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碰他,一层层帮他涂了猪脂,忍得自己很是辛苦,景渊忽然伸出手,一把攥住了我,笑着将我引了过去,道
:“殿下,你实在是个贴心的人,偶尔擅闯辕门,我也不会怪你……”说罢,一抬臀,本王觉得麈柄处传来一阵酸
近直冲了脑门,激得全身抖了俩抖。
“景渊……”我挺身而入,霎时之间,风满长途雨飞絮,一双点漆一般的凤目绕了满眼。上上下下百余次,或仰或
趴,一冲一顶,景渊额上密布汗水,一条绢帕擦了又擦,握在本王手中涩得厉害,却不肯丢开了,生怕汗蜇了他的
眼。景渊扬了扬嘴角,一把将绢帕扯了过去,道:“别总干些分心的事,今日我心中不爽你便走不脱……”本王被
他一激,凌空将那帕子丢了出去,愈发用力起来,一时间全情投入,情急至死。景渊在颤栗中忽然扯住我的衣领,
黑发甩在我面上,吃力地道:“但愿君心似我心,山合水断两不负。”我紧紧抱住他,一声微叹,麻意入骨,揽着
他重重倒在了床上。
花灯残灭,诸事已毕。景渊绯红着脸,如雪后红梅一般娇艳,他轻轻舔了下细薄的唇,凑进我怀中来,揽着我的腰
,景渊说:“殿下,今日飘香楼那个疯汉,其实是我找来的,前几日见他欺凌民女,我心中恼恨,因此……”
“你怎么不早说?”我轻抚着他的背,不悦道。
“只是想看看你关心我的模样……”我的手一顿,将他往我身上贴了贴,只觉得他的脸靠在胸膛处,犹如一块小木
炭烤孜孜不倦地烤着。
“你何必犯这个险,万一有什么事,你……”
“没关系,我都算准了的,何况春总管的扎针手法你还不相信么?”
“春总管?”
“恩,”景渊的脑袋动了动,一双手不安分地在我身上弹着琴,我知道那是《凤求凰》的指法,“殿下,你不是正
在苦恼如何分化全兴才和许太傅么?我这么做,目的也是这个。”
“景渊……”我的声音飘在帐子里,“以后不要这么做了,你只要站在我身后……就好了。”
一时间,景渊沉默了,许久后,我听到他大咧咧地回了句:“殿下忒看人不起,我萧景渊在朝堂之上都敢横着走,
又有哪个不怕死的能动我分毫?我今日投身至殿下帐下当一名小兵,无论白天黑夜,时刻待命。”
我噎了一下,扬扬手,自嘲道:“白天黑夜待命?怕本王要精尽人亡死在这庆王府了……”话未说完,门外一声长
唤:“禀告殿下,全大人到府,已入座水榭。”
“备席!”本王吩咐下去,景渊随即道:“齐总管,叫人打盆水进来。”
“嗯……芍药花香的,老奴知道了……”瞬间,我的脸涨得通红。
第三十三章
本王喜欢在水榭中待客,乌斯都指挥使的长官知道本王这爱好后曾托人送来几卷织毯,佛八宝的花样,色泽极鲜艳
,据说挂在水榭中可以御寒。我着齐总管收了起来,待到冬日待客时再挂起,生上几个火盆,暖洋洋倒也不觉冷。
本王携着景渊到水榭的时候,全兴才已经候了许久,齐总管怕他发闷,叫了府里的乐班坐在外面吹拉弹唱,初冬这
么冷的天,乐班的手指也舒展不开,远远听来像是跑了调,一点也不喜庆,反倒悲悲切切的。我挥了挥手,命他们
都散了,一掀织毯走了进去,只见全兴才百无聊赖地抓着一把子沉香丸一颗颗地丢进火盆里去,燃得噼里啪啦直响
。
“全大人没什么胃口?”本王瞧了瞧桌上的各色小菜,除了温着的酒动了动,其余的倒是一盘盘整齐无缺。
“啊!殿下!萧大人。”全兴才目中一亮,起身行了个礼,我压压手,道:“首辅大人快请坐,我这府里没那么多
规矩。”寒暄片刻,全兴才这才坐了,我吩咐齐总管将下人统统遣了下去,只留他一人在旁服侍,免得全兴才讲起
来话太多顾虑。
“顺天府可是有消息了?”我饮着酒淡淡地问。全兴才面上浮起一丝红晕,愤愤然道:“一群废物,今日审来审去
就是审不出个所以然,殿下放心,此事我亲自督办,一定揪出幕后指使人来。”景渊闻言呵呵一笑,修长的手指在
酒盏上弹了弹,若有所指地道:“全大人,抓不抓的住都是无所谓的,下官不会将这么丁点小事放在心上,就算是
知道了谁幕后主使又如何呢?难道全大人敢动他分毫?还不是打落牙齿带血吞,连殿下遇刺都成了一桩悬案,何况
我一个小小的次辅?下官怕的是人言可畏,倒时候传出下官与首辅大人不和的传闻,难免不会有人生事。”
全兴才面上一白,讪讪道:“下官正是想为此事向殿下讨教一番。”
我睇了一眼全兴才,讨教?他现在不过是在比较投靠本王划得来是继续跟着许太傅捞得多吧?虽然本王对他有提携
之恩,但是一直以来他都靠许太傅庇护,本王纵然对皇上有非凡的影响力,但是朝中半数以上的大员都掌握在许太
傅手中,这要是站错了队,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可全都毁了。
“全大人,你实在太客气了,既然这里没有外人,我就直说了,当初你就任首辅之时,许太傅是否叮嘱过你要跟景
渊和和气气的,暂时不要为难他?”本王单刀直入,听得全兴才一呆,急匆匆吞了一杯酒,敛了下心神,方才压低
声音道:“许太傅确实有过类似的叮嘱,不知殿下从何处得知?”我故作高深地笑了笑,道:“本王从何处得知就
不大方便告诉全大人了,不过……全大人你且想想,许太傅刚叮嘱过不久就生出此等事来,岂不奇怪?如果本王猜
得没错,过几日士林当中就会谣言顿起,说全大人为亲善用妒忌贤才所以才私下指使人去伤害景渊,你瞧这事巧不
巧?全大人跟景渊一同喝酒,一个前脚走,一个后脚走,怎地全大人没事,偏偏景渊就遇袭了呢?全大人应知在官
场上众口铄金的厉害,万一有小人一本奏上去,皇上命刑部彻查的话,全大人那首辅之位……”
全兴才勉强地笑了笑,道:“下官觉得殿下言重了,皇上也该不会为了此等谣言就让刑部去查下官……”
“全大人,尝尝我府里的小锅炖肉,很不错。”我没搭全兴才的话,夹了一块颇肥的肉给他。全兴才不明所以地看
了我一眼,夹起肉来猛嚼几下吞了进去,想必连个味也没吃出来。
“全大人,现在我们不谈朝事,吃了这顿,全大人以后也就不要来庆王府了。”我冷冷地道。
“殿下,这,这是……”全兴才拿着的筷子一下子停在了半空中,愣道:“下官……”景渊抓了一把沉香丸丢在火
盆里,一瞬间满室生香,他笑笑地道:“殿下,这批沉香丸子用完下次换成苏合香吧,这个味我不爱。”我轻轻摸
了下他的后背,道:“你自去跟齐总管讲就好。”
全兴才那张脸一阵红一阵白,最终寻思片刻对着景渊拱手道:“萧大人,下官驽钝,望萧大人点拨则个。”景渊抬
起头,瞧着全兴才半晌没说话,扔着沉香丸的手依旧没停,熏得水榭中烟雾缭绕,难以辨人。
“全大人,你眼前就蒙着雾,我本以为全大人在官场打滚多年应当足够聪明,却不想全大人竟然如此愚蠢,殿下叫
你以后不要到庆王府来,也是气你不知好歹。全大人,我萧家荣极数朝,结局如何?殿下为何出寺你想必是知道的
,若不是我是他榻上之人,我也早就被革职查办了吧?难道你不明白当今皇上有壮志雄才,见不得结党营私么?全
大人可瞧好了,许太傅手下的人,一个都跑不脱,包括你……你怎么不想想,殿下是谁?投靠他的人有多少?为何
殿下不结党?因为皇上是孤家寡人,做臣子的就比他要更孤,现在连首辅都倒向了许太傅,皇上会高兴么?既然不
能为我所用,何不就除了呢?”景渊漠然道,“横竖全大人看不清这事实,你不如就不要来王府,免得许太傅又怀
疑你……不过,全大人,如果过几日真如殿下所料士林中出现你我不合的流言,那我们可就真的是不合了,你知道
的,我是殿下的人,而殿下又是皇上的人,做臣子的什么时候又能和皇上斗得赢呢?除非……”
全兴才汗如雨下。
本王冲齐总管招招手,道:“去,把乐班叫回来,今本王要与全大人饮酒作乐不醉不归。”话音刚落,全兴才一把
抓住齐总管的袖子,道:“老总管无需麻烦了。”齐总管直愣愣地瞧着他,极傲然地道:“殿下的吩咐,老奴自当
遵从。”
“殿下,下官实在无心饮酒。”
“这么说来是全大人不打算给本王面子咯?”
全兴才的喉头动了一下,一脸凛然之色,道:“殿下,真人面前不说假话,现如今内阁、六部皆是陇上派的人在把
持,若我脱离陇上派将一事无成,下官想殿下也不会为了我这么一个废人说上这么多的话吧?”
全兴才,这是来透本王的底了啊?背叛与否完全是在取决于背叛的得失大小。本王翘着腿,茫茫然地盯着织毯上的
宝盖,一字一顿地道:“取而代之。”
眼角的余光移了移,我瞧见全兴才面上那五分惊诧三分喜悦两分不可置信的复杂表情,他上嘴唇哆哆嗦嗦着,手脚
无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就像一头困兽打着转。本王往景渊身边凑了凑,道:“值得兴奋至此么?”景渊一本正
经地道:“要是殿下二十岁才考上秀才,三十岁考上举人,直到五十岁才中了二甲,然后南京的冷板凳上坐了数年
,本来以为就这么碌碌无为一辈子终了,谁知道五年之内竟然能升为首辅,现在又有人要捧你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的人,你难道不激动?”我极惊讶地瞧着景渊,只见他得意地笑道:“从你告诉我的那一日,我就把他的老底翻了
一遍,估计锦衣卫的情报都没我全。”我正欲回嘴,只听全兴才可以压低声音道:“殿下,老臣可以信你么?”语
调颤抖着,眉眼间透着股子掩不住的兴奋。
“你要信的不是我,是皇上。”我冷然道,全兴才抿了抿嘴唇,道:“以后老臣自会跟萧大人多亲近,今日这酒老
臣就不方便陪殿下饮了。”说着话,全兴才就打算告辞,本王笑了笑,缓缓道:“今日这酒,全大人不仅要饮,还
要饮够了再回,我知全大人酒量极大,一般人是灌不醉你的,只是你若就这么出去,许太傅那边难免会生疑。”
全兴才老脸一皱,寻思片刻端起一杯酒道:“殿下,那下官就先敬殿下一杯了。”说罢,他一饮而尽。本王满意地
点点头,全兴才总是是想通了。许太傅深知本王出寺为的就是对付党争,而此时定然会盯着自己的手下以免反水,
全兴才来赴宴,他未必不知。我请全兴才到府里来,无非就是拉拢他或是套他口供,既然如此,他异常清醒地踏出
庆王府去难免惹人生疑,若是全兴才表现得大醉而归,那许太傅反倒放心些,全兴才的酒量他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何况,全兴才羽翼未丰,尚需他庇护,此时被他看出端倪,那是大大不妙。
景渊举着一杯酒,一双凤目在全兴才面上扫了数次,道:“全大人,明日我要上封折子给皇上,举秦把牌任京营参
将,全大人觉得如何?”
水榭中,我和全兴才双双一呆,竟然说不出话来,从把牌到参将,这跨度未免大的可怕。景渊垂着眼笑了笑,一张
脸在火光的映衬下愈发艳若桃李,他轻轻握住本王的手,柔声道:“殿下,你前些日子提了之后,我连折子都写好
了,只是没想到被全大人插了一杠子,这才怠慢了,既然现在全大人对朝中形式已了解,告诉他也无妨吧?”
本王定了定神,沉声道:“无妨,你且说给全大人听吧!”
景渊笑了笑,高深莫测。
第三十四章
“风雷意气现峥嵘,雨雪霜寒掩妩媚……”我弃了笔,心中有些怅然,也不知是今日皇上说的话令我心悸还是怎地
,总觉得一块大石堵在心上,画画写字全然静不下心来,偶得了两句诗词,又觉得“掩”字用得太过凄清,拉低了
气象,愈发抑郁非常。
我微微叹口气,帮景渊掖了下被角,满腹心事地坐在了小桌前,斟上一杯冷茶喝下去,觉得五脏六腑升上了一股子
寒气直冲脑门,倒是清醒了许多。想今日午后稽睿宣我进宫,两个人抄了手站在大殿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会子天
,最后话题还是落在了秦潋的事情上,他问我:“前些日子朕不是跟皇叔说了,三大营的事情坚决不能让他们插手
,怎地萧大人又上了这封奏章,而且一保就是参将之位,这怎能服众?”我点点头,望着光秃秃的花枝,道:“皇
上你可知道秦潋这个人并不简单,他和许啓澜是……”我欲言又止,明明在府里反复练习了好多遍,可是没想到话
到嘴边却还是没办法吐出去,总觉得那个词是把利刃,一说出来心就要被剜走一片似的。稽睿瞧了瞧我那皱巴成一
团的脸,仿佛是有所了然,淡淡地道:“一个小小的把牌,值得许啓澜用身体去套住他么?”我轻叹一声,道:“
皇上,若此把牌有着能取我性命的本事,皇上还觉得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把牌么?”顿时,稽睿脸色发白,他迅速转
过脸来,压低声音道:“皇叔,许太傅对你下手了?”我心中一凉,稽睿俯视整个朝廷,又有着锦衣卫那么强大的
情报网,就算不知道,推断一下也该明白是谁对我动的手,他若表现的非常镇定,那么我尚不会起疑,他态度如此
激烈就更让我相信秦潋行刺我一事,他并非不知。“皇上,事情过去了,就不必提了,那秦潋乃是许太傅的暗棋,
日后景王兴兵,他很可能负责暗杀一职,景渊那奏章也是我的意思,现在将他直升为京营参将,又可以将他放在身
边盯着,又可以借京营军官的手收拾了他。”稽睿蹙着眉,犹豫道:“皇叔,是否可以说的明白些?”“所谓木秀
于林风必摧之,秦潋军功毫不煊赫,而景渊为他安排的参将这个位子,底下可是有很多副参将、都司眼热呢,现在
凌空降下一个无名小辈,岂能善罢甘休?”……剩下的话我便没有再说,我知道秦潋是稽睿的人,他位置越高,许
太傅就越仰仗他,仰仗秦潋就等于栽在稽睿手中。现在我帮了他一个大忙,稽睿怎么可能不允,而许太傅正在头疼
如何与军方的人拉关系,现在我经景渊之手借全兴才之名去扶植秦潋,表面上是想打压他,可有许太傅皇上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