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老爷把桌子拍得碗筷直震:“还有脸说!儿子不都是让你给惯坏的吗?你问问他自己,一天到晚在外面跟些什么
人混!”
“绯儿?你在外面闯了什么祸?”骆夫人急急要在儿子那儿问个明白。
宁绯恭恭敬敬低头在一边听他爹教诲,见娘问话,做出一副可怜样子来:“娘,儿子也没做什么……有些场面上的
应酬,去了些花天酒地的地方,估计爹是说这个……”
“不肖子,狡辩起来一套一套的!看我不绞了你舌头!”骆老爷几乎维持不住他侯爷的冷静端庄,就要从椅子上冲
过来揪儿子的嘴。“你新收的那个仆人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今儿早朝一些下贱的嘴就到我耳边嚼舌根了?!骆小
侯仗势欺人,在酒肆大打出手!你丢不丢我老脸!”
“老爷你干什么!你也知道是那些个无聊小人在嚼舌根了,理会他做甚!”骆夫人拉住了骆老爷,手还抖抖的,就
怕儿子挨了打。
“唉,你们——你们娘俩儿怎么这么不争气!气死我了!早知……”
“早知什么?!你有胆试试再纳什么小夫人,哼!早些年让你纳了,见得生出儿子来没?”
骆侯爷就这么一个宝贝独生儿子,那些后来纳的一房两房的夫人,莫说儿子了,连个女儿都生不出来。骆夫人暗地
里得意了不知多少回。
宁绯见老爹的注意力没放在自己身上了,便打算告退,谁知又被骆老爷叫住。
“这么急着走做什么?我还没算完帐呢?!你昨儿回来是不是又拿我的醽渌去糊闹了?”
少了一盅而已,怎么也能让他发现……
“儿子错了……”
“错了就完了?给我回书房禁闭去!”
“娘……”宁绯不看他爹,反向他娘求助起来。
“绯儿啊,你是该好好温书了。一会儿让花瑶把饭给你送书房去。”
天亡宁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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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瑶跪在地上帮宁绯理了理袍子,“公子,我去把饭给你端过来吧。”却不妨被宁绯一把抱住。
“好姐姐,端什么饭,让我香一个才是真的。”说着便在花瑶脖子上亲了一口,“姐姐愈发香了。”
“公子又闹。我还是去端饭吧,一会儿夫人问起公子没吃东西,还不得重重罚我!”
“好姐姐,”宁绯仍是抱着不放,扭头冲外面高喊一声:“奚奴,给主子端饭去!”
昨晚上郎奚没睡安稳,一大早就被宁绯叫起来身前身后地忙,直到现在才得了空,偏生不能回去,便在屋脚蹲着眯
会儿。
宁绯这一声,他没听见,更谈不上应声。
宁绯又在屋里用言语挑拨了一番花瑶,却有些走神起来,怎么没人应他的话。
“奚奴?奚奴!”宁绯一推门,四下一顾没见着人影,怒火中烧。这放肆奴才,居然敢把主子晾在一边,这才来府
里一天,就不知鬼混到哪个丫头屋里去了。
正郁结,余光一扫,看见墙脚一个人影团在那里,脑袋有一搭没一搭地,就像鸡啄米。
宁绯挪步过去,一大片阴影投在郎奚身上。
郎奚撇撇嘴,“嗯,好酒……”
还做上梦了。你主子被禁足,在这小院里出不得半步,你倒是神游天外乐得逍遥啊!
宁绯拿脚尖挑起他的下巴,鞋面竟湿了一小块,是……口水。
宁绯嫌恶地抽开脚,却被郎奚一把抓住,“桂花酿!”郎奚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手里抓住的,是一只男人的脚——顺着裤子住上看,月白的袍子,交抱着双臂的男人,精致的脸庞,一年四
季都带着桃花的凤眼,以及脸上笑意渐渐扩大的薄唇……
郎奚呆了,呆得忘了松手,忘了见到主子要请安……直到宁绯一脚把他蹬翻在地,“舒坦啊……好酒,还桂花酿!
”
“宁、宁绯……”
宁绯蹲下身子,拧过郎奚的头:“告诉我,我叫什么名字?”
郎奚呆呆地说:“宁绯。”
“全名?”
“骆宁绯。”
“我是你的谁?”
“主子。”
“那谁给你胆喊我名字的!啊?”
郎奚彻底清醒,欲哭无泪。怪不得你老爹纳了那么多房都生不出儿子来,你这种煞星,骆家不断子绝孙才怪!
“奚奴,睡醒没?没醒进屋睡吧。”
“主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宁绯把手指在郎奚的新衣服上细细蹭了一遍,然后转身进屋,“给我滚进来。”
郎奚灰溜溜地跟进去,“主子。”
“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不该睡觉。”
“错,不是不该睡觉。主子我有这么不通人情不让你睡觉吗?你错在败了主子的兴。你睡觉,害得你花姐姐要亲自
去厨房端吃的,主子玩的兴致便没有了,明白了吗?”
郎奚狂点头。
宁绯看着郎奚扑哧一声乐了起来,“奚奴你真的明白了?”他绕着郎奚打了个转,用手捞起一缕茶色的头发缠住自
己的手指,轻轻从郎奚的脖子划过,“明、白、了?”
郎奚被满身的鸡皮疙瘩僵住,语出艰难:“明白了。”
“哦?奚奴这会儿倒是聪明。”宁绯松了他的头发,把手从他的衣襟里伸进去,十分娴熟地掐住乳珠揉捏起来,整
个人懒懒地倚了上去。
郎奚只觉得,宁绯的手好凉。
“木头,怎的动也不动?”宁绯一个人在那儿荡漾了半天,自己从郎奚半敞的衣衫里抬起头来已是眼角泛粉,眉目
含情,而郎奚还傻愣在原地,一点反应也没有。
宁绯气得厉害,一把拽过郎奚的腰带往书桌上甩去,郎奚受不住这力道连退几步,重重摔在书桌边。
书桌上几本仁义道德哗啦滑下去,一个砚台啪得砸在地上,墨汁四溅。
宁绯跟进,欺身压在郎奚身上,一只手不规矩地摸往他下处,“主子这么取悦你,你还不赏脸了?”
说到恨处,手上的劲不由地放大了,狠狠地抓了一把。
郎奚没喊痛,只蹙了蹙眉。
宁绯惊奇地发现一直没有动静的家伙,反而在这时起了反应。
“贱奴!”宁绯反手给了郎奚一巴掌。
郎奚一下子,脸上什么表情也找不到,连呆呆的表情也没有,显出一股冰冷的味道来。他单手支起身子,一侧身把
宁绯撩了下去,然后开门出去。
正撞上端着盘子的花瑶,见了这副衣衫不整的样子,一惊,差点摔了盘子。
“公子……”花瑶进了屋见宁绯满脸绯红,小声叫了一声。
“哦,花瑶啊……你把盘子放下去歇着吧。”宁绯在书桌上缓缓坐起,拢了衣襟,抚额静坐。
“那,我收拾一下再走吧。”花瑶蹲下身把地上散落的书一本一本垒好。
“不用。你下去吧。”宁绯说着跳下书桌,追着郎奚过去。
宁绯在院里寻了一圈,叫了几声“奚奴”,就欲出院子,被几个家丁一脸难色地拦了下来。
“公子,老爷吩咐了,您不能出门。”
宁绯扬手赏了他们一人一巴掌,气冲冲地甩袖回屋里干坐着。
一时日西移,竟从墙头树梢直直掉了下去。
宁绯看得出神,猛然冲出门去。那是棵桃树!
昨儿答应奚奴给他配桃木剑的,既然没能出去,不如亲手给他做一把。
宁绯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抽错了,会被奚奴那个冰冷的表情触到,然后觉得一时亏欠了他。
这是一棵很老的桃树。不知它经历了几代骆侯,年复年,生复死。作为一株桃树来说,它真的很老了,很少有桃树
能活得这久,在二三十年的关头没有枯死。世人看来,它一直在残喘,用它虬曲的枝桠挣扎着,活过一个十年又一
个十年。
宁绯小的时候,喜欢爬在这树上,人映桃花红。直到人长大了,再也爬不上去了。
站在桃树下,宁绯发现了之前一直没有找到的奚奴。
郎奚手上有一柄初具形态的桃木剑,他低头吹了一口气,把剑上的木屑吹了去,他的眉梢尽是白花花的屑子。
看起来,显得眉目的轮廓极深。夕阳的光影透过桃树的枝桠,斑驳地洒下来,郎奚,有一半沉在阴影里。仿佛,他
的呆他的顽劣都沉了进去,只剩下一个认真男人留在夕阳里。
“原来你在这儿。”
郎奚不吭声,把刀咬在嘴里,手里用符纸烧出一阵阵烟,熏在剑上,整个人烟雾缭绕。
宁绯就这样静静地看了一会,然后掸了掸郎奚身边的枯叶,坐了下去。
“是块好料。”
宁绯坐下去的时候,郎奚嘴一松,把刀取下来,说道。
第六章:回府
“嗯,很老的树了。前面我喊你没听见?”
郎奚沉在烟雾里,默不作声。
两人静坐。
天渐渐地从金红变成了瑰丽的玫红,周边天光也暗了下去。
“对不起。”
小小声地,宁绯捌过头去假装看夕阳,可是天边连晚霞都暗了光芒,他只好转过头来,掩示性地说了一句:“给我
看看你弄得怎么样了。”
郎奚手上的活没停,“还没弄好呢!”
“叫你拿过来看就拿过来!啰嗦什么?”
说着就伸手去抓。
郎奚杠上了,把剑往怀里一揣,“没弄好。”
“奚……奴……”宁绯似笑非笑起来,“你是不是又忘了什么事啊?”
趁着郎奚迷惑的档儿,宁绯伸进他怀里抓住了剑身,正要抽出来却发现被一个热热的东西硌着了。
宁绯盯着郎奚看了一会儿,怀里那只手不停地摸上摸下,直到郎奚制住了他的手腕。
“别摸了。”
“为什么?”
两人齐齐出声。
“你对我有遐想?”
“胡扯!那是前面的。”郎奚的脸涨得通红。
“不该啊……前面是多久之前啊,有一两个时辰了吧?”宁绯把郎奚的手拍开,继续摸,“怎么一点要下去的意思
也没有?你自己为什么不弄弄?!”
“你走开。”郎奚一手撑了桃木剑,深深地插进土里,一手烦乱地拨开宁绯。
宁绯捏了他下巴亲上去,“公子我就看上你了!说一声不的话,我就扒了你衣服绑在中厅前,好叫府里来来往往都
瞧瞧!”
说着骑到了郎奚身上,三两下解开了裤子。
郎奚阖上眼,宁绯的脸顿时模糊起来,变成那晚追逐的绯衣少年。
两人草草地除了下衫,两个巍巍颤颤的宝贝碰撞着,彼此感染着。宁绯手上动作颇为焦躁,还一边嘱咐着:“别哼
唧,你若叫得大声了,说不定院门守着的那两个就过来了。”
郎奚的喘息渐渐地重了,反手搂住跨坐在他身上的宁绯,就着一股香气努力地想着肆放,却总也不得。
宁绯像是抽了魂似的一声哀叫,一股热流冲向彼此的身体。
他微微睁了凤眼,手上的动作缓下来,实在是累得手没劲了。
“奚奴,你……怎么还没……”宁绯震惊了,难道是自己在风月场上流连得太久了?把身子弄亏了?为什么奚奴还
是一点疲软的迹象也没有……
郎奚睁了眼,宁绯那张如同桃花幻化成的躲面庞又回来了,果然还是不行,不被人上是不可能得到肆放的。让他来
上自己?算了吧……再过几个时辰,肯定就好了。
“早叫你走开了。”郎奚推开宁绯,缓缓地把裤子拉上。
“你是不是有难言之瘾?”
“没有。”
“没有?”宁绯慵懒地把头枕在郎奚腿上,“我以前见过一种玩法。是主子用来调教男宠的,只有在主子进入的时
候男宠才可能……”
“没有!你们这些纨绔子弟一天到晚想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遭的东西!我说没有就是没有!”郎奚豁地站起来,把
宁绯生生的摔在了地上。
夜色里,两人的表情都看不太真切。
一会儿,宁绯摔了袖子往院门走去。
“谁给你胆子拦我了?我爹说晚上也禁我足了吗?滚开!我乏了,要睡了!”
只留郎奚一个人在院中。
郎奚把自己泡在水桶里泡到晕晕欲睡,却听得前厅一阵喧哗声。
丫头家丁们脚步匆匆,嘈嘈囔囔。
骆夫人的声音听来几乎要哭出声来:“还愣着干什么啊?热的不行就换凉的啊!快去打井水来!”
骆老爷一会儿是:“是惹了什么脏东西吧,有救没救?”一会儿又是:“不肖子,看你还给不给我到外面惹事生非
!”
几分关怀里又夹着暴怒。
独独听不见宁绯的声音。
出什么事了?
郎奚哗的一下从水里站起来,裹了衣服就冲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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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厅闹成一团。
宁绯痛苦地在上倦着,双脚蹬直,时不时还抽畜两下。整个人难受得脸色煞白,已是晕过去了。
“老爷,夫人,公子是中邪了。”
一句话,众人都向门口看来,郎奚湿漉漉的头发把衣襟也浸湿了一块,特别狼狈。
“是请来的道士吗?快快快,救救小儿。”骆老爷走到门口,把人拉了进去。
一旁骆一插嘴:“老爷,他是公子那天在酒肆带回来的奴才,奚奴。”
“不是道士?那请的道士怎么还不来?!”骆老爷像被烫了手一样,把郎奚甩开。
“老爷,若不想公子痛苦下去,就让我来。”郎奚抽出腰间别着的桃木剑,自顾上前在宁绯的脚上一挑,一声尖厉
的鬼叫传来,众人都看见宁绯的双脚上有一个偶人哗的松开手上的绳子,跳将开去。
之前见过这偶人丫头们夺门而逃,骆夫人吓退几步,跌进骆老爷怀里,而骆老爷的双腿也在不自主地打颤。
宁绯停止了抽畜,脸色依旧难看,但的确是平静下去了。
偶人惨白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化烟而去,郎奚正要提剑去追,却听见地上躺着的宁绯呓语出一个名字:“宣郎…
…”
郎奚回身把宁绯打横抱起,“煎艾水给公子辟邪。”说着便把人抱回了房。
骆夫人正欲出声,却被骆老爷阻拦,她瞪自家老爷一眼,然后急急追了上去。
骆老爷在前厅里凝望着那个高大的背影沉思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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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那化烟而去的偶人,窜到屋外便被一阵阴风带起,抛起一个大大的弧线,随着空中飞舞的枯叶卷到高空。
七月半的月光明亮得清冷,冷辉斜掠,槐影扶疏。
地上刻漏细水徐流,层级而下,月影掩去漏壶正中的莲心时,八铙齐鸣,已是二更天了。
呼呼风声大作,花叶抖动,天地仿佛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风穴,其中来回穿梭的风呜怨哀号,如有万兽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