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了草

最后，还是井小川带着姜原回的姜原一的家，好哄赖哄的说自己还震荡着呢，才劝动小祖宗似的井小川。

到了姜原一家楼下，姜原就开始觉着一阵的熟悉感。想来，姜原一的身体还是对此地相当有亲切感的。

刚上三楼，就瞧一胖胖的中年妇女，在半旧的大楼过道里生着柴禾，烧煤炉。一见到姜原上来，笑眯眯的灵活地挥着手语，而姜原竟也一下子就明白，她打的手语是在跟他问好！

姜原突然想到，可能那个灵魂还住在这个瘦弱的体内吧，否则怎么能有这么多信息，自己从不了解就已经知道了。

如井小川给他说过的，这楼里住的全是象姜原一母亲一样的聋哑人。姜原理解，凭着劳动过活的姜母应该是极为纯善的人，姜原一在学校或其他地方做什么，姜母管不到，光是这劳动生活就够姜母承受了。而姜原一的父亲早早就弃他母子俩而不知所踪。

走在破旧的楼道，井小川极为不习惯，虽然他也多少知道姜原一为啥想跟他的班，无非是能有个好吃好喝吧。可现在姜原一似乎又不是太在乎这些了，煮糊掉的方便面他都能吃进肚，还能嘲笑自己手艺太烂，似乎这个人已经因为那一跃，由小丑成了一只信鸽，骨子里透着股清透劲。

俩人各寻着自己的小心思，爬上了姜原一在八楼的家。

第3章

姜原一的家，在这幢老式旧楼的顶层，连个防盗的铁门似乎都显得多余，哪个小偷会累得要命的爬上八楼，撬一个用几块大板上拼成的破门？不用进去就知道简陋至极。

姜原看了看，想了想，顺手就在门口干净的用旧衣服做的地垫下搜出把钥匙，开了门。进去是一个一室一厅的老式套屋，虽简却很干净。看来姜母是经常保持洁净。

井小川喘息未定的跟着姜原进了门，探险似的看着屋里摆放的各式物件。

进门就摆着一张大破桌用简易的塑料垫着，象是厨案台，上面放了简易的电饭煲，菜刀菜板之类的厨具。再进里面的套间，摆了左右各一张床，中间过道通阳台，井小川一眼就能瞧出哪张是姜原睡的，因为这些天的相处，他发现，姜原睡觉相当老实，一动不动，看来一定得益于那张窄小的单人床的制约。

也不用人请，他直接就坐到那看来很旧却很洁净的床上，甚至连他家沙发都比这张小床宽的感觉，又看了看床边满墙壁的书，密密地挤在那里，张显着主人的喜爱。

姜母的床边靠南窗，床头横向放了台缝纫机，上面摆了许多的针线物什。

姜原站在那里，看了看缝纫机上方挂的相框，半个手臂见方的框里摆了好多黑白或彩色照片。多数是姜原一的照片，什么得奖的学校合影，都摆在正中间。那个捧着奖杯的男孩完全都没有微笑，只是很忧郁的看着镜头，姜母也同样没有微笑，却总显得有股子淡雅。

井小川瞧姜原站在那里看照片，心道他还在脑震荡么？也是，天天爬这么个楼，够累的，外面的风吹得屋里的窗子哐哐作响。上次帮着给姜母带字条的同学不乐意来，他还花了小二十才递了那么个信。他原来顶多路过，都没上过一层楼，现在算是把姜家给瞧了个透，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这分力气爬这么高。现在，他看到这么寒碜的屋子，总算有点小明白当时姜原一的绝决了。换他，他也愿意一跳享福，或者死。

无聊之余，井小川拢了拢手到羽绒服里，单拎二只手指，翻姜原床头的破书。

“哇，你怎么还看尼采的书啊，看得懂么”翻了二页，才发现是图书馆借的，都快过期一年了，怎么图书馆也不找他要学生证的么？他穷得偷书么，井小川笑嘻嘻的有点得意发现这个秘密。

“快乐，让人生充满快乐，让生活越来越快乐。”小川念了出来，却在心里吐吐舌这谁不知道。

“人们在说大道理时，个个都能言善辩，而付诸行动，就成为了行为的侏儒。”

一想也对，如果不是来真格的，姜原一在他内心，只怕还是那么个表面光鲜的侏儒吧。抬眼看姜原一还在那看照片，背对着自己的身影，也瞧不到表情。

合上书，他凑到姜原身边，看看照片，再看看照片外的人，有点糊涂，又有点明白。

手搭上和自己平肩高的姜原，“你妈看来还没下班，今天怎么过啊？”穿着棉布衣的姜原身上还挺暖和的，也可能是屋子里室温太低。“总不能跟这儿过一天吧”这几天都是在家吃的，好歹他身体好多了，也能出去吃个大餐麦当劳什么的吧，越想越美的井小川，完全不知道姜原，现在正想着怎么赶他快走，好独自行动！

“这是我家，都过十几年了，你无聊了，你可以原路返回”姜原淡淡的答他，突然就令井小川很不爽，这算什么？！明明是他跟着我的，怎么就让我原路返回了，顺手就推开姜原。

“我一大早的跟你回来，又爬这么高，在这儿受了半天冻，你就好意思赶我？”跟着眼睛也开始泛红。

不用看，姜原也知道不能过河拆桥，好容易哄着他回了姜原一的家，他还想他肯定会无聊，这粘呼劲，哎小屁孩一只啊！

要是女孩么，姜原还能凭哄女儿的经验，富气的哄哄，可现在的自己也是个半大的孩子，要啥没啥，还得哄这么个小公子，得！肚子有点饿了，看家里有啥，做来堵堵嘴先！

也没理井小川，转身出房去厨厅。

可他这么一动，倒把井小川给惹急了：“你去哪儿？！要扔我在这儿受冻么？！”

什么啊，转头木木地看了眼小川，接着忙自己的：“你不饿么？我来煮点吃的！”

立马井小川就笑逐颜开，“这才对么！那好，”说着就往姜原一的床上一躺，“那我先窝被子里等你做，早上那么早就催人起床，太困了！”

井小川也实在是很累，不管主人同意不同意，穿着羽绒服就拉开了叠得整齐的小被，歪在小床上睡回笼觉。

厨房里姜原熟悉地做好二碗面鸡蛋面条，滴了二滴麻油，看看那油瓶明显买了很久的，想来姜母也是很节俭，但那香味扑鼻而来，油质不错，撒点葱花，只让人馋涎欲滴。

把面条端到小床边上的自制小桌前，井小川一下就饿醒了，蹦嗒起来。

俩人共食热气腾腾的面条，身体一下就暖和起来。

“你怎么做的？还挺好吃的”呼啦一下，喝完面汤，碗底干的井小川心满意足。

姜原吃完最后一口，利落的收起俩人的碗筷，就着厨房的凉水拾道干净。

“哇，你还真勤快！怎么在我家全是我做的！”井小川跟过厨房站在姜原旁边报怨。

“你也吃饱了睡足了”姜原不接他的茬，自顾说：“一会儿你回去把你寒假作业给做做吧！”井小川学习成绩不算差，也不算好，勉强混个中游，被姜原这么一说，又开始撒小脾气！

“急什么！这还有二天才开学呢！你怎么老想着赶我走的意思啊”

脑子再一转，“要不你帮我全写了，反正你也常帮我写！回头我请你吃大餐啊！”

井小川记得姜原一上次还是挺爱吃大餐的。

“不成，我妈晚上回了，我得给她煮饭！”姜原瞧到家里也没什么菜，估计姜母会晚上带菜回家。

“怎么一下子这么乖顺啊！你妈不是经常加晚班的么，你不是经常和我们玩到很晚么？你还搁我家休养了三天呢”

“那这样，你先回去把作业拿过来，我帮你写，不用你请吃大餐，你按字付我钱！”姜原脑子也来得快，在井小川家休养好了身上的青紫，也知道这个小财主还是很靠得住的。但他还是打算去瞧瞧他前世的女儿和父母。

“喂喂！你还想让我再爬八楼么？为什么你不直接跟我回去啊！”明明这几天住得还挺舒服的，做面条也好吃，人也休养好了，是兄弟也该帮我做做饭吧，井小川想着。

姜原瞧他满脸不想走的样，只好折中“那这样，现在10点，下午4点我上你家找你拿作业，”说着走到床边的书桌旁找出姜原一的作业本，翻了翻，“你瞧这么二本，你先给二百块订金吧！”

什么！井小川俊眉紧蹙，猛的推了一把姜原，推得他有点踉跄“你抢钱啊，写个作业这么贵，你还是我兄弟么！”

“那一百八”

“不成，你原来都没这么贵的，我找别人写五本也没这么贵！”

“那八十！”不能再少了，从这儿去姜原上世的家还挺远的。

瞧着那一脸小人嘴脸的姜原，井小川心里翻来覆去，研究的看着姜原。怎么一跳把人给跳成这么个德性呢？刚才还做好吃的面条，现在立即就跟个讨债公似的。

“怎么样，８０不多了，我昨儿还瞧你往电视柜下面放了五百”

“你都盯上我家了！”听这话，井小川更气，怎么象招了个贼朋友进家似的。

“我这智力劳动+体力劳动，已经够便宜了，不比吃大餐贵，二个麦当劳套餐的价！”

“我操，你也知道是二个套餐价”井小川怒意蒸腾的脸上，红霞朵朵，倒是很可爱。

姜原下意识的伸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小脸蛋，“都骂上了，你别啰嗦了，时间是金钱！”嘻皮笑脸的笑得无良。

偏井小川也象中了魔似的，乐意观赏这样的姜原，亲密舒坦，又摸不透！

井小川没零的给，直接给了张百元票。

午后的阳光红艳温暖，姜原赶天赶地的，又哄着井小川上麦当劳来了二个套餐，才总算把他给打发回了家。

等他到了他熟悉的曾经的住处，他敏感的发现，似乎有所不同。

一切如常的不同。

楼门口的物业还是那群人，但怎么觉得他们的着装有些别致。比如该着绿的标牌的，确挂了个蓝标牌。那牌子表明的是不同的职位。打扫和外联的还是有区别的。

正想着，要不要进楼去探问，担心物业给拦回来，就发现一个他熟悉的人走了进去。

晕！！！！！那人，那人就是他啊！

这是怎么回事？！拎着公文包，穿着深蓝色西服，系着浅蓝色领带，还有那件黑呢大衣！

晕！！姜原看了又看，直至那个人和物业拿了什么，进入电梯，透过大楼一层的巨型玻璃，能隐约可见，外面阳光反射的光，令他心慌慌！

不成，他有点腿软，怎么回事，他一步一步走近了那幢高级学校边最华丽的大楼。当初选这里就是看上这个地方不会变得很商业区，有学院的氛围也能对女儿成长有好的影响。

“找谁啊！”物业的瞧他一小孩进来，戒备的问。

“请问姜原，呃，姜太公的姜，原来的原，他是住在这儿17楼９号房么”

“你是谁啊，”物业值班的全是武警出身的大小伙，仍是警惕。

“麻烦帮我联系一下他好么，我是，听了他的报告慕名而来的”姜原赶紧编了个小谎。

似乎对上号，物业打了一个电话，一边说一边瞧瞧半大小孩姜原。

“你等等，他一会儿下来”

晕，他热汗直下，物业大厅里供暖很足，点点头，还是有点晕！

眼瞅着电梯的方向，问着自己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无数个怎么回事，也没瞧到人下来……太诡异了。

姜原实在受不了，这是怎么了，难道自己不是还魂了么，难道自己还活着？！！

那自己现在又是怎么回事？这个姜原一又是怎么回事？

乱！

实在热得不行的姜原，就那么紧张仓促逃出了物业大厅。

第4章

恍恍惚惚间，他只知道，不能这么莽撞的就直面占据自己身体的灵魂！

他实在是不敢想象，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紧紧的捏了一下口袋里剩下的60块钱，他不能真跟个毛孩一样毛糙，他得仔细想想该如何办才对。

如果这世上还有姜原这个人，自己又怎么回事？

灵魂互换？但瞧刚才那个姜原的一举一动，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真实的自己！！那衣装搭配，那行路时的沉稳，那与人招呼时的笑容，虽然隔了距离，举手投足间的习惯是不可能这么快就被完全模仿！

是的，在姜原身为一个半大小孩从物业大厅逃奔出来的时候，大楼里的姜原也从电梯里出来，穿着常穿的休闲羽绒服，拿着画夹，这一定是要去接女儿了。

最令真魂在外的姜原恐惧的就是这个！

那个在自己身体里的灵魂到底是谁？自己是否还能还魂回去？

他一定要想办法弄清这一切才行！原本以为自己灵魂转世为人，现在看来似乎只是他的灵魂开了个小差，跑出了那个压抑的束缚。

或者，一切只是一场梦！

迷惘中他不知不觉又回到小姜原住处的楼下，看着寒风中顶层的阳台上飘散的葡萄藤，枯枝随风摇摆，一股陌生的延须似乎也飘进了他的内心。

“喂！你在看什么”

耳边一个温热凑过来。不用看都能知道是谁：“你怎么又来了？！”

井小川再次被这个讲义气的小兄弟兼同学气倒：“什么是我又来了，你知道你站在这儿多久了么！叫你几声都没听到似的”

姜原看看西边红霞满天，已经傍晚，看来明天不会出现暖阳了，天空积压了云层需要通过雨雪来消散。

“作业带了？”姜原瞄他一眼，二手空空的，真不省心，还是女儿要乖得多！

“你猪啊，当然是等你上我家取！”

姜原满眼黑线，“喏，这还剩４0块，先还你！”说完塞进井小川的口袋，转身便朝楼上奔去。

“喂！你什么意思啊！”

第二天，姜母一早就离家上工。

走前，特意跟姜原指了指躺在姜原脚头的井小川，表示准备了早饭。

慈祥的姜母把自己的中铺床让给二个半大小子，自己挤了一晚姜原的小床。她觉着锦衣玉容的井小川热情地跑来跟自己儿子一块玩，就是个心善的孩子，也不嫌她家贫寒，自然也当自家儿来对待了。

时钟才6点过一点，姜母已经出门而去，真是勤劳，却挣不了多少钱，还要供养一个儿子。姜原昨晚就决定不要做那种帮抄作业的事，用别的方式还昨天借井小川的钱，毕竟他这个37岁的灵魂实在不忍看着和自己年纪相当的人用这么辛苦的办法来养活他。这家都穷成个什么样了。他还存有上世的许多生存技能，可以让现在的生活得到改善。无论如何，他也可以在改变生活的同时弄清到底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看看脚边的井小川，正窝得象个小虾米睡得香甜，回想昨晚那个与他吵闹的小愣头完全不搭调。

昨晚姜原刚一上楼，小川就跟在后头追，三步并二步的直追至他家，吵吵嚷嚷骂他过河拆桥，耍赖借钱不还！活象个被人丢了不要的小可怜。虽然楼里没几个真听得见的人，姜原也只好哄着他可以煮好吃的面条给他！当然，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做，那自是另当别论。

井小川听了还是受用，闹过劲，回身看那黑得没有公用灯的楼道，又想想回家的孤单，便赖进了姜原家。进屋他也不觉屋子里有多冷，好歹是刚运动＋发了小脾气的，小身板热呼呼的。

姜原瞧他面粉唇红气喘吁吁，很逗乐，也不打算再费力打发他走，正好初次与姜母接触，他也不会觉得不适应，起码还能有个熟悉点儿的人作陪。其实他已和这个环境很默契，在姜母回家之前，动手就收拾收拾厨房，不客气的招呼井小川也自力更生，一块洗米煮饭。井小川嫌水凉，要烧热水洗米煮米，正动嘴不动手的功夫。姜母就进了门，瞧到这小哥俩的热闹劲，很开心，手语不停，拿出珍藏的普通腌肉给井小川下饭。知道他要留宿，翻出留存的新被褥给铺上，吃过饭也不让这哥俩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