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会告诉朕他到了哪里,有什么用!”
“圣上息怒、圣上息怒……”众人立即忙不跌地磕头,生怕磕得慢了就没头可磕了。
“朕要的是他!朕要知道的是什么时候他可以回到朕身边!”年轻的皇帝仍怒吼着。
“是、是,皇上,相信七王爷很快就能把柳公子带回来了。”
“滚!全给我滚!”再也不相信这句话,白礼风愤怒地吼道。但就在胡太监正要退出门外的一刻,他又突然想到了
什么,“等等,小胡子,你留下。”
胡公公忙跪回原地。只听皇帝用已恢复平静的声音说道:“传令下去,朕要让柳晚纯知道,如若一月之内朕再看不
到他,朕就让他此生再见不到柳家所有人!”
“这、这……”胡公公看着皇帝那仿佛修罗般血红的双眼,吓得双腿发软,半晌才唯唯诺诺地答道,“是,奴才立
刻去办。”
话还未答完,就听皇帝冷笑一声,胡公公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等你回来,看朕怎么收拾你!”
青州日渐恢复平静,禁令也已废止,百姓进出虽还要受到正义军的盘查,但比战时自由许多。这个城市已完全被起
义的正义军控制了,正义王洪九根所建的正义王朝也定都于此。青州一役后,正统王朝和起义军真正形成了对峙局
面。
然而这些都是题外话。柳晚纯在青州之战后,不出十日,果然被正义王召来了青州。如今算来已有数日。这些日子
相对行军作战,自然是轻松的。但柳晚纯却总怏怏不乐。蓟令知其所思,却也无法可解。所幸有樊捷常来作伴,倒
使情况好了许多。
这日夜里,青州府张灯结彩,仍穿着战甲的将士们脸上都没了杀气,换上了豪迈的笑容。打扮得妖娆美丽的女子也
在其中,她们大多是青楼里来不及逃走的女子,如今倒十分放得开,只当还在做正常生意。
一群人坐在大院中,首席坐的是一个约五十来岁的男子,其貌不扬,长得又黑又粗。若非坐在上座,走在大街之上
只怕会被误认作普通种地的。但他一说话,倒显出与众不同的气势来。这人便是天国军的最高领导正义王洪九根。
“诸位,如今诸事已定,咱们不醉不归!”洪九根豪迈地举杯相邀,下面的将士们也纷纷举杯相迎。
只有柳晚纯,犹犹豫豫,直到一旁的樊捷用手肘轻碰他一下算是提醒,他才不得已举了杯。
第六章
柳晚纯虽也同一般将士一起喝酒谈话,却是心不在焉的,眼睛一直盯着正义王身边绝美的女子。
只见那女子被正义王拥在怀里,看不清神情。正义王一双大手在她身上不安分地揉着,她虽不回应,却也不躲闪。
正义王还不时低下头,对她说些什么,那神情倒是十分温柔。但这一切看在柳晚纯眼里,都是那么刺眼。
“小柳,放宽心。”樊捷见他如此,不由得安慰,“王上自是对柳小姐极好的。”
柳晚纯回过头来,樊捷知他每次听了这些话,总是要瞪自己的。但又不得不说,好似不这么说,自己心里也过意不
去。果然,柳晚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缓缓开口道:“你倒是放得宽心,好豁达!”
“我……”樊捷一时语塞,只得低头饮酒。
柳晚纯心中十分不痛快,况且向来也不喜这种场面,于是告醉,想自己到院外散心去。不料刚起身,却被土将军李
全拦了下来。这李全已是半醉,如今更是借酒装疯,调戏地拉着柳晚纯的手,笑道:“小柳这就不行了?”
强压心中怒火,柳晚纯也笑着回道:“在下不胜酒力,还望李将军成全。”
“小柳,”李全手中忽然发力,柳晚纯一个不慎竟被他拉入怀中,整个人都懵住了。“小柳,你怎么就不行了,像
个娘儿们似的?众人也都不大清醒,没注意到柳晚纯此时难堪的神色,也附和着笑了。李全像是得了大家的鼓励,
又不正经地说道,“我说,小柳你长那么好看,不会其实真是个娘儿们吧?”
此话一出,戳了柳晚纯痛处。他立马推开李全,拨剑挑向李全的脖颈:“是不是女人,你来试试我这剑便知。”
蓟令赶紧上前,欲劝住,又觉得那李全实在可恨,竟又止住了。倒是樊捷清醒,上前隔开两人,说道:“自己兄弟
,何必闹大。”众人见向来好脾气的柳晚纯发了狠,一时也愣住了。见樊捷来劝,便又纷纷附和。
“好了,玩笑也到此为止。”正义王适时开口,“别吓坏了本王的爱妃和在场这许多美人。风将军既然不胜酒力,
你们便扶他下去。土将军想必也是醉了,也早点回去吧。”
经正义王这一说,柳晚纯想起了自己妹妹还在场。抬头往上座一看,果见柳茜菱正望着自己,眼里含着泪。一见此
景,近日种种烦闷瞬时齐涌心头。柳晚纯怒火中烧,将手中剑全力一掷,竟就插在李全脚边,只差一毫便及皮肉。
众人又是一惊,待回过神来时,柳晚纯早已出了院门。
才出院门,柳晚纯便转身进了花园里。这青州府衙原本就是他家,他自小在这里长大,若不是后来进了宫出了那事
,又转投了起义军,只怕他是一直住这里面的。所以对于他,哪个角落不是熟悉的?只是不想竟在如此情况下,还
回到故宅来,心中不免感叹物是人非。
行至花园八宝亭,便又坐了下来。回想起刚才席间之事,又勾起更久远的回忆,竟一时悲愤难奈。正不能自已时,
不想一阵利簇破风之声惊断了思绪。柳晚纯惊得收了神思,转头一看,凉亭柱子上,赫然插了一支箭,箭上还带了
信。
拔下箭,认出那是朝廷军所用的,柳晚纯心中更是又疑又惊。拆了信来一看,只见上面是熟悉的笔迹:
“今夜子时,城外林中猎屋一见。云字。”
第七章
一看“云”字,柳晚纯心中已明了。随手将纸条捏得粉碎,正巧蓟令已寻来,两人便一同回了现今分派与他及其随
从、副手的府衙西苑去。
至夜深,柳晚纯从床上爬起,穿了身墨色的短衣,便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出。避过了看守的士兵们,径直往城外奔去
。近了城门,又见有正义军看守,偏那城墙又高,要跃出去难保不发出一丝响动。但是白礼云这样约自己相见,必
是有要事,不得不去。心中正急,忽见樊捷领了几个人往城门走去。
柳晚纯也赶紧追了上去。樊捷见了他,大吃一惊:“大半夜的,在这里作甚么?”
“有急事须出城一趟,这边守门的都是你麾下的人,好歹行个方便。”柳晚纯求道。
“什么事这么要紧?”樊捷虽向来不怀疑他,但还是要问一声。
“一点私事。”柳晚纯眼见二人已到城门,便又道,“便放我过去罢。”
樊捷叹一声,悄声道:“我虽不疑你,但你总似有些不为人知的心思。若有难处,便说与我这当兄长的听,不要一
人胡来。”说罢,便让人放行。
柳晚纯听他此言,心中一热,但又颇觉苦闷。那些事,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人得知的。何况,他最不想樊捷知道
他的过往,否则要他情何以堪。
道了谢,直钻林子里去。樊捷看他矫健的身姿,只是轻叹了一声,吩咐下人不可对他人提起今夜放行之事。
柳晚纯来到林中,毫不费力地找到了从前打猎时来过的木屋。推开门进去,只见里面已立了一人。
那人在月光下的修长身影,倒颇有仙姿。转过脸来一看,更是俊逸非凡,在月光中若明若暗的英姿宛如月神。“还
以为你不来了。”那人笑道。
“七王爷相邀,怎么不来?”柳晚纯也笑。
“你不怕我算计你,这就将你捉回去?”白礼云仍是笑,点了桌上的小油灯,自己在桌边坐下了。
柳晚纯走过去,在他对面椅子上坐下。“七王爷不是那样的人。”
白礼云嗤笑一声,道:“如今怎么倒生分了,唤起‘王爷’来?”
“王爷是皇上派来镇压起义的镇安将军,晚纯是正义军的将军。两军相对,咱俩太过熟络岂不怪哉?”柳晚纯冷笑
,“我与朝中久不来往,不知七王爷究竟何事,如此隐秘?”
“自然是要捉你。”说到这,七王爷才神情认真起来。
“捉我?”柳晚纯挑了挑秀眉。
“圣上原是下了令,要全城贴通告告知你尽快回京。但我想你和圣上的关系,哪怕是多一人知道你必定也不愿意的
,于是只如此知会你一声。”白礼云看起来十分忧心。
柳晚纯却不以为然:“王爷如此知会一声,晚纯就得跟王爷回去?王爷未免太小看晚纯。”
“我自然不是要你这就跟我走。若说真心话,我是万万不愿意你回宫中去的。”白礼云急着解释道,“只是你不想
想,你家里人如今已到岚都,圣上说了,一月这内见不着你,便要处置你家人。”
柳晚纯大惊,哪里想到皇帝会如此无耻。只见他咬紧了牙关,久久才低骂一声:“卑鄙!”
“不管怎样,现下你要想个对策。若不愿意回去,又怎么保得你家人安全?若是要回去,如何面对我皇兄?”白礼
云看似比当事人还急。
第八章
柳晚纯看着豆大的灯火,心间也涌上阵阵寒意。抬眼一看白礼云的脸色,忽然分了神,笑道:“王爷,你怎么比我
还急?”
“我……”白礼云原本只一心为他着急,根本连没意识到自己为什么如此为他担忧,被他这么一问,倒支吾起来。
半晌才转过弯来,恼怒道:“都什么时候,你还管这些!我倒是问你,你想好怎样不曾?“
“没有。”柳晚纯低下头,闷闷道。
“怎么不急?莫非你真想回我皇兄身边?”白礼云听他的回答,更是急了。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言既出,柳晚纯立刻怒火攻心,腾地起身,直直看着白礼云道:“你还说得出这种话!少假惺
惺的,当初以为我们是生死相交的好友,不想你那样出卖我。如今倒还说得出这种话来!”
白礼云被他一说,也激动起来:“我何时出卖你?!我是真心为你,却被你看作如此不堪之人!”
“当初若不是你,他怎么会认识我?”
“我那时是真心为你谋事,谁想皇兄会……”白礼云又气又急,被柳晚纯说得满心委屈。但一看柳晚纯也是面色赤
红,眼眶也微红了。才想到眼前这人只怕比自己更委屈,于是又软了下来:“我不曾想事情会是这样。也罢,是我
害了你。”
柳晚纯原是一肚子火要发泄,如今听他一说,倒想是打上了一个棉花枕头般,顿时也无处可出气了。沉默了片刻,
他认真道:“是我一时气坏了,这事原不应怪你。只是,若你真的为我好,今次可否帮我脱离难关,便算是还我的
了。”
“我自然愿意。只是要怎么帮你?”白礼云十分温柔地应下。
“把我家里人救出来,他也便没辙了。”
“如今我人在这里,况且不能扔下了军队不管。你家人却已到了岚都,圣上要处置你家人,只怕我便是即刻赶去劫
场子也是来不及的。”白礼云一脸正经分析着。
柳晚纯一笑:“你堂堂一王爷,劫场子算个什么回事?”又正色道:“我也知道不能要你丢了眼下的大事来帮我,
不过是要你劝劝他罢了。”
“如若劝得动,如今那里还是这样。”白礼云摇摇头,“说来也怪,不曾见过圣上对哪个如此执着,只怕他确是真
心喜欢你。”
柳晚纯本已恢复的脸色又在这刹那猛地一沉:“胡说!我堂堂男儿,他也是个男人,怎么谈得上喜欢?!”
“只不过是情之所动,那里还管得着男人女人的!”白礼云争辩道,倒不是为了皇帝,更多地是为了自己。自然,
他现在还不敢将自己喜欢上一个男人的事公之于众,但至少先要让这人接受。
但柳晚纯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信,只摇头叹道:“他不过是以为我和他那些摇尾乞怜的不男不女的脔童一样,那里
谈得上什么真心。”说着,又激愤起来,“倒让他看看,我是什么人!说不定他的江山,就败在我柳晚纯的剑下!
”
“看你说的甚么话!”白礼云尽忙阻止,“还是先想对策吧,别扯远了。”
柳晚纯斜眼看他,笑:“我知道,他的江山,不也是你家的江山,我说这话你当然不高兴。”见白礼云也不再同他
争论这些,便也开始思考起来。
两人又提了几条方案,却总觉得行不通。讨论了许久,看屋外天色已渐亮,才匆匆定下一计,就此道别。
第九章
檀香案前,元礼风正持笔批折子。只见胡公公轻轻走了过来,呈上了玛瑙盘,盘里尽是精致的点心。元礼风唤他上
前,笑道,“好不容易有了批折子的心思,你倒来打搅。”
“奴才该死!”元礼风的性情向来难以捉摸,胡公公以为他又要龙颜大怒,忙跪下。
“起来。”偏偏这天元礼风心情不错,“盘里的是什么?”
“桂花莲子糕。”赶紧呈到皇帝跟前。
“哦?”皇帝伸手拈了一块,放到嘴里,只觉淡淡清香,却没有甜味。“没放糖啊。”他自语着,若有所思。
以为是不合皇帝口味,胡公公忙又趴了下去口里称罪。白礼风没理会他,只自顾地又说道:“纯儿就喜欢这种不放
糖的呢。”
终于明白主子的心思,胡公公连忙接道:“七王爷那边也有信儿了。”
“怎么说?”
“柳公子的意思是,只要陛下放过他家人,他便脱离了起义军,不再和朝廷为敌。”
白礼风听罢,冷哼一声:“这算什么,敢和朕谈条件?!”又转向胡公公道,“告诉柳晚纯,朕毫不介意他跟着那
些贱民胡闹,所谓的起义军,迟早也是要覆灭的,到时,他还不是躲不出朕的手心。”
感受到皇帝散发出的寒气,胡公公连忙应道“圣上说的是。”
“不过,他若执意不回来见朕,只得下月初一来替他全家一百多口人收尸。”白礼风冷笑着,眼里却尽是寒意。
“下月初一?!”蓟令惊呼,“少爷怎么不早说?!”
“我原以为不再与他敌对,他便肯放过我。”柳晚纯实在无法,又找不着人商量,只得将近来的事向蓟令合盘托出
。反正他与那人的事,蓟令也早知道的。
“那少爷要怎么办?”蓟令着了急,“距下月初一,只有三天了!就算现在立刻赶往岚都也只能刚好赶到而已。”
“我哪里知道怎么办。”柳晚纯叹道。
“那镇南王爷呢,就不给你想想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