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野狐之黑白之际 第六卷——醉里挑灯【有前部连接】

作者:醉里挑灯【有前部连接】  录入:04-29

绯月讥讽的拉起嘴角,正准备说些尖刻的言语,却听罗卿郁继续说下去:

“可是现在看来,没有必要了。秀哉哥既然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样也好。常哥要是能听到,他大概也希望秀哉哥能忘了他,高高兴兴的活下去吧!”

什么?

周绯月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这么放弃了?

那个整个上海上流社会里都知道的,感情奇好的一对表兄弟,一个就要死了,另一个居然就是这么轻描淡写的几句话?

“……所以,你也不必苦恼了,不用担心秀哉哥看见了常哥又想起什么了。”罗卿郁顿了顿,然后以一种奇特的讥诮的笑容,继续:“只希望,他能一直一直忘下去。这样,对他,也是一种幸福吧?只是,对你只怕就未必了……”

“你什么意思?”绯月警惕起来,浑身的刺都立了起来。作为从小到大玩在一起的一群人,她太了解眼前这个男人的恶劣本性了。

“字面意思。”罗卿郁微笑:“秀哉哥退婚的时候觉得非常对不起你,而他和常哥又怎么也不会有后代。所以他修改了遗嘱,要把所有的财产送给你的。不过,经过我的劝告,他把遗嘱改成,‘如果李秀哉是正常死亡,那么死亡后,所有商铺全部售出,所得资金存于大丰银行。售卖所得资金与不动产以及存款共若干,全部赠给周绯月女士,但不可大规模提现超过xxx,不可转赠,不可用来经商。如果李秀哉是意外死亡,则财产按照法律由表弟李诚熏继承。’你说,如果秀哉哥一直这么迷迷糊糊下去,乱七八糟的中医络绎不绝,正经的西医医院在车祸出院的时候明明做出了,随时需要再次入院医嘱,却始终没有收到消息的话。最后,户籍科的人,会在死亡登记表上填自然死亡呢还是意外死亡呢?再多说一句,罗家和夏家,与户籍科的关系也还不错!”

“你!”绯月的脸扭曲了:“我不信你罗家能一手遮天!”

罗卿郁耸耸肩膀:“我不介意你试试看!你不妨赌上你周家的势力来试试看。”

他说完,转身准备离开了。

而绯月,几乎瘫倒在了地上。根本不用试,周家怎么可能因为一个侧室的女儿得罪上海滩最大的豪门。更何况,按遗嘱的规定,李家的资产根本不可能转到周家的帐上。

一直没有说话的李诚熏,这时候却挣开了他的手,走到绯月面前,定定的看着她。然后,他回头:“老林,你先出去一下好吗?我有话和表嫂说。”

老林默默鞠躬,转身出去了。

“绯月,表嫂。”他淡淡的看着他:“你已经赢了。所以,别在给秀哉哥哥吃那种药了。会上瘾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你知道!”李诚熏的眼光很冷淡:“你在那药里掺的东西,别人或许发现不了,但是,你瞒不过从小在药材间长大的我。”

“你……”

“我闻都能闻出来,更不用说,如果送到医院去用精密机器检查的话。到时候,绯月你或许被控谋杀也不一定。”

“你胡扯!”

李诚熏终于不耐烦了:“我把林管家叫出去,就是为了给你留条路走。大家一起长大,我知道,你是真的喜欢秀哉哥哥。所以,我也不想把事情做绝。只要你对秀哉哥哥好,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我不和你争,我并不稀罕这份家业。你一直知道的……”

罗卿郁从后面走过来,揽着他的肩,什么话也不说。

李诚熏于是轻轻放松了身体:“夏大哥,马上就要走了。即使他不走,秀哉哥哥也可能永远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绯月一喜:“你是说……?”

李诚熏强自克制着自己的厌恶:“他的症状已经很明显了,是车祸的时候撞到了脑子。现在的治疗手段,很难恢复的……”

“所以,”罗卿郁冷冷的做了总结陈词:“安心的做你的少奶奶吧!好好对待秀哉哥!别再出什么幺蛾子,我就保证你的安全。”

绯月于是讷讷的问:“那,日本人举办的那个围棋赛?”

罗卿郁于是讥诮的笑了:“想不到你还挺爱国?现在想到这个了?”

绯月的脸涨得通红,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罗卿郁于是冷笑着揽着李诚熏离开了,留下绯月一个人在原地发呆。

“卿郁,你真的甘心就这样放过她?”车里,李诚熏看着窗外飞快划过的风景低低的问。

罗卿郁搂着他:“我们来之前就这样商量好的,不是吗?秀哉哥,的确需要一个人照顾的……”

“我,我没有办法原谅,杀人凶手最后获得她想要的一切。我不放心把秀哉哥放在一个杀人凶手身边!”李诚熏的脸涨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罗卿郁把他抱的更紧一些:“对不起。可是,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解决办法。现在的上海滩,要对付日本人的话……”

李诚熏吸了吸鼻子:“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不甘心而已……”

“我们都知道,不是她下的手,是日本人。”

“可是,她知道却不说出来!她根本是故意的!她是共犯!”

“我知道,然而……”罗卿郁沉默了。

“卿郁,你怎么不哭呢?”长久的沉默之后,李诚熏轻轻的问:“你和夏大哥感情那么好。平时你和小王打架,一点点受伤你都要哭得天翻地覆的……”

“我哭不出来,”罗卿郁还是微笑着:“最疼我的那个人就要不在了,我哭给谁看呢?”

李诚熏“哇”的一声哭出声来,把他的头抱在怀里:“你别这个样子!你哭啊,你哭啊!你还有我啊!”

在他怀里,罗卿郁低低的说:“是的,我还有你。谢谢上天,我还有你。谢谢你,让常哥坚持了这么久。谢谢……”

(下)

初秋的夜里,还是微微的凉。

李秀哉一个人慢慢的在树丛间走。白天的客人走之后,他一直隐隐觉得心下不安。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他轻轻的敲着头,蹙着眉头,慢慢的想。

一阵夜风吹过,甜蜜的桂花香里和着一股淡淡茶香,将他轻轻包围起来。

温暖,安心。

如同一个拥抱。

有人轻轻的喊他:“秀哉……”

于是秀哉抬头,他看见那个半空中的青年。

那青年在微笑,温柔而灿烂的笑容,如同秋日的暖阳。

是谁呢?他疑惑的想。

那么熟悉,却始终想不起那个坐在舌尖上的名字。到底,是谁呢?

那个微笑的青年,轻轻的和他说:“秀哉,我要走啦!来和你告别的……”

走?

去哪里?

心里升起浓烈的不舍,他向那个空中的影像伸出手去。

出乎预料,那个青年也向他伸出手来。

指尖在空中相碰,依稀的温暖从指尖传来。

然后,弥漫到全身。

熟悉到令人战栗,安心到让心脏揪痛。

然而,他还是想不起他的名字。

他皱着眉头,忍受着欲裂的头痛,努力的回想。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如果他现在想不起来,将会后悔一辈子。

看着秀哉的努力,空中的青年笑了起来:“秀哉,不要想啦!这样比较好,这样我也能走的比较安心……”

“可是……”

“秀哉!”不远处的树丛后面,传来绯月焦急的声音。

她在到处找自己吗?

秀哉微一闪神,再回头看时,那个青年的影像如一股青烟一样,开始在轻柔的夜风里渐渐变淡渐渐拉长,慢慢的,随风飘散……

他的声音弥漫在夜风里:“去吧,你太太在找你呢!秀哉,再见!”

温柔缠绵的,如同一个叹息。

“秀哉,你在哪里?”绯月的声音越发近了,隐隐含着惊慌。

于是,李秀哉转身,冲声音的方向挥挥手,微笑:“我在这里,绯月……”

夜凉如水,李秀哉看着床前那一片月光出神。

他的身边,周绯月已经睡熟了。

而他,又想起了刚才在花园里看见的那个微笑的青年。

是谁,在他耳边笑着说:“秀哉,我又输给你啦!现在我们是打平了哟!”

是谁,在一地的阳光下,笑容让阳光都黯然失色:“秀哉,我要下棋,我要成为最强的棋士!我才不信我会输给日本人!我们一起努力吧!”

是谁,兴致勃勃的和他说:“嘿,秀哉,日本人提出要以十番棋定浦西那块地的归属呢!想不到除了下棋之外一无是处的我们也可以为国家为家里做点事情呢!一定不要输哦!”

又是谁,在乱战里,突然一手“夹”出,原本混乱的棋局噶然而止。

谁呢?

谁呢?

谁呢?

无数的疑问夹杂着数不清的影像呼啸而来,尖叫着在他脑海里盘旋。他的头,疼得如同刀割一样。

持续的、剧烈的疼痛,他几乎怀疑自己会被着疼痛撕裂开来。

然而,他只是微微蜷起身体,却不肯停下回忆。

剧烈的疼痛持续着,一直持续下去。

他几乎以为这疼痛再也不会有尽头了。

突然,一切静止下来。

下一刻,大脑的闸门终于被汹涌的回忆冲垮了,无数的画面澎湃汹涌而来,将他淹没了。

一滴泪落在了银色的月光里,很快干掉了,再不见任何痕迹。

如同那声,被夜风吹散的呼唤——

子常……

“秀哉!秀哉!”耳边焦急的声音响起,李秀哉慢慢睁开眼睛。

眼前,是那张再也不会认错的面孔。他一下子扑上去,紧紧抱住,再不放手。

“怎么啦?”夏子常轻轻的拥着他,慢慢的问:“看见你一边睡觉一边哭,吓死我了……”

秀哉轻轻的说:“做了,很可怕的梦。”

“吓得你要哭起来呀?有多可怕?”夏子常轻轻的拥着他,笑着安慰他。

李秀哉紧紧的抱着,体会着怀里的温暖,慢慢的回答:“很可怕,非常可怕……”

可怕到,你居然不见了……

可怕到,我居然忘了你……

可怕到,我必须把它告诉你,这样,也许我才能安心一点。

第二天,李秀哉和夏子常公寓的阳台上,出现了一个穿着旗袍的晴雨娃娃。

是个盘着头发的美女,衣服前面写着“绯月”。

李秀哉看见的时候,抿着嘴走过去,把娃娃摘下来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最后,笑着挂了回去。

夏子常的脸有点红。

李秀哉于是坏心眼的问:“手脚真快!不过,我还以为你会往心窝里扎两针呢!”

夏子常的脸越发红了:“我是有想过……”

“可可可是,”在秀哉的似笑非笑里,夏子常结结巴巴的接下去:“如果真的出现秀哉梦里出现的那种情况的话,我我,我还是希望有这样一个真心喜欢秀哉的女孩子存在的。只不过,不要下药给秀哉就好……”

夏子常很认真的看着李秀哉“如果,无论怎样努力都不行的话,那,至少让一个人获得幸福,也好!如果不能全杀的话,那么,‘打二还一’也好啊!”

李秀哉看起来好像并不怎么高兴——没有夏子常的幸福,李秀哉一点也不想要!

“可是,在那之前,只要我还在。”夏子常的脸又红了:“即使,即使秀哉能有别的更幸福的选择,我也不会放手的。就算被骂自私也一样……”

李秀哉没好气的拍拍他:“在替我做决定之前,先考虑一下我的意志好不好?我又不是傻瓜,我一直知道自己要什么。我只要我选择的幸福。所以,如果你下次再说这种蠢话,再把我像物品一样让来让去的话……”

后面的话,没有接下去,结束在一个湿吻里。

罗卿郁知道李秀哉的梦是在三天以后,是李秀哉自己说漏嘴的。

他歪着头想了半天,最后下结论:“不愧是李九段,做个梦都这么人设齐全,背景鲜明。了不起!”

秀哉于是很不好意思,脸红红的。子常因此敲了小猪一记。

小猪于是撅着嘴,拖着李诚熏嘟嘟囔囔的上楼去了。

一回到屋里,他就冲向杂物间,开始东找西找。李诚熏怎么问他,他都不回答。

到了晚饭后,他终于找齐了所有东西,堆在身边,很严肃的拉李诚熏坐下。

李诚熏不知道他唱哪一出,也变得分外紧张:“干嘛干嘛?”

“你想过没有,李九段那个人,他从来不看中国历史的。他怎么会知道上海滩?”

“呃?难道不是因为最近电视里在放那个黄晓明演的《上海滩》?夏子常九段不是很爱看肥皂剧?”

罗卿郁严肃的摇摇头:“那部剧,除了人脸能看之外,背景之类就是渣!李九段怎么可能知道霞飞路上xx号,有一座那个样子的花园洋房?”

李诚熏突然觉得背后一寒,然而他还是努力打起精神来辩解:“李秀哉前辈经常在上海下棋啊,去玩过也不一定?”

“那个地方现在是保密机关,门外就是实枪核弹的卫兵……”

李诚熏抖:“所以……”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罗卿郁的眼睛闪,如金田一状伸手宣布:“那就是前世啊,哇唬!真实存在的前世!”

李诚熏一愣,然后开始东张西望,眼睛瞟呀瞟的:“才怪!前世,哼,鬼才要和你私奔,还不要大笔家产……”

罗卿郁很海派的一挥手:“这个不是重点,以后再讨论。现在的关键是,如果常哥和李九段转世的话,那个讨厌女人,在哪里?”

李诚熏有点郁闷,于是撅着嘴:“不就是楚衡九段了?”

罗卿郁大大摇头:“分明不对!我问了李九段半天,关于那个女人的细节,根本对不上!衡姐怎么可能变成那种挫人做这种挫事?还有就是,你啊,我啊,常哥啊,李九段啊,所有这些李九段认识的人都没有改名字,所以,如果是衡姐,李九段绝不会单单为她一个人改名字!”

“所以,结论是?”

“结论是,这个恶毒的女人,到现在还没出现。为了防止她出现,我需要你的帮助!”

罗小猪一把握住他家那口子的手,眼睛里闪着神圣的光。

他家那口子于是脸红过耳:“知道知道!也就只有这种时候才会对我好一点!哼!怎么帮?”

“你帮我看着绳子不会断就行了!”

“什么?”

李诚熏的不解在下一刻变成了花容惨变,就见罗卿郁在自己腰里绑了三四圈绳索,冲向阳台。

“你你你你你你干嘛?”李诚熏吓得立刻抱住猪腰子。

“我吊到常哥的阳台上去,给那个鬼娃娃扎两针。镇着她,让她别跟过来!”

推书 20234-01-10 :霜之羽+番外——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