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级台阶 下——指尖霜

我回过神来，发现小梓早就吃完了他的意面，看着我面前的螺丝粉，口水流了不少。我笑了笑，把螺丝粉推给了他，然后和章玟说了一声对不起，告诉他我在吃饭，等下再聊。

我切了两片pizza，慢慢的吃着，一边回想着刚才我们两个人聊的东西。小梓把他点的奶油酥皮汤碗推给了我，问我：“和谁聊天呢？”

“师弟。”我喝了一口那个汤，实在让我反胃。小梓说他很喜欢这个东西，可是我怎么都喜欢不了，感觉就是喝了一嘴的浆糊，而且是很腻的浆糊。

“上次暑假那个吗？人家不是有女朋友，泡他泡这么用力干嘛。你不会想要把他弄得我哥一样吧？”说着，小梓做了一个掰东西的手势。

“不是他，上次打球的时候，认识的一个，都喜欢玩游戏，所以就聊聊。”我和小梓解释。

他一脸一幅不肯相信的样子：“我觉得不像，我觉得你喜欢上他了。”

“都是游戏玩友，聊聊有什么的。”

“你知不知道你和他发短信的时候，笑成什么样了？简直就和我哥那个时候一模一样。”小梓讽刺我。

我觉得他和大米都疯了，口口声声说我喜欢上了章玟，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难道我还不清楚我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吗？简直就是说笑。所以我也反过去嘲笑了他：“你以为真的是旁观者清？我还没糊涂。”

“切！你早就老糊涂了，别不承认。”

“你干嘛总是说我老？我真的老了吗？我老嘛？你要是再敢说我老，你以后就别来见我。”算上我提前一年上学，我比他才大了两年，他凭什么说我老！

“好了，对不起啊，就算你再老，我也喜欢。”

这句话听起来好像说的让人很开心，其实就是又说一遍我很老。好，欺负我没脾气是吧！我不爽得拍了一下桌子，掏出了一百块丢在桌上，直接走了。我出了店门，就给章玟打了电话，问他有没有吃饭，然后我约他去了那家面馆。

我在面馆旁边的克莉丝汀转了很久，他才赶了过来，我买了一盒杏仁饼，就和他去了面馆。我很奇怪的是，为什么我会想到要叫他一起吃饭，我有很多其他的选择，比如说阿菜，比如说阿昌，就算十分小气的大米，都好，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第一个想到他，一个我不过才相处过五个小时的人。我对他的了解深吗？我和他感情好吗？我觉得都不是，不过我也没有去想，因为他继续了刚才的话题，宠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和我聊宠物，因为我没有养过，他也没有养过。

说到宠物，我们两个不约而同的就聊到了狗。我总觉得，以后一定要养一条狗，活泼一点，能够帮我扫除寂寞，一个人的时候，可以和它说说话。

我又想到了我在小鸟家里的大黄狗。我曾经和它说过话，跟它说过我心里藏着的话，告诉它我喜欢小鸟。而小梓对我说，后来那条黄狗跑了，估计被打狗队的人打死了，不知道丢到了那里去。我七岁的时候，曾经从阿姨家里抱过来一条小狗，不过只有半天，后来被爸妈呵斥了一顿，不得不把小狗还给了阿姨。我是一个独生子，本来会和爸妈说一些心事，不过自从他们逼我放弃了小狗，我就再也不和他们说什么自己心里的事情了。他们时常怪我，总是不和他们坦诚，可是他们又怎么知道他们不经意间给我带来的伤害呢？

章玟坐在我对面，问我最喜欢什么样的狗。最喜欢的狗么，当然是哈士奇，我告诉他我的枕头边放了一个巨型的哈士奇公仔，他问我能不能去看看，我同意了。

“这骨汤，煮的真是浓厚啊！你找到的？”他问我。

“其实也不能算找，就在住的地方附近……”

“你就住在附近？”

“嗯，是啊！要来看看吗？”

“当然，我去看看那个大公仔。”他高兴的说。

“你也知道了，我就住在附近，其实这家店也是最近才开的，那天偶尔经过，就进来常常。标价其实不便宜，不过门口的炭火骨汤让我对他充满了信心。”我舀了一口汤，刚喝了一口，我就发现小梓躲在门外，偷偷的看我。这小子自从出了店门一直跟着我，我也就当没看见，如果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估计以后一直都要说“老”这个字了。

继续和章玟说了一阵，老板终于忍不住了，跑出去质问小梓到底要干什么。老板是个很不错的人，不知道小梓说了什么，老板把小梓请进屋子，给了他一张凳子，然后倒了一杯热水给他。水喝完了以后，小梓陪笑脸，坐到了我的身边，然后说了一声：“卿卿哥。”

“你弟弟啊！”章玟看到小梓坐在我身边，就问我。

“嗯，表弟。我叫林梓，你好！”小梓自顾自的回答。

“哦，你好！我是他一个系的，小他几届，叫章玟。”他也自我介绍了一下。

“也请我吃一碗呗。”小梓对我说。

我没理他，继续和章玟聊天：“其实我最近一直都在玩个游戏，叫山口山。”

章玟有点为难的看着我，然后用眼神向小梓哪里瞟了一下，说：“他……”

转过头去，我故意往小梓哪里看了一下，问章玟：“那里有什么吗？有个鬼啊。”

“哥，你别这样吗！”小梓用力摇我，“我错了，你别无视我。”

“暴雪的游戏的确让人无可挑剔，以前的暗黑我也非常喜欢。”我继续说，“你有玩过吗？”

“那当然有，我也是对暗黑非常有兴趣，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一代了，我当时看我的同学好象打地下的洞穴，一层一层下去，特别有感觉。”章玟看到我这样对待小梓，也就没再说什么，“山口山我现在不少的同学也玩，建了一个小公会，我也会玩，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做副业，比如钓鱼，烹饪，什么的。我很厉害，我钓到了传说中的至尊一戒。”他说这，好像非常得意。

“我真是太羡慕你了！这个东西我钓了不知道多少鱼，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可是登峰造极的人品才能有啊！如果有些人嘴巴那么贱，他几辈子都别想看到。”我说着就讽刺了一下小梓，“吃完了去我那里坐坐？”

“好啊！”章玟也开始喝剩下来的汤。

而小梓在旁边，嘴巴撅的老高，听出来我骂他人品差，嘴巴贱，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只是生闷气。章玟站起来结了帐，弄得我很不好意思，是我让他出来，结果还是他付了钱。

到我住的地方，他看我网上玩了一会儿，又聊了一会儿，走了，然后说第二天中午过来，一起吃饭，然后去打球，他说回去的路上顺便订场地。小梓自然对我的安排没什么意见，但是因为我今天发火了，也不敢说太多的话，只是对我说了一声：“他，其实看起来长得还不错，虽然没有我……哦……挺不错的。”

我估计他想说“虽然没有我帅”，不过他还是咽了下去。章玟的长相算是中等偏上，与其说帅，不如说是顺眼，他的五官组合在一起，让人觉得很容易亲近，这也是为什么我总是不自觉的会想起他，而且聊天的时候，不像很多人一样“呵呵”，因为一旦“呵呵”起来，就表示这个话题他没什么兴趣，我觉得他有点博学，什么东西他都能说得上两句，这也是让人欣赏的地方。

睡觉的时候，小梓说，我铁定喜欢上他了。我让他闭嘴，然后就闭上了眼。第二天一早，阿昌出去买了菜——其实我本来打算请章玟到楼下的pizza店吃饭，但是阿昌买了菜了，我自然不能推辞，于是改在家里请他了，他中午来的时候，看见我在厨房忙，就过来和我说说话，看我做饭，让后帮忙递这个那个，很是殷勤。他有些时候，站在厨房边上的小阳台，看看楼下的东西，接着冲过来跟我说：“对面一楼，有户人家，养了一条纯白色的哈士奇啊！”

我立刻放下了锅铲，掂着脚——章玟要比我高——往下看，让他指给我到底在哪里。然后在一个角落，终于发现了一条纯白色的哈士奇。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我还从来没留意过。

中午我和阿昌介绍了章玟，我们五个人坐在桌边吃饭，然后问问学习什么的——毕竟除了我，都是学生。吃了饭，我们看了一部电影，然后换衣服出发。我当时穿的是秋衣秋裤，自然不适合打球，所以就脱了秋衣秋裤，换上轻便一点的运动服装。

“咦！你新买了拍子？”小梓看我拿了拍子，立刻问我，“你和我哥买的情……你和我哥买的拍子，他都给我了。”

我听了很难过，所以只是对章玟笑笑。

路上我把小师弟也叫了出来，他却在我们之前就到了。球场上章玟一直都很照顾我，不会和小师弟一样，打得球满天飞，不知道应该到哪里去接。然后如果出错了，他会直接告诉我，应该怎么做，也不会取笑我。我和章玟下场休息的时候，他会很认真的教我怎么抓拍，怎么挥，怎么发球……

我渐渐喜欢上了他这样一丝不苟的态度，至少和这么多人一起，他让我最享受打球的乐趣。他在场边教了我一会儿，小梓就累的跑不动了，喊章玟上去代替他。

“卿卿哥。”

“嗯，喝水。”我从背包里面拿了一瓶矿泉水，递给小梓。

“啊……好凉，好爽。”他喝了一口，然后说，“刚才你换衣服的时候，他盯着你看，感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他肯定是弯的，至少也是个双。”

“那又怎么样？”

“你也很喜欢他。”小梓又说，“我看得出来，而且感觉得十分清楚。”

“那又怎么样？”我把刚才说的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我的意思是说，你要不要考虑试试看，问问他是不是可以接受你。”

“退一万步说，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也不会行动的。”

“这又是为什么？好，因为我哥的原因，你不接受我，我可以理解，那为什么他不行？他对你很上心，我看得出来，而且最重要的是，你现在是单身。”

“没什么原因。”我这么回答。然后我觉得，不能和小梓这样谈下去，他这不是在给我做心理暗示吗？告诉我，我应该去追章玟，我应该去追章玟——这不是我应该想的。所以我招呼小师弟，让他下来休息，我上去和章玟打。

章玟在网对面微笑着，与和小师弟打球的时候猛杀猛打不一样，他换上了之前那样温和的球风。那天打完球之后，他把拍子递还给我，说我的拍子手感还不错，眼神煽情的就要吹出春风来，我看得心里猛的一跳，然后他开玩笑说：“以后做你私人羽毛球教练吧！”

“我说他喜欢上你了。”小梓对我说，然后他又跟我说，晚上他女朋友有空，回去洗个澡，之后就回学校了，我点了点头。

梦是不会骗人的，这句话我说过很多次。那一夜，我梦到了章玟，然后醒了。他在梦里，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说，我只是看见今天羽毛球结束之后，那个眼神。我心烦意乱打开电脑屏幕，看见鸡哥在那里看书，对他笑了笑，打了个招呼，他也温柔地笑笑，让我继续睡觉。不错！我喜欢的是这个男人，他笑的时候，这个冬夜似乎一下子就转暖了。我躺上了床，安定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依然做了梦，依然梦到了一样的东西。

元旦最后一天假期，我披上衣服，顶着一头乱发，坐在床上不想起来，胡乱的猜想着。这些都是真的吗？我不敢相信，知道小师弟的电话提醒了我。他问我要不要去吃火锅，他说有人请客，我猜他口中的“有人”应该是章玟。我心里犹豫着，但还是想确定一下，所以答应了下来。让我惊讶的是，这个“有人”并不是章玟，而是大米，大米说他最近把游戏帐号卖了，拿了几百块，所以就请吃饭了。我问他为什么不直接叫我，他说，这才叫惊喜。不过我也不清楚大米和小师弟两个人是怎么勾搭上的，至于今天这个人不是章玟，我居然有些失落。我知道这样不对，但还是感到了失落。

过了两天，又是一个周末，章玟邀请我打羽毛球，我去了。打羽毛球之后又一天，他邀请我晚上去逛街，我想了想，也去了。逛街回来的路上，小梓给我打了个电话，说第二天要过来，我很奇怪，又不是周末为了这个生日，不值得；他坚持一定要来，又说已经将近考试，没什么课了，能考个班级的前十就可以了，叮嘱我一定要买个蛋糕。而这一切，正正好好让章玟全都听见了。

“谁的生日啊？”章玟问我。

“呃……我的。”

“有party吗？”他继续问。

“本来没打算，不过既然小梓要来，就办吧，不过我担心这是考试的时间……”我有点犹豫。

“也不差一个半天的时间。”然后章玟自说自话的邀请了他自己来party，接着说，还会帮我准备一个礼物。推辞了很久，他还是坚持要送。

第二天，鸡哥在睡觉之前，已经打电话给了我，祝了我生日快乐，然后问我礼物有没有收到，我告诉他今天小婷帮我签收了，他放下心去睡觉了。

我下午装病，提前回了家，买了菜，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处理，好让所有人到了之后，可以正式开饭。还好小婷帮忙打下手，阿昌也不停的跑上跑下帮我买落下的东西。傍晚的时候，刚做完饭，小梓来了，给我带了一套小说，大米这次倒也没有多小气，给我买了个很漂亮的瓷娃娃储蓄罐，他说，看我电脑桌上散碎的银子看到要崩溃了。然后是阿菜、董敏，最后是小师弟和章玟。

章玟给我递了一个盒子，说是送给我的礼物。我打开一看，是他给我买的一个很漂亮的手柄。我问他怎么会想到送这个给我，他说，在我的博客里面，两个星期前写了几句，说想要提高一下自己的街机技术，希望买个手柄，好好练练。

他居然记得！我自己都已经想不起来了，那博客也是我有点无聊的时候写的，只是随口这么一说，然后和几位同学在下面搞笑了几句，他竟当真了。

“怎么不喜欢吗？”他看我一脸惊讶的样子，尴尬的问我，好像送错了礼物一样。

“不不，我很喜欢，谢谢。”我把那个手柄重新放了回盒子。

他拿起我桌上的ipod，看了看，说：“哇，高级货！”然后四下的看看，又说：“你听歌的口味真是特别，器乐比较多么。”

“不算特别吧！”我这么回答他。

“Leo是谁？怎么听起来像一个男孩子的名字？”他把ipod翻了过来，仔细看着后面的金属面，这行小字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小师弟立刻上去和他说了几句话，把话题引开了。接着他们几个人就开始乱翻我电脑里面的电影，幸好我有先见之明，把和鸡哥的视频断了，要不然估计要出什么岔子。他们看着电影，然后我和小婷把东西一点点的摆上了桌，拿了啤酒，就招呼他们吃饭了。不论是谁过生日，我自然是最忙的一个人，大家嘴巴里面说着为大厨致敬，事实上都偷偷的瞄着今天的菜式，显得言不由衷。

章玟吃东西起来，是不会客气的，他和小师弟同坐一边，已经把小师弟挤到了桌边，基本不插嘴，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吃着东西，对我说来，这也是十足的肯定了。小师弟推了推章玟，让他注意点，他惊讶的看看小师弟，然后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笑了笑。小师弟看起来已经习惯了章玟这个样子，不过是提醒他收敛一点。在我眼里看来，他很坦诚，仅此而已。桌上的人同样都对我这个新的朋友很有兴趣，自然也一直和他聊聊，章玟回答的倒是很得体，我之前就说过，他很博学，什么东西都知道一点，所以和谁都搭得上话，我觉得很开心，因为……为什么我会觉得开心？他不过是我的朋友，为什么我其他的朋友赞许他的时候，我会这么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