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怎么会怪他,我有什么资格怪他?“我怎么会呢……”
在大家都被悲伤淹没至窒息的时候,海滨叹气,点上支烟,递给苏楚,苏楚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抽烟。
海滨自己点上,深吸一口,说:“我们不能在这继续呆下去了,启云精神不好,难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再说,这
地方条件也太差,恐怕他适应不了。”
我想想,说:“如果你们信得过我,就随我回老家吧,我哥在那。”
黑子说:“你说什么呢,什么信过信不过的,要是你那有地,我们这就去呗,在这人生地不熟的。”
达成一致,我看看苏楚,说:“你回去吧,你那边也很忙,脱不开身,启云,我会照顾好他的,放心吧。”
苏楚想想,觉得不无道理,他也不可能跟着我们一起逃亡,“那我就先回去了,小羽,你,你别再和启云闹别扭了
,也别说他,好么。”
听他这么说,我简直要疯了,一个劲点头,也不知是点给谁,“走吧,我知道,走吧。”
目送着苏楚离开,世界又恢复沉寂,唯有四面八方袭来的风带着猎猎声响拂过面颊。
我扯扯启云,说:“走吧。”
他看看我,用一种疑问的语气说:“小羽?”
我点点头,指指身旁的黑子和海滨,“这是黑子,这是海滨,都是好朋友。”
启云微微点头,好像在思索着什么,旋即,他说:“你也叫小羽。”
是,我也叫。看来原本的我,已经永远封存在他心底了。
启云拍拍怀里的懒羊羊,说:“我的小羽也叫小羽。”
我TM简直要崩溃了,我变成了一只羊。
好吧,一只羊也好,一株草也罢,都比真实的我强,至少不会带给他痛苦。
南条晃司说:我爱你,只是爱你而已,无论你是男,是女,哪怕只是一只小猫,或是一株植物,都无所谓,我爱的
只是你而已。因为是你,所以我才爱,只是这样而已。
绝爱,绝望的爱。
海滨说:“上路吧,你老家在哪?”
我说:“内蒙古包头市河滩。”
忽然,启云指着天边的朝霞,低头对怀里的羊羊说:“小羽,你看天边的太阳多漂亮。”
我们皆无言。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反正大家都不好受。
海滨开车,黑子副驾,我和启云坐后排。
目之所及,满眼翠绿,风洌云淡,天空海阔。
天地间,究竟能容下多少悲伤。
启云很安静,乖乖坐在位置上,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13 情何以堪
记忆中的老家,一片苍凉的黄土秃山。
四下环望,满目荒瘠。人们世世代代固守在这里,靠着几里之外的矿山过活。我的爷爷、奶奶、叔叔、姑姑及兄弟
姐妹们都住在一个名叫河滩的小镇,说是小镇,其实只不过巴掌大的一块地。爷爷的家建在半山腰,追索儿时的记
忆碎片,依稀记得他家养了一条黄黑相间的大狼狗。大冬天也拴在外面,只喂些残汤剩饭,狗很瘦,好像不久后就
死了。
最后一次回老家,是七八年前的事了。那时的我,小学刚毕业,在一个漫天大雪的冬季,我和爸爸妈妈一起回去。
年少的我,很听话的,可不像现在,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很乖的,老老实实跟在爸爸身后,扯着他的衣角,见人都
不敢说话。兄弟里面,我和表哥最好,他是我二叔家的长子,比我大四岁,那一年,他也不过十六七岁,风华正茂
的年岁,带着不可一世的轻狂,无比热情的接待了我,也将我带入他那乱糟糟的生活圈子。
也是在那一年,我学会了抽烟,喝酒,说脏话。
要不说,这些光荣传统还得归功于我表哥的循循善诱。
坐在车上,望着窗外山连山,木连木的景象,心底涌起一股温暖的冲动,好想,再见见他。
不知道这厮现在变成什么样了,今年有二十四岁了吧,也不知娶到媳妇没,估计是够呛,就他那样,哪家的闺女愿
意嫁给他。
不知不觉,日已西沉,又奔波了一整天。
海滨停车,说:“都下去休息休息吧,再继续开,就要撞树了。”
我伸伸懒腰,表示无比赞同,看看启云,他还傻坐着,一点不见困倦。
用胳膊肘捅捅他,“启云,启云。”
启云转过头,看我,很陌生的感觉,眨着眼睛莫名其妙。
黑子冲下车,在马路边上跑了好几圈,舒展筋骨,忽然轻蹙眉目,停下来,说:“我得方便方便。”
我笑,说:“尿急呀,那快去,这可没衣服给你换。”
被黑子这么一勾搭,海滨也来电了,松松裤腰带,说:“在下与你一同前去方便。”
我刚要说带我一个,想想不对,不能把启云自己扔这,遂扯扯启云小盆友的衣袖,问:“要不要一起前去小爽一番
?”
启云大概没听懂我在说什么,仍看着我匪夷所思。
我拽过他怀里的羊羊,放到座位上,说:“去上个厕所,你不会得到成仙了吧。”
启云飞速把羊羊抱回怀里,说:“我要洗澡。”
什么?洗澡?这荒郊野外的上哪洗。“这没浴池,等到了地,哥哥陪你洗好不?”
没办法呀,对待精神不正常的小盆友还是温和些好,暂且我就当回哥吧。
“洗澡,我要洗澡。”启云童鞋不依不饶,认定中国大地随处都是浴池,非要洗澡不可。
这时,黑子和海滨小爽完毕,回到车跟前,靠在车门上抽烟。
我问:“这附近有浴池么?”
海滨笑,“浴池?连个臭水沟都没有,你说梦话呢。”
黑子也笑,“你早说呀,早说是不是刚才我俩就慢点尿,顺便给你洗了。”
“cao,给我滚!黑子,我说你啥时候变得这么恶心人。”
拍拍启云的肩,说:“听到没?那俩大恶心,还是别洗了。”
启云小盆友不高兴,抱着懒羊羊一个劲在座位上扑腾,“洗澡,洗澡,洗澡,洗澡,洗澡。”
……
我们仨齐刷刷看向启云,晕倒。
没办法,只好驱车在黑黝黝的夜幕中寻找可爱的浴池。话说,这破地方,就是有浴池,也是特次的那种,水里都一
股土腥味。终于呀,TMD,在路边发现了一个白色灯箱,上面用蓝瓦瓦的大字写着:浴池。
“就这吧,就这吧,赶紧进去。”我已经被启云折腾得晕头转向,一路上都没消停一刻,他不停的在我耳边重复着
洗澡这个强烈的愿望,耳朵都要磨出茧子了。
海滨看看那个破破糟糟的浴池,说:“要不,咱几个在这凑合一宿吧,太累了,这地方虽破,但挺安全,没人会到
这里查。”
我当即表示绝无异议,黑子亦赞同,于是,将车停在不起眼的角落,我们四人晃晃悠悠进了公共浴池。
还行,比想象中的要强点,没那么埋汰。
门票让人泪奔的便宜,才十块钱一位,我嘞个去,还没洗过这么物美价廉的澡。
在更衣室草草脱掉衣服,回头一看,启云还坐在凳子上发呆,那只讨厌的羊羊就跟长在他身上一样,形影不离。
黑子说:“你别光顾着自己忙乎呀,给他脱呀。”
我穿着裤衩跑过去,样子挺龌龊,没办法,大家都挺龌龊。
海滨童鞋可不管那个,脱了个精光,还在我们前面得瑟,说:“咋样,看哥的身材好不?”
我cao,能不能行了,“你快滚进去吧,打算清场啊,我们可是买了票的人。”
黑子推搡着他进了浴室,剩下我和启云俩人面面相觑。
“呃……启云,要不要我帮你把衣服脱了?”
没反应,不理我。
“启云,你刚才不还说要洗澡么,怎么,现在又不想洗了?”
启云看向我,眼中神色变幻莫测,蓦然恍然大悟般说:“洗澡,洗澡,洗澡。”
……“那来吧,哥哥把衣服给你脱了。”
启云挺配合,乖乖站起来,望着我,等待我为他宽衣解带。
话说,身边这南来的北往的,穿着大裤衩子,光着身子的大哥们走来走去,无不向我二人投来诧异的目光,当然,
这些目光主要还是落在启云身上,第一,他太漂亮,第二,他穿着外衣抱个懒羊羊。
“那,你得先把羊羊放下,要不然,我怎么脱呀。”
启云轻蹙画眉,觉得我说的不无道理,轻轻将懒羊羊放到椅子上,还小小声的跟它说话:“小羽,我要去洗澡了,
等下啊,我先脱,再给你脱。”
……那只死羊,我操它祖上。就这么轻而易举,平白无故占用了本座的名号不说,还堂而皇之的成为启云童鞋的心
肝宝贝,caoTMD,真想一脚卷飞它。
总算呐,可以开始做爱了。我一件件,小心翼翼的褪去启云童鞋的衣衫,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到他,那可不得了。
当脱到最后一件的时候,启云提出异议,说:“脱完了,该小羽了。”
“不是……这,你不能穿着那什么进去洗澡吧,那一会儿出来光着呀。”
好像根本没听见我说话,启云从椅子上拎起那只死羊,动作轻缓的给它脱衣。
哎,现在的玩具就是高档,一个破羊也穿好几层衣裳,且面料柔软,做工精致,比一般黑水路的体恤衫质量都好。
启云弯腰给“小羽”脱衣,长长的墨发顺着瘦削的双肩垂散下来,在空中飘飘荡荡,轻盈缭绕。
我莞尔,有点苦涩,那就让它成为我好了,我改个名吧。
一丝不挂的懒羊羊显得更蓬松了,像个大雪球。脑袋瓜上顶着一坨~~~~型物质,怎么看怎么面目可憎。
启云慢条斯理的将它的小衣服叠好,规规矩矩放到更衣箱内,转身看着我,说:“走。”
我凝望着启云,一直望进他的眼底,他真的疯了么,怎么感觉都不像,墨瞳澄澈没有一丝疯狂的迷乱,而且思维很
清晰,虽然行为有些怪异,但这不足以说明他疯掉。
会不会是他在骗我?
这么想着,心里一阵冰冷,他会么?真的会么?
抱着一种猜忌的心理,我默默跟在他后面,神思恍惚,总感觉哪里不对。
不行,我打算试试他。
如果敢骗我,看本座如何收拾你!
14 情何以堪
黑子童鞋和海滨童鞋正兴致勃勃聊天,毋庸置疑,能提起如此之高兴致的话题,自然是黄颜色的。他俩嘻嘻哈哈,
不时还用眼神飞速扫过浴室里的其他洗澡筒子,之后脑袋凑到一块,窃窃私语,不用想,都知道他俩看什么呢。
这俩色鬼,不过话说,要不是身边跟着启云这个小包裹,我也要好好欣赏一番。
见我们进来,首先投来惊诧目光的是在场所有洗澡的男筒子,不过,马上在我们几个不怀好意的回视中纷纷别过头
去。
其次,投来诧异目光的就是自己人,黑子眼珠子都快飞出去了,海滨笑容凝固在嘴角,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才对。
启云完全无视,坐到石凳上,洗那只死羊。
黑子拍拍我,有点不解,“他,他怎么穿着……就进来了。”
我笑,挺讽刺,“怎么,不过瘾,那你把他扒光了吧。”
“滚。”黑子童鞋不高兴了,“没一句正经的,海滨,收拾他。”
海滨笑眯眯,不,应该说色迷迷就冲我过来了,语气暧昧:“小羽,要不要跟哥哥我试试?”
我靠,这都啥人呐,平时装的一本正,关键时刻,全TM狼子野心。
“行啊,那你转过去吧,我喜欢后进式。”
结果,遭到了黑子和海滨的同仇敌忾,一顿暴打。
消停下来,我看看启云,他还在洗羊羊。
那只死羊脑袋上全是泡沫,黑黑的眼珠眨也不眨,话说,它要真眨眼睛了,那我立马就闪。
“启云,你不说要洗澡么,快,洗吧,别老捅咕那只羊。”
启云半是自言自语,半是和我说:“要先给小羽洗干净,要不,他会不高兴的。”
我总觉得他没疯,他是装的,一个疯子怎么可能会和正常人一样对话。
走过去,拿开懒羊羊,我冷冷说:“别弄了,快洗。”
启云看看我,垂下眼眸,幽睫上沾着零碎的泡沫,也不知道擦擦。
黑子上前拽我,“他想洗就让他洗呗,你管那些干嘛。”说着,轻轻拍拍启云的脊背,说:“别理他,想玩就玩。
”又从我手中夺过羊羊塞回启云怀里,“玩吧。”
……无语呀。
是我在欺负小盆友么,好吧,那我错了。
海滨保持沉默,自己洗的兴高采烈。忽然发觉,他有点自恋的说。
不管了,既然筒子们都如此放任启云小盆友,那本座也不多管闲事了,让他玩去吧。
透过氤氲的水汽,我不时瞄向启云,心底疑惑万千,是自己直觉失误,还是另有隐情。他不是亲口对我说过,这个
世界上,谁也不要相信,除了自己。
可是,他若真的骗我,又为何?
启云长长的墨发一直垂散至石凳下面,轻覆在瘦削的蝴蝶骨上,旖旎出优美的线条轮廓。怎么看,都觉得诡异,不
到一天的时间,他竟然会疯掉。是我自己太多疑么,但在经过突如其来的悲痛打击后,冷静思考,确是疑点重重。
算了,再想下去,精神都快不正常了。
洗涮完毕,踱到他身侧,说:“启云,我给你洗洗吧,可好?”
启云微微转动一下漂亮的大眼睛,说:“洗头发。”
他越是正常,我越觉得其中有诈,闹听,心烦。抓过花洒,试试水温,就冲他头上浇去。启云很听话,就坐那让我
摆弄,我笑笑,问:“启云,你为什么一定要洗澡呢?”
启云将怀里的懒羊羊放在腿上墩了墩,说:“不洗干净,小羽会嫌弃我的,洗干净了,他就会喜欢我呢。”
我微微一笑,说不出什么感觉,“是么?那你还记得我是谁么?”
启云沉默,若有所思,好像努力回忆着什么,说:“你是小羽的哥哥。”
……谁是那只死羊的哥哥,讨厌。
将洗发水倒在他头上,左弄弄右搓搓,鼓捣出一大堆泡沫,我眼看着洁白的泡沫顺着发丝淌进他眼中,也没任何动
作,倒要瞧瞧他的反应。
启云眨眨眼睛,说:“疼。”
我说:“哪疼?”
启云说:“眼睛疼。”
我说:“揉揉就好了。”
出乎意料,启云小盆友当真十分听我的话,伸出骨感分明的手就去揉眼睛,傻瓜!
我迅速拨开他的手,语气心烦意乱:“你傻呀!这不都弄到眼睛里面去了么?!”
被我这么莫名其妙一喊,启云当即不动了,手停在半空,撂下也不是,抬起更不对。漂亮狭长的美目中溢满委屈与
恐惧。慢慢的,有晶莹的水珠顺着眼角滑落,不知是眼睛疼,还是他哭了。
黑子急了,狠狠推开我,厉喝:“你TM想咋的,欺负他干嘛!想死呀!”
纠结,纠结死了,我推开黑子,将花洒塞进海滨手中,说:“你给他洗吧。”
语毕,头也不回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