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铭放开札木合,愁道:“你懂什么?等等你仔细瞧,只怕太平太久了,这次意外即使是意外,班师回朝后,也未必太
平!”
札木合偏头不解。
永铭笑说:“等你想明白了,铁树也开花了!别说这个了,与咱们无关,还是说说明儿寻海东青的事儿!福恒怕是没空
,我可有!”
札木合一听海东青就上了精神,连忙拉住永铭笑说;“可巧,我一个好兄弟这次也来了,他可是养海东青的高手!咱们
去认识、认识!”
札木合拉着永铭就朝另一边走,两人路过那边大帐时,不约而同地回看福恒。
永铭想福恒,今后的圣眷只怕更加隆重,怕只怕登高必跌重,那时不知何等情形……
札木合只恨,又少一个抓海东青的好兄弟!不过能那样站在青帝的身前,俯瞰众人也是勇士荣耀!
第二十六章
昊天,草原的雄鹰!
见其人前,永铭已经早就从札木合的夸夸其谈里,知道了这个草原上的“福恒”——貌艳如夏,灿若星火的旷野少年!
想起这个名字,就会描绘一幅画,一个少年英雄的孤孑、魁伟身姿,脚下一头名叫闪电的獒,浑圆的身体,半闭的眼掩
住精光;肩上一只小小的海东青,锋利的爪子也无法掩饰它眼底的犀利目光……活脱脱一个传说里的神话——
永铭初听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曾经膜拜过,偷偷拿笔勾勒过心中的样子——
总觉得草原上的“福恒”这个形容太委屈他了!
如果让永铭形容,绝对不会和福恒牵扯半点,他认为他是战神的童年模样!是福恒不可比拟的,除了美貌!
画还在!只是被福恒偷偷改了模样!
威武的獒成了小家犬,海东青左看右看也像只傻了的肥鸡……
但不管福恒如何改,都不会改变他心中战神的模样!
昊天,是永铭童年的一个传说!
即使,他就在眼前,永铭也忍不住要膜拜!
但他……
如冰的眸子,看见札木合也只是微微的抬眼,满是倨傲的神情。
永铭站在他身前,他也只是谦恭并疏远地行蒙古大礼“昊天愿怡亲王吉祥!”,起身后,高昂的头满是拒绝接近的疏冷
。
第一次遇见对自己外貌无视到如同无物的人,永铭吃惊之下满是惊异,不明白豪爽的草原上如何出了这样一号,拽拽的
冰美人!但,他仍然悸动,为他的高傲,也为他身边那一獒一鹰,醉倒,傻傻地像个花痴!
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急得直瞧札木合,这就是他的好兄弟?
札木合赔笑,把永铭悄悄拉到一边说:“再等等!”
永铭抬眉,失望,低声问:“不是他?”
札木合摇头,低笑:“我那在他眼里啊!我和他兄弟才是好兄弟!”
永铭露出怀疑的眸色!气问:“那你和康安说‘包在你身上’?”就为了见心中的战神昊天,他才主动请缨冒着被责罚
的风险,要跟着猎鹰的。
居然札木合说,他不是他好兄弟,怎么不怄!
札木合有点别扭,悄声说:“如果福恒在,我们还用找他,受这门子气?”
永铭不语,福恒再怎么优秀,但在永铭眼里总不及昊天好,单是听名字就有气势!
但显然在札木合眼里,不是如此!永铭觉得生气!
试想,福恒有多了不起,不就比他永铭力气大了那么一点点,箭术好了一点点,马上功夫也强了些……
但除此外,他康安有他永铭聪明?而且剑术永铭自认比康安强那么一点点——不多,剑客与杂耍的云泥之别!
不比蛮力,他永铭可是胜券在握,问题就是福恒像项羽天生神力,一把破剑也敢使出千斤力……他四两拨千斤也需要点
运气!
不提福恒,提起福恒就想起福恒看他握剑很可怜的模样,难道他永铭执剑的摸样不是玉树临风?他福恒却愣是看出一副
寒酸的模样……
莽夫!有眼不识金镶玉……拿刀的人是不懂其中韵味的!
“你的好兄弟是谁?有这本事?”永铭站在远处看着那个心中的战神在那厢悠然自得,遛狗,放鹰……忍不住担心,今
天好容易偷出来的空闲,全用在了仰人鼻息,远远观望上。
“我好兄弟是他兄弟!”札木合重复,一脸笃定,如果是在见到昊天以前,永铭绝对会相信札木合那脸上的自信,但是
……现在很不确定,忍不住思考怎么利诱这个冰山带他们去猎鹰!
“你已经说第二遍了!”永铭没好气的抱怨,心中的偶像见到却说不上话让永铭着急。
“我说真的!”永铭的不信任让札木合很受伤!
不是不相信札木合和那个某某的兄弟是好兄弟,但是,兄弟能代表什么呢?何况……传言说昊天并不是草原部落首领格
尔丹的亲生子,而是格尔丹当日战败北部落首领,抢来的女人腹中的孩子。
换句话说,昊天只是个被俘虏的女人生下的——北部落原首领的遗腹子,所以昊天更像个混血的美少年!
白皙的肌肤,一头卷卷的黑发下黑黑的眼透着幽幽的蓝,挺挺的鼻子下一张唇是粉粉的红。他很冷,带着寒地的冷!冰
山的傲。
格尔丹对这个孩子的器重究竟是珍惜人才,还是利用,永铭想是后者吧,毕竟曾耳闻过格尔丹野心过炽的传言。若想一
统草原,就需要真正的勇士,而要与大青为敌,至少……至少要有一个,至少可与福恒抗衡的少年猛将——昊天这些,
毫无疑问都具备……
只是他与福恒,究竟谁将来主沉浮?还是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
永铭很好奇!也很期待?
两虎相逢,谁是王?但私心里其实也不希望福恒输,但是昊天可是他的偶像……
想着,永铭忍不住又扫了那座偶像一眼,嘴里问:“亲兄弟?”
札木合愣了一下,尴尬的说:“算是吧,同父异母的弟弟!”
永铭挑眉看札木合言不由衷的神色,札木合硬着头皮,悄声说:“是格尔丹亲王的第四子!昊烨!下月成亲,还命你大
哥亲自送亲的那个上门女婿!”
永铭一听,知道是谁了!
莫名的别扭!
昊烨,那个温吞吞的阳光少年……太普通,不是模样次,而是本事看似平平!却有支使昊天的特权,也许是因为兄弟就
要“出嫁”的缘故吧!
虽不是很熟悉,但是每年木兰秋弥都是见过的,昊烨总是跟在他长兄世子格桑身后,像只护卫的小犬,为他那个鲁莽的
哥哥收拾残局。
但让昊烨孩提时就出名的,却是他父亲为了岭南最靠近草原的土地,竟然向皇上请旨,要让他这个当时未满六岁的小儿
子上门,娶那个诡异与任性着称的岭南之花巫冥,众人哗然。
毕竟那个岭南之花巫冥诡异、任性也还罢了,偏偏还年长了昊烨十岁。
不过他日渐明显的倦态,显然是对其父擅作主张相当不满,只是不敢拂逆其父而已!
想来他也是有自己的个性的!只是圣命不可为。
但永铭真正同情得却是个巫冥,一段不幸的姻缘里女人才是最可怜的人!
一个父亲何以如此残忍,而父皇何以同意并促成这段看似不合算的姻缘,永铭儿时不解。
他曾问八哥:“父皇明知道格尔丹有狼一样的野心,为什么还要同意这桩婚事,让他坐大北部?如今又扩展西南?”
八哥的回答很玄妙,他说:“你这几年竟然白读了《战国》《春秋》,难道不知道‘欲自毙必先自大’的道理?父皇这
是欲擒故纵!”永铭汗颜,这才理解初听这消息时,三哥那句叹息“格尔丹之盛快到尽头了!不过昊烨算是避过这覆巢
之灾!”
如今往深一层想,借别人的孩子和亲,父皇不过是给点面子,花点钱财,很合算!
昊烨是个老好人,永铭不觉得拽皮如昊天会给他什么好脸色,毕竟昊烨也只是他仇人的儿子。
永铭希望如此,又矛盾地害怕如此。那样昊天就太孤独了!英雄的故事里总有一个生死兄弟。例如他八哥有他永铭!
永铭讨厌格尔丹,不仅仅是他的野心。
而是因为没有格尔丹的掠夺,今天的昊天将是亲王世子,是领主的儿子,而今偶像却是一个介于俘虏与少爷之间的棋子
——一枚用过,价值一丧就会立刻被弃置的棋子!
想着永铭不禁有些同情自己心中的英雄,并生一种“天降大任于斯人也”的敬畏感!
“昊烨?干嘛还不来?”永铭不明白那个最是随和的人,何故敢放他亲王的鸽子!
札木合低声说说:“本来是来的,据说被康安喊去了!”
永铭皱眉:“康安?”
他可真是无孔不入啊!永铭感慨,自己的世界难道就离开不开一个福康安?
札木合点头。
永铭眼巴巴地看着心中的战神站在距离自己数丈的距离,越来越觉得像幅画——孤鹰?
“他为什么听昊烨的话,他威胁他吗?”永铭说话的语气带着猜忌的愤怒!
札木合一脸无解,闷闷地说:“我怀疑,谁会傻到威胁今天的昊天!他大哥格桑和他说话都恭敬地很!”
永铭皱眉:“他喜欢……昊烨?”忍不住往歪处想,毕竟同是男人,哪有无缘无故的好,不是有所求就是有所想,战神
也是人啊,但……昊烨……可能吗?不过他生得还挺漂亮的。
札木合立刻捂住永铭口无遮拦的嘴:“胡说什么啊……他们是兄弟,打小昊烨对他就不错……喜欢肯定了,但不是你说
的那种……真不知道你京里的人脑袋里都装得什么……难不成康安对你好,也是对你有啥企图?”
永铭不语,心里就是这么认为的,福恒对他好,不就为了……绝对不是无私奉献!
事实早证明了这一点!
“说错了吧!”札木合说的肯定,但一会冒出的话,差点让永铭吐血,他回头也看昊天,看着看着,自言自语地说:“
的却奇怪啊,其实昊烨虽比别人对他好,但也没好到像兄弟的地步啊——难道真有什么?”
札木合回头看永铭,永铭一脸无辜,心想,我是第一次看见昊天,别问我这么不负责的话!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解!
忽然一个声音冷冷地凭空而来:“看对眼了?”
两人回头,只见福恒冷冷地看着他们,吓得二人立刻闪开三人的距离。
闪开暧昧的注视,再看下去,他们两个就真要以为昊天动机邪恶了。
永铭清清嗓子:“你怎么来了?”
福恒已经下马,不易觉察的把永铭挡在众人视线外,冷道:
“就许九爷来,不许康安来?何况这是康安定下的约,九爷反客为主就罢了,还要赶走康安?”眼神却在远处昊天的身
上打量!
第二十七章
昊天,福恒也是初次见面,不过他们二人想必早已经神会许久,毕竟是在彼此的传言里成长的。这时,远处疏冷的昊天
带着他的宠物正大步流星的走过来。
身后札木合和昊烨也在说话:“你一来,他们两个就都到了!”
札木合感慨,刚才和永铭被人冷落一旁的滋味还真不好受。
昊烨淡笑:“昊天就是这样,不过他肯来我其实很意外。”明明年纪未到十四,说出的话却偏偏最让人觉得年长,脸上
那种难以的掩饰的失落,让人心疼!
札木合笑道:“不意外……”还要再说什么,想起永铭刚才的话就觉得别扭,忙笨笨地改口:“怎么突然有事?”
昊烨笑了:“难道猎鹰不准备?康安,和我先做些准备!”
转头,昊烨发现永铭,忙上前行礼:“昊烨愿吉祥伴随九爷左右!”
“还没考封?”永铭从福恒的阴影里走出来。
“过去虽然是十五,如今圣上体恤我等年少,要历练历练,已经改到二十考封了!”昊烨起身淡笑说,满是某人没有的
毕恭毕敬,识时务!
“不过我听闻圣上说昊烨年末和亲岭西,已经命内务府草拟折子,围猎结束后就要收为义子封和硕亲王,美称“平”,
按照固伦公主的典制送……”福恒不识时务,哪壶不开提哪壶,说到一半,就被永铭暗踹一脚,怔怔地回头看永铭问:
“九爷怎么了?”
永铭尴尬,咳嗽一声:“时辰不早了!一会在说吧!”
昊烨苦笑说:“九爷真是个体贴的人,其实,昊烨习惯了,去岭西又不是送死!”言下之意甚是悲切,去岭西巫族的领
地,无疑于半只脚踏进幽冥黄泉,何况他如此年少!
“烨兄弟想多了,去到岭西,以你的尊贵,我大青朝的雄威,料想他不敢不礼遇于你,何况是去那里,将来做领主,常
言说‘宁做鸡头不做牛尾’,你何故自寻烦恼!”福恒上马,又是那套功名利禄之语!不过,算是宽慰得恰到好处吧,
永铭想,大丈夫不久为了建功立业,扬名天下吗?
“同样是义子,恒兄弟倒是最合适!”昊天冷冷的声音听不出是讽刺,还是赞美。
永铭下意识点头,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大漠难得的温文未来汉子,娶那个幽冥鬼妇是何等境况,忍不住掬一把同情泪,思
想果然这样的鬼女陪康安才是绝配啊!都是一样的不似人间凡品!康安为了功名,几乎不曾想破头——但父皇怎么舍得
!
福恒没理会昊天看似挑衅的言语,显然当成了赞美!但一双眼却相当不友善地看着永铭那颗没管住,乱点的头!
永铭灰溜溜地避开眼,又看见了那个一脸沉静,看不出情绪,实则内心交战挣扎的昊烨。这样一个善于隐藏自己情绪的
少年,竟然是个平凡之辈?
永铭忍不住要刮目相看了——又一个八哥一样的人!
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
只见昊烨那张去年阳光般温暖的脸,如今也日渐黯然,但脸上依旧沉静像一潭深水,却不曾死寂,依旧温文尔雅,真是
让人佩服——
难得的青春、阳光美少年啊!
既无花名在外,又无不良嗜好,而且干净又清爽,内敛,蓄势待发的他如果留在这片大漠,一定是个新的霸主吧……
永铭的视线下移,眼忽然一亮:他身边也有一只拽得不像的话獒,威武的……
这个词还没想完,就见这条拽得像个王的獒屁颠颠地,迎向昊天的那条“闪电”哈拉去了。闪电更拽,把头一扭像个女
王!
“……”札木合很不经意的拽了拽永铭的袖子,显然为永铭的走神脸红。
永铭回神首先看见的是昊烨和札木合微变得脸。
福恒不识时务的问话打破这份隐秘的尴尬,他问:“这两只犬是兄弟?”
“是夫妻!”回答的人是骑马跟上来的昊天,冰冷的眸子是对福恒打量与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