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却清晰而急促。
“去病,别这样,有什么话好好说。”霍去病情绪激动,而且这样的姿势也非常危险,卫青只好柔了神色,想稳住身上
的人。
“你愿意跟我好好说么?刚才如果不是我拉住你,你早就走了。”
外甥恋上自己的舅舅,这样的情景卫青做梦也没有想到过,难怪他百般推脱不愿意成亲。卫青一阵无力,不知道自己究
竟是错在了哪里。
现在,他既不能让霍去病有机可乘,也不能跟他厮打争吵,否则一旦传扬出去,两人都将无颜见人。自己本就声名狼藉
,也就罢了,但霍去病还年轻,有着大好前程,不能这样毁了。
卫青的脑子里飞快转着,思考如何才能摆脱现在的困境。
霍去病见他不再反抗,也渐渐减轻了力道“舅舅,去病……是真心的……”
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封住了卫青接下来的话语。
卫青确实不敢再说话,他必须死死咬住嘴唇,不让霍去病攻城略地、长驱直入。霍去病也不强迫,只是温柔地亲吻着,
柔软的触感从嘴唇、鼻尖、眼帘一直到了额头,再顺滑而下,到下巴、脖子……
感受到耳畔的呼吸越来越沉重,腰间的物事越来越坚硬,卫青心知再也不能这样耗下去。
猛然抽手握住霍去病的双臂,腰上腿上同时用力一顶,正沉浸在轻怜蜜爱中的霍去病力道已渐渐松弛了下来,经不起卫
青这样猛力地撞击,被一个跟斗掀翻在地,额角触地,鲜血立刻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卫青见他流血,暗暗后悔自己出手太重,想上前查看伤势,又生生顿住。现在哪怕表现出一丝关怀,都可能被他当着救
命稻草,以为自己对他有意。
霍去病右掌一撑,人已再次欺上,卫青早有防备,顺势拉住霍去病的手腕,脚下使了个绊子,霍去病本就心神动摇,出
手全没有招式,被一拉一趟,再次扑到在地。
卫青狠了狠心,冷下脸“去病,舅舅明白,有些时候孩子会分不清对父母的情感和对情人的情感,舅舅不怪你。只要你
保证以后再也不这么想,再也不这么干,舅舅可以原谅你,就当没有今天这回事。”
意识到今天断断难以再占上风,霍去病缓缓坐起身,双臂抱膝睨着卫青,一脸桀骜。鲜血缓缓流下,汇成一条蜿蜒的小
溪,没入衣领,又濡出一片血花。
食指在脸上刮了刮,饱蘸鲜血放在口中舔舐“啧,味道不错,舅舅要不要尝尝?”满是鲜血的手指向着卫青举起。
卫青面无表情地看着霍去病“舅舅的话你都听明白了吗?”
霍去病收回手指,又抱住了双膝,将自己的下巴放在膝盖上不住左右晃动,微微眯缝起眼,嘴角向一侧勾起个满是不在
乎的笑意。
“第一,我不是小孩子,我是以一个成年人的身份在向自己的心上人表白;第二,你不是我爹,我那个倒霉的爹虽然没
养我,但他还活得好好的。所以,你的话说得不对。”
“霍——去——病——”
“还有,今天的事情,去病不后悔,也并不希望你当做没有发生过。舅舅是想揍我吗?来啊!来啊!”霍去病扬起下巴
,展开双臂,挑衅地看着卫青。
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卫青侧过脸,望着地面发呆。霍去病一直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未动,双目炯炯,却满是伤痛
。
“我是你的舅舅,你最好记清楚。”半晌,卫青一字一顿地丢下这句话,撩袍从霍去病身边绕过,正开门之际,忽听见
背后响起霍去病低低的笑声。
第125章:分击
霍去病半夜骑马出府,到处寻找不见,加之霍去病刚刚得胜还朝,刘彻照例给了他半个月假期,朝堂上也不见他的影子
,卫母心急如焚,府里乱成一锅粥。
平阳公主派出人四处寻找,直到第四天,霍去病才着人来报,说自己已经搬去了冠军侯府,让外婆不要挂念。
听到下人说隐隐听见卫青和霍去病争执,卫母认定霍去病是卫青赶走的,对他大加训斥,见他不吭不哈,一怒之下竟然
也带着下人搬去了冠军侯府。
卫青无可奈何,只是苦笑。转念一想,这也未尝不是好事,冠军侯府建成已快两年,府里奴婢用度刘彻给准备得一应俱
全,缺的就是个主人。自己也早就希望霍去病能搬过去,免得将来刘彻终于忍不住要对自己下手时受到连累。再说,这
样分开一些,霍去病自然就会冷静下来。
半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转眼即至。
这一日,刘彻忽召卫青到宣室议事,卫青匆忙赶去时,将军们都已到场,会议已经进行过半。
“去病,把你的想法给大将军说说。”刘彻眼睛望着霍去病,向卫青扬了扬下巴。
“诺!”霍去病对着刘彻低头一礼,少有的恭敬。
“去病此次出征河西,转战一千余里,对河西的情况已经大致了解。河西地势狭长,匈奴各部族消息传递和集结皆很不
易,这是对我军有利的一面。困难处在于奔袭路线过长,无法携带足够的军需物资,很多耗费都必须通过袭击匈奴部族
进行补充,没有稳定的保障,而且一旦消息泄露容易遭到伏击。所以末将以为,匈奴各部族大小差异很大,有时候即使
成功袭击了一个部族,得到的物资也不多,并不适合大规模的军队出击。况且,军队人数太多,容易泄密,最好还是派
出一支一两万人的部队,象上次一样进行长途奔袭,沿途扫荡,定可大有斩获。”虽然在和卫青说话,霍去病却一直看
着刘彻,神色严肃。
霍去病刚刚打仗回来,忽然又提出征战河西的事,卫青觉得很突然。
“哦,今天去病跟朕说,他总结了一套荡平河西的法子,朕觉得还不错,想着我军刚刚获胜,士气正高,不如趁热打铁
,再次出兵突袭河西,大将军觉得如何?”见卫青迟疑,刘彻笑着接口。
卫青沉吟半晌才道“陛下圣明,按照骠骑将军所述,趁热打铁出击河西确实可以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不过……”卫青
停下话语,出征河西是大事,自己身为大将军、内朝首辅,本该从一开始就参与决策,但刘彻却故意在会议开到一半的
时候才把自己叫来,明显是想避开自己。本来自己是该知趣,随声附和就好,但这样一来,岂不是太不负责任了?
“不过什么?”刘彻看他吞吞吐吐,不耐烦起来。
“不过,依臣的浅见,孤军深入确实太过危险,最好还是能再派上一路人马进行牵制侧应,以保障主力部队的安全和效
率。还请陛下定夺。”
“不用,去病觉得一路人马就够了。”没等刘彻说话,霍去病忽然插嘴,声音高得把在座的人都吓了一跳。
今天这是怎么了,一向唯舅舅之命是从的霍去病竟公然顶撞卫青,刘彻感到十分稀奇。难怪忽然搬出了舅舅家,看来这
舅甥两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
本想一句话把卫青驳回去,但细细一想,卫青的话确实有道理,自己实在找不到反驳他的理由。
“陛下!”霍去病睁大双眼看着刘彻,想要拉个同盟。
“骠骑将军,大将军说得有理,用兵还是谨慎些好,就算要出奇,也得先布置周全。”末了又补充一句“朕早就有这个
意思。”
霍去病听他这样说,泄气地把脸转向一边,不再理睬。
刘彻故意装着没看见他的模样“这个领军侧应牵制的人选朕也想好了,公孙敖,你有信心么?”公孙敖是军中战斗经验
最丰富的将领之一,可以说得上是身经百战,由他来担当这个任务,应该没有问题。
公孙敖自元光六年后兵败后,虽然多次出征,却都是卫青的部下,再没能独自领兵,这次虽说是辅助进攻,已经足够令
他喜出望外“臣……臣……臣有信心,臣必不辜负陛下的信任,誓死荡平河西。”公孙敖高兴得话都说不出来了,这么
多年的辛苦,等的可不就是今天?
“好,那霍去病、公孙敖你们各带一万骑兵出击河西,一月后出征。大将军,你都听明白了?时间紧迫,后勤物资的事
情你可要安排调度好!”听到刘彻的话,卫青连忙应诺“臣明白。”
会议结束,众人起身告退。
卫青站起来恭敬地退后几步,这才转身出殿,一直没看卫青的霍去病此时却悄悄转过脸,注视着那修长挺拔的背影,怔
怔出神。
感受到霍去病的目光,卫青并未回头。虽然于情爱一道不内行,他到却也明白,现在这种情况下万万不可给霍去病任何
希望,否则的话只会越缠越深,终会害了他。
竟然如此无情!自从卫青进了殿就一直没有看过自己,仿佛自己不存在一般。霍去病心中强忍的疼痛又是一阵翻涌,微
微闭上双眼,长呼出一口气。
“怎么,跟舅舅闹别扭了?”今天这舅甥两真不是一般的怪异,刘彻不由得扬起了眉头。
“没,没有。”
结结巴巴,言不由衷,这可不是霍去病的风格“才怪,是你不理卫青了还卫青不理你了,朕怎么没看出来?”
“陛下,看您说的。”霍去病心不在焉地回答着,眼光一直盯着殿门外。
想蒙混过关,你还嫩了点,刘彻暗笑。
“如果是卫青不理你,朕到可以去给你说道说道,做个和事老。如果是你不理他,那就只能看你自己的心情了。”
“臣谢陛下,不过不用了。”霍去病闷闷地。
“真的不用?”
“真的不用!”霍去病语气很坚决。
明明一副想跟卫青和好的样子,却连朕帮他说情都不要,看来这事不简单。
其实安排在卫青府上的暗探早就向他汇报了这对舅甥发生争执,霍去病半夜里离家出走的事,不过,暗探们也不知道原
因。
究竟会是什么原因让一向好脾气的卫青发火,让死活也不离开舅舅家的霍去病连夜搬去冠军侯府呢?
刘彻摇摇头,真是让人不明白。
第126章:延年
雪白的深衣外室淡红的锦袍。眉峰如颦、眼波如黛,鼻若悬胆、唇若涂朱,乌黑的长发随意挽了个松散的髻,略显凌乱
,却恰到好处。
李延年斜倚在舟上,湖水澄静如镜,映出姿态妩媚的身姿,膝上一具焦尾,更称出几分风流。
既有男子的修长形貌,又不乏女子的温婉妖娆,在中山早已是颠倒众生,达官贵人巨富豪强为了得到他的青睐争破了头
,更有人远道而来,不惜重金。
这样的日子本也快活似神仙,但岁月一天天去了,虽说风流美貌依旧,李延年却开始担心将来的日子该怎么过。
直到有一天,一名衣着华丽、做派富贵的中年人来到倡馆,点了三首曲子,又前后左右细细打量了了他,这才略带些居
高临下的傲慢对他说“李乐师声名远播,鄙人身在长安也如雷贯耳,今日特意赶来是想问问李乐师,中山固然可乐,却
怎及长安繁华,乐师天人,莫非甘愿就这样老死一隅?”
李延年闻言心中大动,凤目流转细细审视来人,凭着他阅人无数的经验,眼前的人绝非一般。
“长安天子脚下,遍地黄金,延年何尝不心向往之。只是我无权无势,孤身一人,如何能在长安立足?”
那人呵呵一笑“中山之于李乐师你,实在太委屈了,只要李乐师愿去长安,一切鄙人安排。”
李延年斜勾来人一眼,故作沉吟,良久才掩口笑道“延年可否问问大人打算如何安排?”
那人高深莫测“自是当今最显耀的门庭。”
最显耀的门庭!李延年立刻被这几个字吸引。敢称最显耀的门庭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若能攀上这样的人家,再多多卖
些乖,为自己和兄弟们寻点好差事,何愁将来?
然而,李延年万万没想到这个门庭竟然会显赫到这种程度!不过,这个门庭自己是否攀上还是未知之数,一切就看今晚
。
“李乐师,公主问,马上就要向陛下献乐,你可准备好了?”
听到婢女的问话,李延年懒懒地转过身,微微颔首。为了保护嗓子,这些日子他尽可能不说话,只是在适当的时候练练
声。
接到平阳公主的邀请,刘彻多少有些意外,但平阳公主情真意切,又故作神秘,勾起了刘彻的好奇心。
正好顺便问问卫青这舅甥两到底出了什么事。刘彻心中想着,御撵已经停下,平阳公主和卫青早已在府门口恭候,平阳
公主笑容偃偃地陪着刘彻进到府中,卫青跟在姐弟两人身后。
晚宴设在池边,正是荷花盛开的时节,夜风习习,送来阵阵清香。
歌舞正酣,刘彻率意地靠在案上,看上去十分舒服。
平阳公主不时找些有趣的话题和弟弟聊着,时时传来笑语。
卫青坐得不远不近,很少说话,只是听着刘彻姐弟二人谈笑风生,不时点头凑兴。
今天平阳公主忽然跟他说要请刘彻到府中来夜宴赏乐,卫青开初觉得突然,但过去刘彻就经常到平阳公主府中走动,算
来也没什么奇怪的,想到这里,便也释然。
“皇姐不是说有惊喜要给朕么,为何还未见到?”
“陛下着急了,这就来。”平阳公主向身边的侍婢示了意,那婢女低声应诺,悄然退下。
四周的灯光渐暗,荷花深处,亮起点点星光。星光忽明忽灭,开初还稀稀疏疏,渐渐便织成一片星幕,璀璨夺目。
隐隐约约的琴声随夜风传来,伴有低低的笛声和间或的钟声。琴声渐渐清晰,星光却在不知不觉间分开,一叶扁舟从星
光中缓缓荡出,数只仙鹤扇动雪白的羽翼,围着小舟翩跹飞舞。四周有青烟流动,小舟宛若行在云海。
本不太在意的刘彻此时被勾起了几分兴趣,身子微微前倾,神情也专注起来。
小舟越行越近,就在众人以为它会冲破星幕时,舟却停住,乐声也随之嘎然而止。良久,但听一声空谷裂帛,琴音高亢
,直入云天。歌声随之而起,清越悠扬,丝线般抛入耳际,恰似九天凤鸣。
“好琴!好歌!”刘彻不由大声叫起好来。
小舟的周围华灯骤放,李延年白衣如雪、黑发如墨,侧坐船头,抚弦而歌。
脸颊微微发红,领口故意拉开了些,隐约露出白皙的脖子和勾起的锁骨,李延年永远知道自己如何的姿态才能最具诱惑
。
上位上坐的就是大汉天子,那个可以掌控天下人命运的人,恰如想象中一般英俊威严!
李延年借眉目传情之机审视刘彻,却见天子似笑非笑,眼瞳中泛起琥珀的色泽。久在欢场的李延年知道,那是欲望的信
息,自己,已经成功了大半。
让眼角的春色更加撩人,同时绝对不能让自己的歌声和琴声有一丝一毫的瑕疵。
在这个天下最尊贵的人面前,自己足以颠倒众生的美貌最多只能算是块敲门砖,是能够走到他面前最基本的资格——试
想他会有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要想得到宠幸,必须有其他非凡的本领。
刘彻微侧着脸,左拳轻握,支住下颌,嘴角流出抹云般的笑意——的确是个尤!物。
“陛下,他叫李延年,是个宦者。”平阳公主不失时机地向刘彻介绍。
“皇姐跟朕果然血脉相连,心意相通。”刘彻转脸笑看向平阳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