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靠近了就觉得寒气森森让人直起鸡皮疙瘩)。不想今日罗振纲居然当众露出了欢天喜地烂漫如孩童的笑模样,就
差没有手舞足蹈了,简直就如阎王簪花、罗刹撒娇——说不出的诡异难测。
“呵呵呵,罗卿居然欢喜至此,麒光,你可要全力辅佐罗卿,万不可让罗卿失望啊!”龙煊烨笑眯眯地叮咛。“朕也很
久没见过罗卿展颜了呢。”
散了朝,罗振纲就急急地一把抓住林笑的手腕,拽着他就往外走。
“罗大人……”林笑苦着脸,差点被他拽个跟头,“我自己能走。”
“我们得快点!”罗振纲道。“一衙门的人都盼着殿下把那《洗冤集录》写下来呢!昨儿我们一宿觉都没睡好!”
“呵呵呵……”林笑看着罗振纲一脸热切、瘦铮铮的身体拔得如同疾风中挺拔的松树般的身姿,忍不住笑了,罗大卿
那冷酷的脸下隐藏得居然是一颗对科学充满激情的心!这样的大臣才堪称国之栋梁、士大夫中的刚直之臣吧!
“哈,看不出罗大卿平日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原来好的却是这一口阿!十四弟好手段啊!”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飘过
来,麒镇冷笑着从二人身边走过,仰天打了个哈哈,又冲一旁呸地吐了口唾沫,洋洋得意地走了。
“……”罗振纲的脸一下沉下来,几乎变成了黑的,眼神阴森森地盯着麒镇的背影,却没松开抓着林笑腕子的手,林笑
被他捏的手腕都快断了,情知他是真怒了,当下强笑道:“大卿息怒、息怒!麒光听说过一个笑话,有人访友,其友为一
僧,那人到时僧正打坐,于是那人笑言:汝看起来好像一坨粪溺之物!僧张开眼看着那人,笑语:老纳看施主却似佛陀。
……心中有佛的,看人无一不是佛;心地龌龊的,就看人无一不似粪溺了!大卿何必跟心地龌龊的小人一般见识呢!狗
咬了人,难道我们还反咬狗一口么?狗吠得再欢实,也终究不过是个不通人性的牲口罢了!”说罢笑吟吟地看着麒镇背
影,罗振纲闻言大笑,朗声道:“不错,总不能跟狗一般见识!”身边经过的朝臣听闻这些言语,也多有偷笑的。麒镇走
的不远,自然听得清清楚楚,气得脖子都红了,狠狠回头瞪向林笑与罗振纲,却被麒旭连拉带扯地拽走了。
“哈哈哈哈……”麒玉和麒惠哈哈哈大笑,“小十四,你嘴可真损!……”
麒泰和麒贤、太子在一旁无奈地看着捧腹大笑的几人,却也没说什么。
大理寺的后院果然长着繁盛的橘树。阴森森的衙门后面居然别有洞天,扑面而来的清新之气令人不由精神一振。
“好大一片橘树阿!”林笑不由赞叹。
“嗯,每年新橘下来都有柑子团的大商户来收购,所得款项就作为夏补发给衙内家属及遗属,还真能解决不少燃眉之
急呢!而且后面就是刑司,阴沉惨淡的,种了这些橘树还能调和下阴气戾气,也算一举两得。”陈平和张挺热情地陪着
林笑,“下官们给殿下找了衙门里最好的屋子,门朝着橘园,窗开在向阳的南街,一点浊气都过不来!平日这屋都是大
卿休息时用的,昨儿大卿就给屋子倒出来还让人好好拾掇了一番,保证殿下能在里面心情舒畅地办差!”林笑差点吐
血,这罗振纲真不愧是刑官之首,昨晚上就在算计着怎么把林笑赚到大理寺来了,这心思也太缜密了些!
“呃,案子进展如何?”林笑忙问。
“昨儿夜里下官们就去简御史宅里查了一遍,在他榻上找到了一块竹编的凉席恰好和他背上的尸斑花纹相符。他府
里只有三个下人,一个管家,年纪挺大半聋了,睡得很早什么都不知道;一个厨子兼跑腿的,现在押在监里,一个跟班加
马夫加书童,也押起来了;他还有个叫小桃红的侍妾,昨晚却被简按关在柴房里,说是因为惹了简按生气,所以简按死
的时候身边一个人没有……”
“他们胳膊或者手背上没有抓痕么?!”林笑忍不住惊问。
“没有。”陈平和张挺一起郁闷地叹了口气。
“难道会是外人进了宅内行凶?”林笑不由皱眉思索。
“这些事有下官们来办!只要人都在,总能找出些蛛丝马迹来!大卿请殿下在这边休息,好好把那部《洗冤集录》写下
来,为了这事大卿一夜都没休息,就等着今儿殿下来呢!”陈平笑呵呵地说。“纸墨笔砚都准备好了,伺候的人也都挑
了机灵的……殿下快进去吧!”说着推开一扇雕花木门,果然是一间宽敞洁净的厅室,空荡荡的在地中间摆着一张大
檀木桌子,桌子上整齐地放着笔架纸墨砚台,两个清秀白嫩笑盈盈的小书童正在研墨,见众人开门,立刻跪下跟林笑见
礼,口称:“子墨、子浓叩见敏亲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果然是机灵的僮儿。
林笑苦笑着看了众人一眼,心道这帮人还真是用尽了心机,自己就快给他们写吧!要不然人家不白费这请君入瓮的准
备了?
于是大步走到案前坐下,朗声道:“子墨,笔来!”
陈平等人大喜,告了退悄悄地去了,好似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吵到了林笑一般,估计为了让林笑安静地默写《洗冤集录
》,今儿大理寺衙门都不动刑了!
麒玉揣着些“禾芳斋”的点心,乐呵呵地进了瑶安宫。
一见麒玉,躺在榻上正愁眉苦脸的云心一下子来了精神,“七哥,你怎么来了?散朝了么?”
“昨儿你吓坏了吧?刚才散了朝我无事,就去了春风楼。你兰若嫂子心里一直惦记着你呢,这不让我把这点心带给你,
让你吃着,还带话跟你说让你好好将养,昨儿吓得够呛,这些日子读读经,去去晦气,等好了七哥再领你出去玩儿!”说
着摸摸云心的小脸,“一晚上没睡好吧?脸儿都黄了。”
“没事儿,我才没吓着呢!呵呵呵,还是兰姐姐好!”云心兴奋地拿过点心,几下打开包点心的纸,拿起一块就放进口里
——“嗯!太好吃了!……唔……最喜欢……的就是……”旁边的宫人端来茶水,麒玉赶紧喂她喝了一口水喝,“慢点
吃,别噎着!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几块点心罢了,至于那么狼吞虎咽么?宫里的厨子做的不是比这好吃……傻丫头。”
“当年我自己跑出宫去迷了路,饿了一整天……淳于煌找到我的时候就给了我一块千层糕吃……虽然搁在他怀里时
间太长都压扁了,可是也很好吃……”云心忽然郁郁地道,手里拿着千层糕,却再也吃不下去了。看着手里的糕,泪水
渐渐蒙住了眸子,“以前都是他给我偷着买点心带进宫来的。”
看着云心垂首伤感的模样,麒玉不由叹了口气。“傻丫头……你要真那么喜欢那个淳于煌,我就去跟父皇说让父皇给
你们赐婚算了!”
“才不要!谁喜欢他!?一张脸傻乎乎的,人又是个笨木头!我才不要他呢!”云心嗔道。脸儿却红了,随后从榻边枕头
下找出一个小檀木首饰盒,递给麒玉:“这是我昨儿晚上回来找的,你帮我给兰姐姐!”
“什么呀?”
“冰玉镯,我有一对,给姐姐一只!呵呵呵,我要和兰姐姐结成金兰姐妹!”云心得意地道。
“那怎么行?这镯子是皇祖母在你生日时赐给你的,怎么能随意送人呢?”麒玉赶紧推辞。
“结拜姐妹当然要送自己最好的东西呀!再说就这镯子成对,我和姐姐一人戴一只,就算不能常见着,也跟在一起一样
……”
“这我可不敢要!”
“又不是给你的!”云心小嘴一噘,把盒子塞进麒玉怀里,嗔道。
“那……算了,我就收着吧!”
“我的兰谱也在里面呢。嘻嘻。”云心得意地笑着。
“你这丫头呀!”麒玉无奈地接过盒子。
“你说话可要算数阿!等我身子舒服些了你得带我出宫玩去……”
“好”。
坐在廊下看着宫女们调弄着鹦哥,云心百无聊赖地放下佛经,拾起一瓣飘落在木栏杆上的花瓣,忍不住叹了口气,低低
吟道:“瑶琴不理抛书卧,无梦南柯。日月似穿梭过,富贵比花开落。青春去也呵……”一双眸子却满含愁思地望着
远远的垂拱殿高高的殿顶,怅然道:“唤起思量,待不思量,怎不思量……”
站在慈明宫门口的麒玉却看着刚从太后宫里出来的政涂愣住了,“奇怪,这老家伙怎么跑到慈明宫去了……”政涂经
过麒玉身边时微微一礼道“殿下”,就昂然甩着大袍袖走了。
看着政涂大摇大摆离去的背影,麒玉皱起了眉头,“太后怎么又召见他了……”
第十四章人与桃花隔不远
到了下午,林笑才放下笔,舒展身体,狠狠抻了个懒腰,“啊……终于写完了……毛笔写字果然比钢笔慢多了……”林
笑叹了口气。两个僮儿早把他写好的东西公整地收拢在了一起,“千岁,大卿吩咐,您一写好就让小的送给大卿看。
”子墨笑呵呵地说,声音清脆。
“行,正好我也累了,咱们一起去见罗大卿,顺便看看案子有没有什么进展。”林笑说。
罗振纲坐在审案的高堂上,堂下跪着几个人,还有些人在堂下的椅子上分左右坐着,应该都是有功名的人。其中左边
的人林笑恰好认识几个,正是平日在朝堂上跟简按站在一块、今日在大殿上唇枪舌剑把王恒逼得毫无办法的几个御
史台的年轻言官们。
“这么说来,昨日你们与简大人是在离开太白楼时分开的,那时候简大人已经喝了很多酒,是宋大人和他手下的几个
人把简大人送回府上的?”罗振纲冷冷地说。然后又把脸转向了一个肤色白净五官却带着些许刻薄之色的御史:“宋
大人,你把简大人送到了简府门口还是送到了他的卧室?”
“送到了门口,在门口的时候简大人家的下人就出来把简兄扶进去了。”宋明道朗声说。
“简六富,简明,是这样么?”罗振纲对着堂下跪着的两个中年汉子问。
“是这样的,是奴才们把我家老爷扶进去的。”两个汉子一起道。“我家大人那时候有些醉得厉害了,是以扶上床后
我家大人就睡了。”
“中途醒来过么?”罗振纲貌似不经意地问。
“睡了大约半个时辰的时候大人起来吐了一次,还解了溲,小夫人服侍大人吃了些茶,然后大人就又回去睡了。”两
个人道。“后来过了小半个时辰,老爷就跟小夫人吵了起来,然后老爷就叫奴才把小夫人关进柴房去,他自己回去睡
了。”
“小桃红,你为什么被你家老爷关进了柴房?”罗振纲对跪着的妇人问。那妇人年纪20多,面目娇娆,穿着一身粉缎裙
衫,低低地露着紫色的抹胸,软软的胸脯颤颤地露出好大一片白嫩,很多人都偷眼看着她那白腻的颈子暗吞着口水。
“老爷喝多了,还要做那事,可是厮缠了半天都没做成,老爷就跟奴家发了火,说奴家什么也办不好,连给男人搓火都
不行,奴家委屈的不行,就顶撞了一句,老爷一生气,就扇了奴家一个大耳刮子……然后就把奴家赶到柴房去睡了。”
那小桃红抹着眼泪,“早知道老爷会遇上这种事,奴家就是死也不会离开那间屋的!我家老爷虽然脾气不好,可从给奴
家赎身以来,对奴家却是不错的,我道他气消了就好了,也在柴房里后悔呢,谁知……谁知就出了这事儿啊……呜呜呜
呜呜……”小桃红说着说着,就用一条绿纱帕子抹着泪,呜呜地哭起来。
罗振纲冷冷地看着她:“这么说,你睡的不早。”
“是呀,奴家一直在后悔,心里乱糟糟的,柴房里又闷,蚊子苍蝇也多……睡也睡不下阿……奴家心里苦啊,一直哭了
一个多时辰呢!”说着说着,小桃红又哭起来。
“那你就没听到什么动静?”
“不曾听到什么……”小桃红立刻回答。“奴家脑子里想的都是奴家的心事,又哭着,不曾留意到什么动静。”
这时林笑已经站在了大堂的侧门,坐在罗振纲身边的张挺一眼就发现了林笑:“千岁殿下!您来了?”
堂上众人一见林笑,立刻都向林笑行礼,林笑拿着书稿走到罗振纲面前,“麒光不负大卿所托,总算写完了!”罗振纲
一把夺过书稿,迫不及待地翻阅起来。
“狱事莫重于大辟,大辟莫重于初情,初情莫重于检验。盖生死出入之权舆,幽枉之机括,于是乎决。法中所以通差令
佐理椽者谨之至也。年来州县悉以委任之初关,付之右选,更历未深,骤然尝试,重以仵作之欺伪,吏胥之奸巧,虚幻变
化,茫不可诘。纵有敏者,一心两目,亦无所用其智;而况遥望而弗亲,掩鼻而不屑者哉!慈四叼皐寄,他无寸长,独于狱
案审之又审,不敢萌一毫慢易心。若灼然知其为伪。则亟于驳下,或疑信未决,必反复深思,惟恐率然而行,死者虚被
涝漉。每念狱情之失,多起于发端之差,定验之误,皆原于历试之浅。遂博采近世所传诸书,会而粹之,厘而正之,增己
之见,总为一编,名为《洗冤集录》……”罗振纲抬起眼帘,深深看着林笑:“宋慈先生所言,句句如金石,全说到吾辈
心中去了!殿下,这部宝书下官定要广为传散,令宋先生的着诉传遍天下,再也不被淹没!”
“好。大卿真是宋先生的知己啊!”林笑感叹一句,“可惜,您二位无缘见面。”
“唉……真是可惜了。”罗振纲紧紧抓着书稿,贴在自己胸口,“不过能见到先生的着作就如同见了宋先生一样。”
“嗯,有大卿这番话,宋先生当可含笑九泉了。案子审得如何了?”
“嗯,正在取口供。殿下过来坐在下官身边,一起听吧!”罗振纲含笑拉起林笑的手,一同坐在了大堂上。
林笑看了看先头的笔录,随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殿下可有什么想法?”罗振纲附在林笑耳边小声问。
“照他们的说法,竟无一人听到一丝异响,所有人还都有不在场的证据……”林笑压低声音说。“怎么会如此呢?”
“哼,不是他们串通起来说谎,就是果真如此。”罗振纲说。
“我觉得……我们似乎应该重新勘验一遍现场。”林笑低声说。
“好。”罗振纲当即大声对众人说:“陈平、张挺,你们继续在此审案,我与殿下一起去重新勘验一下现场!”
简按的家住在东皇城街锣鼓巷的一个小院子里,林笑四顾一圈,早有留在此地看守的差役走过来给罗振纲与林笑带路
,一一指点哪里是柴房哪里是卧室哪里是发现那块凉席的卧榻,林笑和罗振纲站在卧室里细细看着,忽然林笑心念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