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水湖——水巷

刘小衫是个很能自得其乐的人，这样对话倒也扯了很久，等刘小衫发现时间不早，要走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于是刘小衫含泪跟杜仰亭告别，还顺便问：「大哥你手机号码能给我吗？我跟你聊天好开心，下次还想聊。」

「我手机丢了。」

「不——！」刘小衫很震惊：「那msn呢？我们聊msn吧？」

「喔……我不用电脑。」

「骗人！」刘小衫呜咽地哭了：「大哥你一定是骗我的，就像正妹拒绝宅男一样的拒绝了我！就算加了msn你一定聊两

句就说『呵呵我去洗澡掰』然后给我隐藏加封锁！是吧？是吧？不过算了，既然大哥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但是我

很快会用我的热情跟爱感化你冰封的心，你很快会接受我！」

杜仰亭还来不及回话，刘小衫就捂着脸跑了。

他回到屋里，顿时觉得耳根清净好多。

包子那家伙不错啊，看起来在学校大家都很喜欢他，还有个……这么拥护他的学弟，不错啊，不愧是包子。

想着他就觉得心情不错，他待在客厅里，想着都九点了，包子说不定一会就回来了，虽然嘴硬，可是果然在离开之前还

是想再看看他。于是他在客厅里等了好久好久，时间从九点到了快十二点，包子都还没有回来。

他想给他打电话，又想起来自己根本没记周百湖的手机号码。

他难免有些失落。

香香蹭到他身边来，「叽叽」叫地碰碰他。

杜仰亭用指尖摸摸它的壳，终于还是起身，背起背包走了。

「告诉周百湖，叫他要乖。」

另一头回到家的刘小衫洗完澡躺在床上，想起今天的事，就觉得应该打电话跟周百湖分享一下。

唉，没想到会遇到那个学长一天到晚挂在嘴上的大哥啊，那个大哥真的挺安静的，默默的不太讲话，而且有种根本没在

听人说话的感觉，眼神总是很飘忽，可是当他偶尔漫不经心地朝你飘来一眼，又有一种「哇啊啊他有在听！」的受宠若

惊感。

这种感觉就像头一天上课遇到一个很凶的老师，凶到你上他的课都会觉得胃绞痛，可是某天他突然拍拍你的脑袋说「小

衫，你很用功，老师很期待你！」于是你就会开心的心跳加速，从此决定誓死追随这个老师……

刘小衫捂着心脏想，这就是人的M性啊。

他给周百湖拨了通电话，一接通就兴奋地说他今天跟大哥聊了多久多久，大哥的气质多好多好，下次有机会一定还要跟

大哥聊天！

那头精神不济的周百湖越听脸越臭，就在刘小衫好不容易说到口渴停顿一下的时候，周百湖开口了：「小衫，你今天去

了我家，然后跟大哥相处了一整天？」

刘小衫很清爽：「是啊！我晚上九点多才走！」

「他晚上九点多还在？」

「当然啦！他还跟我说掰掰呢！」

「……他让你叫他大哥？」

「说到这个我就不得不赞扬一下大哥真的是很随和的一个人！我一问他行不行——」

「不行。」周百湖立刻声音紧绷地威胁他

「……呃，学长？」

「我说，」周百湖咬牙切齿的。「不行！」然后愤愤地把电话挂断。

刘小衫莫名被吼又被挂电话，睁着眼睛委屈地望着天花板，小小地替自己可怜了一把，可是哀伤的气氛没持续多久，他

突然觉得这整件事情很有八卦性。

哎唷哎唷，那个万年的老好人周百湖周学长，吃醋了。

他遮着嘴，又暧昧又八卦地笑了，科科笑完还带着一抹意犹未尽的微笑，眨眨眼，无比的回味今天的一切。

第二十三章

要说起杜仰亭跟苏亚卿的关系，最远可以从各自的娘胎中开始说起。

杜家跟苏家本来交情就非常好，打从两家不晓得几代前搬到大鹏村以来，杜家跟苏家就一直维持着友好的关系，尤其到

了杜爸爸苏爸爸这一代，更是好得不得了，连婚礼都一起办，两对新人恩恩爱爱甜甜蜜蜜，那场婚礼堪称是大鹏村的世

纪婚礼。

之后苏爸爸率先勇猛地一连生了六个孩子，杜家也不落人后的生了三个，本来两家都觉得可以不用再生了，可是就在这

个时候命运般的事情发生了，杜妈妈跟苏妈妈竟然在差不多的时间一起怀孕了！于是两家乐呵呵地说，如果生出来是一

男一女刚好以后就凑成对，就是所谓的指腹为婚——因此当生出来都是两个男孩子的时候，杜爸爸跟苏爸爸着实失落了

好一阵子。

不过没关系，杜仰亭跟苏亚卿也不负众望地成为好兄弟，据大人们的说法就是，当初为了让他们两个培养感情，打从生

出来几个月还不会爬的时候就把他们放在一起，于是就看两个小婴儿在婴儿床里蹭啊蹭，最后像麻糬一样地趴在一起，

打开了往后他们坚定不移的好兄弟之路。

当两人都还是小婴儿的时候，苏亚卿的发展看起来比杜仰亭快很多。因为他总是睁着那双圆圆大大又黑白分明的眼睛四

处看，好像大人说什么他都听得懂似的，而且爱笑，别人一逗就笑，十分讨喜。而总是睡在他旁边床位的杜小朋友却经

常在睡觉，偶尔会睁开一眯眯眼睛隙缝，然后当大人们惊喜地说：「醒了醒了！亭亭醒了！」的时候，他老大会张开小

嘴打个哈欠，扭扭扭地找个位置又睡了。

又经过几个月，当苏小亚已经能奋力地扭动身体自己坐起来的时候，大人们发现一件让他们有点担忧的事情，那就是杜

亭亭仍然没事就在睡，完全没有要练习坐起身的意思。

杜妈妈好担心啊，这个最小的儿子该不会发展迟缓吧？怎么一天到晚都在睡呢？可是去医院检查也没检查出什么啊？她

好担心，担心到吃不下饭喝不下茶，这时候苏妈妈抱着苏小亚来到杜家安慰他，随手就把会坐的苏小亚搁在杜亭亭的床

上，开始安慰起杜妈妈来。

于是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两个原本满脸忧愁的女人很惊讶地看见，坐着的苏小亚「呀呀呀」话都说不好地拍打在睡觉的

杜亭亭，杜亭亭很无奈地睁开隙缝般的眼睛，苏小亚又「呀呀呀——！」地拉拉他，于是杜亭亭揉揉白嫩嫩的脸，也「

呜呀呜呀……」地坐起身了。

杜妈妈、苏妈妈：「……」

她们看着两只肉肉的孩子互相举起手掌拍打对方，然后「呜噜呜噜」地跌抱在一起。

当下杜妈妈跟苏妈妈的心情复杂地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甚至有了「就算是两个男的也能指腹为婚啊？」的奇怪想法，不

过两人始终不敢把这种念头说出来。

亲眼看到这神奇的画面，杜妈妈跟苏妈妈都不意外在不久之后，两家的儿子第一句开口说的话不是爸爸妈妈，而是「伊

、亚……亚」跟「提……亭，踢……」。

之后当杜亭亭照例跟不上普通小孩子学走的速度，、喜欢大字型仰躺在地上跟靠着墙壁坐着揉眼睛，完全没有要学走的

上进心的时候，杜妈妈跟苏妈妈已经能冷静地抱着苏小亚来到杜家开导那个人生从小就不积极的杜家小儿子。

于是已经能扶着东西走路的苏小亚「嗨呀嗨呀」开心地边走边跌到杜亭亭身边，杜亭亭正无聊地玩着车车，而且显然已

经快玩腻了。他抬起那双依然眯眯的眼睛，满脸困惑地看跌到他身边的苏小亚，苏小亚一见他很开心啊！第一件事就是

伸长短短的两只手抱住杜亭亭，然后在杜亭亭脸颊上亲上一口口水，杜亭亭也不介意脸上都是口水，抱着苏小亚就蹭啊

蹭。

接着苏小亚炫耀一样地扶着东西占起身来，向杜亭亭招招手，那模样就像在说：「来吧！兄弟！跟上我的脚步！」

杜亭亭茫然地看着苏小亚，满脸困意地用两只小手抹抹脸，然后就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之下……什么东西也没扶的站起来

了（虽然站得歪七扭八而且走两步就跌倒了，跌倒了还楞了很久才哇哇大哭）。

自此之后大家了解了，苏小亚是一个普通的婴儿，积极乐观开朗向上，很努力地学习一切长大必须要有的技能，而杜亭

亭也是一个普通的婴儿，只是特别懒惰，非常非常的懒惰，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躺着睡觉，最能让他产生干劲的事，就是

苏小亚来找他玩。

再过一点时间，一直被大家以为是小眼睛的杜亭亭某一天突然间……完全睁开眼了，变成一个下垂眼的大眼睛，于是大

家终于发现，永远不能相信在杜小婴儿身上看到的事情，因为那些很有可能都是他的伪装（比方说眯眯眼），说不定哪

天杜仰亭的下垂眼会突然变成凤眼也不一定。

总而言之，杜仰亭跟苏亚卿从小感情就很好，在对方家过夜是经常的事，睡在同一张床上也是经常的事，睡在同一张床

上还要抱着睡，那更是从小到大的事。因此不能怪听多他们两个的事迹的周百湖同学对苏亚卿格外有危机意识，毕竟他

们两个人的感情是好到连苏家姊姊都曾经认真地问过苏亚卿：「你们两个怎么还没在一起啊？」的程度。

因此说真的，要上台北找小亚什么的，杜仰亭心里还是有点期待的，否则他连来都不想来。

那天晚上他离开周百湖家，招了辆计程车到苏亚卿家时已经十二点多了，他抬头望着眼前这栋小公寓，非常茫然。

……他忘记小亚家住几楼了。而且都这个时间了，随便按门铃测试也不好，于是他到处看了看，就窝到一台机车旁边缩

着打瞌睡，睡啊睡得不晓得过了多久，突然有个人踢到他，然后慌张地问他有没有事。

那大男生身后还站着另一个男人，男人拉着他，说了句：「我们快去警局吧。」

杜仰亭慢慢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的大男生，又看看他身后那个男人，困惑地问：「小亚，你为什么要去警局啊？」

问到苏亚卿为什么要去警局，那还不是这个擅自消失了三四天的家伙害的！

大鹏村里的人找杜仰亭找翻了，他手机又打不通，一群人急得团团转，就在苏亚卿打算去报警找人的时候，杜仰亭终于

出现了，而且还一副：「嗯？我有错吗？我没错吧。什么？我有错？好吧算了我有错。」的样子，让苏亚卿非常非常火

大。

重点是问他这几天到底都跑去哪里了，他就爱说不说的样子，最后说自己到处去逛街……但是苏亚卿又不是第一天认识

这个青梅竹马了，杜仰亭懒成那个样子最好会去逛街，说他找了一间旅馆然后睡了四天终于醒了他还比较相信！

相较于苏亚卿的怒气，杜仰亭倒是比较在意苏亚卿身边那个陌生男人。听小亚说，那男人是他的邻居也是房客，杜仰亭

觉得那男人讲话又客套又虚伪，听了就觉得不舒服，不是他喜欢的类型，重点是……看他们两个人眉来眼去的，就知道

这两个人关系匪浅……哼，当他眼睛瞎了看不出来。

果然，当天晚上苏亚卿就跟他坦白跟那个房客的关系，一开始杜仰亭不太想听，毕竟小亚可是他从小到大最喜欢的人，

竟然被那个虚伪的家伙追走了想到就火大……可是小亚告诉他他有多喜欢对方，希望可以一直一直跟对方在一起。

杜仰亭看着苏亚卿，看着他眉眼中虽然不太确定，但很幸福很坚定的样子，突然有一股冲动，想要开口告诉苏亚卿：「

小亚，我也有一个喜欢的人，而且我喜欢他喜欢很久了，可是我一直没告诉你。」

他想要把周百湖带给苏亚卿认识，告诉他们其实你们小时候就见过了，可是很不熟，尤其苏亚卿，大概对周百湖是没什

么印象的。

他想告诉小亚，他喜欢的那个人，也有多好有多好，虽然笨，可是很可爱，而且很聪明，也讨人喜欢……

喜欢一个人，就忍不住想一直跟别人说起他，说什么都能说到他，因为他在自己眼里是那么的好，一切一切都那么的好

。

可是杜仰亭那天终究是没有说出口，他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不说，苏亚卿是他最好的朋友，他最应该与他分享一切的人。

只是也许是「从小就喜欢却一直没有说出口」这种事太让人害羞了，又或者是说了就等于暴露自己前几天根本就混在周

百湖家的事实，也或许只是单纯的害羞，单纯不太知道怎么把这种满腔的喜欢说出口。

他想，自己也许是一个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别扭保守的人，还不如在这种时候会坦然说出一切的苏亚卿。

关上灯，他看着小亚睡了，却难得地没有在第一时间睡着。

他想起周百湖，想着他现在是不是睡了。

想着想着，突然发现自己是有点想念他了。

第五天。

周百湖坐在研究室的一角，开着电脑，手指飞快地在键盘跟鼠标上敲敲打打，浑身散发着阴沉气息，异常认真地在玩小

游戏。

玩游戏。

其他人看着他萤幕上的小游戏，脸上总是忍不住露出异样的表情。

要知道，周百湖这个人是很模范的，来研究室总是很认真地在做事情，就算没事他也会自己很认真地找事做，是那种就

算所有人都在玩游戏逛网拍聊MSN打BBS，他也一定坚定不移地在做正经事的圣洁存在。

但是那个圣洁的周百湖正在玩游戏，而且已经玩好几天了。周百湖就像遇到女鬼的书生，这几天打小游戏打得昏天暗地

，黑眼圈越来越重，话越来越少，只有按键盘跟鼠标的速度越来越快……

一直视周学长为奋斗目标的陈瑾学妹终于看不下去了。

陈瑾放下手上的小说，深呼吸一口气，心想今天一定要把学长扳回正道扳回正道……她在心底反复这么念着，然后来到

周百湖身边，深呼吸一口气正要说话——

周百湖就破关了。

游戏发出当当当的恭喜音效。

陈瑾：「……」

周百湖也放下鼠标，表情很严肃，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呃，学长……」

「我玩腻了。」周百湖把游戏的视窗关掉，回过头认真地看着学妹：「小瑾，你有没有什么恋爱的游戏可以玩？」

「恋、恋爱的游戏？」

周百湖很认真地点头。

陈瑾恍惚地表示自己没有恋爱的游戏，不过倒是有很多纯情少女漫画，自愿明天搬来孝敬学长。

于是，当隔天研究室里的人一进门就看到周百湖窝在角落看少女漫画的时候，脸上更是露出了怪异又暧昧的表情。

原来如此，原来周学长是想……谈恋爱啊。

「难道是思春期？」

不少小后进们惊恐地导出这个结论。

第二十四章

周百湖只是太郁闷了。

一个多礼拜了，一个多礼拜了大哥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就、就算是想继续待在那里也没关系啊，至少打个电话嘛，说一

声会再待久一点也好啊！可是大哥却完全没传递任何消息回来，一开始周百湖还只是偶尔发发小思念，觉得这样也挺文

艺青年的，可是到了后来，他的思念已经变成焦躁，觉得有一股气闷在胸口，乱冲乱冲却找不到出口。

他有想过大哥可能没记他的手机号码，而且大哥的手机也不见了……可是一这样想他反而更焦躁了。他无法联络到大哥

，大哥也没办法联络他，大哥真的安全到达苏亚卿家了吗？如果到了，大哥还打算在那里待多久？如果没到，都过了这

么多天了大哥去哪里了？

而且没有音讯就像是一场沉默的拷打，各种可能不可能全都在脑袋里载浮载沉，一等下去，越等越久，然后开始困惑自

己还要等多久。看不到终点的赛跑是最让人焦虑，人都是这样的，至少要有个底，才能有动力持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