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越因为自己发烧吃了苦头,觉得还是应该劝凌剑天去抓点药:“凌大哥,小病不治,大病吃苦,还是去看看大夫吧。”
这个陌生的声音,为什么自己从来没听到过?东方鹤飘奇怪随行人员之中会有这么一个少年,但又不方便问,幸而纹炎抢先说话了:“剑天是习武之人,这点风寒算不上什么,还是你和岚熙的事情要紧。”
东方不禁问道:“他有什么要紧事?”
这个问题,纹炎没觉得什么,反而是凌剑天发觉自己疏忽了,没有向他说明那名少年的来历,他是恰巧接到飞鸽传书之后才找到这里,对于这件事情显然是不知情的。
纹炎笑呵呵地对东方鹤飘说道:“对了,当时岚熙你不在,忘了跟你说,我已经将寒意越收归了,以后就由他来代替鹤飘。”
如果是其它事情,东方鹤飘可以全部忽略不计,但是对于有人要代替自己,他难免有些介意,不禁问道:“为什么要找人代替东方鹤飘?”
凌剑天见他如此一问,似乎很是在意,如果眼前真的是赵岚熙倒也罢了,但他却是当事人东方鹤飘。他一贯是没有任何情绪、从容淡定的,而此刻,凌剑天却怕他会忽然激动起来拆穿西洋景,连忙抢过话头嗤笑道:“赵老弟,主人关心你,不想让你在处理正事的同时还要照顾他的饮食起居,所以才决定加个人手,可别又以此在兄弟们面前炫耀。”
听凌剑天的解释,似乎是因为纹炎不希望赵岚熙负责饮食起居才下的决定,东方鹤飘也是识趣之人,马上学着赵岚熙的样子,莞尔一笑:“主人是嫌我粗枝大叶,我哪敢在兄弟们面前炫耀?”
“哈哈!你们两个又来了,是不是准备斗六十年的嘴才肯罢休?”纹炎感觉气氛又来了,觉得很是亲切。
凌剑天冷嗤一声,尽量将那个人当作是赵岚熙,不冷不热地说道:“属下要斗二甲子呢!”其实假如赵岚熙在,他觉得这话应该由对方来说,但是东方鹤飘毕竟没有参与过这种争执,要让他装得像,凌剑天也只能主动去配合。
鉴于纹炎要带“赵岚熙”回去治眼睛,大家也就没再废话什么,退房之后就准备上路。由于要带上寒意越的家人,西琉教一行的队伍又壮大了,还以为这么个小孩顶多有对双亲,最多再加个兄弟或者姐妹什么的,没想到他兄弟姐妹、父母、祖父母、七姑八姨的带了一大摞,叫纹炎都有些吃惊:“你真是别人家的奴才吗?这么多家人,简直是有钱人的一个家族啊!”
寒意越不好意思地笑笑:“就因为人太多所以才穷。主人只要把他们带上,随便叫他们做什么都可以。”
“那我可叫他们去打杂了,你没意见吧?”
“嗯。”寒意越点点头,凌剑天已经将买来的马车驾了过来,带上东方鹤飘和寒意越,四位护法也各驾一辆马车,带上寒意越的那一大家子,西琉教一行就这样浩浩荡荡地回归了。
——第四单元·寻觅·完——
第五单元:营救
第一章
第五单元·营救
“教主,”凌剑天横过一条手臂,挡在了赵岚熙的房门前,阻止纹炎道:“赵阁主旅途劳顿,还是让他休息一下吧。”
纹炎用奇怪的眼光乜斜着眼前的拦路虎,不晓得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回到伏魔山已经是第二天,这个好死不死的凌剑天为什么阴魂不散,老是守在赵岚熙的房前不让自己进去给他医治,敢情是看上他了?
陪同而来的卢枫见许久不见凌剑天,他的气焰似乎更为嚣张了,不由多嘴道:“我说副教主,就算旅途劳顿,像赵阁主这样的体质,休息了一天也该差不多了,教主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别因为赵阁主的事情耽搁了。”
几天不见,凌剑天觉得卢枫的“忠心为主”功夫也是更上一层楼,但是耍嘴皮子归耍嘴皮子,讲到正事,现在还没有找回真正的赵岚熙,自然不能让纹炎给东方鹤飘看眼睛,总不至于为了逼真而真的把东方的眼睛弄瞎吧?就算真的狠狠心把眼睛弄瞎了,那么治好他之后,真正的赵岚熙回来,眼睛还是坏的,最后该怎么解释?
正僵持着,屋子里却传出话来:“副教主,属下没什么大碍,就不要妨碍教主了。”
看样子,东方鹤飘是有所打算了,凌剑天于是让出门口,顺便为纹炎打开:“教主请。”
纹炎瞥了他一眼,不由干笑两声:“岚熙的面子倒是比我大,我费九牛二虎之力都说不动这块石头,岚熙却这么轻易就让他听话,老实交代,你们俩有什么关系?”
又是半真半假的问题,凌剑天实在是佩服纹炎异想天开的能力,东方鹤飘知晓凌剑天实在是不太情愿回答这个问题,礼尚往来,他也为凌剑天解决一个问题,婉然笑道:“教主不是知道的么?我们一向是冤家。”
“哼……”纹炎不觉嗤笑:“冤家?是欢喜冤家吧?”
越来越离谱,凌剑天索性给他下点猛料,若无其事地笑笑:“不然教主以为我们为什么老是作对?”纹炎的屡次调侃,让凌剑天忍不住想要报复,反正赵岚熙也不在,耍他一耍又如何?何况东方也曾指称他是幕后黑手,不如趁此机会让教主收敛收敛,也许还有望恢复本性。
纹炎辨出凌剑天此话味道不正,狡猾的双眼微微一斜,灿笑道:“我倒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老是作对。”
装傻?看来不讲得明白一点,你是要继续玩下去了。凌剑天不甘示弱地淡淡一笑,转过头看了坐在床沿的东方鹤飘一眼,故意不把目光移开:“教主明见。赵阁主变成这样,完全是属下保护不周,如果教主能够治好他,属下今后再也不会惹赵阁主生气了。”
啥?这小子是昏了头了吧?真的看上岚熙了?纹炎感到难以置信,看他们俩平时一见面就两相生厌,多看一眼仿佛就要断气似的,讲起话来都是针锋相对,非要较出个高下,怎么就忽然看对眼了?可是这次在岚熙出事之后,剑天对他的态度确实是大有改观,不但陪他一起吃饭,护送他上楼休息,连回来这一路上也没和他斗嘴斗到脸红脖子粗,现在又守着门口不让别人靠近——独占欲已经达到这样的程度!纹炎不由一阵哆嗦,看来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否则为什么连他这个教主都说不动,赵岚熙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凌剑天让出门口了?
一直以为他们只是因为在教内的地位孰轻孰重而争斗不下,没想到却是这样!纹炎终于有些为自己的自作聪明而懊恼了:为什么要扯出这桩事来呢?现在知道了,心里总觉得不大舒服。
纹炎故作镇定地哈哈大笑:“剑天,把岚熙交我,我保证他过几天就活蹦乱跳,比你的视力还要好!怎么,你不相信我的能力吗?”
“属下当然相信教主的能力。有什么可以帮忙的,请教主尽管吩咐。”
这又是看在岚熙的面子上才对我这么大方?纹炎的感觉越来越糟糕了,他记得以前凌剑天对自己似乎是很恭敬的,现在呢?难怪下一趟山变化这么大,还敢跟我顶嘴,原来是重色轻主啊!因为我光顾着意越,没照顾好岚熙所以对我怀恨在心?纹炎想出了千奇百怪的可能性,却又自我否定起来:不会吧?岚熙弄成这样,我也很自责,可我也不希望这样的。
纹炎这下记起来了,那天晚上他问凌剑天什么时候脱离本教,凌剑天确实是有点不对劲——莫非那个时候就已经想离开了?纹炎越想越疑惑:那时他根本不是去迎接岚熙,我看到他们的时候……对,他确实是甩开了岚熙的手,虽然只是一刹那,但是应该不会错。这样说来,反而是岚熙在劝他留下,他才……
失败——在纹炎的心头,只留下这两个字。他想不到自己堂堂西琉教教主,枉称什么天下无双,竟连自己的属下都不曾了解。也许岚熙比我更了解剑天,而剑天,也比我更了解岚熙……还以为岚熙真的如剑天说的那样恃宠而骄,其实呢?只不过是我自作多情、自以为是。
他还清楚地记得拥抱着赵岚熙的感觉,温香暖玉、沁人心脾,让他感到自己被依靠着,不胜欢喜。然而这些在今天看来只是一个误会,原来被依靠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右手——凌剑天。蓦然之间,纹炎觉得自己很可笑:这个教主,究竟是怎么当的?不如拱手让人吧。
见纹炎半天不说话,东方鹤飘怀疑他真的相信了凌剑天的话,对于这件事,他不想指责凌剑天或是纹炎之中任何一方,只不过纹炎愣神的时间却在他的意料之外,他以为纹炎会潇洒地一笑而过,而事实却并非如此。他并没有独占教主的野心,可是对方是赵岚熙,东方鹤飘总觉得不妥,而且他也越来越不喜欢继续假扮赵岚熙。
“副教主,你来一下,属下有话要说。”
那落落大方的口气,让纹炎比凌剑天用更快的速度注视着东方鹤飘,但他叫的不是自己,纹炎随后就收回目光,靠在门框上等他们讲完悄悄话。
凌剑天走得很利索,东方鹤飘向他伸出手,他便顺势抓住东方的手,一同坐到了床沿上。纹炎忍不住瞄了他们一眼,这一瞄却更叫他心烦意乱——凌剑天英姿飒爽,俊朗高大;赵岚熙风采卓卓,风情万种,连他这个当教主的看着都觉得没有比这更般配的,而且现在这种气氛又好得叫人想抓墙,纹炎恨不得将旁边的门给咬下来。
为什么岚熙没有悄悄话跟我讲?为什么剑天对我就没这么体贴?我到底在想什么?啊!要疯了!纹炎希望自己能到双极神殿后面的花园去大叫几声,而他也就这么做了,没打招呼,带着卢枫就大步大步地去了花园。他觉得自己需要冷静地想一想,自己究竟是想怎样?不是单纯吃凌剑天的醋,也不是单纯吃赵岚熙的醋,那种可怕的想要通吃的欲望……怎么可以这样!
天上飞过一只老鹰,仰天大叫的纹炎的声音轰一下就将它震了下来,不偏不倚掉在卢枫的脚边,把他吓得面如土色,心想:教主虽然疯疯癫癫,可是威力不减以往,果然还是不能惹怒教主。他一面叫周围巡逻的教徒收拾掉那只鹰,一面不着边际地安慰着纹炎,而纹炎也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花心是不可以的,花心是不可以的……我是好人,怎么可以花心呢?这要我以后怎么服众呢?纹炎坐在花园中的一个石凳上,心里不住重复着这句话,卢枫陪在他身旁,实在不知道教主今天又在考虑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第二章
“主人!”忽然,一个不清脆却很清新的声音飘了过来,寒意越笑得暖洋洋的,手里端着什么,往这边快步跑过来:“主人,原来你在这里啊!小人找了你好久。”
人小鬼大,纹炎警醒地转过头,少年已经被铺在路上的一块鹅卵石绊住,手中的物品像天女散花一样飞了出来!说时迟,那时快,纹炎迅速转身到寒意越身后,一把挽住他的腰,左脚腾地飞起,接住托盘,轻轻一点,托盘旋转着飞出去,他用左手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洒出去的茶水尽收碗中,连同茶碗一起被托住之后,托盘又旋了回来,纹炎一个大大的转身,换用右脚接住了那盘茶,向空中一踢,伸出左手,才稳当地接在手里。他不由撇了撇嘴:“主人要喝个茶都这么费劲啊!”
寒意越不好意思地眯起眼睛笑笑:“主人,小人下次会小心的。”
卢枫见他手脚这么不利索,不由训斥道:“寒意越,你这是要暗算教主吗?在教主身边做事,最好放聪明点!”
纹炎支着肘子,无精打采地托着腮说道:“算了,只是个孩子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说着还朝寒意越瞄了一眼,不由暗笑:什么不能花心,这不已经花在这里了吗?就连这样的孩子也不放过,我原来是这种人啊!
寒意越穿着白色的围裙,从他淡粉红色的脸蛋上可以看出烧已经退了,至于身上的鞭痕,有赖纹炎的妙手回春,虽然离完好还需要一段时间,不过自由活动是没有问题的。被卢枫训斥了一顿,他咬着嘴唇,把头几乎低到了胸口,这傻乎乎的样子叫纹炎不禁笑了。无论是剑天、岚熙还是……鹤飘,他们都太聪明了,也许只有意越这样天真的孩子才会对你死心塌地。
纹炎朝寒意越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寒意越微微抬头看了看他,纹炎冲他宠溺地笑笑,寒意越的嘴巴随即弯得成了个半圆,兴冲冲地跑到纹炎跟前,轻轻地解释道:“主人,这是小人很用心煮的茶,对身体很补的,主人趁热喝了吧。”
看着他满心期待的眼神,纹炎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虽然手脚不够利索,不过手艺确实不错,入口清新,气味香醇,耐人回味,看来自己没有选错人。
纹炎轻轻揽过少年到自己身边,右手掌缓缓抚摸着他的头,略带蓬松的头发像初生的小猫一样柔软,而寒意越早就红了脸,噤若寒蝉、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感觉到手掌之下那不自然的反应,纹炎不禁浅笑。他笑得很淡,在卢枫看来,这倒称得上是比较正常的笑容,而在寒意越看来,却区别于他所见过的纹炎的灿烂笑容,是一种难得一见的奇观,不知道为什么,让他更加心慌,那美得有如般若的容颜下,仿佛还隐藏着什么,神秘而危险。
纹炎没有深究寒意越的想法,他笑是因为他觉得这孩子和东方鹤飘真的很像,至少在某一时期很像。在纹炎刚刚带回东方鹤飘的时候,东方也是这样拘束,他的头发也是这样柔软,不同的是,东方的发色比寒意越来得淡,是一种浅棕色,类似于茶的颜色,如同冬日温柔的阳光一样,让人整个心都感觉得到一种轻盈的惬意。而且他不能说话,永远都不会让人觉得聒噪。
那样一个水仙一样清雅、与世无争的人,为什么会和鬼府的人有染?纹炎忽然觉得有点头昏沉沉的,有一句话好似雷霆一般闪现在脑中:“一个人要陷害另一个人,方法有上千种。”是谁?是谁在说话?为什么不记得?这究竟是谁说的?
“主人,你怎么了?”寒意越见纹炎用手支住头侧,连忙询问原由,温暖的右手轻轻搭在纹炎支起的手腕上,虽然大部分透不过护腕,但指腹的温度却从手背上传达给纹炎。
纹炎努力定了定神,抬眼望了望寒意越,反过来缓缓抓住他贴在自己护腕上的手,大拇指在他的手心里来回挪动。这是一只还很嫩的手,但是手指根部却有四个厚茧,看得出他虽然天生秀气,可毕竟也干了许多粗活,手指微微有些发胖,看起来像婴儿的手一样,和他有些单薄的身体不太相称,或许是长期泡在水里而导致的。
他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寒意越,却什么话也不说,让寒意越有些心慌,不怎么用力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不用力是因为尊敬纹炎,不想让主人下不了台,而抽动自己的手,则是出于这种惊慌和尴尬。寒意越并不讨厌纹炎看着自己,只是他觉得自己配不上让他如此关注。
纹炎也不喜欢强求别人,感觉到寒意越那不怎么用力的动作,当然也体会得到寒意越维护自己台面的心意,便缓缓松开了手。连善解人意这一点都这么像……想念一个人,为何是这种滋味?为什么眼里看的是意越,心里想的却是鹤飘?想见鹤飘,比什么时候都想,无论有什么理由,无论他背叛与否,都不能阻止这个念头。
“卢枫,陪我去一趟地牢。”纹炎站起来,语气虽然很轻快,但脸上却没什么笑容。
卢枫不晓得纹炎去地牢做什么,但既然是教主的命令,当然是无条件服从,可他依然是好奇,因为自从教主神智混乱之后,似乎没有向自己要求过要去地牢,因此他小声问道:“不知教主去地牢有何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