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道上,心里七上八下,可算TMD到了香格里拉,还是那个房间,敲门,推门,进去,谢天谢地,启云小盆友安
然无恙坐在华丽的沙发上,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除了面色有些苍白外,没看出任何异样。
没见到刑彬,接待我们的是另一个也不知什么角色,长相挺斯文,衣冠禽兽类。还戴个眼镜,装教授。看看我,说
:“小羽是吧,带你哥哥走吧,过几天刑哥会找你的。”
我说:“找我?有什么事么?”
某男语气很客气,和善微笑,说:“这个我也不大清楚,只负责转告你一下,具体什么事,刑哥也不会对我讲,你
也明白。”
我打量他一番,感觉像大学教导主任,善意的笑容背后隐藏着让你退学的阴谋。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管他呢,走到启云身边,俯身看他,说:“哥,我们走吧。”
启云没看我,不知看哪,没反应。他身侧放着一个深棕色的小保险箱,三十公分见方,里面应该存放着钱或者贵重
物品。我拍拍他的肩,说:“想什么呢,走吧。”说实话,真是一分钟也不想再呆下去。
启云仍是置若盲闻,我害怕了,他不会傻掉了吧。看看张建人等,皆一脸茫然。
某男过来,对启云小盆友柔声细语,“启云,跟你弟弟回去吧,日后想来玩,随时随地。”
去他妈的,来玩你呀。我扯起启云,拎上那个不知装有什么宝贝的保险箱,对某男说:“那哥们,我先和我哥闪了
。”
某男冲张建和韩凯使了个眼色,他俩紧跟出来,走出一段距离后,一行人不约而同停下来,围着启云看。启云也看
我们,如同初次相逢。
我说:“启云,你到底怎么了,怎么用这种怪怪的眼神看我们。”
启云轻轻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韩凯说:“走吧,上车再说。”
启云同学的车就停在门口,张建开车,韩凯副驾,我和启云坐在后排。气氛很诡异,直觉告诉我,情况不大妙。
我说:“去哪?”
韩凯说:“不知道呀。”
我望望启云,说:“去哪?”
启云目光游离在车窗外,就是不说话。
我说:“要不这样吧,靠边停车,咱几个就此分别,我和启云就直接回长春了,日后有机会再聚。”
他俩想想,当然觉得再好不过,于是,相互寒暄了几句,匆匆散伙。
把启云扔在后排不放心,又把他扯到副驾驶位置坐好。将那个小箱子放在他腿上,感觉一切稳妥,驱车直奔故土
~~~
上了高速,他还是一句话没有。无论我说什么,权当没听见。最后,连黄色小段子都搬出来了,他也没反应。狭长
漂亮的大眼睛就是盯着窗外看,黑灯瞎火的,看什么呢。
我说:“启云,你倒是说话呀,不会短短两天就把地球语言忘了吧。”
静默。
一边看路,一边看他,也不敢快开。终于,大约十几分钟后,启云遥望着夜空,说:“小羽,你看,风筝。”
我差点没磕方向盘上,现在都几点了,怎么可能有人放风筝。幻视,他一定是嗨高了,还没散药呢。“晚上是不会
有人放风筝的,那是星星。”
启云小盆友歪着小脑袋,说:“是风筝,银白色的。”
我说:“不是星星,就是月亮。你眼花了吧。”
如果真是嗑药嗑过了,也没什么好怕的,慢慢就会好。“哥,你想听歌不?整点muick?”
启云不说话,又陷入全封闭状态。
放上王菲的CD,心绪舒缓不少。挺喜欢她的,不造作,淡定,歌更是唱的没话说。如今终于和李亚鹏过上幸福的小
日子,不管是不是她的歌迷,都会真心祝福她。
我说:“哥哥,你不是喜欢红豆么,这回听原版吧。”
启云就是个不说话,一点辙没有。骨感分明的手轻放在小箱子上,长发滑落胸前,一如黑色的月光。
两个多小时后,终于驶入长春界,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我爱这个城市,即使不发达,即使冬天很冷,夏天很热,
即使歌中唱着摇哪都是炮子,还是爱,就是爱。
我说:“咱们是回你家?还是去搓饭。”
启云看看我,说:“你说什么?”
我说:“是归家还是出去玩。”
启云说:“不知道,哪都行。”
想着,去喝咖啡吧,正好聊聊天。那就去里奥吧,环境好,相对安静些。
忽然,启云近似呓语般说:“血,肮脏的血。”
我说:“你说什么呢。”
他也不回答,再度沉默。
难不成是玩起了困惑的浪漫?不会的,那群有钱人不至于如此血腥,胡思乱想,到了人民广场。将车停到中银楼下
,连同那个宝贝箱子一起锁在车内,我把启云从车上拽下来,应该让他溜达溜达,清醒清醒。
我说:“哥,我们随便走走吧。”
启云望望墨蓝色的苍穹,星星点点,月光如水。他举起手,食指点着天际,说:“看那,风筝。”
我点头,说:“好好,看到了,我们去逛逛步行街吧。”
这个点,大小商场全部关门,路上行人不多,街边霓虹琉璃。我俩手牵着手,漫步目的徜徉在重庆路上,晚风吹来
,有点凉。启云依旧无语,一个劲看天,好像满天闪耀的真是风筝。疯了还差不多。
溜达到亚泰富苑楼下,启云说:“小羽,我累了。”
于是,又花了五块钱打车到里奥,我决定,必要问出个究竟。
点了两杯叫不出名字的意大利咖啡,我坐到他身侧,说:“你给我讲讲,这两天都发生什么了?我怎么感觉你怪怪
的。”
启云抽烟,搅咖啡,置若罔闻。
我手肘撑在桌面上,手拄着下巴看他,说:“想什么呢,你刚才说肮脏的血是什么意思?”
启云停下搅动咖啡的手,说:“没什么,随便说的。”
轻叹口气,他就是这样,有什么都不说,我干脆趴到桌子上,侧头望着他。他的眼神很澄澈,不像是嗑药过量状态
。
“启云,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但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放在心上,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好么。”
启云点点头,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旋即,他捂住嘴朝外面跑去。
怎么了?我随即跟了出去,只见他一手扶着墙,一手捂着胸口,俯身干呕,什么也吐不出来,一个劲咳嗽。莫非咖
啡和残留在身体内的药物发生强烈的化学反应?
我敲他后背,说:“吐出来就好了,快吐。”
但,折腾了半天,眼泪都咳出来了,毫无效果。
我说:“你是不是药物中毒了?要不去洗胃吧。”
启云直起腰,摆摆手,说:“我没事。”
结了帐,出了咖啡馆,也不知去哪。启云小盆友提议回家,我赞成,或许睡一觉就好了。但,我错了,在接下来的
日子里,灰色始终笼罩着我们。
18.片段六:蓝色忧郁
回到家,启云将小箱子放在茶几上,就窝在沙发里不动。我去放洗澡水,想着,洗个澡就好了。多么幼稚而侥幸的
心理。一切准备就绪,将他揪起来,给他解扣子。
启云静静看着我,什么话也不说。
这个画面,就好像一个精神病院护士和一个病患。
我说:“下面自己脱吧。”
他也不动,还是看我。
毋庸置疑,或多或少启云同学精神有点受刺激。“那你站起来,我给你脱。”
他乖乖听话,我手脚利索除去衣物,又给他披上睡衣,牵着他走进浴室。不用多,再和启云混个三年五载,我就可
以转行搞私人护理了。
其实,我还是挺有爱心的,自夸一小下。他泡在水里,我在一旁看着。绝不是出于非分之想,而是想看看他身上有
没有伤。没有,一点都没有。从上到下,完美无缺。
心略微放下,我说:“你自己洗可以吧,我出去了。”
启云说:“你留下来陪我。”
我说:“那我去拿烟。”
生活中似乎总在无数次重复这个场景,陪他洗澡,倚在门上抽烟,看他掉眼泪,过去哄他。重复着,重复着,一天
又一天。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如所有其他人一样,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又是谁,将我,将他,拉近这个万劫不复
的深渊。
“要来一支么?”点上烟,我问。
启云摇摇头,眼睛盯着水面,说:“小羽,我没办法洗澡。”
有些迷惑不解,“什么意思?”
“我做不到。”
我更晕了,他在说梦话么。“什么做不到,你在说什么?”
启云不说话了,静静窝在水里。墨发丝丝缕缕沉散在清澈的水中。根本搞不懂他话语的意思,想了想,或许是想让
我帮他洗,又不好直说,不能呀,这不是他的风格。
“那我帮你,好么。”
得到的依然是摇头,他说:“不必了。”
我说:“你是不是哪不舒服,还是胳膊腿疼?”
沉寂。
之后,一直到水都凉了,他再没和我说过一句话。
把他从水里捞出来,擦干,裹上浴巾,启云一直很听话,没有反抗,任由摆布。
我心里很不安,沉默有时比哭泣更令人恐惧。将他抱上楼,穿好衣服,盖好被,如同摆布着一个无知无觉的人偶。
“你自己躺会儿行么,我下去冲冲,马上回来。”
他没看我,好像压根没听见我说话。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天花板。
这TMD到底怎么了,智商出问题了?无措之下,我决定致电苏大编辑。
飞速洗涮完毕,拨通苏楚手机,接了,太好了。
“喂,小羽么?”
“嗯,在哪呢?”
“家呀,这么晚找我有事?”
“晚么?呵呵,我们不都是黑白颠倒派,嗯……想问你件事。”
“什么事?说吧。”
“我和启云从哈尔滨回来了,但他好像不大对,脑子貌似坏掉了。”
苏楚笑,说:“怎么,启云又闹出什么出乎意料的事了?”
我说:“没有,可他一直不怎么说话,我跟他说话,他也没听到一样,好像丢了魂似的,对了,他还说,自己没办
法洗澡,做不到,这话什么意思?”
苏楚沉默了下,说:“我也不知道呀,会不会是胳膊骨折了?”
我乐,说:“要是这样,我还问你作甚,对了,他还说什么血,肮脏的血。”
苏楚说:“血?他不会在哈尔滨遇到什么可怕的事了吧,小羽,你们这几天都干嘛了?”
我说:“他去陪刑彬和客人,我玩来着,具体怎么回事,也不清楚。”
苏楚说:“要不我明天过去看看,电话里也说不清楚。”
我说:“还明天什么呀,现在就来吧。”
苏楚犹豫下,说:“好吧,那等会儿我就过去。”
我说:“还等什么会儿呀,立刻,马上,quickly,fast!”
苏楚笑了笑,说:“我这稿子也不用写了,明天交不上你赔我损失。”
我说:“行,陪你睡两宿,算是赔偿。”
苏楚说:“滚一边去,等我,马上到。”
撂下电话,我又跑上楼,启云还在看天花板。
“苏楚一会儿来,启云,启云,你听到我说话没?”
他终于看向我,说:“哦。”
……
无从得知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不说,藏在心里。用麻木与淡漠掩盖灵魂的伤痛,启云就是这个样子,他选
错了行当,如此内敛的心态根本不适合风花雪月。
我说:“渴么?我给你拿水去。”
无反应。
取了一瓶蓝莓汁递给他,“起来喝点果汁,很甜的。”
终于听见我说话了,神呐~~~启云小盆友从被窝里钻出来,蜷着腿,双手环住膝盖,看我。
我说:“接着呀,看什么呢。”
他说:“我没办法喝。”
是最新流行的火星语么?从各种门到各种被,如今潮人都说没办法?“哥,你到底在说什么?请用普通话。”
启云垂眸,长长的睫毛遮挡住眼底的黯沉,再度无语。
拧开瓶盖,送到他嘴边,我说:“那我喂你。”
他喝了一小口,随即全吐出去,手拄着床边咳嗽,很痛苦的样子。我真害怕了,方才喝咖啡也这样,莫非他吃了什
么与水相抵触的东西?一边敲他脊背一边说:“到底你吃什么了?快告诉我,要不打120了。”
咳嗽了一阵,他蜷缩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若雪,很虚弱,气息不稳。
我急了,晃着他的肩说:“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呀!”
启云十分难过的样子,墨瞳一片泫然,说:“小羽,别晃了,我难受……没事,真的没事。”
正在此时,楼下传来门铃声,苏大编辑总算来了。
“你乖乖躺着,别乱动,我去开门。”
飞奔下去,见到苏楚的一刻,心情激动无以复加,“你终于来了,等死我了。”
“启云睡了?”
“睡什么呀!他喝什么吐什么,好像食物中毒了。”
“那还不赶紧送医院?”
“他说他没事,再者你觉得他肯和我去医院么。”
苏楚轻叹,无可奈何。启云讳疾忌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好像对医院存有天生的排斥。
经过不必赘述,结果自不待言。苏大编辑好话说尽,换来的无非是“我没事。”
用餐巾纸清理掉启云小盆友吐在地板上的一小口蓝莓汁,点上烟,与苏楚面面相觑。
我说:“算了,别说了,他要是能去医院我都能当主治医师。”
苏楚说:“那总得想个办法呀。”
我说:“办法不是没有,武力呗。”
有时想想,真是无计可施,在我和启云的生活中,往往充满了暴力,有善意的,有恶意的。当别人满心欢喜的奋斗
在工作岗位上,当别人沉静甜蜜的迷醉于睡梦之中,我们却在为这样或是那样莫名其妙的事情犯愁,无关乎衣食住
行,而是内心的挣扎。
我说:“要不这样吧,明天吧,明天我们把他送医院去,今天你先回去赶稿子吧。”
苏楚想想,说:“也好,杂志社那边等着排版印刷呢,那我先回去,明个再来。”
送走苏大编辑,房间里重新陷入寂静。这种忧郁的氛围真令人绝望。启云像一具尸体一样蜷缩在床边,无声无息。
小说中经常有描写如我们这类人生活的文章,每每莺歌燕语,目眩神迷,灯红酒绿下是道不尽的男欢女爱。而我,
如今的我,目之所见为何只有冰冷的黑暗。一如行驶在广袤无边、暗无天日海面上的船只,黑页岩般浓厚的乌云那
端,便是世界的尽头。
脱衣,躺下,将被衾平整服帖的盖在启云身上,自己只扯一小角。
岑寂边缘,是无法开启的言语。
过了一会儿,启云慢慢凑过来,说:“抱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