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级台阶 上——指尖霜

“有一次作文课，她让我们写一篇命题作文，作文题目叫做《难忘的事》。我就把我第一次见到她的那天写在了作文里。作文发了下来，她没有给我分数，只是上课的时候问，谁是许建魁。我站了起来，说我是，然后看着她。她说，我作文写的很好，不过以后，希望能够根据真实的事情写，尽量少写虚构的东西。我说，我这就是真实的。她没再说什么，那堂课，她讲的有点乱。下课的时候，我把作文本撕碎了，扔在了垃圾桶里。以后每次上课的时候，我都看着她，看着她在讲台上的一举一动。那种感觉，你应该最理解了吧？”他说到一半，中间停了停，看了我一眼。这种感觉，我当然了解。就是眼前这个人，给我这样的感觉。

“老师很放纵我，我下课的时候，会去找她聊天，会和她在图书馆假装碰面，一起看书，有些时候，我会去她的宿舍，借她的电脑上网。她都没有说什么。我能感觉到，她看我的眼光，还是有了变化。我们在暑假的时候，也会写信，也会打电话聊天，我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她。到了高三的时候，因为她太年轻，不适合带毕业班，所以就换了一个老太太来带我们。我们还是会不时的碰面，依然享受着那种欢快的时光。后来有一天，她对我说，有个男老师追她已经追了很久，她说她已经答应了。我高三毕业之后，他们就结了婚。”他说完这么长长的一段话，又开了我一眼，“我心里最秘密的事情，已经告诉你了，满意了吗？”

之后小横沉默了很久。那又是一种什么样痛苦的感觉？我有点后悔听了这个故事，因为就算是外人，听了也会觉得很沉重吧？禁忌之恋，得不到祝福，得不到承认，就算是两人真心相爱，外人还是会用不一样的眼光来看他们吧？想来他的生活，却比我艰难了很多。

“对不起啊。”

“没事，现在爷们我御女无数，早就把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抛在脑后，活得很洒脱就是了。”其实我看得出来，他还是有点黯然，“不如，你也去找个人，试试这种感觉，沉醉于别人的身体，心里的不快，很快就能消失了。”

“我不是这样的人，对于不熟悉的人，我一点性都不会去想。”

“那你小师弟怎么解释？”

“算是熟人了啊！”

“才见了几次面，就熟了，你们在一起也煮太久了吧？蒙谁呢！好，小师弟不论，我问你，你现在喜不喜欢我？”

“不喜欢了。”

“那你刚才摸我有反应吗？”

我愣了一下，刚才，的确……

“承认吧。”

“嗯，的确有。”

“下面不用我说了吧？”他又拿起电脑，开始上QQ，“妈的，害得我没泡成，这个周末泡汤了，你要怎么赔我？”

“我要怎么陪你？”我把贝字旁的赔，听成了耳朵旁的陪，“你不是不喜欢男生吗？那我怎么陪你？”

他怪异的看了看我，继续埋头勾引人家MM了。无奈之下，我拨通了阿菜的电话。

“阿菜。”

“嗯，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是不是寂寞了，又要让哥给你介绍啊？”

“不是，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说着我到了走廊，把门带上了，我不想小横听到我说的话。

“什么？”

“你觉得，我是个重感情的人吗？你觉得，我是看到男人就想上的人吗？”

“需要我回答吗？这个你自己最清楚了吧。”

“那为什么，我现在有点反常。我认识一个小师弟，和他接触没几次，聊天内容加起来，还没有高中生写的作文长，但是我昨天看他洗澡以后，总是在想他裸着的样子。”

“你什么时候和他认识的？”

“这个学期接新生的时候。”

“一见钟情吧。”

“不，我接新生的时候，我并不喜欢他，只是觉得他很可爱，像个大男孩。后来这一次接触，我才对他有点感觉。”

“那个时候，你对鸡哥，不是还是心有牵挂吗？”阿菜一语点醒了我。

“那，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我今天，抓了小横那里，然后我也有反应了，我脑子也在想着有的没的，这个怎么说？”

“我说你今天怎么脑子好像愚钝了很多？杨愈跟你说那些话的时候，你不是一下就抓住了？你是同性恋，对J8感兴趣，摸这个东西，当然有反应，全是废话吗！要是个女的，坐在你身上，你没反应，你能说自己是做怀不乱吗？”

对啊，我怎么这么笨，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到。

“对了，上次那个天人，要找你再聊聊。”阿菜跟我说。

“天人？”

“杨愈啊！惊为天人吗！”

“他这样，我们有什么好聊的！”

“拜托啦！就算你替我尝尝他好不好？人家说要和你道歉。”

“道什么歉？”他有什么好道歉的，这是他的本性，我不能说人家错吧？

“你去问他，我帮你越好了，晚上九点，小树林，这么说定了啊！”说完他就挂了电话，没等我同意。

中午的时候，阿昌回宿舍，约我晚上一起去自修，我告诉他，晚上我要上法医学的课，八点半上完，然后九点还要去小树林，约见一个人。下午的课，我上的晕晕乎乎，下了课我拽着阿昌不停的问，他被我也问到晕晕乎乎之后，我们才回到宿舍，由于想念楼下的炒饭，晚饭还是暂时不吃。阿昌问我，法医学好不好玩，我说当时不过是为了摆脱脑子里面想鸡哥的念头，才选这门课，虐心一下的，不过，就从老师讲的东西来说，还是十分新鲜的，阿昌听见了之后，他死活要跟我去上。天下原来也有和我一般找虐的人。

课上，老师还是肆无忌惮的放着各种各样尸体的照片，然后告诉我们，这个是钝器造成的伤口，然后把照片放大给我们看了一下；又告诉我们这个是锐器造成的伤口，然后给我们看了一下；接着各种尸斑、惨死的状况，然后开始介绍很恶心的东西。这门课好歹也上了次，我算是有点横练的感觉了，阿昌捂着眼睛，偷偷的从指缝里面看一下，然后直犯恶心。上万课以后，那家伙居然找老师，说要给他添一个上课的名额，老师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下课回去的时候，我问阿昌，他是不是有恋尸癖，他矢口否认，只是说自己学分不够，看老师很好讲话，所以就去求老师。

到了宿舍以后，我们拔着炒饭，填充辘辘饥肠，忽然阿昌来了一句：“卿卿啊，我能跟你一起去小树林，看你相亲吗？”

我一口炒饭差点噎住，不过里面的辣椒还是把我呛得不行。

咳嗽完了以后，我喝了一口水：“你有病啊，要是相亲的女孩子，我也不能带你去啊，你这支电灯泡太亮了吧？”

阿昌没再说什么，九点整，我出发了，到了小树林，阿菜和杨愈已经等在了那里。阿菜要让中间的位置给我坐，我还是拒绝了，我让阿菜坐在我们中间，和杨愈保持一点距离。

“对不起，卿卿，我前天晚上，比较激动，说错话了。”杨愈看我坐下来，没有说其他的，开始就和我道歉，“我本来想跟你说，你现在想那些远在天边的爱情，这种爱情是虚幻的，我在你身边，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但是我少说了‘那些’，让你误会我是……”

我仔仔细细回想了一下，他当时说的话，他当时说“所以，爱情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而我的人，就在你身边。”如果把他所谓漏掉的“那些”加上去的话，就变成了“所以，那些爱情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而我的人，就在你身边。你不想试试看吗？”能说得通，但是还是摆脱不了有些肉欲的感觉，还是有点牵强。

“嗯，好，没关系，说清楚了就好。”我回答他，但是我相信我的语气中还是有很多不信任的感觉。

“我知道，我这样解释，可能说不太通。但是，向阿菜了解你，了解了很久，我觉得我很喜欢你的个性。如果你觉得我之前的行为不妥，我们暂时不谈什么爱情方面的东西，我们单单做个朋友，你看可以吗？”他说的很有道理，而且很诚恳，我无法拒绝他，而且阿菜眼中，好像也这样示意着我。

“嗯，好，我有你这么帅的朋友在身边，也是很有面子的事情。”

“哈哈。”他笑了一下，“希望我们做朋友的时候，你能够好好了解一下我，不要把我想成那种人，就好了。”他伸出手，我和他握了一下。

“那留一下手机号码吧，以后联系起来也方便。我的是**********，就麻烦记一下咯。”

他报的时候，我拿出手机，按下了那个数字，然后回拨到他的手机上，接着添加到了通讯录里面。

阿菜看我们交换了手机号码，终于叹了一口气，放心了。其实对于阿菜来说，我也是很任性，他苦心安排了这么久，我说不见人家就不见了，的确是很对不起阿菜。阿菜在我们交换了手机号码以后离开了，然后叮嘱我好好和他谈谈。

“能坐过来一点吗？刚三个人坐，还真是有点挤。”韩愈稍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这椅子毕竟也是为情侣设计的，两个人坐着差不多，三个人的确是有点挤。

“嗯，好，我也被挤的不太舒服。”

“你们系里面，有人知道你是gay吗？”

“全都知道了。前男友的家人，来闹了一次，我们变成名人了。”

“哦，那是你啊！我都听过这件事情，但是不知道到底是谁。”他会心的一笑，“你真的是名人哦！”

“算吧。那你们系的人都知道吗？”

“不知道，我从来没告诉过他们。只有我最好的朋友知道，我觉得，多多少少还是会有影响吧。”我没回答他，的确是会有影响的，我完全同意他的说法。

“你喜欢听音乐哦？”他看我没说话，继续问我，指了指我的手机。我的手机是索爱的W系列，说实话，我看上它，的确也是因为强力的音乐播放功能。我忽然感觉这个人很厉害，看了一眼我的手机，就能猜出我的心思，难道真的因为他阅人无数了吗？

“是啊，我喜欢听听音乐，看看小说之类的。”

“不喜欢唱歌，泡吧，或者出去购物什么的吗？”

“感觉都有点闹，有些时候接受不了，酒吧，就去过一次，那次心情很差，不停的喝酒，很快就醉了，什么都没感觉出来。购物毕竟要花钱，没什么必要的时候，也不会去买。”

“你应该不是喜欢酗酒的人吧？”

“不算，但是心情很差的时候，会喝，醉一夜是一夜咯。”

“听起来好可怜。那你喜欢听听什么样的音乐呢？喜欢那个人唱的歌？”

“其实，我大多数都是听听器乐了，一般都是钢琴曲，偶尔也听听黑管。”

“为什么都喜欢器乐呢？”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片蔚蓝的大海，蔚蓝的海水，同样是蔚蓝的蓝天，纯白的沙滩，还有一个很美丽的女人，穿着很漂亮的泳衣，但是很扭捏的站在大海前，看着镜头。当时觉得这个女人好突兀，破坏了这一片天地的协调。当然摄影师也是为了表现这个主题。器乐给我的感觉，就是大海，而唱歌的就是那个女人。”

“哈哈，那你出门的时候，应该用树叶编一件衣服，然后裤子就用老虎皮做个围裙。”他听见了笑了起来。

“现在老虎可是很稀有的东西，你要把它皮扒下来，首先要能够保证自己不被吃掉，然后要确保园林和野生保护部门没抓到你。”

“呵呵，你说话好可爱。就没有你喜欢的歌手吗？”

“有啊，林忆莲，还有王宏恩。”

“林忆莲…嗯，喜欢他的人不如王菲多也，虽然也是个不错的歌手。王宏恩是谁？”

“最近收音机总是有那首歌，‘我亲爱的宝贝，总有那么一天，晚风吹拂轻轻擦干，我们哭过的双眼。’”我把那首歌唱给他听。

“卿卿，你唱歌很好听啊。”他看着我。

“我唱歌的时候，几个室友都说我比较娘了，所以平时很少唱。”

“不会，很好。这首歌我听过哦，他叫王宏恩啊，好像还有一首歌，也很有名吧？”

“是啊。你呢？喜欢谁的歌比较多？”

“我啊，和你完全不同，我喜欢周杰伦啊，陈奕迅啊，这是我最喜欢的两个，但我算是博爱派的，只要是好听的歌我都喜欢。我最喜欢K歌啦，我是麦霸。”

晚上，我们聊了很多，其实和他谈话很愉快，没有什么压力，相互了解着对方的生活，接触一个全新的人。我们两个人，却很有默契的没有说感情方面的事情。对我来说，也许前天晚上让我对他很有戒心，我猜测他也是为了不要那么尴尬，决口不提这方面的事情。

聊了很久以后，不知不觉的，小树林里面的情侣们，声音开始变小，已经骑到对方身上，开始啃互相的脸。我多多少少有点尴尬，他也觉察到了，他说送我回宿舍，我点了点头。

这次他并不是单单把我送到了宿舍大门口，反而是送我去了我们宿舍。按他的话来说，我宿舍的人都知道了，介绍他的时候，不会很尴尬，而且想要试试看作为opengay（就是出柜）的感觉。

我们两个出现在宿舍门口的时候，宿舍里面鸦雀无声。阿昌不停的对我挤眉弄眼，好像在问我他是不是就是我今天约见的人。其余几个人呆呆的看着我们两个。

“这是我的一位朋友，杨愈，过来坐坐，马上就走。”我介绍了一下。

“是朋友哦？”波斯猫把朋友这两个字故意拖的很长，然后色迷迷的看着杨愈。

杨愈在我们宿舍尴尬的呆了一会，然后就很有礼貌的道歉，说也要回宿舍了。他一走之后，我们宿舍剩下的六个人开始讨论。

第二十二章：往事（二）

“哇靠，幸亏他是gay，要不然美女不是看都不看我们一眼。”小横庆幸的说。

“看得我都想要试试看了。”波斯猫还在回味。

“卿卿，不错啊！人好像不错，也非常有礼貌，怎么样，上不上？”阿昌问我。

“我不知道，我对他不够了解。想再等一段时间看看，了解了之后再说吧。”我开始整理床铺，顺便在床头点了一盘蚊香，便去洗澡了。

回来的时候，他们还在热烈地讨论着杨愈，他们对于杨愈的兴趣，似乎远远要比我大，干脆，他们几个人一起去服侍他好了，我心里想。

十一点，我们把灯关了，躺在床上开始聊天，谢天谢地，他们经过一个小时的谈论，似乎已经对杨愈的兴趣有点淡了，我也乐得清闲，不用为他们回答各种问题。这个时候，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是杨愈发过来的：“今天我很愉快，回来下了林忆莲的歌听，非常不错，她的声线和你个性好像，温柔不失刚强。很高兴能开始了解你。这么晚打扰你，就想和你说一声晚安，好梦”正好70个字。不知道他为了发这条短信改了多久，删了多少次，才正正好好70个字。

“我也是，我们宿舍那帮家伙快被你掰弯了，一直在讨论你，其实今天带你来宿舍真是个错误。也祝你晚安，做个好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