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调色板 下——繁华落地

艾斯笑了起来：“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他分手的挺干脆的，很有魅力，就跟他一起跑了。”

他扔下牌，从口袋里掏了半天，只掏出一个硬盘，平静的放到路天泽手上：“你要知道，可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跟两千万说再见啊。”

两人一起笑起来，像在说着童话故事。

年轻真好。路天泽一边收钱一边想，可惜自己年轻的时候，就没有这种魄力，所以现在只能这样不咸不淡的过着日子。

艾伦跟艾斯一起跟着路天泽回来的，两人像跟屁虫一样，紧紧的缠着路天泽不放。

路天泽觉得他俩还挺堕落的，《唯有时间》之后，这两个人无论如何也不肯再拍了，总是笑嘻嘻的回答：“钱还够花，够花。”

言下之意就是钱不花光之前，再也不会做事了。

路天泽也懒得管他们，随便他们俩像好奇宝宝一样的跟来，反正也不是他掏机票钱，就当带着镁光灯好了，况且艾伦还挺勤奋，能干不少活。

地方还是他老家，虽然回来的时候房子里空荡荡的，但是这次一下回来了四个男人，劳动力都非常优秀，很快就收拾好了。

路天泽的家是老房子，虽然质量不错，但是总归几年没住人了，虽然收拾好了，屋子里也有一股霉味，估计还要再吹两天风才好，路天泽就干脆带他们一起去住了旅馆。

因为倒时差的缘故，于是又是打了一夜的牌，早上的时候路天泽实在受不了了。

“出去吃早饭吧。”路天泽打着哈欠，抓了抓头发，“我请你们吃这里的特产。”

说是吃早饭，其实不过就是包子白粥，路天泽出去了太久，习惯了三明治和离老师家偏甜的包子后，再回家吃这些正宗的包子，泪水都快下来了。

“真难吃。”

艾斯嫌弃的说，左右张望，企图换一家店，可惜他们出来的太早，这会儿才五六点，只有早餐铺子开门了。

凌晨五六点的时候，一向是人最少的时候，也是最疲倦的时候，路天泽一向这么觉得，所以对只有包子吃毫无怨言，就着隔壁“为了清仓回笼资金，本店所售商品一律一元一件，一律一元一件……”吃的十分欢腾。

“隔壁在卖什么？”

艾伦好奇的张望，他长了一张精致的无可匹敌的脸，让这个小店都金碧辉煌起来了：“我也要去买。”

“去吧。”路天泽头也不抬的说，“别跑太远。”

身无分文的艾伦跑走了，路天泽慢腾腾的从口袋里掏出钱放在桌子上，等着他回来拿，那钱却一下子被艾斯装进了口袋。

“你怎么还在这？”路天泽不满的说，“你们不是一起去买东西了吗？”

艾斯正在折腾他的包子，把筷子像红缨枪一样的舞来舞去，水晶包子里的糖汁被他戳得到处飞，一边叉着往嘴里送一边含含糊糊讲话。

“我要吃饭。”

“祖宗。”路天泽叹了一口气，一向只有人这么叫他，今天终于轮到他这么说了，“你放过那个包子吧。”

他又叫了一笼，一个一个夹给艾斯吃，鉴于这货连筷子都拿不住，又拿了一个勺子给后者舀了吃。

他一边喂一边盘算着，到底是等会儿吃完饭就去见季扬呢，还是下午再去，今天是周末，而他回来的消息，上个月就告诉季扬了。

他心里琢磨着，还没琢磨完，就被人叫了一下。

“小路？”

路天泽抬起头，看到站在门外的居然是陆唯一，穿了好大一件白袍，后面跟着苏家两兄弟，像是一齐约好了似的。

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真是你啊？”

难得有什么特别表情的陆唯一都叫了起来，路天泽眼神往他们三身上晃了晃，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艾斯就先叫了起来。

“筷子戳我鼻孔里啦。”

86：曾经认识

“那你自己吃吧。”路天泽把筷子放下，稍稍的叹了一口气。

他就想不通了，他昨天才回来的，怎么就这么巧，就算是季扬说了。他也没有回家住，住在旅馆的，怎么就还能碰上，还是这个凌晨无人时分。

有的人，孽缘真是一辈子的，路天泽想，无论他怎么躲避，总是会碰见，简直让人怀疑，他身上是不是被他们装了什么跟踪器。

可这明显是不可能的，跟踪器这东西多能体现关心，他跟他们可真是货真价实三年没有联系了。

“他们是谁？”艾斯小小声问，碧蓝的眼睛亮晶晶的，“长得都好漂亮，尤其后面两个，是双胞胎吗，你认识的美人真多啊，介绍给我吧。”

他跟路天泽讲话一直都是英文，声音虽然小，但是也听得清，路天泽赶紧捂住他嘴巴，他能指望谁听不懂呢？

陆唯一倒没有特别在意，笑了一笑：“刚才还以为看错了，谁知道真的是你，身体都好了？你这个感冒病的倒够久的。”

他说得不咸不淡，路天泽倒是稍稍尴尬起来，当时陆唯一打电话过来，他骗路天泽说他只是感冒了，现在被陆唯一当场说了，脸上都有点儿挂不住。

好在陆唯一也不是那种特别刻薄的人，说了一句也就完了。

“一直联系不上你，今天看见正好，我有事找你呢。”陆唯一说，把手抄在口袋里，他后面的两个人在小小声讲话，不知道说了什么，苏秦有点儿激动，眉毛都皱成了一团，路天泽只作没看到。

“什么事？”

“你那个房子，卖给我吧，都给我搞成实验室了，你住也不好住了，干脆卖给我吧。”

路天泽摆摆手，顺手把艾斯弄翻掉的醋瓶子扶正：“不用客气，你用吧，什么时候想还再说，我最近也不会搬回去住的。”

“不了。”陆唯一执拗的说，“那房子你又不能住了，我总不好白要你一栋房子。”

路天泽突然就有点儿难受。

他跟陆唯一关系不算特别好，但是也没有疏离到这个地步，陆唯一一直就是个冷淡的人，但是对他还是不错的，电话什么的也没少打。

他想起那次在医院的时候，季扬说的，等他真的病好了，他就会后悔，因为很多人被他屏蔽在生命之外，而这个屏蔽会让他们再也回不去从前。

这一瞬他真的有点儿后悔，但也只是一瞬。

如果他不说是有错的方，那到现在后面的两个人都没有显示一下关注或者慰问，大概也是有问题的。

就算是旧情人分手，见面了都不该寒暄一下吗？苏秦跟苏末到现在都没有开口过！

他想了一会儿，自己也十分厌倦，已经分开了，还能怎么样呢？

“说个价钱吧，我回去就准备，你再买新的吧，那个已经变形的，不是你当初要的了，卖我正好。”

陆唯一并不是多多话的人，但大抵是太久没有见路天泽了，或者已经开始老了，絮絮叨叨个不停。

他反复说了几遍，简直让人怀疑是意有所指的。

路天泽觉得很烦，这么钱钱钱的说个不停，那之前还靠人情跟自己租什么，那么好的房子，不是人情会给陆唯一么？

“那随便你吧。”路天泽帮艾斯擦了一下嘴，不动声色的说，“我下午让秘书把房产证那些东西送过去，你跟他去过户一下吧。”

他顿了顿，才又补充了一句：“那房子一共四百多平方，加上花园，我想你先准备一千万吧，别的我就不跟你要了。”

他没有骗陆唯一，那房子那么大，地段那么好，当时买的时候他几乎把所有积蓄都花在上面了，给陆唯一用，也不过是看的那点交情，陆唯一倒非要谈钱。

陆唯一错愕了一下，一瞬间居然说不出话来。

“我来付吧。”站在后方的苏末轻声说。

路天泽迅速抬头去看，苏末却已经低下了头，只看得到后者长长的额发和一片白皙细腻的脖子，极富美感，却让路天泽极度不快。

“可以吗？”

陆唯一也迅速看了一眼苏末，然后转回头来问路天泽。

“当然可以。”路天泽懒洋洋的回答，“你有财神爷在呢，什么不可以。”

他再没有跟苏末说一句话，但是也没有回避望苏末的眼神，坦荡直接，一年前，关于最后那场梦，他就彻底的醒了。

苏末也没有多说什么，全程一直低着头，路天泽弄不清他是不想看到自己，还是不屑让自己看到表情，但是他也不在乎。

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他们现在就是一帮知道名字的陌生人。

“那就这样吧。”路天泽把吃了一半的艾斯拉起来，“过户手续我会交由我秘书办，希望你们合作愉快。”

艾斯还没有吃完，有些不满，但是瞧路天泽的脸色不对，倒没有多挣扎，乖乖的站了起来，只是走出门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伸出手碰了一下站在外侧的苏秦。

“嘿，你长得真像娃娃。”艾斯小小声的夸奖。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秦迅速的推了开去，后者神色漠然，眼神里却充满了厌恶。

“怎么了？”艾斯小小声问路天泽，大概终于察觉出问题不对了。

路天泽看了一眼苏秦，也没弄明白，他认识的苏秦不是这样的，当然他已经三年没见苏秦了，苏秦到底什么样子，他又知道些什么？

他突然有些好笑，面前的三个人，其中有两个曾经是他情人，还有一个是他的好友，几乎跟他共过生死的，但是现在他除了能叫出他们三的名字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走了。”苏末小小声说，摸了摸苏秦的头发，“乖，别闹。”

他说得很轻很温柔，陆唯一迅速让开了身，苏末慢慢的伸了手过去，缓缓的握住了苏秦的手，他们俩都是美人，轮廓又有七分像，本身在一起就是一双玉人，现在十指交缠在一起，就有股幽艳的味道。

苏秦点了点头，神色冷淡，苏末就牵着他慢慢走了，就像从来没有认识过路天泽一样。

“那……那就这样吧。”陆唯一摸摸鼻子，迅速掏出名片，“我号码，让你秘书提前给我打个电话。”

这个见面来的直接而又莫名其妙，简直是像他们三人来找茬的，路天泽原本也没多想，但是下午去见季扬的时候，就让他郁闷了。

“闪闪给闹闹都给苏末了？”

路天泽差点一口茶水喷出去：“什么情况，我不是把他们给你了吗？怎么又跑去苏末那里了？”

季扬一边拆路天泽带回来的礼物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有一天我送它们去宠物店，他突然出现，把它们拿走了。”

他本来正在研究路天泽送的那个金表，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下去，好像有什么事，嘴巴蠕动一下，最后却又闭嘴了。

“怎么了？”路天泽忍不住问。

“没什么。”季扬摇摇头，“好了，你刚回来，干嘛老讨论他，说说，你现在身体怎么了？”

谁想老讨论他们呢？路天泽想，他在国外的时候好好的，几乎真的把苏末忘了，但是一回来，就莫名其妙的碰上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一点点都不好奇？

当然，最关键的问题是，他发现了一点点不对。

苏末对他冷淡他还能理解，但是苏秦从头到尾也没有讲过一句话，这简直太不正常了，而且被艾斯碰了一下反应就那么大。

是苏秦出了什么问题吗？

路天泽觉得自己很讨厌，总是在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和莫名其妙的人开脱，有些事情明明就该牢牢知道的，但是就会忍不住去想推翻那些认知。

真贱呐。

“苏秦很奇怪。”路天泽说，“你看过他吗？”

季扬摇摇头，想了好一会儿：“没有，我从你进医院就没看过他了，他好像是公司扩大了，搬走了。”

他似乎极度厌恶这个话题，说了两句就没有谈话的欲望了，懒洋洋的点菜，换了一个话题。

“那你这次回来，是住几天就走呢，还是就回来再不走了？”

这个问题路天泽倒是早就确定了的，跟季扬谈了几句，然后又谈了一些这三年的治病状况什么的。

“我还要去一下医院。”路天泽突然想起一件事，很是感激，“要跟医生汇报一下。”

他当初是被医院推荐给离老师的，到了那里才知道离老师早就不接受医患了，完全是看的医生人情才给他看病的，他欠医生好大一个人情。

都不知道医生花了多大功夫，从说服离老师的，路天泽想，他去了之后才知道离老师多难请，想见医生对他真是十分上心。

他说这些的时候，季扬忍不住撇了一下嘴。

“又怎么了？”

路天泽忍不住笑起来，今天季扬格外的不耐烦，这个动作做了好几遍了，他觉得，虽然他跟季扬这三年来一直有视频，但是这个朋友，他也不是太了解了。

“没什么。”季扬还是懒洋洋的吃饭，好像有无限心事，“你一个人回来的吗？我上次看你身边有个男的，长得挺好，你情人？”

路天泽不知道他说的哪个：“可能是吧，我一个人回来的。”

“那就再谈一个吧。”季扬笑起来，帮他倒了一杯牛奶，殷勤的不正常，“都是男人吗？有没有想着找个女孩子？S市的美人还是很多的，我给你介绍几个？娶老婆生孩子最好了。”

这个话题季扬总算来了点兴趣，路天泽只好敷衍地点点头。

他一敷衍，季扬就不高兴了：“你还想着他们？你是觉得自己苦还没吃够？”

“我就是有点儿奇怪，苏秦真的好奇怪的。”路天泽解释。

“这么好奇，你自己打电话问不就行了吗？”季扬终于不耐烦起来，掏出手机报了一串号码，那号码路天泽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曾经一直记到了心里，陌生是因为那号码已经三年没有再拨过了。

路天泽有点儿茫然：“不可能吧，苏末不是早就换号码了吗？这个还是旧的。”

季扬挥挥手，姿势很有力，以示自己绝对没有错。

“我上次给他打过，没错，就是这个，他有钱嘛，就算漫游他也不怕。”

不可能吧，路天泽想，那次苏末亲口对他说的，号码换了，所以不接他电话，他甚至看到苏末换了手机。

他想，或者苏末就一直知道他在撒谎，他以为他有没有打电话，苏末一点点都不知道，但是可能苏末什么都知道。

有些人，手机永远是有电的，电话永远是开机的，只是一直在等待。

他想到这些的时候心里有些凉，但是他还是没有去打，因为他想季扬说得对，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三年了，花都谢了，而他们早完了。

爱情就像人生，并不能重来，他们已经奢侈的拥有过一次反悔机会，但终究还是没有抓住。

如今的苏末与他就该是个陌生人，而他于苏末大概也就是一段过往，应该各过各的日子了。

“好好过日子吧，好不容易病好了，不要再瞎搅合了，不管男人女人先找个人定下来，有家就好了。”季扬劝着。

路天泽慢慢的点点头。

87：血色爱好

陆唯一对那房子还真挺感兴趣的，没过两天就约了秘书去谈过户合约细节什么的。

“去吧。”路天泽当时正在办公室里选礼物，想了想匆匆交代，“回来的时候去庄先生那里拿一套瓷器过来。”

他略沉吟了一下：“让他拿最好的出来，回头我给他把钱汇过去。”

他定了行程下午去看医生，不管是出于什么心理，都应该带点礼物过去，毕竟医生算是救了他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