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了草

今儿太阳打东边出来，从东边落了？！

大半年的生活，小川已非常依赖姜原，什么事都爱博得他的认同。

上网吧玩也是姜原带他去的。俩人不同的地方是，姜原一般很规律，玩会儿就能停下来，可他不成，玩上瘾了经常会被姜原唠叨一下。

现在，姜原突然答应得爽快了，他反而怀疑其中有诈！谁让姜原总是爱时不时的捉弄自己一下呢。

“真的？你也一块去吧！”

“我不去，你就说你几点回吧。”姜原似乎有点疲乏，不如白天那么神彩奕奕，显得有那么点不真实。

“那我还是别去了”小川有点丧气。

“哟嗬不错啊，知道克制自己了哈哈哈，你又不搁家里学习，在家有什么意思，早去早回呗！”

“真的？”

“煮的”

“滚！就知道你又想逗我”还是不想放弃，“唉呀，我保证，我……实在瞧着书就一个头二个大，要不你想想上哪儿玩我陪你也成”

“你还能玩，你不年底的生日么，还小呢”

“干么，又笑话我算错数啊，明明我比你大！”小川确实是年底出生，刚好比他在年轮早出生二个月。

他卯足了劲冲着暗淡的天空狂吼“啊～～我不爱学习！！！！”

“让你去，自己把时间看好了，早去早回，怎么比女生还纠结！”

小川听了，真的恹恹的去了。

在网吧那吸引人的游戏面前他却怎么也静不下心，莫明的又开始有点烦恼，还是小孩子好，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

他知道自己学习成绩中等，和姜原那遥遥领先的位置相比，他都不知道这个初三读完会如何，他担心着有一天他俩不会在一个学校，担心着睡觉再也没有木木的人肉抱枕，担心着姜原越来越忙而只把自己扔给网吧……

从他坠入河里起，他的烦恼就再也没有让他孤单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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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开学分了快慢班，小川侥幸和姜原分到了一起。

座位仍是依照成绩高低排列，上学第一天，他好容易在最后一排第二个位置找到了写有自己名字的标签，又开始闷闷不乐。在以成绩分天下的学校，他是真的一点儿也不喜欢。爹妈倒是很高兴他挤进了学校的快班，给他添了部电脑搁家里玩。姜原还说可以再拉根网线之类的。那感觉象是又要将他困在家里，他不高兴，也就没装。

学生们全到齐了，课铃响后，小川还在瞅着姜原的方向发呆，同桌还空着。

姜原象后面长了眼似的，从前面递了张小条过来，莫明的令小川兴奋起来，打开一看：竟是一幅速写，画的正是自己痴痴傻傻的样！

正当他喜笑眉开间，老师就来了。

后面还跟了一个拄着拐杖的男生。井小川也没注意只一个劲的为自己那傻呼呼的神态乐呼。

老师问候大家以后，开始介绍新同学，也不知道说了些啥。

最后一句，“请大家欢迎景亮同学！”把井小川给说醒了。

咚。 咚。 咚 。 咚。木拐拄在地上轻轻闷响，也如打鼓一般响得令井小川不敢抬头。

姜原从景亮进门的第一眼就觉得这孩子很不同，他双眉带采，目如朗星，如果不是那个单脚的拐杖夹在腋下，他站立起来的样子绝对玉树临风。老师说他是从宏锦学校转过来的，很令同学们惊讶。还没说完，底下已经有人在议论，他个子长这么高，肯定是留级生。是啊，男生都是过了初三才开始冲个子的，在此之前一般都是女孩长得快。他女儿阿动就是小小年纪在小学全班第一高。

没事干的姜原，又画起了女儿，想象着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还能瞧着女儿成长，真是件奇妙的事。

老师知道他的这种爱好，并没有过多管束，特别安排他在第一排最角落的位置，随他慢慢画，只要考试成绩能骄人就成。当然，他也没让学校老师失望过。

下课，他照常抱着篮球就去了操场。直至上午的课全部上完，姜原都感到一阵轻松，第一堂课等老师时给小川画了个速写，还挺成功，竟能管着那个傻小子不来打扰自己。

中午放学肯定这小子会来的姜原，很奇怪的没有发现小川。

难道自己先回去了？这么乖？不象他的作风啊。不吃饭了？拉了一个还没走的坐在后排的同学打听，才知，这小子扶着拐杖同学走了。姜原一愣，随后笑起来，吹着口哨也离开了学校。

学校操场后的巨型槐树下，景亮拄着拐棍，指指姜原离开的背景说：“他怎么了？”

跟吹了寒风似的小川，颤声回：“什么……怎么”

啪！一声脆响落在小川有些苍白的脸上，留下五道指印。外形英俊的景亮又恶狠狠地拎起小川的衣领：“你TM的少给老子装糊涂！他怎么装着不认识老子？！啊！”

眼泪满面的小川抚着自己刚刚被打的左脸，想了想回：“他……他……他有脑震荡，.医生说他可能会记不起很多事”

哦？景亮神采大振，“好玩，有意思！”回头又逼视小川：“记得咱们的约定么！”

小川身形一抖，吓得只点头。

景亮满意的歪了歪漂亮的嘴角，拍拍小川瘦弱的肩膀：“带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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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几天，小川都躲着姜原，见面就很尴尬紧迫的避开，气色也不好，拦着问他怎么了，小川忙摆手说没什么，最近很忙学习紧张，特别说以后不要上他家了。

这些突然的转变，令姜原感到奇怪。那个转学来的景亮现在几乎与小川寸步不离，上厕所都跟着。每次看着自己都满脸的得意，只要他看看小川，就必定能招来景亮的关注。

姜原知道他俩肯定之前就认识。

这天，乘着景亮不注意，姜原让班上一个相处好的同学悄悄给小川递了个条，告诉小川自己找同学一会缠一下景亮，让他出来单独在走廓碰头。

姜原说到做到，却没有碰到小川。他似乎就那么一直一直的跟着景亮，就象换了队伍似的，以前跟自己，现在换景亮。

姜原不知道小孩子原来这么善变。但又能够理解，也没有很细的追究，他画的姜母的画像拜托学校的美术老师拿去比赛了，他有他自己的世界要忙。甚至他都不知道过了今天，是否还有明天。或者明天他又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也不一定。既然小川喜欢随时更换喜欢的队伍，那他也没有过多的留恋，起码他对得起这个孩子，缘来缘走，缘聚缘散，各走各路，也不错。

一日又一日，姜原偶尔瞧到小川越来越憔悴的样子，不觉心里又有些异样。

学习再紧，也不要忘了调养自己的身体啊笨蛋！

那个景亮已经不需要拐杖就能行走了，知道你们最近混得近，也没必要把别人养肥了，自己搭着越来越差吧。

真是令人讨厌的表现！

直到寒冬再来，期末考试将至的时候，姜原突然在自己家的邮筒子里发现了张纸条。

落款是小川，上面只有三行字，第一行：快用OICQ上网；第二行：号码77896；第三行密码：19860202

第9章

姜原意识到事情的紧急，即刻赶往网吧，登陆了这个聊天工具。

很友好简洁的界面，象个书签似的图框里，一个好友☆小呆猪☆在里面不断的跳闪着，发出一串的嘀，嘀，嘀，嘀，……

姜原，姜原，我是小川！

快想办法救救我！

你可能真的不记得了，那个和你一块跳下楼的坏小子就是景亮啊！

……我当时发傻答应他，如果他敢跳楼，我就做他永远的奴隶，后来，我怕了！

当时他说如果不行，找人替代也成，只要敢和他一块跳下去，他就既往不咎！

后来，你去了

结果你知道，……你就真的挺身而出陪他跳了！当时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开玩笑的……谁知他玩真的！

我……我……我只有靠你了！

现在，……他找了很多关系转到我们班，就是为了让我履行我的约定，他说你都没挂，还活得好好的，不能算数。他卑鄙无耻下流大无赖大骗子！

……在学校也不让和你接近，他非逼着我做他永远的奴隶，天天陪他直至他腻味了也不给我自由，非说我是他的.

过了这么久，除了在医院见到他妈，我以为他摔断腿就算了，谁知道他他会找到学校来……你为什么会不记得他了啊？？？？

……我怕我很怕，他打人特别凶……住在我家不走……我也不敢让你上我家.他还有个同伙就是上次在宏锦学校门口撞上的也呆我家里呢.

我怕，我怕，我真的很怕，我……

快想想法子，救救我啊！！！！！！！！

救救我啊！！！！！！！！

看完姜原大吃一惊，怒发冲冠！这都什么年代了！

怎么还有这样类似于红小鬼似的学生！

竟还有玩这些的恶魔！

他得冷静！不能打草惊蛇，景亮平时穿得也是很昂贵，一看就是名牌，有钱吃饱了撑的！妈的！

他想了想，给小川回复：不要怕！你保护好自己，没有过了不了坎！怎么做，你听我的信！

回想和井小川在一起生活时的许多行为，或多或少受家里暴发户的影响蛮深，他招人嫉恨也是必然。一帮半大的小孩没事就称头称王的，在姜原的时代也不是没有。

《阳光灿烂的日子》里那个撬人家锁进去耍乐的毛孩还算是规矩的。

没想现在国家改革开放二十年了，还有这样的孩子存在。

景亮在学校凭借光鲜的外表，颇得老师同学追棒，可见人的本性并没有因为时代更迭而变得更加质朴，反而依然故我，我行我素的多。

一个时代产生这样的人，必定让人难以看到他的背面，更难以让人想象，就景亮这样的人，还会玩跳楼！

是的，在姜原心中，这些未经世事的人，只能是顽皮。就象当年他自己第一次接触同类一样，也觉得自己是在玩，而后来真正认真了，反而处于一个边缘的地带，即不进去，也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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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扫落叶，宽宽的梧桐道上，浓浓的铺了一层厚厚的叶毯，点缀得整个城市多了一分浪漫。让冰山般冷酷的真实世界偶尔被温暖。

姜原的画在全国的中学生创意画展中得了优秀，也让全校师生在全体学生晨会上认识了他。

谦虚谨慎的他，没有得意洋洋，反而待人随和亲切，收获了很多赞赏的眼光。

张昭与谢宁就是其中之一。

姜原没有刻意拉近与他们的距离，但是身为校学生会的主要成员，张昭与谢宁都能更好的帮他让小川摆脱景亮的控制。

一个以体育锻炼的名义，拉拢小川，另一个以文艺骨干的大饼靠近景亮。

在那天的学生晨会以后，校长亲自接待了姜原，并嘱托姜原如果继续升学读本校高中可以全免其学费。看来校长是做足了功课的，名校如宏锦，除了必要的考试成绩以外，还有很高昂的赞助费。而在这所中游学校呢，获得一个象姜原这样的学生也是一种提高升学率的法码。要知道全国性奖项的获得，对于一个普通学生而言那是在高考只多加十分的，更何况姜原的成绩已经名列前茅。

景亮可以进宏锦，绝非偶然，单纯有二个钱，自是进不去。

他进校的法宝是什么呢，姜原确实费了些心思才辗转得到。谁让景亮确实很招摇。

在宏锦，留级生的存在简直就是耻辱，而最为花边的是，这个留级生是自弃前程，考试递白卷得来的，那声名简直是逆向为宏锦歌功颂德。

名校似乎就是以这些疯颠行为而著称于世的吧，就象那华府中学走出去的著名诗人卧轨身亡，青城职高肄业的物理专家背叛祖国一样，名校宏锦的景亮，似乎仅仅是这些波涛里的一滴水珠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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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就在不远的一个月以后，谢宁身为宣传部长，在高中部的学习也是相当的紧。

在小师弟姜原的提点下，他找到了景亮。

“谁说我会拉小提琴？！”景亮温和的应付着这个高中所谓的狗屁学长。

“你不还代表宏锦参加过全国少年杯夺过金奖么？少年先锋报上就有”谢宁依老卖老的，看着比自己个子更高的师弟，心里多少有点要按住他锋芒的意图。

“我这都多久没练了，不成不成”景亮微笑着拒绝，风度翩翩。

看得谢宁来气，又不好发作：“也不用很麻烦，来段你最熟悉的就成，得奖的那个就成”

“真几年没练了，我这腿脚也没好利落呢”

我靠，谢宁在心里大骂，还没好利落呢，骗别人可以，骗我可不成，“你不是6月就打和平医院出院了么，我妈可是和平医院骨科的”说完，还满是得意，看你怎么赖。

“哟，是张大夫么？他的半麻术真的超级棒啊，都没啥副作用”景亮一下子想起医院里的名医，故意气谢宁，让他知难而退。

谢宁扶额“我晕，虽然我妈也姓张，但你说的张大夫是男的，得不跟你搅和别的了，这事非你不可，你瞧咱们学校那个小丫头片子们，都可喜欢你了，你也别推迟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也没为难你的”

“不不不，谢师兄！我真的没空练琴……”

“嗯我知道你们学习也紧，听说你同桌小孩也挺让你不踏实的？这你放心，你答应我这事，我帮你和我舅，张主任说去，反正他是教导主任管得着，给你俩调座成吧！”谢宁最后实在是迫不得已才抬出自己的老舅，全他妈的被姜原那个机灵鬼给猜着了，这套子下得不深，还真捞不着这全国金奖节目。

听这话，景亮心里一噔，感情这还有一出等着呢，不答应也得答应了。他哪里知道，姜原虽然两耳不闻窗外事，心内还存二清心的。

第二天，谢宁就跟景亮耗上了。

用谢宁的说法是，景亮的节目是重中之重。

晨练半小时，晚练一小时，算算累计到元旦，怎么也能从个傻子给练成捡谱的。

谢宁这么积极，学业自然有姜原私下打点。这一年，高校招生刚刚刮点艺术院校招生优惠，谢宁的老舅自然对此了如指掌，开招的学校不多，但全是重点名校，借此台阶能跃进名校，轻松应付高考，一举双得的事。

于是，在姜原拿着得奖作品拜余先生学画成功后，谢宁也有了这么一个免费的家教。

学校里谁都知道姜原现在是个画痴，上课就画画，学习却总是门门领先，老师都说这真是百年难遇的良材。

可他们哪里知道，其实这良材早就成材，而现在也正在努力再造成材。

掌握技艺是简单的，精妙的技艺却一定是靠日积月累磨砺得来。学校书本上的那些填鸭知识，真的是几十年都没什么特别的变化，一切以分数定成败，题海战术打了这么多年，还真不如姜原曾经的学校学习。而画画却不同，除了基本技术靠不断的练习以外，杰出的仍是谁的更有创意与意境。

他骨子里的锐意进取意识就象一根带电的触须一般，从没停止过对他现世的刺激。

一个沉重的问题是，画，画得再好，不能当饭吃。

他可以为了时常见到女儿纯真的笑脸而坚持，但是另一方面失去井小川生活支援的后，他不可能拎了画板学别人那样，廉价的为路人以一张十块钱的速写来谋生。那即浪费了宝贵的时间，同时也不可能有真正的能力提高。仅是在余先生那里，其实他已经有很重的课作要求：一周起码要有20幅速写，10张规定临摹，2张个人创意作品。

姜母瞧儿子得的新奖，知道他开始爱好画画，也四处从楼下的朋友那里收集些背面有白色的广告纸，或是只要有空白的包装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