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满弓刀 第二卷 上——大雅不作

作者:大雅不作  录入:01-29

五个人的脑袋,直到长平侯震怒,亲自带人拆了他的擂台,赔付了医药费,大少爷才收了手。

霍去病少爷的威风令人叹为观止,经常骑高头大马游于长安街头,前扶后拥者少则十余人,多则数十人,全部都是长安

城里的名门之后、王孙公子。

霍去病少爷的阔绰人尽皆知,长安城里的大小店铺,一见到霍去病少爷光临,无不欢呼雀跃,而霍去病少爷也从来不让

他们失望,次次满载而归。

然而最让人们赞叹的还是霍去病少爷对食物的鉴别能力,只要哪家酒楼能得到霍去病少爷的一个“好”字,第二天必定

顾客盈门,日进斗金。

霍去病是贵公子中的贵公子,大少爷中的大少爷,所以当上善楼的门童远远看见霍去病骑马过来时,顿时精神抖擞地一

声断喝“霍去病少爷来了。”楼上楼下照例伸出无数头颅,向着霍去病行注目礼。

今日随霍去病一起来的却不是平日跟进跟出的公子哥们,而是十多个盔甲鲜明的军人,为首的年青将军俊美中揉合了英

气、温和里满含着威严,令人眼前一亮。

上善楼是全长安最有名的大酒楼,门童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但这样神仙般的人物却也是第一次见到,不禁呆立原地。

“老样子,最上等的包间,最好的菜。”霍去病只看着那青年,头也没动地吩咐。

门童半晌回过神来,赶紧答应了,着人接过马缰,高声向堂里吆喝。

霍去病拉了那青年的手“舅舅,快进来。”

“舅舅?”全长安的人都知道霍去病的舅舅是谁。那么那个青年就是……

门童的心“突突”直跳,猛地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那青年将军——这么近距离看长平侯的机会可不多,以后少不得又

是吹嘘的好材料。

上善楼不愧是长安第一酒楼,卫青虽然不饿,尝了几口呈上来的菜式也不禁夸道“不错啊,不比宫里的差。”

“这就算不错?舅舅要求太低,今天也是饿了,不然上道慢火煨的黄鱼,那才叫鲜。”

“舅舅是土包子,吃东西能填饱肚子就行了,哪有那么多讲究。”

“这个就是舅舅不对了,圣人都说了民以食为天,又说圣人为腹不为目,不吃好哪里来的力气和精神?”霍去病轻轻拢

了衣袖,熟练地切割着盘子里的羊排,再用筷子夹起来慢慢品尝,虽然饿得肚子“咕咕”乱叫,吃相依然极其优雅。

卫青听他如此断章取义强词夺理,拿起筷子在他头上敲了一记笑道“叫你读书就是来跟舅舅胡搅蛮缠的?”

霍去病哪里会依,一头向卫青扑过来,卫青没料到他会有这个动作,顿时被他扑到在坐席上,笑做一团。

卫青本就是随和的人,平日里除非霍去病太过顽皮,才会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来管教。每当这个时候,霍去病都老实安

分,丝毫不敢违逆。其他时候霍去病并不怕他,反倒和他异常亲热,嬉笑打闹没大没小。

舅甥两正闹得高兴,阿旺拉开门探进头来压低了声音道“将军,有人找你。”

霍去病大为不高兴地瞪了阿旺一眼,恶声恶气道“谁啊,现在将军正忙着呢!”

阿旺凭空挨了记白眼,无辜地看着卫青“是郭解郭大侠。”

霍去病正想说“管他什么大侠,谁都不见。”却见卫青呼地站了起来“郭大侠来了?快快有请。”

话音刚落,就见郭解走了进来,依旧精瘦锐利,却似乎有几分落拓。

卫青赶紧请郭解坐下,一边命阿旺叫伙计换新的酒菜。

“真是太巧了,竟会在这里遇到郭兄,郭兄是何时到长安来的?”

郭解听卫青这么说,一脸苦笑“哪里是巧合,郭某找了将军一整天。”

卫青听他这样说,知他定有要紧的事情“郭兄找卫青可有要事?”

郭解叹了口气“若不是要紧的事又怎敢劳烦将军,其实这事郭某早想相求将军,又怕将军为难。”

郭解一向是爽快人,今天说起话来拐弯抹角吞吞吐吐,反倒让卫青疑惑起来,也不催他,只等他慢慢道来。

郭解犹豫了半晌,终于用力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卫将军,不瞒你说,郭某这次来找将军,实在是不得已想请将军在天子

面前为郭某求个情。”

“求情,郭兄莫非犯了什么事?”

郭解尴尬一笑“将军见笑了,我们这些行走江湖的,要说犯事那就多了去了,还不敢把情求到天子面前,这次郭某来求

将军的却是为了迁往茂陵的事情。”原来数日前朝廷责令各地豪强迁往茂陵,名单里第一个就是郭解。

迁往茂陵的须得是家产在三百万以上的人,卫青知道郭解虽然是挣了不少钱,但他向来轻财重义,千金散尽,其实并没

有多少家产。

“说来惭愧,郭某在河内虽说没有什么家业,但也经营多年,亲朋故旧都在河内,出点事多少有些照应。再说,我年纪

大了,人道落叶归根,总想着将来死了能把这把骨头埋在故土,这才厚着脸皮来求将军,还望将军成全。”

卫青心里当然清楚郭解不想迁去茂陵当然不会是他说的这个原因。

天子将天下豪强迁去茂陵,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为了便于管制,而豪强们素来以武犯禁,以义博名,一旦迁到茂陵,便只

能安分守己,不能再快意恩仇,多年的苦心经营也就付诸东流。郭解被称为天下第一豪侠,豪强们皆以他马首是瞻,不

想迁往茂陵受到管制是自然而然的事。

若是别人,卫青自然不会出头,毕竟这件事情是刘彻的意思,自己也是赞成的,但既然郭解开了口,他就不能不管,不

仅仅是因为郭解救过自己,更为主要的原因是这些年来郭解提供的匈奴良马为汉军马匹的改良确实起到了不小作用。

第60章:求情

承明殿里,刘彻侧目冷冷睨着跪在面前的卫青,见他微微垂着脸,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天子的坐榻,谦恭而没有丝毫情

绪。

几个月来第一次主动求见,为的竟是给郭解求情,一丝闷气从肝胆升起,渐渐燃成了熊熊怒火“是啊,为我大汉筹集军

马,卫将军把这笔大生意交给他,想那郭解也挣了不少钱吧,现在怎么还哭穷?朕可听说好多人都羡慕他手眼通天,攀

上了卫将军。”

卫青心中猛地一震,却并未头,只是以额触地“陛下圣明!

刘彻一声冷笑“圣明?是寡情吧。卫将军心中定是在想,现在河朔收回来了,马源到手了,再也用不上郭解筹马,朕就

过河拆桥是吧?”

“臣万万不敢做此想!”

“是不敢这么想,不是不想这么想。”刘彻的嘴角泛起一丝揶揄的笑意,冰凉的眼神从卫青身上游离到了窗外“朕前几

日问王夫人‘你觉得车骑将军如何?’你猜她怎么说?她说‘车骑将军外壤匈奴,内辅朝政,是国家栋梁,陛下的肱股

之臣。’你听听,一个妇道人家都明白的事情,偏偏你自己就是不明白,一天和这些游侠豪强混在一起,你到底想干什

么?”

卫青开初还未觉得什么,待听到最后两句,不禁大骇,直感到周身一片冰凉,竟出了一身冷汗。

刘彻好不容易看到他的眼底闪过一抹异色,随即便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淡然,心中努力压抑这的不快又加大了几分“他

一个平民,能让将军来给他求情,看来他也不穷嘛!”说罢一把将手边的小案掀翻,案上竹简立时散得一地都是,有几

卷竹简弹了几弹,撞到卫青身上,又掉落下来滚滚几滚便不动了。

卫青见他如此震怒,知道这情是万万求不准了,呆跪了半晌,才想起告退。刘彻却叫进王顺收拾好翻落的桌案,拿起奏

折文书翻看起来,仿佛眼前根本没有卫青这个人。

卫青见他不再理睬自己,却又不许离开,也就只怔怔看着地面,咬紧了牙关再也不发一言。

刘彻今天的意思很明显,在刘彻看来自己和郭解的交往是在拉拢豪强,扩张势力。而自己来帮郭解求情,则是收受了他

的贿赂。

刘彻翻看着书简,越看越心烦,直觉得今天事事不顺,连殿外被风吹得左摇右摆的花花草草都在和自己作对一般。看卫

青跪在殿下低头不语,既不急于表白也不惶恐惊慌,顿时大感无趣,出声让卫青离去。

待看着他的背影,刘彻忽觉得颇有几分萧索,心中顿时大是后悔。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说这个人呢?即使迁

郭解到茂陵的事情自己不打算准了他的求情,也不应该说这样的话。明明心知肚明情形并不是象自己说的那样,但看着

他那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生怕自己不知道他是自己臣子的样子,自己就莫名其妙地想发脾气,想找他的茬。

刘彻狠狠在自己的头捶了一记,坐在殿里生起闷气来。

“郭解还是被迁到茂陵了,陛下真是一点面子也没给舅舅。”霍去病右脚着地,左脚向后勾起蹬在树上,双臂环抱两眼

望天,宽肩细腰的雄伟体态恰见雏形,修眉朗目的雏凤之姿已成大观,如同一只深藏在蛹里的蝴蝶,正奋力震动翅膀直

欲破茧而出。

树荫下,卫青身着白色的薄质宽袍,墨色的长发只用发带随意束了垂在后背,低头细看着案上的竹简“不好好练字,一

天到晚想那些做什么?看你的字华而不实、滞而不凝,必定是心不在焉。”

霍去病打了个哈欠“练字无聊得很,远远没有练武蹴鞠有趣,再说我的字已经很不错了。”忽然发现卫青是故意偏离自

己的话题,大感受骗“郭解定是心不甘情不愿,听说迁来关内的时候当地人出资一千多万钱给他迁家,没看出他一副倒

霉相,还真是个不得了的人。”

卫青把手中的毛笔放在墨池中调了调,接着霍去病的竹简写下去,字体外圆内方,笔势沉稳浑厚,大气天成,直到把一

卷竹简写完才深吸一口气放下笔。“陛下要惩治豪强,郭解本就树大招风,小心收敛才是自保之策,不然只怕陛下拿他

开刀,杀鸡儆猴。”

霍去病奇道“舅舅既然知道他树大招风还给他讲情?”

“天命人事,法理人情,尽了人事、达了人情,一切就都只有看天意了。”转头看了看霍去病,见他还有些少年圆润的

脸庞上满是热情,乌黑闪亮的眼里明显有几分故意装出来的老成,却热情飞扬,压不住一派清爽,不禁哂然“你还小,

将来你长大了就会明白,天下有很多事情,明知不可为也必须为之。”

霍去病一听,大为不满“我哪里小了,我还没告诉舅舅,陛下今天封我做了侍中,让我在期门里做郎官,以后我也是军

人了。”说罢得意地睇了卫青一眼,躬身施礼“下官霍去病,明日可否与长平侯一起入宫理政?”转而又朗声道“标下

霍去病参见车骑将军。”

卫青一听大为高兴,却不好过于表露,只弹了他一记暴栗“真是好小子。”

霍去病嬉笑着扑到卫青背后,一把搂住他的脖子“舅舅,你刚才说一切都要看天意,你说的这天是老天爷还是陛下?”

卫青被他的鼻息灌进脖子里,感觉好似一支羽毛在肌肤上刷过,一阵麻痒,不禁缩起脖子,看似随口地道“任谁都有自

己的坚持,何况天子。”

霍去病看他这样说,也不再接话,顺手从摘了片树叶放在口中,想要吹出曲调,却怎么也吹不响,卫青看他憋得满脸通

红的样子,不禁好笑,伸手取过来“嘴唇要绷紧,腮要用力,看就这样。”说罢把那片树叶放在唇间,几个跳脱的音符

立时从唇齿间跃出,如空谷鸟鸣。

霍去病支起下巴,看着那一抹翠绿后丰润晶莹如玛瑙的双唇,嘴角不由噙起笑意,喃喃道“去病也有很多坚持,但只要

是为了舅舅,那些坚持就都是狗屁,全部可以不管,舅舅高兴才是最要紧的。”

话语虽轻,卫青却听得清清楚楚,霍去病今日情形不同以往,不由停了下来,从口中取出树叶“去病,你何时变得这么

会说话了,是不是又闯祸了?你啊,好好读书少闯祸舅舅就最高兴,该坚持的还是要坚持着才是。”

看着霍去病脸色由白便红,再由红变青,最后怒火中,烧猛地跺了跺脚,拂袖而去。卫青不禁摇了摇头,心中暗道:怎

么喜怒无常越来越象陛下,看来自己确实太不了解孩子的心思,又该找个时间谈谈了。

正自出神,却见阿旺气喘吁吁地沿着花径奔了过来,到面前便生气不接下气地道“将军,不好了,郭大侠出事了。”

卫青太阳穴“突”地一跳,急急催问。

阿旺弓起身子支着自己的腰腹连连大喘了几口气才道“郭大侠和他的侄子杀了提名让他迁徙的杨县掾父子,杨家不服,

进京告御状,又被他的门人杀死在宫外。”

卫青一拳击在案上“郭兄啊郭兄,你这是……哎!”说罢退后两步,颓然坐在地上“阿旺,现在情形如何了?”

“陛下震怒,已经下旨缉拿郭大侠,郭大侠逃走了。”

卫青心中如狂风掠过,刹那间扬起漫天思绪,强按住心中万般起伏,只得是闭目一声长叹。世事变幻,果然是半由天命

半由人。

第61章:游湖

画舫轻摇,在池心缓缓掉了个头,又乘着带着些许凉意的微风蜿蜒而前,船头歌女白衣素琴,临风婉转,恍若仙人。

“清风君子,傲立遗世。胸中有节,何必人知。

为木作松,为草作兰。幽谷芳远,岁不改颜。

春风杨柳,少年心事。芳菲万种,转眼成痴。”

刘彻和乐击节,双目微闭,鼻子里跟着那歌女轻轻哼唱,神色如梦似幻,恰如沉醉在那乐曲之间。

余韵歇去良久,刘彻才缓缓睁眼“去吧那歌女叫进来。”

帘外的王顺低头应了,接着便见绡帘轻挑,那歌女娉婷而人,抱琴款款下拜“小女朝歌见过大爷”。

刘彻也不叫她起身,只问道“这是什么曲子?”

“回爷,曲名《君子》”。

“《君子》?清风君子,傲立遗世。胸中有节,何必人知。为木作松,为草作兰。幽谷芳远,岁不改颜。果然是君子,

只可惜万种芳菲终究成痴。”刘彻摇头轻叹一声“不知此曲何人所作?”

朝歌脆声道“此乃梁王翁主刘蔷所作。”

“梁王翁主刘蔷?”刘彻颦起眉,仔细自记忆里搜索一遍,却不记得自己有这个亲戚。

王顺在一旁轻声道“是梁孝王的庶女,她的母亲是长安人,这几年常住在长安,倒是有些才貌,眼高于顶,今年也该十

八了,还未婚配。”

刘彻“哦”了一声“十八了还不出嫁,也不怕交罚金。不过一个丫头居然能知君子,倒也不凡,朕倒是很想见识见识”

朝歌一听这个“朕”字,身形一怔,但她久处欢场,自然知道什么听得什么听不得,只低了头,假做未闻。

刘彻忽地发现自己失言,也不在意,只挥了挥手让朝歌退下。

韩说轻笑一声,俊颜上荡起一圈梨涡,端是美人如玉“可惜王女们不用交罚金,就算交也是交得起的。”

推书 20234-05-07 :闷骚碰见迟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