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九的小厮小水,看了半天终於看出了一些门道,他会一些武功。这一点,要比他的主子强上许多。
「右面?」
陈九随口一问,小水视线仍盯着战局,有一搭无一搭的回答道:「是啊,慕容教主右手拿兵器,左手正是空档,为何不
攻左面呢……」
左面,右面……
「糟了!」
陈九大声惊呼,慕容无射的右手……
威大海是算准了慕容无射的右手不成吗,所以,他才会死命地攻击慕容无射的右路。
陈九心神未稳,战局已定胜负。
威大海一剑攻击慕容无射的扇柄,他一心为父报仇,这一招,几乎用尽了平生的全部力道。
原以为,威大海可以一下定下乾坤,但岂料,慕容无射一个迅速转身,左手竟生生地捏住威大海的长剑。
好一招随风拈花指!
正是,流水剑法的最後一式!
指尖灌满真气,慕容无射向上一抖,威大海的剑尖顿时震了两下。再看那剑,已经半卷。
慕容无射轻轻一笑,「你输了!」
「那可不一定!」
按理说,胜负已定。
但此时的威大海,有如出栏的疯狗一般。他才不管什麽江湖规矩,胜负已定,谁胜谁负,他说了才算!
威大海的长剑甚有学问,剑尖被震卷之後,轻轻一甩就又出了一柄短剑。
慕容无射心里嘲笑,威远镖局名满江湖,怎麽竟养出了这麽一只丧家之犬。输了,还有不服的道理。
慕容无射剑法卓绝,内功亦是独步於江湖。他以扇敌剑,原本就是想卖威远镖局一个面子。
但偏巧,人家根本不想要这面子。
慕容无射不再客气,手腕灵活一转,正好卡在威大海的短剑剑刃,微微用力,一下就逼得威大海换了方向。
江湖之上,幽冥教一直神秘。只因他们的独门绝技冷月神功,以及流水剑法。
原来,流水剑法共分七式,只传於幽冥教的历代教主。
其实,江湖中人有不少见过流水剑法,但是它的七招,是如何而使,又如何运用,还真是无人说的清楚。
这其中的原委,只因无式。
流水剑法以水而名,它像流水一般,无声无息,无形无状,无招胜有招。
江湖之中,只要有招,便有可破解。但流水剑法的无招,不要说能否破解,就是连传说中的七式,也都无人看得齐全。
剑光舞影,慕容无射不经意间腾挪几下,已轻松控制战局。
玩弄股掌一般。
此时,就连外行的陈九也看得清清楚楚,威大海只有招架之功,却无还手之力。
陈九心中隐隐不安,他也不知道为何,战局越是对慕容无射有利,他就越是觉得别扭。武林大会的目的,可不是让慕容
无射扬名立腕的。
陈九心思一转……
正午阳光充沛,也不知是什麽东西,突然闪了一下。
陈九看见了,但没等着他反应过来,一袭绛红色的身影已经迅速加入战局。
状况急转直下,陈九心道一声不好,那绛红色身影不正是幽冥教的护法之一,紫檀!
陈九记得紫檀,这人最爱绛红色的衣裳,从头到脚都是这个颜色,他对慕容无射极是衷心,这个时候,他掺上一脚做什
麽?!
是不是慕容无射……
慕容无射有危险!
眼前一阵乌烟瘴气,紧接着,又是几声兵器撞击的声音。
陈九紧张的不行,拉着小水直吼,「快给我看看,现在怎麽样了?」
小水受了陈九影响,也是极其激动,「我看不见啊,都是烟呢!」
陈九瞪着双眼,就差跑到场中,用手拨开浓烟。可他被小水紧紧拽着,真真动弹不了!
大约片刻功夫,浓烟散去,就见威大海已经匍匐在地,模样极是虚弱,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鲜红,是血。
陈九定睛一看,祭坛正中再无二人。
慕容无射呢?他消失了!他是被紫檀带走了吗?!
摸不着头脑。
再转身一看,原先幽冥教的坐席,一直跟在紫檀旁边的墨染也不见了踪影。
陈九眉心紧锁,赶紧拉住小水,「小水,这是怎麽回事?」
「不知道诶,刚才还在打啊!」
事发突然。
陈九手足无措,再也压抑不住心底的不安,慕容无射可能真的出事了,不然,不会紫檀和墨染一齐消失。
陈九不会武功,但描写侠义剑客的评弹却是听过不少,书里都是这般写的,暗器伤人,然後,单骑救主。
平日当作乐趣的桥段,如今听来却是那般的心惊肉跳,陈九双拳紧握,他担心慕容无射,像是十五年前一般。
一想到慕容无射会死……
不行,不行!
陈九拼命摇头,十五年前他救了慕容无射,其实,凭的就是一股斗气啊,他不想让那个孩子死,是这个心愿,支持他度
过难关。
那麽今天,他也还是一样!
21.
祭坛的正中,威大海似乎是受了重伤,威远镖局的三人马上跑过去,轻扶起他。顾飞云也几步跟了过去,递过一只青花
小瓶,「威贤侄,你先服上一颗!」
威大海毫不推托,顺从地接过小瓶,一阵沁人心脾的香味。
「是凝香丸……」
威大海感激地看着顾飞云,「多谢顾掌门。」
顾飞云轻轻一笑,那笑容,极是云淡风轻。
慕容无射就这样凭空消失,若是依照常理推断,威远镖局定是不肯善罢甘休,但是,这事出乎意料。
没过一会儿,威远镖局便派人抬出了厚众礼物,说是要感谢在座各位的多年关照,见者有份。
形势急转直下。
陈九眉头深锁,更加觉得事情不妙。刚才慕容无射和威大海缠斗的时候,那突然的一下闪光是什麽?
左思右想,陈九饶是不能放心,他借故茅厕,偷偷溜出祭坛,却在门口处遇上三队人马。
那些人,陈九认得不多,但是,其中两个,他却是绝对不会忘记。刚来武当山的时候,正是那两个小子替他拿的礼物。
陈九躲在拱门後面,看着那两人低声交流,他们在说什麽?
「少爷……」
肩膀被拍了一下,陈九险些被吓得飞走魂魄,回身一看,正是追他出来的小水。
「少爷,你看什麽呢!」
「嘘!你小声点!」
猛得捂住小水嘴巴,陈九将人按在身前,「你听听,听听他们在说什麽!」
陈九武功不成,偷听一事根本不做考虑。但小水就不一样了,他从小练武,关键时刻得派上用场!
小水皱着眉,支着耳朵听了半晌,直到那些人鱼贯走开。
陈九急着问道:「怎麽样,他们说什麽?」
小水想了想,「说什麽要见人……」
小水满脸愁云,「他们武功都不弱,压低声音说的话,一般人听不到的!」
陈九深吸一口气,他们说要见人……
什麽要见人?
这话不禁琢磨,陈九心思没转两下,顿时,就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要见人,活要见人,死……
死要见尸!
陈九万分急迫,拉住小水,「小水,紫檀为什麽要带走慕容无射,他本来赢定了,对吧!」
小水点点头,这一点他也不明白。
「出事了,一定出事了!」
陈九急急忙忙向外赶,却一把被小水拉了回来,「少爷,你不是要去茅厕吗!」
「去什麽茅厕,我得去救人!」
小水顿时傻眼,「救人?!少爷,就凭你的武功,你能救谁!」
陈九一愣,是啊,他的武功,他能前去救谁!
可是,如果不救?
不行,绝对不行!
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慕容无射死,当年他没有抛下他,现在,他就更不会了!
「小水,你赶快易个容,装成我的样子,我要出去办点儿事!一会儿就回来!」
匆匆交待一句,陈九头也不回地就向山下奔去,他相信小水会办好这事,他现在必须要找到慕容无射,不然,他的心里
难安。
好不容易跑到武当本宅的门口,陈九隐在角落里,四下张望。
门口的守卫森严,武当弟子更是来回溜达,这样,他定是不好混出去的。
正在发愁的时候,一辆运送杂物的马车正在不远处停留。陈九心思一动,悄悄跑了过去,巴在马车後面,跟着车,顺利
潜出了武当。
陈九揣揣不安,慕容无射右手不行,他该不会是真的着了什麽道吧。
越想越觉得不安,陈九加紧脚步,一路小跑下山,直来到幽冥教在山下包的那间客栈。
许多人……
陈九心思猛得一沈,看来有人比他早到,那家客栈的四周已经布满了人,就是刚才他在武当山看到的那些。
看来,武当是早有准备了。
陈九心思一紧,这样一来,慕容无射真是凶多吉少了。
双拳紧握,陈九心中极不是滋味,慕容无射到底在哪里,是活着,还是真的死了。
正想着,身後突然一阵异动,「咳,咳……」
被人揪着衣领的滋味还真不好受!
陈九好不容易站到平地,连忙猛拍胸口,「你……」
整话还没说出一句,陈九双眼瞪大,「墨染!你怎麽在这里!」
墨染翻翻眼珠,「我还没问你呢,你怎麽倒先问起我来了!」
墨染手中拿着一个小包,身形还算稳健。
陈九抿了抿嘴,「慕容无射呢,他在哪里?!」
墨染看了看陈九,又看了看四周,「你想知道教主在哪里……」
「是!」
陈九毫不犹豫,「他是不是受了伤?」
语气有些发颤,当然了,此时的陈九并没有发觉,他的心思都在等着墨染回复。
墨染极是犹豫,他不是不信陈九,而是,陈九是名门正派,颇有影响的人物。不过,听说教主房间的那道牌位,似乎供
奉的就是陈九这位恩公。
这般想想,陈九和自家教主关系就应该不太寻常了。他是可以言明的吧。
手指轻轻一点,墨染正好拂在陈九的睡穴之上。人顿时软了下去,墨染稳稳一托,直将陈九扛在肩上。
陈当家的,得罪了……
墨染低喃一句,随即足尖一点,身影渐行渐远。
22.
周围一片安静,陈九睁了睁眼,刚才他好像睡了一觉,睡了多久?
转转头,四下望望,恍然想起刚才的事情,他在武当山下的那家客栈碰到墨染,然後……
陈九一愣,他怎麽突然蹦到了这里,这里肯定不是客栈,十分粗陋的房子,墙壁斑斑驳驳的。
「怎麽样了……」
「还不好说……」
外面有人说话,陈九侧耳听听,依稀是墨染的声音。是慕容无射……
陈九心中一紧,连忙跳下床。
声音是由邻屋传来的,陈九轻撩门帘,墨染和紫檀正站在床边,而床上的那人,仅是个背影。
那是慕容无射,陈九看得清清楚楚。
「他怎麽了?」
几步冲到床边,陈九指着床上那人,是不是受了伤,伤在哪里?
墨染紧紧拉着他,「你别动教主!」
「他,他怎麽了?!」
墨染看了看陈九,又看了一眼紫檀,「教主中了毒……」
「毒?!」
陈九大惊失色,低头仔细打量慕容无射的脸庞,脸色有些苍白,而他的右臂……
「这是怎麽回事?!」
右臂上有个洞,黄豆一般的大小,伤口已经干了,但四周都是隐隐发青的肤色,陈九没有江湖历练,但也知道这势头不
对,真是中了毒了。
陈九双眼微眯,「他是被什麽伤的,他怎麽会突然中毒了?!」
墨染脸上像被霜打了一样,伸出手掌,让陈九看。
「这是什麽?」
陈九皱眉,掌心一颗小珠,裂开了一个口子。
墨染轻轻一叹,「就是这个伤的教主!」
「这个……」
陈九目瞪口呆,「是,是谁伤的他?」
墨染冷冷一笑,「这是武当的独门暗器,落珠!」
「武当?!」
「陈当家的不信吗?」
墨染话里有话,陈九听得清清楚楚。
陈九深吸一口气,眼下可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这毒,能解吗?!」
「只能先压住毒素,解毒的事情还要等大夫来了再说!」
「大夫?」
「幽冥教的齐神医就在山下,已经派人去叫了!」
陈九低头看了看慕容无射,微白的脸庞,额角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你痛吗?」
长睫微微动了动,陈九也不知道是痛还是不痛。心中像有千百只蚂蚁啃噬一般,难受的要命。
大约子夜时候,齐大夫才迟迟来了。陈九听过这人名号,江湖人称「鬼医」的齐啸天。他应该能治好慕容无射吧。
心里没谱,主要还是受齐啸天的脸色影响,黑得像锅底一般。
齐啸天坐在床边,拿着慕容无射的右手诊了半天,才慢慢抬起头,「教主……」
「怎样!」
三道声音,齐刷刷地响起。
齐啸天摇了摇头,「这毒太损!」
齐啸天几步踱到桌边,陈九他们就追到桌边,「能治得好吗?!」
「我可以配药,但也只能压制毒发的速度……」
「压制?」
墨染一惊,「祛不了毒吗?」
「所以,我才说这毒太过阴损!」
齐啸天轻轻一叹,「此毒无药可解,只能依靠中毒之人自行运功,排出毒素,不过……」
齐啸天看了看慕容无射,「教主武功绝顶,一旦运功排毒,毒素就会百般的扩大,武功越强,对身子的折损就越大!」
「啪」的一声,墨染一掌拍在桌上,一个清晰的掌印。
「那就没有其它办法了?」
陈九不信邪,他才不信一个小珠子就能要了慕容无射的性命,人哪有那麽容易死掉!当初,洪泥灌顶的时候他们都没有
死!
23.
齐啸天想了又想,「办法应该是有,不过,恐怕很难……」
齐啸天对幽冥教忠心耿耿,这一点,无人怀疑。
墨染皱了皱眉,「用把武当人的带过来吗?」
毒是武当人下的,他们自然得有解药!
齐啸天犹豫一下,最终还是点了头,「你去吧,要小心一些!」
墨染刚想迈脚,就被陈九拉了回来。
陈九拉着人,脸却向着齐啸天,「让武当的来,是让他们给慕容无射解毒吗?」
「毒是他们配的,自然要由他们来解!」
墨染脾气暴躁,陈九摇了摇头,「你不怕他们再下毒吗?!」
「他们敢!」
眼看两人争气不休,齐啸天一手拉住一个,「这毒教主自己就能解,只是需要一篇武当的内功心法而已!」
「内功心法?」
两人齐齐质疑,为什麽齐啸天说的话他们听不明白。
「此毒名叫落珠,武当有篇内功心法名叫落水,专克此毒……」
「落水?内功心法!」
陈九生生打断,「你说的是武当的内功心法?!」
齐啸天皱眉,「没错,据说这篇心法相当邪门,经脉逆失却不走火,全武当也没有几个人练成。」
「落水,落水……」
陈九顾不上再听齐啸天解释,他满肚子都是内功心法,不过,当初顾飞云教他的时候,都只教了他内容,却从未告诉过
他篇名。那麽,哪段有水来着……
书到用时方恨少。
陈九火烧火燎,以前他总是得过且过,背篇口诀就像完成任务一般,从未花过什麽心思。这下,他终於知道着急了。
「落水,落水……」
陈九念念叨叨,墨染和齐啸天面面相觑。这人发什麽疯颠?!
陈九无意中抬眼,随即又收回心神,他此时根本顾不上这些,他只想尽快想出那篇心法,他背过将近百篇,总该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