌还是说:“麒光幼时常诵读师傅大作,所以……还记得个八九不离十
。等下回去了我给你写下来吧!”
“啊?!……殿下竟然已经背诵下来了,太好了!邀天之幸阿!”罗振纲等人立刻又大喜,这一波三折忽喜忽忧的简直像
坐过山车一般,好在最后结局不错。“二位殿下不如跟下官们回大理寺一趟,尝尝我们后院橘树上结的新橘,下官等
再与殿下谈谈这勘验的学问……”陈平热情地邀请着林笑,罗振纲等人也一脸热切地望着林笑,生怕他不答应。
“罗大卿,陈少卿,诸位差官,光儿住在宫内,是有门禁的,此时还不回宫的话只怕皇祖母和父皇惦记,反正他也跑不了
,明儿散了朝让他跟你们回大理寺衙门,任你们差遣如何?”麒惠这时笑着出来解围,大理寺的众人一想也对,当下也
不强拉林笑了,罗振纲挥手让刑官们抬了简按的尸首回衙,自己领着几位主官却热情地又跟林笑叙了几句,这才满面
笑意地走了。
夜风暖暖地吹拂在身上,一扫刚才在河边时的污浊阴晦之气,林笑和麒惠急匆匆地赶到丽正门下,刚要叫门,就见淳于
煌出现在丽正门城楼上,对着二人说:“陛下刚才传旨,十四殿下回宫后速去勤政殿见驾!”
林笑心中一沉,暗道莫非云心去春风楼的事被皇帝知道了?!麒惠也是面色微变,二人对视一眼,林笑对麒惠说:“惠哥
哥就送到这吧,光儿这就去见父皇。”
“嗯……若是父皇责怪,你就全推到我身上就是。”麒惠不放心地叮嘱一句,才一步一回头地去了。
林笑跟在淳于煌身后,两人都没说话。走了一阵林笑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淳于煌:“淳于将军,父皇为何事找我?”
淳于煌默然。
林笑看着他沉默高大的背影,面上不由泛出一丝苦笑,这淳于煌自上次太后设宴、拒绝皇帝让他向云心求婚的暗示后
就宛若在宫中消失了,身为保卫皇城安全的禁军统帅却天天呆在皇帝身边,都不曾在宫中与众人打个照面,就像故意
躲着云心林笑似的。
今天又冷冰冰地传圣旨,跟他打探他也不肯开口,倒像林笑欠了他八百贯。
“喂,大个子……”林笑忍不住郁闷,紧走几步扯了疾走的淳于煌袖子一下。这下淳于煌站住了,却回过头来直直地
盯着林笑看,那眼神深幽幽的,吓得林笑登时就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肚里去了。
“听城门的兄弟说,十四殿下这几日回宫都在宫禁后?”淳于煌终于开了金口。
“只有昨天阿……今天这不是就赶在宫禁之前回来了么……虽然也有些晚了,不过那是有缘故的……”林笑赶紧解
释。淳于却还是那副表情看着林笑:“都说殿下跟七殿下走的近,玩得好,还一同去了户部设下的官库喝酒作乐。”
“什么呀……谁胡说的呀?……”林笑尴尬地讷讷道。“七哥只是带我去了些酒楼吃饭,之所以去户部检点所的酒楼
只是因为在那不会被人打扰,而且身份也没那么敏感……父皇莫非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