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请教。”
张璁笑道,“这事送至三司会审,你来问本首辅干什么?”
陆炳笑道,“反正我两日之内就向皇上呈报,至于皇上是看我的结果还是三司会审的结果,这个就由皇上定夺了。”
张璁愠怒道,“此事牵连甚广,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下得了定论的。”
陆炳道,“皇上就给了下官两天的时间,这一点还请首辅体谅。”
张璁外强中干的道,“体谅,本首辅为什么要体谅?帮你,本首辅有什么好处?你不是还曾侮辱过本首辅。”
陆炳温和笑道,“下官当时糊涂,再说也已经得了惩处。还请首辅大人不要与下官一般见识。”
张璁有些气急败坏的道,“两天,两天,我问不出什么结果来。”
陆炳笑道,“下官此来只是知会首辅,皇上已经让下官私下问过,而且两日内就要给出答案。并无干涉首辅大人的意思
。下官这就告退。”
出了张首辅府,陆炳心中暗暗笑道,两天估计你什么也问不出来,而且又不能对他们几个刑求,看你会给出什么样的结
果。
两天之后,三司会审的结果到了朱厚熜手上,薛侃的奏疏乃一人所写,孙应奎,曹卞和夏言皆属冤枉。而朱厚熜当着众
臣的面,拿出一张纸,交给张璁道,“几日之前你说有人将上疏妄议皇室问题,今日此事已了,你的这份抄录也可以还
给你了。”同时朱厚熜释放了孙应奎,曹卞和夏言,并给予抚慰。
乾清宫的东暖阁。陆炳问,“皇上打算如何处置薛侃?”
朱厚熜道,“杖三十,发配边戌。”
陆炳沉吟了一会儿问,“皇上为什么不告诉下官,之前就曾收到过首辅张璁密告。”
朱厚熜道,“如果告诉你了,你不就一下子知道是张璁在故弄玄虚。那就显不出你的才干了。”
陆炳佯做生气,走到一边不理朱厚熜。朱厚熜见陆炳恼了,便也觉得没趣,道,“好了,这次就算是我不对,你要什么
赏赐,算我赔礼给你,也算奖励你办事得力。”
陆炳道,“真的?”
朱厚熜道,“君无戏言。”
陆炳,想了一会儿,道,“可不可以从轻发落薛侃。”
朱厚熜嗯的一声,眯起来眼睛。
陆炳见朱厚熜有些微怒的样子,便走到朱厚熜后面,用手摩挲在朱厚熜的肩上,道,“他其实也不过是一个书呆子。皇
上圣明总不能跟一个迂腐的书呆子计较吧。”顿了顿,陆炳的手从朱厚熜的肩滑到了朱厚熜的露出的一块的颈部,摩挲
着那里,道,“再说,你也该跟你的那些妃子们亲近亲近了吧。”
朱厚熜抓住了陆炳的手,用力把陆炳拉到前面,压到案上,手用力啪在陆炳后面,道,“叫你胡说。一天到晚的算计我
,我什么时候给你两天的期限。满肚子的心眼。”(注:薛侃最后被判削为平民。他余下的一生不断传播王守仁的学术
,使得王氏理学在岭南地区有了很大影响。)
第二十章:大话西游
嘉靖十一年。陆炳进署指挥使,掌南镇抚事。首辅张璁求皇上赐名改为张孚敬。
才过完年,就下了一场大雪。陆炳哈了一口气进了锦衣卫所。过年的时候,整个锦衣卫所显得难得清静。陆炳看了一些
卷宗,忽然听到隔壁有喧哗的声音,便问什么事情。有人回道,是一个监生撞了千户刘奇的晦气。
陆炳过年才执掌南镇抚事,负责的是锦衣卫的法纪和军纪。而刘奇与陆炳的先父陆松素来有些交情,陆炳如果才上任就
贸贸然的开口得罪也不好。然而那呻吟声在空荡荡的锦衣卫所里面显得有些突兀,陆炳皱了一下眉头,想了一想还是走
了过去。
刘奇见是陆炳立刻凑上去道,“陆指挥使。”陆炳倒不托大,笑着叫了一声,“刘千户。”然后用探寻的眼神扫了一下
趴着挨打的人。刘奇立刻解释道,“这人留在京里,没有回去,却又偏偏违了国子监的例。”
陆炳看那人身上的衣服知道应该是举监生,也就是会试没有中的举人。看穿着,家境应该比较贫寒,可能是违反了国子
监的什么规矩,本来要被杖三十的,偏偏又被刘奇碰上,想趁机敲诈一笔。
陆炳从怀里拿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出来,道,“这钱你拿去当酒钱好了。这大过年的也讨一个吉祥。”刘奇心道,锦衣
卫的吉祥就是拿人换银子。不过,刘奇也知道陆炳是他的上级,于是接过银子谢了一声,就上前踢了踢那个书生,道,
“还不快起来,是不是还想赖在这里挨板子?”书生匆匆忙忙的起来,胡乱的拾掇了一下,就被一个锦衣卫给拉下去了
。
刘奇道了一声自己还有事情便先走了。
陆炳一个人在刑房中,看刘奇的背景离开,心中叹了一口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父亲约束自己不许欺压贫弱的人,
是不是因为见多了锦衣卫这样,怕自己会迷失在这样一个地方;可是水滴石穿也非一蹴而就,自己要改变这些状况,只
怕还须假以时日。陆炳四顾了一下周围,叹了一口气,忽然看到地上有一卷东西。可能是方才那个监生落下的,陆炳一
边心道一边拾起来,原来是一些文稿。翻了一些,陆炳皱了眉头,又赶快的从前到后拣了几页翻了一下。陆炳心念一转
,本想唤刘奇问那个监生的名字,再一想,如果不知反而更好。于是陆炳收了那卷文稿,准备进宫去见朱厚熜。
朱厚熜见到陆炳的时候正在乾清宫的暖阁中写字,看到陆炳来了,便让周围人下去。朱厚熜道,“这外面的雪还没有融
,你就在外面乱跑,也不担心着凉?”
陆炳道,“皇上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堆雪人吗?”
朱厚熜道,“怎么不记得,那次你恼了我,想给我道歉,兴致冲冲的跑过来,道是用雪堆了一个生气的‘小主子’出来
。结果我到院子里面一看,只看到一个圆敦敦的雪人,你偏生还问我像不像。”
陆炳笑出来,喃喃道,“还是有一点像吧,王爷还赏了我呢。再说如果不像的话,论你脾气肯定要罚我重堆了。”
朱厚熜一听也笑了,道,“那是我把披风披在上面。别人看了自然觉得有几分像,因为衣服一样。我不让你重堆一个,
不过是怕你着凉罢了。后面几天雪融了一些,你偏偏整天还道‘小主子’瘦了之类的。”
陆炳不语,笑看着朱厚熜。
朱厚熜又道,“别王爷王爷的乱叫,被别人听了不好。唉,别人再叫王爷,我一定不依。偏偏每次你叫王爷,我倒觉得
很熨帖。安陆的雪没有京城那么多,我还记得以前下雪的时候,我们不用去武场练功,便呆在我房中看书。当时一边烤
火一边看书,现在还能想到你的小脸被火光映得红灿灿的样子。”
陆炳道,“皇上这会儿忙吗?如果不忙,不妨让人搬一个火盆进来,我得了一个好书稿。我们一边看一边烤火可好?”
朱厚熜略略收拾了一下手上的事情,便吩咐外面搬了一个火盆上来。火盆主体是青铜的,下面有三个狮爪样式的脚支撑
着,中间攀附着一些花卉的花纹,上面又围着一圈大概两寸高的黄铜防止烟灰跑出来。这两寸高的黄铜上又附了一些突
兀的花纹。陆炳从屏风后面搬了两张矮凳子和一个茶几出来放到火盆旁,然后又在茶几上放了一个茶杯和一些点心。朱
厚熜坐到火边道,“也好,就算我们偷得半日闲。”
朱厚熜对陆炳赞了一些外面的雪景,忽然道,“你不是有什么给我看的吗?”
陆炳把文稿拿出来,道,“就当我们小时候一起烤火看书好了。”
朱厚熜笑笑,接过书稿,慢慢的看着。陆炳在一旁柔柔的看着朱厚熜,就看到朱厚熜脸色先是平静,然后微笑,然后笑
意越展越开,在后来眼睛中有了兴奋的神采,翻书稿的速度也跟着越来越快。但慢慢的这样的神采中有了一点点深邃,
慢慢的深邃代替了原来的兴奋,甚至眉头也稍稍有一点点微皱。最后,就看到朱厚熜捏着一张,冷冷的看了陆炳一会儿
,然后道,“陆炳,这书稿你从哪里弄来的?”
陆炳看到朱厚熜的脸色,知道要来的终究要来,便道,“小主子,就当我们小时候背着大人看书好不好?”朱厚熜听陆
炳呼他“小主子”,终究不想拿陆炳生气,吸了一口气道,“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个书稿?猪八戒,写这个文章的人活腻
了。‘朱八’,连太祖都骂上了,好大的胆子,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一族的人都活腻了?孤……”(注,朱元璋又名重八
。)
陆炳拦住了朱厚熜话头道,“小主子,你答应这会儿陪我,只做我的小主子的。”
朱厚熜眯着眼睛看着陆炳道,“他连太祖都骂上了,还怕这些?八戒,八戒,他想孤戒什么?戒杀,戒盗,戒淫,戒妄
语,戒饮酒。他还要孤戒什么?”(注:佛教是三皈五戒,也就是说佛教只有五戒,并没有八戒。)
“戒金公,戒木母,戒华池”陆炳迎着朱厚熜目光道。(注:前面两个也是猪八戒在西游记中总多戏称中的两个,只是
没有“呆子”这称呼出来的频率高。后面一个的典故大家应该知道吧,想想天蓬元帅在哪里调戏嫦娥的。这三个词同时
都是道家的术语。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要远离那些修道的玩意。)
“啪”朱厚熜一下子把茶几上的杯子摔了下去。
外面的黄锦听到了声音,走了进来。就见陆炳跪在地上,朱厚熜面带怒气的望着陆炳。朱厚熜看到黄锦,冷笑了一声,
用一种凉薄的声音吩咐道,“来人,把他……”
朱厚熜没有再说下去,就被陆炳的动作给停住了。陆炳把自己的右腕压到了火盆的上面的黄铜圈上。
一时之间就听到“兹”的一声,像是瀑布坠如深潭的声音,而空气中同时开始弥漫着一丝夏天雷雨后泥土的腥味。
朱厚熜立刻上前拉过陆炳的右手,道,“你……”
陆炳眼光瞟了一下黄锦,朱厚熜吩咐黄锦先下去。朱厚熜看着陆炳手腕背面被烙的地方,却是一朵小小 的青莲,叹息
了一声。(注:道家的花是青莲,佛教的是金莲。)
朱厚熜有些生气又有些疼惜的看了陆炳一眼,到屏风后面取了一瓶药过来,然后默默拿着陆炳的手,用手捻了些药粉,
一点点的撒在上面。因为陆炳是跪着,朱厚熜不得不迁就陆炳的高度,弯着腰。等伤处为药粉所覆盖,朱厚熜轻轻的吹
去多余的药粉。就看到隐隐约约的显出被烙的花纹,一会儿慢慢的又有水从伤口渗了上来,竟成了一朵水盈盈的青莲镶
在玉腕上。
陆炳感觉有些不对劲,低声问道,“你用什么药粉敷在我手腕上。”
朱厚熜还是有些气陆炳,故意不答,又撒了一些药粉上去,掩住渗出的水,这样青莲倒反而高出来,像准备亭亭的升出
那玉腕。
陆炳皱着眉头叫道,“你到底用什么撒在我的腕上?”
朱厚熜这才道,“化瘀的棒伤药。”
陆炳一下子抽出自己的手腕,道,“你快让人端一盆水进来。”
朱厚熜见陆炳神色认真,也就立刻站直了,叫了黄锦吩咐下去。一会儿水来了。陆炳把手腕浸入水中,突出的青莲慢慢
成粉,融入水中,羽化消失。陆炳一边净手,一边转眼看到在旁边的朱厚熜一脸疑惑和关心。陆炳道,“小祖宗,棍棒
的伤药是散血的,因为散去瘀血才能恢复。但灼烧的伤药得是凝血的,这样才有助于伤口早日愈合。你这不是诚心害我
。”
朱厚熜知道自己好心做了坏事,本有些愧疚,但被这样点出来又有些想犟嘴,道,“我还没有喊人怎么样你,你自己倒
烙起来。现在反倒怪我来了。你怎么不知道,我就是希望你手上被烙的伤越重越好。谁让你总是为了别人的事情来算计
我?”
陆炳擦干了手,看到小孩子脾气的朱厚熜,笑了一笑,从怀中拿出一瓶药放到朱厚熜的右手上,然后反翻手腕将伤处正
好呈在朱厚熜前面。朱厚熜重新捻起新的药粉,慢慢撒在上面。这时候因为手臂是湿的,所以被烙的地方与周围分得并
不清楚,倒像是隐在水下面的青莲被上面鳞光闪闪的水纹弄得模模糊糊。
两个人也不说话,坐到原来的矮凳上。朱厚熜看着那些文稿,过了一会儿,依旧拿着看了起来。陆炳原本也没有看很多
页,于是每当朱厚熜看过一页,就接过一页自己看,看好之后随手放到一边。
“你又在干什么,陆炳?”朱厚熜一抬头才注意到陆炳一边看一边便将看完的就放入了火盆,叫道。
陆炳看到朱厚熜皱着眉头看着他。陆炳伸出双手,捏捏柔柔了朱厚熜的面颊道,“小主子,不要老是冷着脸吓奴婢。”
朱厚熜抓住了陆炳的手,叹了一口气道,“你费尽心机送个文稿给我就是为了烧了吗?”
陆炳叹息道,“你加号道人邵元节为致一真人,秩视二品。朝廷有人异议,你就用廷杖折之。孙悟空本事再高,被紧箍
咒念起来也是哀嚎不已,满地打滚。可有对错?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小主子自小读书见识就比奴婢好。奴婢不想说什
么,只是想带本手稿给小主子看,让小主子一笑罢了。”
朱厚熜听到陆炳自称“奴婢”,又看到他的手腕,长叹了一口气,道,“我不过是求子嗣罢了。致一真人道我两年内必
有子嗣,若到时没有,再免了他也不迟。我心中自有计量,还不至于因为信道而糊涂。”朱厚熜对眼前的火焰吹了一口
长气,火星飞上来一些,看着这些一闪即去的火星,缓缓道,“你弄这半天的玄虚,就为了劝我这些。甚至不惜烙伤自
己,你也太小心了。”
陆炳心中苦笑,朝廷上有百余人陆陆续续因为劝皇上不要修道的事情而或者被廷杖或者入狱。他每次想与朱厚熜认真的
说,却总被朱厚熜把话题岔开,制止他再说下去。今日得了这个书稿,本想借着这个把劝解的话说出来,要了火盆不过
是为了烧去书稿,没想到倒成就了一朵青莲开在自己腕上。
陆炳轻轻道,“你刚才喊来人,后面原来紧接着是什么?是廷杖吗?”
朱厚熜看到一层水气迷离在陆炳眼上,喃喃的道,“对不起,我……”
陆炳道,“算了,我知道你习惯了,不是真的要罚我。”
朱厚熜拉过陆炳的手腕,在上面轻轻的吹了一会儿凉气,然后道,“其实还是很美的。”
陆炳有些生气,用另一只手拍了一下朱厚熜的手背,道,“正该烙一下你,你才知道什么是痛。”
朱厚熜一听这话,竟然把自己手腕也向黄铜边上伸过去。
陆炳一把抓住道,“你疯了。”
朱厚熜道,“我真的从来没想有心伤害过你。你绕着这千弯百转的跟我说话。生份得让我……”
陆炳拦住朱厚熜的话道,“好了,是我不好,是我耍心眼。我不禁被烙伤了,而且还被你在上面撒毒药,你有什么气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