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到了附近忽然停下了。
“下去,就是这里。”居然是刘彻的声音,紧接着是下马的声音。
“陛下到这里来做什么?”卫青心中虽满是疑惑却不敢出去,从蹄声和刘彻的语气,他听得出来,很明显现在不是一个
人。
“把衣服脱了,躺下。”刘彻的语声急促,卫青熟悉他的这种语调,正是情动至极时才会有的。
一阵盔甲散落的声音和衣衫的窸窣声,不一会,刘彻粗重的喘息夹扎着浅浅的呻吟便响了起来,伴随着的还有淫靡的肉
体撞击声。
“啊……啊……陛下,陛下。”那声音是今天刚刚见过的韩说。
卫青的心象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捏住,钝痛和麻木阵阵袭来,转眼传遍全身。
草地上,刘彻一声低吼,趴在了韩说身上。韩说用自己的衣服给刘彻简单清理了身体,起身服侍刘彻穿衣。
“陛下,臣爱陛下。”韩说的声音中尽是热情和羞怯。
刘彻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片刻后才大笑道“韩说啊,你跟朕说这些是不是嫌朕的赏赐太少了?”
韩说大急,脸刹那间通红“臣不是这个意思,陛下给臣的赏赐何止千金,臣这是说的真心话。”
刘彻一边摇头一边拍着韩说的脸道“朕还真拿你们这些人没办法,你们脑袋里想都在想些什么呢?什么爱不爱的,在朕
眼里,女人都是生育工具,男人都是玩物,没有谁是特别的。”
“可是……可是,陛下,你不是说过喜欢韩说喜欢到心尖里了么?”韩说的声音里满是委屈。
刘彻沉下脸“床笫间的话无非是增添点乐趣,你要当真,还挂在嘴上说就不好了。”
韩说见他忽然变脸,吓得脸色顿时由红变白,再不敢说一句话。
刘彻见他的样子,放柔了声音道“好了,不要闹了,朕自然会宠着你的,莫要胡思乱想了。”见他还是一脸惊赫,叹了
口气拉起他的手道“说儿啊,你说朕该怎么宠你呢?”说罢语气一停“对了,是朕疏忽了,你跟朕也这么久了,还在期
门当一个普通骑郎,朕明天就下旨封你做郎官,过段时间有机会朕再给你安排个太中大夫、侍中什么的,你就可以进内
朝了。”
正说着,一声似有似无的马的响鼻声从林间传来,刘彻几步冲到溪边,只见一条黑色的影子一晃便进到了林中,再也看
不见踪影,溪边的大石头上,一滩半干的水迹。
刘彻半眯起眼睛“韩说,你刚才听到马声了吗?”
韩说惊魂未定,哪里注意得了周围的情况,不禁茫然地摇了摇头。
刘彻对着那黑影闪没的方向没有说话,脸色阴沉,半晌才转身上马。
韩说再不敢说什么,跟着刘彻离开。
卫青背靠大树坐着,脑子里一片混乱。他右手紧紧握着左臂,就连指甲已经掐进肉里也浑然不觉。
他略略仰起脸,斑驳的阳光透过密密的树叶投射下来,在他的脸上留下一个个圆形的光斑,用双手捂住眼睛,再分开手
指,让那光直投进眼底,眼睛有了一种轻微的灼痛。
一开始不就是这样的吗?他是天子,自己只是他的男宠,其实这一切从来都没有改变过,改变的只是自己。
但究竟为什么改变的呢?卫青细细回忆着,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也许是霸上的柳丝太温柔,也许是那日的刘彻太脆弱
,也许是耳边的情话太惑人,也许是塞外的劲风太狂野,竟然让自己忘记了自己是什么人。
在陛下眼中,有的只是天下,象我们这种人无非是想通过跟他上床得到荣华富贵,都一样是玩物,又怎么会有例外?几
句对谁都说的调情话,亏得自己当了真。
“有的东西我们保不住,那没有办法,但有的东西能够保住,你千万莫要失了。”卫长子的话又在耳边想起。
卫青默默低下头“大哥,弟弟忘记了你的话,丢了自己不该丢的东西,是弟弟对不起你。”
一片树叶悄悄落在卫青肩头,他侧过头,曲起手指“啪”地弹去,忍不住一声轻笑。
第56章:周旋
天色已经开始变暗,建章宫的夜宴即将开始。
霍去病不住来回走动,发带上拇指大的珍珠时时叩击在一起,发出阵阵脆响。
“找到了没有?”眼见又一名卫士走过来,霍去病急忙过去问。
“找遍了,就是不见车骑将军。”卫士立刻拉开了和他的距离,霍去病名声在外,谁也不想惹到这个祖宗。
“定是你们没有用心找!”霍去病转身跳上马背,一抖缰绳“我现在去找舅舅,等找到了再和你们算账。”
刚出宫苑,就见卫青骑着乌云盖雪从远处奔来,马背上驮着不少猎物。
霍去病立刻迎了上去“舅舅,怎么才回来,可担心死去病了。”
卫青笑道“舅舅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可担心的?你看,舅舅今天收获怎样?”说罢提起两只狐狸“你不是要做狐皮护
膝么,舅舅给你猎到了。”
霍去病欢呼一声,抢了过来,满心欢喜。
卫青回来得正是时候,宴会马上就要开始。
宫人卫士们升起堆堆篝火,坐席上铺上了厚厚的毛毯。
刘彻本在殿内休息,这会也走了出来,见卫青牵着马正往一边去,几步迎了过去“车骑将军,这大半天到哪里去了?你
这个外甥把建章宫都要闹翻了,非要去找你。”说罢不露声色地在卫青的衣袖上捏了一把,又转过身去抚上乌云盖雪油
亮的皮毛。
卫青何等心细的人,见状立刻知道他在试探自己是否下过水,当下也不动声色,只是笑道“陛下责备臣射猎不力,是以
臣一直在努力射猎,好向陛下交令。不想忘记了时间,差点误了宫宴,臣知罪。”
刘彻哪里想到他会脱光了下水,只道要么是跌下水,要么是马在水里玩耍,摸了他的衣物又摸了马,没有半分润湿,仔
细看他的神情,也看不出丝毫异状,一番说辞也合情合理,还有那么多猎物为证,虽心中仍有疑虑,一时到也找不出什
么疑点。
狩猎后的宫宴也充满野趣,各人都把自己的猎物拿出来,点数后先比赛谁狩得的猎物多,再把各人的猎物给大家分食。
以往每次都是刘彻拔得头筹,这里头虽说有刘彻本身善猎的原因,也不乏武将们故意相让的因素。
这一次也不例外,刘彻的猎物数最多,第二名居然是小小的霍去病,听得报完数,霍去病急得直跺脚“就差两只啊!”
刘彻笑道“你才狩了几年猎,已经不错了,还贪心。”
这次的狩猎,是刘彻专门为河南大捷的将领们举办的,卫青和李息、张次公和一干将领都被安排在了上位,苏建留镇河
朔,没能来。李息这次侧应有功,虽然没有首颅、缴获,无法封侯,刘彻却也对他多有赞誉和赏赐,心中的失落感也减
淡了不少。
宴会热烈,百官公卿轮流敬酒。
刘彻一直暗中观察着卫青,见他一直微微垂着头,将半边面庞藏进无边夜色,余下的一半在跳动的火光里时明时暗,让
人看不清晰。
自从众人开始给卫青灌酒开始,霍去病便坐到了卫青身边,时时趁人不备偷偷将卫青杯中的酒倒掉一半,最后干脆将卫
青面前酒壶里的酒换成了浆水。虽然有的人来了执意要给卫青斟上自己带来的酒,不能把酒全部挡住,也少喝了不少。
卫青见状心中松了口气,他今日无论如何也不敢多喝,生怕自己醉了万一控制不住情绪,流露出什么被刘彻发现。直到
李息等人一圈下来个个推金山倒玉柱,醉得一塌糊涂,心知时候到了,顺势倒在霍去病怀里装起醉来。霍去病把他的头
放在臂弯里,一手轻拍着他的脊背,轻声道“怎么还是醉了,一定是在塞外打仗伤了身体,下次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喝酒
了。”
见几人都喝倒了,刘彻让侍卫们将他们各自扶下去安歇。
霍去病一进屋就赶走了侍卫,自己给卫青除去衣衫鞋袜,服侍他睡下,便急急到膳房去安排醒酒汤。
夜风将窗外的树叶吹得沙沙直响,门被轻轻推开。一阵强大的压力伴着浓烈的酒气由远而近,熟悉的感觉让卫青的身子
猛地绷紧。
刘彻在榻上坐下,低头凝视醉梦中的卫青,屋子里没有灯,只有如水月色洒在卫青的身上。
刘彻缓缓伸出手指,抚摸上卫青的脸颊“今天是你在林子里吗?你什么都听见看见了吗?嗯?告诉朕。”见卫青睡得沉
,毫无感觉,不由低低俯下身子,酒气喷洒在卫青静溢的脸上,语声呢喃,宛若梦呓“不论如何,你是朕的人,除非朕
不要你,否则绝对不许离开,你明白吗?”
重重的吻落在了颈上,刘彻的双手已经扯开卫青的衣襟,卫青猛地想起自己左臂上的伤痕,心中顿时一惊,再也没法装
睡,死命拉着自己的衣服不让刘彻把自己的上衣褪下来。刘彻今日也喝得不少,早就控制不住自己,见上衣褪不下拉,
竟伸手想扯下他的亵裤。
卫青大急,伸出一只手一把抓住刘彻的手腕,急切想把刘彻从自己身上推下来。谁料刘彻此时占尽先机,左手被制,右
手却搂住卫青的腰,将两人牢牢贴在一起,唇齿并用,在卫青的光裸的胸前留下一片淤紫。
卫青心知门外有侍卫巡逻,不敢闹出太大的声响,更不敢伤了刘彻,只得狠狠抵住刘彻的肩膀,刘彻顿时动不了分毫。
两人相持了一刻,刘彻终于坚持不住,身子往床里一歪,竟然睡着了。
卫青支起身子细细观察刘彻,见他呼吸渐渐沉重,果然已经睡去,正想长出一口气,忽地发现,自己刚才竟然露出了个
天大的破绽。如果自己不知道是刘彻,为什么不两脚把他踢下床?如果自己知道是刘彻,按照之前两人的关系又怎么会
抵死拒绝?想着想着,不禁出了一身冷汗,现在唯一只有盼望刘彻真的醉得什么都记不得了。
他心里很清楚,一旦刘彻知道自己听到了他今天的话,难免不恼羞成怒,后果怎么样实在难说。
霍去病一手举着灯台一手端着醒酒汤进屋时,见卫青正坐在床榻边穿衣物,身后的床帐被放了下来。
“舅舅,你怎么起来了?”
“唔,我好多了,我们到你房里睡吧!”
“那你先喝了这碗醒酒汤。”卫青挨不过他,端起碗一饮而尽。
“走吧!”
卫青把双手枕在脑后,直直望着黑压压的帐顶,有些事情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而且他心里很清楚,就算他想放下,
刘彻也不一定愿意放过他,只要刘彻一天不厌倦,自己就永远也休想离开。
心中涌起一股浓浓的情绪,却不知是在感伤命运的作弄,还是在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一夜无眠,直到天际现出曙色,才终于熬不住沉沉睡去。
听到身边的呼吸渐渐平稳,霍去病缓缓睁开眼睛。舅舅没有告诉他为什么要到自己的房间里来睡,也没说他的床榻上是
谁,但自己进屋时不是明明看见躲在树下的王顺了吗?伸出手拉开舅舅的领口,一片刺目的淤紫痕迹立刻映如眼帘,这
些痕迹自己扶舅舅回房是没有的,难道皇帝打了舅舅?可是他为什么要打舅舅?
霍去病翻过身去,搂住卫青宽阔的胸膛,将下巴放在他的肩头,微微合上双目。
第57章:回归
虽然万般不愿,卫青的假期还是结束了。
刘彻不让他回军中,而是叫他从今天开始象过去一样上朝。
站在朝堂上,卫青感到大为习惯,不是因为已经很久没有上过朝,而是因为他现在居然站在了武官的前列,看着后位者
恭敬的眼神,卫青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
刘彻在朝堂上宣布了几项新的人事安排。苏建带兵驻守河朔,张次公统领北军,全面负责北军事务,李息被任命为九卿
之一的大行。
朝臣们皆暗自猜测,心想李息做了九卿,那么卫青这下一定会更进一步。不料刘彻却宣布将分散在各个衙署的太尉事务
权限收拢起来,由内朝统管,接着命卫青回到内朝,负责内朝事务。
众人一头雾水,这样一来,负责内朝事务等于说是把太尉的权限和一部分的相权以及重大决策权全部握在了手中,实权
大得惊人,但从名分上来说,车骑将军还是九卿级将军。
这一点刘彻自然有自己的想法。
虽然卫青有着主理内朝的经历,但那个时候内朝的各项制度没有现在完善,卫青的地位也不高,处理事情的方式和权力
范围都受到很大限制。
而现在,他要交付给卫青的责任已经大大增加,他需要重新观察他,他更要让他凭着自己的实力一步步走到自己希望的
位置,成为自己的臂膀和助力,只有这样,卫青的地位才能牢固,自己获得的助力也才能踏实。
毕竟,卫青不仅是大汉最杰出的将军,还是自己身边最信任的人。任用他理着内朝,一方面图个用着顺手,另一方面也
符合现在以军事为第一要务的国家大政。
回到内朝等于回到了刘彻身边,每日主要工作是给侍中、尚书们安排任务,再把整理好的各种奏折择重要的奏报给刘彻
,同时提交处理意见供刘彻决策参考。很多时候,刘彻也会把内朝的主要人员召集在一起议政。
刘彻极有头脑且精力旺盛,内朝的朱买臣等人虽都能力极强,面对这样一个天子还是觉得不轻松。
自从卫青回到了内朝,虽说事务增加了,办事的人反而轻松了很多。卫青和刘彻在一起相处了十多年,早就摸透了他的
脾气,采取的措施、提出的建议既有效,更大合刘彻口味,不仅刘彻高兴,人人都满心欢喜。
宣室内鸦雀无声。卫青、朱买臣等内朝主要成员分坐在刘彻下手。
刘彻注目看着手中的奏折,头也不抬地问道“主父偃的这份折子你们是怎么看的?”
卫青略略垂下眼“豪强势大横行,难以约束,臣等以为把他们迁到茂陵确实是好办法,将他们置于天子脚下,便于管束
,加之所徙者是资三百万以上者,又可促进长安的繁荣,增加朝廷的直接税收。”
“不错,朕也是这么看的,只是这些豪强们未必愿意放弃自己现在的土地人脉,可能有一翻麻烦。你们下去议一个具体
的执行办法出来。”
朱买臣道“此事臣等已经议过,正要呈上来请陛下过目。”说罢取出一卷文书双手呈了上去。
刘彻接过来,只是大略看了下,便放在了一旁“这事朕就不管了,你们拟好直接交给丞相,把事情办好就是了”。
刘彻做事向来抓大放小,只提目标要求,不管执行过程,且他很善于用人。正是因为如此,他手下能人如云,而他既能
日理万机、面面俱到,又从来没耽误了自己玩乐享受。
刘彻站起来,在案前来回踱了几步,转而笑道“这个主父偃,的确是个人才,有胆气,他刚得罪了天下诸侯,现在又来
得罪天下豪强,朕到要看他怎么收场。”
刘彻说的刚得罪了天下诸侯是指《推恩令》一事。
主父偃本一直在内朝供职,卫青出征时,主父偃给刘彻建议,令诸侯推私恩分封子弟为列侯,这样,名义是上施德惠,
实际上是分割其国以削弱诸侯王的势力。
这一建议迎合了巩固中央集权的需要,又并不危害在位的诸侯王的利益,毕竟裂土封候,受益的还是自己的子弟,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