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敌 下+番外——枯目

萧鼎臣捏了捏拳，渐渐身子恢复知觉，便伸手拉住应无敌道：“我怀疑，缥缈峰有内奸。”

应无敌一惊，抬眸看着他，只听萧鼎臣接着道：“虽然目前还不敢肯定是谁。”

应无敌垂首，沉默许久忽然道：“鼎臣……”

“嗯？”萧鼎臣皱眉，应无敌此刻的表情，明显是满腹心事，他离开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何事？

应无敌抬头，“我想回凤凰岛……”

萧鼎臣愣了愣，沉吟片刻，点头道：“你若是想念他们了，便回去一趟。等缥缈峰的这些事情处理完了，我再去找你。”

应无敌叹了口气，摇头道：“日后再说吧。我的意思是，我们分开一段日子，也好想清楚。”

萧鼎臣听到“想清楚”这三个字，想到的却是成亲的事，心下已是有些欢喜的，若是应无敌肯替他想一想，那也就算是没有阻碍了。只是显然，应无敌所说与他所想，偏偏是南辕北辙，相去甚远。

“好。”

应无敌抬头看他，笑了笑。

多日不见，应无敌面色倒是还不如他离开时好，萧鼎臣伸手拂过他的额际，皱眉道：“瘦了些。”

应无敌叹了口气，捏了捏自己的脸颊，不瘦才怪。

“打算何时动身？”

“别管我了，有那一群活宝，我想丢也丢不了。”

萧鼎臣好气又好笑，最大的活宝不是应无敌自己么？

应无敌伸手要紧不慢给他理着衣衫，一脸的心不在焉。萧鼎臣伸手，抓住应无敌的放在他衣襟上的手，刚欲上前温存一番，应无敌忽然脸一黑，起身道：“把衣服穿好……”

萧鼎臣轻笑一声，起身穿好了衣衫，这才跟着应无敌出来。

第七十一章：凤凰岛

萧鼎臣来巨灵山庄的目的即已达到，也就不曾久留，应无敌留下，他虽有不舍，却也明白，留在灵教，说不定是最安全的。

萧鼎臣潇潇洒洒的走了，却不知这一去再见时，已是另一番光景。

八月二十五，江湖上众多门派追问应无敌身份，缥缈峰一概不予回应。

八月二十七，萧鼎臣亲自于缥缈峰惩处包括玉昆仑在内的诸多谋逆之士，悬首级示众。

九月初五，三大门派齐上缥缈峰，商讨屠魔大会一事。

萧鼎臣并不在意三大门派的言语，魔教的事，自然不是他如今所在意的。

李世风面露忧色，抬眼细细打量着萧鼎臣。他面上依旧冷冷淡淡，依稀透着些疲惫，低垂着眼静静盯着手中信笺，也不曾开口说话。

玉昆仑是内应，无疑给了缥缈峰不小的打击，众多门派之间的事物，他了若指掌，也是萧鼎臣最器重的属下之一。萧鼎臣杀他，面上看不出息怒，甚至似是早有预料。

缥缈峰没有了玉昆仑，还是依旧，只是诸多事务重新分派下去，众人也都疲惫了不少。

“公子爷，顾重霄看来并非是冲着应公子而来。”李世风终究还是开了口。

萧鼎臣不曾抬头，只淡淡道：“直说无妨。”

“是。”李世风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递给他，“这是数月以来，我派人查证的一些细节。玉昆仑与这些门派过往甚密，而这些门派之中，绝大多数都是在夺剑大会之后才有些动作。只怕其中有些隐情。”

萧鼎臣接过手来，随意翻动几页，但也并非十分在意。片刻，随手合上，放到桌上，“再过几日，便到重阳了……”

李世风不明所以，“重阳？”

“既然他光明正大要见我，那我便去会一会他。”语罢，萧鼎臣站起身来，“他最近如何了？”

李世风一愣，这话问的，自然是七叶先生。只是回来也有一段时日了，却为何回来时不问，现在想到了？

“七叶先生身子近来调养得还算好，只是……依旧是不说话。”见萧鼎臣面上又沉郁一分，李世风连忙道，“不过紫神医近来常常陪他，应该是会慢慢好转的。”

萧鼎臣没有做声，起步朝屋外缓缓走去。李世风见他如此，知他要独自清净，也不跟上，只是看着，眉头越蹙越深。

萧鼎臣站在七叶别院之外，月光清淡，斜斜将他的身影拉长，显得越发颀长。

静静立在原地，却也不曾迈一步进到院里，徐徐抬头，只见漫天星斗，璀璨绚烂。终是转了个身，往回走。

洞庭湖畔，一阵微风扫过湖面，一片粼粼波光，湖上一只画舫停在湖心，一个俊雅男子盘膝独坐画舫前头，面前摆着两副杯盏，却只他一人自斟自饮。

李世风与墨夕二人立在萧鼎臣身侧。

“公子爷。”

萧鼎臣点了点头，直朝湖畔走去，身影轻盈掠过湖面，身轻如燕，一个旋身化了力道，人已经稳稳站在船头。

顾重霄穿着一身松散的黑色阔袖对劲长袍，端坐在原地，面上一派沉稳闲适，略一抬头，道：“坐。”

萧鼎臣掀起衣摆，坐在顾重霄对面。后者拿了酒壶慢慢给他斟了酒。

“你要见我，不会只是为了喝酒吧？”萧鼎臣略带了些不屑，挑眉看着他。

顾重霄低头放下酒杯，略带笑意，“你我二人在此喝酒，倒真是有些滑稽可笑。”

萧鼎臣皱眉不语。

“今日邀萧盟主一叙，实则有三件事。”顾重霄挑眉直视他，脸上笑意尽敛，一派沉稳气度，正色道，“其一：我要玉昆仑的尸首。”

萧鼎臣冷笑一声，“虽说是内应，对于圣教来说，却也是功臣了。好，我可以把尸首给你。”

顾重霄波澜不兴，开口道：“其二：我要与你赌一场。”

萧鼎臣皱眉，静静看着他，片刻，扬眉道：“赌什么？你又打算那什么与我赌？”

顾重霄拿起酒杯慢慢把玩，似乎胜券在握，“就赌……他心里的究竟是谁。”

萧鼎臣目光骤然冷却，“赌注呢？”

“你说呢？”

萧鼎臣微微紧了紧拳头，应无敌心中究竟是谁，这本身就是赌注。“好，我跟你赌。不过，我要追加一点。谁若是输了，便要永远消失在他面前。”

“好。”

语罢，二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顾重霄抬头看了一眼天际，蔚蓝如洗，抿唇笑道：“至于怎么赌，听了我第三件事，再来决定。”

萧鼎臣看着他，算是应了。

“其三：重阳，我要这江湖天翻地覆。”

这样的狂妄之言，却叫他说得如此淡定自然，一如这便是既定的事实，如同先知一般推算结局。

“那也要看，你究竟有没有这个本事。”

顾重霄但笑不语。

一小段沉默过后，顾重霄开口道：“要赌，就赌大的。”

凤凰岛之所以叫做凤凰岛，正因了那放眼望不到边的凤凰木。而应无敌时隔多年，在此回到这座世外桃源的海外孤岛时，心情仍是说不出的微妙。

凤凰花开尤其绚烂，漫山遍野，入目都是鲜红颜色，似火如血。故，凤凰木又名火树。

应无敌缓缓步下台阶，站在岸口抬头望向远处，满目竟都是悲伤。

戴小路与齐修对视一眼，也都明白，当年的事，无疑在应无敌心中留下了无法抹灭的印记，时隔多年，却也仍是伸手可触。

“灵尊哥哥，好不容易回来，要开开心心才是。”唐很甜忍不住上前打破了这压抑而沉默的气氛。

应无敌回头，温和笑着道：“走吧，回家看看。”

一旁四人立刻会意，面上也不禁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打趣着往前走。

来过这凤凰岛的人屈指可数，除了灵教部众在此久居对年，外界可谓是对此地全然不知。就算是当年一战，上来这座岛的，也多半没有命回到中原的大陆上。

应无敌之所以习惯泡温泉，也是因为在这凤凰岛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温泉，居住多年，早已养成了习惯。

进了天元宫，应无敌愣了愣，目光扫视过这天元宫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这些年，竟是丝毫未变。

见应无敌沉默着，众人亦不知如何安慰，也就默默立在一旁，只看着他伸手细细抚摩大殿中的摆设。

沿着悠长回转的廊子，到了内院寝殿，原本应无敌最心仪的卧寝。

花盆了倒是没有种什么花花草草，当年种的那盆葱已经长得郁郁葱葱，如今顶头冒出一撮小小的百花，煞是惹人怜爱。

床帏和坠地的镂花布幔皆是应无敌喜爱的水绿色，中间摆着那扇巨大的白玉雕花的屏风也未曾挪过地方，靠窗摆着的书桌旁挂着一副字画，也都是原封不动的。

应无敌霎时恍惚了，一如这些年他都不曾离开，只是出外游玩一番，有回来了，这之中没有凤凰岛一战，没有数年的别离，也没有误解和伤害。

他深吸一口气，眼眶微红，“你们把我的招财进宝弄哪儿去了？！”这一声吼惊天动地。

所谓的“招财”“进宝”，其实是应无敌一只一来最心爱的宝贝宠物，一只金钱豹，和一只金钱龟……

齐修拿胳膊暗暗捅了捅身边的戴小路，使了个眼色。后者怒了，对他的眉来眼去视而不见。凭什么要我开口？

无奈之下，齐修拱手谢罪：“属下办事不利！”

应无敌顿时跳了起来，眉毛倒竖，“你把我的招财和进宝怎么了？？”

齐修右边眼皮跳了跳，他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犹豫了一下，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便坦然道：“招财他……最近不是很好。”

“不是很好？”

齐修点头，“爬不了树，也很少动弹。”

应无敌顿时心疼了，皱着一张脸道：“那叫大夫来看看呀？”

“大夫说，没什么大问题。”

应无敌松了口气，“那把他带过来给我看看。”

于是，片刻之后，一只大肉球和一只大乌龟被四个灵教教众用架子抬了过来，应无敌立马傻眼。

招财艰难地翻了个身，见应无敌向他走过去，顿时警觉，只是，在仔细分辨了对方的其为之后，顿时兴奋起来，扭着一身肥肉将应无敌扑倒。瞧着主宠二人相见欢，大家都抹了把感动的泪。

“招财啊，想当年，你身轻如燕，身材矫健又柔软，一身铜钱又圆又好看，怎么、怎么现在被他们欺负成这幅模样？！”

齐修忍不住抹了把汗。另外三人捂着嘴忍笑不已。

“进宝，进宝，你真的是金钱龟吗？怎么长得越来越像小板凳了？”

众人无语。

应无敌回归灵教，似乎一夕之间给这冷清压抑了数年的天元宫注入了灵气，魔教部众不少，这些年在江湖上不曾掀起事端，却是托了应无敌的福，全都专心赚钱养教了

因此，积攒到如今，灵教已无疑成了江湖中最肥得流油的门派，只是灵教的应无敌财不露白的真传，狡兔三窟，掩饰工作做得相当无懈可击。

应无敌和两个“老朋友”叙旧完毕，目光毒辣辣落在了齐修身上，笑得毛骨悚然，“你帮我将招财进宝照料得‘这么好’，看来我不褒奖都不行了。这样吧，钱财什么的，大家都认为是身外之物，我就不拿出来献丑了，不如就择个月内的良辰吉日，给你和小路把喜事办了吧。”

齐修终于明白了一件事，他们教主果然不是凡人可比。练报仇，也能相处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新花样。

第七十二章：患难与共

应无敌这番回到凤凰岛，倒是有不少疑问。这些疑问，无疑只有去问一个人方能知晓。

“圣姑婆婆，您别来无恙？”

坐在蒲团上打坐的老太太睁开眼，瞥他一眼，冷冷淡淡的，自是不愿搭理他。

应无敌知道这位是刀子嘴豆腐心，平日里最是冷清，心里却总是向着他的，遂也不以为意，亲亲热热坐到身边，“我前些日子见了师父，他老人家想您了。”

果不其然，老太太睁开眼，冷冷睇他一眼，终于是开了口：“想我？想我死了没有吧？还有你，既然不肯坐这灵尊的宝座，还回来做什么？几年前我便只当你洪舍玄青死在那顾小子手中了！”

应无敌厚着脸皮撒娇，“我这不是回来了？难道还能是魂回来看您啊？何况，洪舍玄青死了没关系，应无敌还活着便好。”

老太太哼了一声，油盐不进。

“我那不是没脸回来见您？若不是因为我，右使和凌绡也不会死。”说着脸色也便暗淡下来。

如此，老太太也就心软了，摇头叹息一声，伸手理了理应无敌鬓间的发丝，无奈道：“若不是你，凤凰岛一战也终究是要发生，又怎么能责怪于你？如今回来便好，只要你应无敌还在这世上一日，教主之位，我便不容许旁人觊觎！”

“圣姑婆婆……”

“你去找那老不死，是因为冥阴吧？”

应无敌点点头，“无敌正有事要问圣姑婆婆。”

“你说。”

“我认识了一个人，不过二十三四，却和重霄一样，自小修炼正阳。他手中，也有一块屠龙令。”

圣姑似乎并不惊讶，只点了点头，“你是想问屠龙令的事吧？”

“嗯。事关人命。”

圣姑冷笑一声，“当年是顾小子，如今又来了个乳臭未干的萧鼎臣，你以为老太婆在这孤岛之上，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应无敌脸一红，“不是您想的一般。”

“关于另一块屠龙令的事，我虽然不清楚，但是当初交给你的那一块，确确实实乃是当年教主之物。创立灵教的，正是穆寒，说来真是一代绝世风华的美男子，就连你也是难以匹及。我们也并不知道，冥阴并非常人能学，因为穆寒并没有任何异状，但看过心法之后，也觉得太过诡异，不练也罢。而那块屠龙令，也是他视若珍宝，最后留下的唯一宝物。”语罢，抬眼看着应无敌一脸若有所思之状，只无奈叹息摇头。

应无敌听到这声叹息，回过神来，“那为何卓阳和穆寒能修炼正阳冥阴而没有异状，可是我，顾重霄和萧鼎臣却都不行？”

圣姑摇摇头，“屠龙令之中藏有什么玄机，只有铸造它的人才知道。”

应无敌猛然回神，“制造它的人？”沉吟片刻，觉得这穆寒的身份，似乎也是个迷，“圣姑婆婆，当年的穆前辈是怎样的人？又是怎么去世的？”

圣姑抬头，凝视了应无敌半晌，这才幽幽道：“他啊，身子一直不好，因病去的。他亦从不提起往事，也就无人问起。不过……”

“不过怎样？”

“他不喜欢中原，后来也才到了这凤凰岛。大概中原是他的伤心地了。”

应无敌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这其中有什么往事隐情，倒也真是没有人知道了。

应无敌回到凤凰岛已有多日，感染着众人的快活，应无敌轻松了半日，也就按不下心中的忧愁，虽说是他主动要与萧鼎臣分开一段时日，如今到了这儿，却隐隐坐不住了。

外头情形如何，在这里，总是无法立刻知晓的。

因此，当应无敌收到消息，知道缥缈峰出事，一时多日之后的事。

戴小路看了看众人神色，也有些犹豫后悔。方才他一番话，显然是让应无敌坐立难安了。

“你且说得清楚些！究竟发生何事？”应无敌站起来，面上有些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