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宴被他弄得云里雾里的,想了好一会儿才得出如此一个结论,“所以,迟蔚其实没有死?或者,你只不过是去做了整容手术
。”
迟蔚差点就要喷出一口血来,他实在是服了楚宴,整容都能被他想出来。长叹一口气,迟蔚无奈地摇摇头,“我没有去做整容
,我只是经历了一场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涅盘。”
“涅盘?”楚宴是个写文的,很多玄幻小说里都会提到这样一个词,凤凰涅盘,即是重生。
那一秒,有一个很荒唐的猜测突然涌上脑海,可楚宴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可能。他这边刚否定了自己的判断,迟蔚接下去的话
却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上没什么不可能的,只看你愿不愿意去相信。
迟蔚说:“我死过一回,连我自己都没想到,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并不是在阎王殿,而是躺在沈珞的房里。”略微
停顿了一下,他放轻语调,让自己的话听上去不会显得太沉重,“重生类的小说你没有写过,但至少看过吧?我是迟蔚,可是
,我却在沈珞身上获得了重生,所以此刻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他不是沈珞,就是占据了沈珞的而已。”
楚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并没有怀疑迟蔚这话的真实性,只是觉得这事儿有点玄。
“你说,你是迟蔚?”伴着楚宴的话,迟蔚点点头,而后楚宴又问:“你原来是应该死了的,但却因为灵魂穿越之类的理由而
重生在了沈珞的身体里?”
迟蔚再度颔首,“可能确实是这样。”
这一回,换楚宴点头了,“原来如此。”他就像一个见过大世面的人,面对这一切的真相都表现得极其淡定,并且一点就通。
可随即,他突然又扬起声,“怎么就真有这种事啊?迟蔚,好神奇啊,死后重生是什么感觉,你快给我说说,我很好奇啊,我
突然好想写重生文,迟蔚迟蔚,我问你哈,你当时死掉的时候感觉疼不疼?还有啊,你醒来发现自己变成沈珞的时候又是什么
心情?你有没有很惊讶很惊讶?”
楚宴一下子丢出那么多问题,反倒让迟蔚怔住了,过了许久,他才重新开口,“嗯,好像能看到自己的魂魄从身体里飘出来,
具体的不记得了,断气前很痛苦,因为我是溺死的,但死后就没什么知觉了。另外,我刚发现自己成了沈珞,就被表哥拉去参
加葬礼了,所以根本没时间去考虑太多,而等我寻到空隙的时候,就想随遇而安吧。”
“哇,好神奇呀!”楚宴的眸中泛起一丝期待,仿佛恨不得自己也能经历一回,然后他拉起迟蔚的手往自家方向走,“好羡慕
你,能遇上这样的事,你上辈子一定积了很多德,所以老天才会给你重生的机会。”
迟蔚望了楚宴一眼,目中还透着些吃惊,“你怎么不先确认下我说的话是真是假?这么离奇的事,你难道就凭我一家之言就信
了吗?”
面对迟蔚的问题,楚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不答反问道:“为什么不信呢?你是我亲爱的,你说的话我干什么要怀疑?”
迟蔚一愣,而后却笑了。那是在楚宴的记忆中,迟蔚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笑,他笑起来很好看,有些羞涩,有点腼腆。
“挺好的。”迟蔚微笑着回了这样三个字。
楚宴不解地歪起脑袋问他,“什么挺好的?”
迟蔚反手握紧了楚宴的手,“突然觉得情况也没有太糟糕,至少我还有你,所以挺好的。”
楚宴笑得弯起了眉眼,“那是当然了,我可是好男人的典范,你跟着我绝对不会吃亏。”玩笑开过,他复又问道:“所以今天
,你哭是因为你也跟你表哥说了真相吗?”
“嗯。”迟蔚努力克制着情绪,让自己坚强一些,“我也告诉他了,可是表哥似乎很难接受,不过想想也是,纵然我这张脸和
沈珞长得一模一样,但在表哥的心里,我终究不是沈珞。”说到这里,他的鼻尖又有点酸酸的。
楚宴看出迟蔚的情绪波动,于是将他往怀里带了些,伸手搂住了迟蔚的肩膀,他说:“好了,别想太多,至少在我这里,你始
终都是你。”
42.表哥
沈家的钥匙楚非那儿有,但平时几乎用不到,毕竟少顷是跟他表弟一块儿住,他总觉得自己就那样拿着别人家的钥匙跑去他们
家,有那么点不礼貌,而今天,他却是连门铃都没按,直接开门进了屋。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亮度调得比较暗。楚非沿着楼梯走上楼,他是先去了少顷的卧室,没瞧见人才到三楼去找。
那间书房平时只有沈珞会用,少顷那人不怎么看书,就算要用电脑,他一般也是在自己卧室抱着笔记本上网,所以当楚非在书
房找到少顷的时候,不免有些惊讶。
而最让他感到震惊的是,那一刻少顷是以一种自我保护的姿势独自坐在沙发上的,只见他双手紧紧抱住自己两条屈起的腿,将
头埋在双膝间,那种孤独无助的感觉,就仿佛到全世界只剩下了他一人。
楚非款步走过去,在少顷身前蹲下来,“你还好吗?”
这句话问出去许久以后,少顷才慢慢地抬起头,他的眼睛依然有些肿,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楚非替他擦了擦脸,然后在他边上的位置坐下来,就紧挨着少顷,他说:“来,肩膀借你。”
少顷冲他扬了扬唇,然而那抹笑容太僵硬,一点儿都不好看。轻轻地将脑袋靠过去,少顷枕着楚非的肩膀,就那么一直沉默着
。
而楚非也不问他究竟怎么了,只是安静地守着他。
他俩就保持着这样的动作过了半个多小时,其间少顷一句话都没说,反倒是又流了几滴眼泪。
楚非听见少顷抽鼻子的声音,于是伸出手,紧紧扣住了他的手指,他也没有说一句话,不过是用行动表达了一切。
大概是因为保持一个姿势太长时间,楚非觉得肩膀有些麻,所以就稍稍动了一下,不料少顷竟突然将头抬了起来,看向了楚非
,他问道:“你怎么不问我怎么了?”
楚非莞尔一笑,语声依然轻柔,“我等着你给我说呢。”
要是换作平时,少顷很可能会回他一句,“谁说要告诉你了?”可今天,他却是平静地望了楚非须臾,继而点点头道:“我刚
失去了我的表弟,我哭,是因为我想起来,那天晚上他曾来找过我,说有话要讲,我那会儿正忙,就没听,现在回想起来,也
许当时他想要说的,只是一句再见。”
那是少顷年假的前一晚,吃过晚饭后他接到老板的电话,说手头那个项目的策划案必须今天赶出来,所以从晚上六点开始,他
就一直坐在电脑前,沈珞来找他时,他才做了一半,压根就没时间,于是让小蘑菇明天再说,少顷哪里想得到,沈珞他,可能
没有明天了。
楚非没有说话,事实上少顷的这句话,他只听懂了一半,好在对方也知道他没明白,则又继续说道:“他说,他不是我的弟弟
,他说他只是和我的小蘑菇有一样的脸。”话到这里,他突然笑起来,可同时,眸中又泛起一层水汽,他的声音忽又变得哽咽
,“楚非,我的小蘑菇……不见了。”
这是一种失去亲人的痛,楚非虽没有真正经历过,但却能想象那是一种怎么的心情。
将少顷揽入怀里,他轻轻地抚着对方的背脊,“我知道你难过,你的心情,我都懂。”言下,他双臂又收了收,将少顷抱得更
紧。
少顷无声地哭着,自始至终都没有哭出一声,只偶然吸一吸鼻子。
那晚楚非一直陪着他,晚些的时候,少顷进浴室洗澡,楚非怕他出事,说要跟进去,结果又被少顷给赶了出来。
他想想,觉得少顷也不是那么脆弱的人,最终便也作罢了。
临近十二点的时候,他俩睡在一张床上,少顷却始终睁着眼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楚非侧过脸看着他,劝道:“早点睡吧,明天
也别去上班了,请一天假。”
“嗯。”少顷淡淡地应了声,继续对着天花板发呆。
楚非还想劝他,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少顷却忽然转过头来看向他,“你给你三弟打个电话吧?”
“嗯?怎么?”楚非本当少顷是在想沈珞的事,没想到这会儿一张口竟是托他给楚宴打电话。
少顷并没有立即回话,而是静了片刻才又说道:“嗯,小蘑菇他,哦不,我是说迟蔚应该正跟他在一起。”
楚非大致猜出了迟蔚就是沈珞,他曾也听他三弟这么叫来着,“所以呢?”
“所以……”少顷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挡住了他的目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不过从言语中也不难察觉他到他的心软,“
所以,拜托你三弟好好照顾他。”
楚非伸手揉了揉少顷的头,而后坐起身取过了自己的手机,彩铃响了没多久,楚宴便接了起来,楚非也不含糊,开门见山就问
:“沈珞在你边上吗?”
“嗯,在啊,你找他有事?”楚宴那时正悠闲地靠在床上,一边打电话一边望着浴室那扇磨砂玻璃的移门,门的另一边,水声
哗哗在响。
“没有,我只是来关照你一声,好好照顾他。”伴着楚非的话,楚宴突然笑出了声,“这你就放心好了,对了,江少顷是不是
正和你在一起。”
“嗯。”
“那你替我转告一句话吧!”楚宴可能觉得有些冷了,顺手拉过被子盖在腿上,耳边传来他哥的声音,“你说。”
楚宴又不自觉地将视线投向了浴室那边,“你替我告诉他,逝者已往矣,来者犹可追。”
挂掉电话后,楚非又重新躺回被中,少顷依然睁着双眼凝视着他,见对方没打算吭声,他又按捺不住问了句,“楚宴说什么了
?”
“他说他会好好照顾沈珞。”
听了楚非这话,少顷才稍微放心了些,“这就好。”他刚暗自念了一声,忽闻楚非再度开口,“他还让我转告你,逝者已往矣
,来者犹可追。”
少顷一愣,他知道楚宴是个写手,肚子里藏了墨水,可以前也没觉得他有多了不起,直到今天,他才赫然意识到,原来一直以
来,楚宴都比他看得透彻。
迟蔚说一百遍对不起,楚非说一百句安慰的话,却也抵不过楚宴简简单单的十个字。
他低下头,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他教会了我一个道理,可是,要真正做到还需要很长的时间,至少暂时我还放不下。”
楚非自始至终都没有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在乎的并不是那些过程或细节,他只是知道,因为沈珞的离开,少顷难过了,而
这个时候很需要有个人陪在他身边。
“时间可以冲淡很多事,过一阵子,也许你就能放下了。”楚非安慰着他,又体贴地为他掖了掖被角,“好了,快睡吧,已经
很晚了。”
少顷点点头,听话地闭上了眼,可没过多久,他又睁开双眼看向枕边的那个人,小声唤道:“楚非。”
“嗯?”
“你能帮我个忙吗?”少顷以前从来不会跟楚非这样客气的,而今天,确实有些反常。
楚非的眼梢向上挑了下,“说来听听,什么忙。”
少顷抿了抿唇角,而后才缓慢地开口,“上个月的那场葬礼,我记得死者生前最好的朋友是叫乔胥吧?而恰好,乔胥和你的交
情也不错。”
楚非坦然承认,“是啊,乔胥和我是好哥们儿,听说那死者是个孤儿,没有亲人,那场葬礼是乔胥给操办的,我过去也就是看
看他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事实上我并不认识死者。”
“那你还记不记得,那个死者的名字就叫迟蔚?”少顷的目光略有些闪躲,就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问得小心翼翼,表情
也很紧张。
楚非奇怪地打量着他,“记得啊,可是这和你表弟没什么关系吧?我听小宴说过,迟蔚只是沈珞的编辑名。”
少顷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内心翻腾的情绪,“可能……是有点关系的。”说着,他又抬起头,对上了楚非的眸子,“我想见
见乔胥,你能替我安排吗?”
楚非纵然心里有千百个疑问,可他向来不喜欢管闲事,所以也就没有多问,只是既然少顷这样拜托他了,而他又和乔胥关系那
么好,那么这个忙,他若不帮实在也太说不过去了。
“好,我替你安排。”楚非很爽快,但少顷仍是又跟上一句,“尽快。”
楚非将他搂过来一些,像是生怕这夜里太冷,少顷会着凉似的,“好,明天就帮你安排,快点睡吧。”
至此,少顷总算安下心来,“晚安。”他说了一声,然后合起眼,没多久便沉沉睡去。楚非却还守着他,直到感觉感觉的呼吸
平稳了,才闭上眼睛。
43.一模一样的脸
少顷对迟蔚的这件事很在意,第二天一早醒来,他便缠着楚非给他打电话约乔胥出来,楚非瞧他心情比昨晚好多了,倒也放心
了下来。
“行啊,我这就给他打电话,要不干脆就约出来一块儿吃午饭得了。”楚非坐在沙发上,翘着个二郎腿,在手机通讯记录里翻
找着乔胥的号码,那姿势在少顷看来,就像个流氓。
“你个大少爷坐没坐姿的,要是被你老爸看到你现在的这副样子,他非得打断你的腿不可。”少顷说着,将刚从客厅拿上来的
牛奶倒进玻璃杯中,同时又将一个鸡蛋三明治与牛奶摆在了一块儿,那是给楚非准备的早餐。
楚非也真是自觉,看到少顷给他备了早点,便自己拿起来咬了一口,继而他嚼着三明治含糊不清地说道:“我在家可不敢这样
,也就在你这儿放松些。”言下,他已拨通了乔胥的号,将手机放到了耳边。
乔胥接起电话时,声音显然是一副刚睡醒的样子,他懒洋洋地“喂”了一声,让人感觉仿佛下一秒他又要睡着了似的。
楚非笑了起来,不禁打趣道:“哟,昨晚干什么去了?瞧瞧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在睡?”
乔胥那人大概也是和楚非熟了,压根就不吃他那套,“嘿,我还就是跟我相好去滚床单了,怎么着,嫉妒啊你?”
“谁要嫉妒你啊?”楚非暗自腹诽一番,端起茶几上的那杯牛奶便喝了一口,“我说,中午有空没?一块儿吃顿饭吧?”
“行啊,你请客。”乔胥现在的声音听起来要比刚才精神了许多。
楚非也确实爽气,“没问题啊,我顺便带个人过去给你瞧瞧。”
“这可真难得,敢情是你楚大少的相好吗?来说我听听,男的女的?”乔胥和楚非认识了这么多年,对于这位大少爷的性向却
一点儿不知,今天既然说了起来,他也就随口问问。
没想到楚非还真的很认真地答了他,“男的,挺好一人,回头你见了就知道了。”就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原本正在啃三明治
的少顷忽然扭头看向他,那表情甚至还带了点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