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级台阶 上——指尖霜

这几天我并没有和他怎么见面，但是每天他还是发了不少短信过来，问问我在干什么，问问我能不能出来，我每次都约他一起吃饭，或者饭后散散步，他知道我每天都在自习，所以晚上倒也从来没有约我出来过，我问他有没有兴趣一起自习，他说他看到书就会有点头疼，还是不去了，不过他说，会陪我来上选修课。

九月的前三个星期，就在这平平淡淡的生活中过去了，我却发现，杨愈开始在我的生活中比例越来越大。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散步，晚上他还会在我宿舍门口等我自习回来，稍微去小树林坐坐。我也习惯了他每天和我在睡觉之前短信聊天，习惯了我回到宿舍被同学逼问我和他的感情进展，更习惯了他让地球变暖的笑容，还有他偶尔会碰到我手的手指。我们依然不会去谈感情方面的事情，这似乎就是一个伤疤，碰了就会疼。

我认为，如果他的确是喜欢肉欲的人，那么应该早就放弃了吧？泡一个月，吃那么一口丢掉。有些时候，我不仅在想，他是不是不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会在外面偷吃。然后我就派阿菜去跟踪，阿菜首先死活不肯，后来，我出价到三顿必胜客之后，他终于答应了下来。其实我并不觉得必胜客很好吃，不知道阿菜为什么会喜欢。

阿菜跟踪了两天之后，他告诉我，那个人每天都是孤单一人在校园里面游荡，并没有看到和其他人勾勾搭搭。然后他问我，是不是开始考虑他，我没有否认。他说，杨愈也好几次打电话给他，说是越来越喜欢我，还会问他我喜欢吃点什么，喜欢什么样的小礼物，生日是几号，喜欢其什么地方玩。阿菜对我说，他真的挺上心的，我这样考验他，见好就收，如果真的把他耐性磨没了，到时候就等着哭吧。

我有点担心，每次有重大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总会担心。秋风，开始吹了起来，天气有点冷了。

回到宿舍，我把七分裤换成了薄长裤，拖鞋换成了板鞋。

当天晚上的时候，我和他坐在小树林，聊了很久，我想，我应该是要开始进一步的时候了。当我问他，能不能抓抓他的手，他像个绅士一样，把手抬起来，完成了弧形，让我把手搭在上面。我感觉这好像就是电影里面，邀请别人跳舞的动作，我把手放在了他的手上，紧紧握着。当天晚上，我们回去的有点晚，晚风吹来的时候，已经有了丝丝的凉意。

后来我发烧了，我每年入秋的时候都会这样，烧到39度，其实吃点药片，睡几天就好了。躺在床上无聊的时候，就给阿菜发短信，说发烧了，然后阿菜和我聊聊天，我继续睡觉。杨愈每次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都说这两天不方便，高中同学来了，他也只能挂了电话。我不想拿我自己生病这种事情来考验他，这完全没有意义。

不过我忘记警告阿菜了，阿菜把我生病的事情告诉了他，其实杨愈赶过来的时候，我都已经快好了，他在我身边陪了一天，晚上，也是等到他们宿舍快锁门了才会去。晚上的时候，我躺在床上，我觉得我已经喜欢上他了。

第二天的时候，我已经退了烧，人稍微有点虚，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听来的，他早上的时候给我带来了豆腐花和三丁包，拿着这些东西的时候，我有点想哭。

还在睡觉的小横看见了以后，感叹一句：“真想有个男朋友，也帮我买早点。”说完继续躺了下来。

他看见我拿着这些东西发呆，就催我：“赶紧吃吧。”

我感觉到我眼睛里面已经溢出了泪水。

“怎么啦？感动的哭啦？”他得意洋洋的说。

的确他让我很感动，他也让我想到了鸡哥。我想，是时候告诉他，我喜欢他了。

我拿起包子咬了一口，喝了点豆腐花。鼓楼的豆腐花，都是用奶茶杯装的，其实远没有浦口用大碗盛那么的好吃。

我收了收情绪，对他说：“想不想听个笑话？我从BBS上面看来的。”

“什么？”

“话说，那天早上，我在食堂买了个包子，咬了一口，没肉，咬了第二口，也没肉，第三口，肉没了。”我说完，笑着看他，他倒是没什么反应。

“有那么不好笑吗？”我苦着脸说。

“那个笑话是我同宿舍的人发的，我现在看到都免疫了。”他看着论坛上面的帖子，回答我说，“不过，如果你想，我也可以笑啊。”

“才不要你这么同情我，哼。”我生气的咬了一口包子，我忽然有种冲动，然后我又接着说，“有件事情，我要跟你说。”

“什么？”

“听了不要生气，因为我不想骗你。”

“好，说吧。”他一边打字，一边回答我。

“我曾经以为，我忘了我之前的男朋友，但是，你给我这些东西的时候，我发现我又想起了他。”

他打字的手瞬间停了，然后他转过头来看我。我看得出来他有点生气，我知道，我不应该对他这么说，但是我觉得，既然我已经决定想他表白，我不应该藏着这些东西。

“你是对我耀武扬威，说你以前有个很好的男朋友吗？”他冷冷的说。

“我不想骗你，所以我把我的想法说出来。”

他站起身来，走出了房间，带上了门。

小横爬起来，责备我：“好好的一个人，被你气走了。”

“我是想告诉他这些，然后跟他说，我喜欢他啊！既然我喜欢他，那我就不应该把这些东西藏在心里，事先跟他说清楚了，不是吗？”

“妈的真不会哄人，你不能先说喜欢他？你这么多次恋爱……算了，你也没谈过，当年鸡哥也是自己勾搭的，你在这个上面是呆头小子，我就不跟你说了。但为什么还不打电话跟他说？”

我拿起手机，穿上了衣服我就下了楼。一点拨着他的号码，一边四下寻找着他的身影。

“喂。”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很不高兴。

“对不起，我是想说……”

“那件事情，你就不要跟我说了，我已经听得很清楚了，要不然我也不会离开你的宿舍。”

“其实我是想说，我喜欢你。我想，既然喜欢你，就应该坦诚，把我所有的想法都告诉你，让你看看我是不是值得你交往。”

“其实那天你自己落跑回宿舍，我就喜欢上你了，但是你今天这么说，我真的很难过。你让我好好静静，我会给你答复。”

我回到宿舍，呆呆的坐在床上，拿起剩下的早餐，虽然已经毫无胃口，但是还是一点点把他们吃了下去。

小横问我是不是没有追回来，我点了点头。他叹了口气，让我以后说话的时候，用用脑子，有些人自尊心很强，你如果伤害了，恐怕这一辈子就留在心里了。

一个小时过去以后，杨愈回来了我们宿舍，他跟我说，我们还是做朋友好了，他觉得，我们虽然很谈得来，但是他却永远也忘不了那句话了。他不想他和我缠绵的时候，我心里面还会想另外一个人。

其实如果他接受了我，我会全心全意的对他，我会把对鸡哥的思念深深的埋藏起来，就像当时我对小鸟的感情。但是他这样说，我没有反驳，这件事情，本来从头到尾都是我不对，我拒绝过他一次，他也拒绝我一次，很公平。当天他都呆在我宿舍里面，一个人看着电脑，闷闷不乐。下午的时候，我告诉他，我已经完全恢复了，他认真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走了。之后，我们每天晚上，还是会礼貌性的问问晚安，道声好梦。然而，我感觉得到，我们未燃起的激情，已经退却。

我很后悔说那句话，于是写了一篇长长的文章，放在了自己的博客里面，纪念这一段本来应该延续的感情，写完之后，我舒了一口气。这段感情，是我亲手埋葬的，还以为自己很真诚，然而我现在却了解，有些时候并没有那个必要。文章放在上面放了一天，很多人说我很傻，也有很多人祝我幸福，而更多的人，希望我们两个能够走到一起。

事情发生以后，阿菜打电话过来，骂了我很多次，我也只是听着，直到请了三顿必胜客以后，他才住了嘴。我问他会不会继续给我介绍，他挠了挠头，说要考虑考虑。

又一个星期过去了，就到了十一。生活依然没有什么变化，我还是上课的时候，偷偷看鸡哥的背影，韩娜依旧对我警惕万分。我还是听得云里雾里，拉着阿昌从头到尾让他给我解释。十一到的时候，大家都整理行囊准备回去，而这个时候小师弟打电话给我，说他十一女朋友来南京玩，要借住几天，我很犹豫，最终还是答应了他，然后和大米好说歹说，才定了下来。

小师弟很高兴，他约我和他们两口子一起去逛，我自然不愿意去做电灯泡——我指的不是抢他女朋友，而是跟女朋友抢他。

十一的时候，我也碰到一个久违的人，小鸟的弟弟林梓。他来的时候，小鸟特地还领了他到我宿舍来了一趟。

“哥，我又来啦！”他一进门，高兴的跟我说。

“哦，是林梓啊，十一来找你哥玩？”我问他。

“是啊，我这几天都住在这里，和哥住一个宿舍。十一我们也一起去玩吧？”

“我打算这几天好好看看书，不过既然是你让我去，这个面子我也不能不给啊。”

“其实3号是小梓生日，所以他想约你一起出去玩。”小鸟把小梓心里话说了出来。

“这样啊，那我一定去了，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呢？”

“我想要……”小梓刚开口，小鸟就把他按住了。

“你就别宠他了，我们请你吃个饭，也算是过生日了，其他没什么，如果你想自修也没关系，电脑先让他玩玩好了。”

我点点头，帮小梓开了电脑，然后对小梓说：“小梓，你手机号码多少？”

“我没手机，太贵，没买。”小梓倒是老实。

我想了想，把小鸟拉到一旁，和他商量：“我那个旧手机，换块电板还可以用用，你看？”

“你说给他？以后我们联系就方便了，但这怎么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当初如果你点头，我的人都可以给你，更何况一个小小的手机。我就是怕给了他之后，会不会影响他学习什么的。”

“那倒不会，要是会，那也没办法，都是像你一样，自作自受，怪不得别人。”小鸟想了想。

我翻箱倒柜的把那个手机找了出来，看了看，其实还是很新，诺基亚8310，也是很漂亮的一个机器，当时买来的时候，也实在为之惊艳了一阵。我把手机递给小梓，然后跟他说：“那，给你的生日礼物，二手手机，可别嫌弃。”

小梓看看我，又看了看手机，再看看小鸟，犹豫着要不要收下来。

“这个不是送给你的，只是借给你用，等你自己买手机了，再还给我，不过，丑化说在前头，如果你到时候成绩不好，我可是要把它收回来的。”

小梓又看了看小鸟，才欢天喜地的把手机接了过来。我拿着书，准备去教室，小鸟追了出来，邪恶的对我笑笑：“如果，我现在点头，你的人也归我？”

“对你没什么感觉了，不过可以试试，怎么，你看上我什么东西了？”

“小梓没电脑啊。”

我呸了一声，直接走了。在教室混了一天，有点昏昏沉沉的，到了八点，实在有点吃不消，就回了宿舍。然后我发现我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小梓发现了我电脑里面鸡哥的照片，按他的话来说，很劲爆，然后问我我是不是gay。我没回答，脸一黑，只是把书往床上一扔，在走廊里大吼一声：“林君你个贱人，你给我马上死来！”小鸟的门立刻开了，他飞奔过来，一把把门关上了。

“干什么，突然这么叫，我不要被隔壁宿舍的人笑死了。”小鸟不高兴。

“你问问他干了什么。”我指指林梓，然后我很不爽，拿起书来又摔了一遍。

“小梓？”小鸟看到我发火的样子，感觉应该很严重，把目光转向他弟弟。

“我，我……看了这个。”说着，他把电脑转向小鸟，怯怯的说。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小鸟的表情，如果我是他，这一刻心里恐怕也是极其复杂吧。久违的痛苦，又开始侵蚀我。我打开门，想要出去走走，小鸟一把拦住了我，让我呆在宿舍，我摇摇头，他问我要不要陪我一起出去，我依然摇了摇头。

我拿起手机，想和谁打电话，我以为我会打给阿菜，但是鬼使神差的，我拨通了杨愈的号码。

“喂。”

“杨愈，我是张书卿，能陪我出来坐坐吗？”

“不太方便，我最近认识一个人。完了我再给你打电话吧。”说完，他挂了电话。

我瘫坐在路边的凳子上，脑子里面一片混沌。我无力再拿起手机，给阿菜打电话。天上的一轮明月，孤单的悬在半空，散发着惨白冰冷的光芒，就那么一两颗星，点缀在这一片无垠的黑幕上。

我何时才会停止思念呢？我问自己，低头细细的思索。时间过了多久，我依然未能得出答案。

“卿卿？”旁边有人叫我。

“杨愈？”我抬起头，看见是他，吃了一惊，赶紧装了一副笑脸。他身边站着一个男孩子，可能就是他认识的人了吧。那个男孩子很帅，脸上带了点坏男孩的感觉，但是再仔细的看看，却捕捉不到了。他比杨愈稍微矮了一些，一件长袖T恤，外面又套了一件短袖的衣服，穿着稍稍蓬松的牛仔裤，把身材承托的刚刚好。

“你一个人在这里发呆啊。”他问我。

“嗯，宿舍里面太吵了，出来坐坐。”

“介绍一下，这位是李天庆，普天同庆的天庆，材料系，大四；这位是张书卿，××系，也是大四，书本的书，公卿的卿。”

“你好！”我伸出手，他伸出手，握了一下，也跟我说了声好。

“那你们继续吧，我这就回宿舍了。”我对他说，“再见。”

“再见啦。”

第二十三章：意外（一）

小鸟的宿舍在楼梯口，我一上楼梯口，就被他看见了。他赶紧出来，陪着不是，林梓耷拉着脑袋跟在我们后面。

“没事了，那么久之前的事情，我本不应该这样才对。”

“又让你想他了吧？”

“嗯，我已经很久没有想他了，偶尔想想也不错。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快点找个男朋友？”我问小鸟。

“啊？什么？”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快点找个男朋友，好让自己感情有份寄托？”

“应该的，这段感情让你受伤太久了，我总是感觉平时的时候，你是装的很开心，原来真是这样。”

“平时的确是很开心没错，只不过是忽然看到了那些东西，有些触动罢了。让你担心了。小梓。”我转过头去，看着小梓，他现在垂头丧气，话都不敢说。听见我叫他以后，他抬头看看我。

“我没事了，别担心。”我对他说，“也对不起对你发了这么大的火。”

“哥对不起，我不应该乱翻你的电脑的。我保证以后不翻了。”他还是向我道歉。

“你他妈还有以后。”小鸟给了他一个栗子，骂道。

“电脑继续让他用吧，没关系的，电脑里面最隐秘的东西都让他翻出来了，没什么好怕的了。”我对小鸟笑笑。

“真的？”小梓很高兴的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