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靖一脸落魄地坐在椅子上,老子我一抹脸,心说:遭,是不是装得过了?
然而装都装了,变脸太快要穿帮。本仙君我垂着袖子迈着小步慢慢往屋后踱去,转弯处仍记得长叹一声,叹得肝肠寸断
,叹得天地为之动容,日月为之颤抖……身后果然一阵哭音。
我也学司禄,只能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丹靖,我并非故意当面拆穿你,这个心结若不解开终究要死,只望你日后莫要活在自责当中。
后事已经交代完毕,于是我想,我终于该去见青衡了。
青衡爱花,这是后来养出来的爱好,与我住一块儿时却是没有的。
我站着他身后看他浇花,要把那抹青色的身影装进心里,手抖得厉害,一直没吭声。这时青衡放下手里的葫芦瓢,转过
身来朝我和煦一笑,拉我进屋坐着,这才开口:“舅父怎么来了?”
我哽着喉咙,望着他,“我回去一想,这些日子竟没与你好生说过话,有些挂念……刚好路过,便进来看看。”
青衡笑了笑,递过来一杯温茶。
我伸手接了,不大想喝,抓在手里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想起青衡种的那些花,说:“你院子里的花开得茂盛,一团一团
的,看着舒心。”
“舅父素来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怎么今天忽然想起说这个了?”
本仙君心头一惊!刚刚怎么就被糊住了心口,这话头挑不得,赶忙又说:“昨日司禄回来了,我请他吃了酒。”
青衡“嗯”了一声,忽然笑了,转头盯住我就问:“舅父是从司禄星君那里听来的罢,我应了典监星君的求亲?”
我看他说得这样轻松,毫无闪躲迟疑,一根针穿心而过,线头吊起,“滴滴答答”地开始淌血。
果然是真的!
是谁跟我说的要终生不娶的?!
这本是一桩喜事,我始终记得自己是他的长辈,桌子底下掐一把大腿,疼得我脸上绽开了小桃花,“这是好事,我早说
过那姑娘与你着实般配,这门亲事甚好。”
忽然桌子底下的手背一热,青衡的手伸过来盖着我的,一根一根掰开老子抓紧的手指头,凑得近了些,眼对眼,鼻对鼻
,一记猛药下来,“那夜后我等了舅父一整天,本以为舅父会来找我说些什么,舅父……你可有什么要与我说的……”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说话就说话,整成了咬耳朵是个圣人也吃不消。本仙君此时的感觉只有四字概括,水深火热!老子
不信佛,最不喜欢那些秃驴,这个时候忽然想起捡起些不知名的心经开始默念,亲娘的,不是说佛经可以祛邪念么……
我稍稍往后移些,磕磕巴巴道:“我……我就是来问问……婚期……”
青衡忽然起身了,端着茶杯似笑非笑地看我,“婚期是一年后。”
我诧异了,脱口而出:“怎么这么迟?”
青衡又笑了,“南海帝君被玄女姑姑召回南海一时片刻的回不来,婚期长些两家准备的时间也更多些。”
“怎么又扯到刍渊了?!典监不是……不是同你求的亲么?”
这……这是个什么状况?!
只见对面那人一双眼水波潋滟,耳边刷拉一声甩开折扇的声音,什么冰冰冰凉凉的东西贴在耳侧,荡起一阵微风吹迷了
本仙君我眼,继而唇上一热,再睁眼时看到的是一张近得不能再近的俊美容颜,那人似乎笑了笑,微震的触感从唇上传
来……
老子我……老子我……老子我竟然被青衡主动亲了!
那人似乎啃上了瘾,轻碰几下又狠狠咬了几口,直到出了血才算完。
莫非果如寒镜说的,我的血是甜的,蚊子兄喜欢,青衡也喜欢。
青衡收了扇,撤回去坐好,伸手一抹唇上的血迹,盯住看了片刻,忽然转头朝我微笑,“姓凤的,你要与我装到哪个时
候?”
“咚!”
本仙君已然彻底僵住,一个不稳栽倒在了地上。
“刍渊是我座下上仙,典监要嫁妹妹自然要问过我。”
果然被算计了!
第二十六章
我看他笑得促狭,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就在刚刚,我听得分明,青衡没喊我“舅父”却是喊的我的姓。
完了,我却被他摆了道。感情人家早做好了瓮就等我这只鳖愣头往里钻。
本仙君幡然悔悟,今日来看他这决定委实不够英明。
青衡低头看我,拉我起来,只长叹一声,说:“若不激你,你怕只想着躲我,你打算躲到哪天?”
我一时不知拿哪句话来应,翻身爬起来就要跑,袖子却被人拉住了。
“莫慌,你躲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事先不说。我只问你,你巴巴地跑过来是为的哪样?”
为的哪样?!老子我也想晓得我这是为的哪样!
我挣开他拉住我袖子的手,连退几步,额上渗出些虚汗来,喉咙哽着说不出话来。
青衡坐着我站着,慢悠悠吹皱一杯茶水,没喝,放了,问:“菁华帝君滋味如何?我看你身上虚的,”上下扫了我一眼
,“不然我也去让人给你煮点滋补的。”
老子一个不稳往一把撑桌子上,“噼啪”几声,盘子里的葡萄被压破了几颗,譬如本仙君我的冷汗哗啦啦直淌汁水。
青衡“嗯”了一声,笑眯眯看我,折扇一嗒一嗒拍在桌上,老子我的小心肝跟着一抽一抽。
“或者我去问太上老君讨几颗金丹给你,保管你神勇无敌堪比猛虎神龙,只盈不亏,如何?”
头皮一麻,“咔嚓!”一声老子我的脊梁骨霎那间僵成一根冰棍。
这时青衡轻叹一声,目光灼灼地看住我,说:“我也不管你是真聪明还是假糊涂,你我相处几千年,凡人一世百年,这
般算下来你我都已过了几十个百年,你却怕不能与我长久而一直躲着我,我该不该夸你善解人意贤良淑德?丹靖也罢云
敛也罢,这些年你招惹过的桃花不止一朵两朵,你要演戏我便陪你演,如今戏也唱完了谎也拆了,你还是不肯与我说实
话么?”
我只觉一道天雷轰过,劈得本仙君我魂飞魄散。如今窗户纸也破了,牌也摊了,我竟一时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只一双眼
睛胶在他身上,痴了。
仿佛间,我又看到了从前的景象……
多少年前我那短命的大侄子没了以后阿姐精神便十分不济,兼之那时天上十分混乱,许多事要阿姐过手,阿姐忙不过来
,便是我帮着带的青衡。乖乖巧巧躺在襁褓里的小青衡圆乎乎的,一见我便眉开眼笑,胖乎乎的小手抓住我的袖子就不
撒手,一扯就开哭。后来青衡稍大些时就会奶声奶气地喊我“舅舅”“舅舅”,我在花园里走他便在后面步履蹒跚地追
。小青衡走路不稳,我怕磕着他,院子里的石板路都铺了羊毛毯,后来听说有别家的小孩掉水池子里呛着了我便让人把
我院子里的小温泉池子也填了,上面重新种了些芭蕉。再后来青衡大了,长成了少年。直到某一夜我睡得模糊时隐约听
见有人在我耳边说了句什么,惊出了我一身冷汗。之后我便让人在我屋后收拾了间屋子让青衡搬进去住。那以后我也越
来越爱在外晃荡,丹靖也是我那时从斐晗那里带回来的,再然后我在那小林子里强吻了丹靖,接着青衡也被阿姐接走,
封了仙职做了东卿。他偶尔过来看看我,与我下上几盘棋,日子一晃,竟过去了这么久。
蓦然间那股压抑已久的情潮汹涌而至,手也不是我的了,脚也不是我的了。我朝他伸出手去,抖得厉害,筛糠似的,嘴
皮子张了张,“青、青衡……”
青衡扫了一眼我抖着的手,冷眼一笑,“如今倒是想通了,肯认了?”老子把心一横,冲过去一把搂了,眼一闭,“认
了!我、我……你晓得我其实……”青衡身子一僵,我凑近他耳边轻吐一口气,那三个字,我原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出
口,然而此时我竟顾不得了,从前做了那么多,这都白费了。
然而老子不后悔!
也许青衡说得对,我实在太过自私,只想着自己怎么样是为他好的,并没问过他的想法。也许……他不在意能否与我长
长久久,只怨我一厢情愿地躲着他这许多年……然而与其陷进去了再遭罪不如一开始就没有这段。我早已说过,我与他
之间隔着太多东西,有那么一道明明白白的界限,我在这头,他在那头,只要我安安分分地呆着不去触碰,我与他终究
还可以是最最亲密的舅侄,一旦我过了界,于我于他都是一桩祸事。
这是个魔障!我只想得好,然而真见着了他我又哪里还管得住自己。
这个人现在就在怀里,心头一直空着的那块终于补齐了,这一刻本仙君觉得甚是圆满。
上天怜我,今日便是要了了本仙君我长久以来的某个心愿。该干的,不该干的老子今天都管不住了。怀中的身子软了下
来,轻轻靠在我身上,我侧脸去看青衡,只见他面色微红,眼里渐渐有些水汽,十分迷离的模样。我深吸一口气,一手
托住他后脑勺一手把腰,对准了面前淡色的唇瓣狠狠吻下,深深探入,横冲直撞,手也没闲着,该摸的,不该摸的,老
子一并做齐全了。片刻间怀中身子越发滚烫。碾转多时青衡口中溢出一声轻吟,手也不知不觉间环上我的腰。
一吻毕,青衡微喘着靠在我的臂弯,拿眼看我,“若你肯早些与我说实话……”
“是我混账,我只当是为你好……我……这些年,你……”
青衡冷哼一声,“你倒是想得周全,就是……”老子一口咬住他耳垂,故作责难的声音变了中途变了调,剩下的半句也
化成一声呻吟。
“你说母亲晓得了你我的事会如何……”青衡微微撑起身子仰头轻回咬我脖子。老子呼吸越来越粗,哪里经得住他这般
,一手探进他衣襟内,怀里的人轻颤了两下,胸口起伏越发明显。
“……你我明日一道去认罢……”
我低下头去啃他的锁骨,手拂过他的背脊,模模糊糊说:“……好……”
青衡怕痒地微微缩了下,“……凤蔺……”漆黑的眸子望着我的眼,我应了一声,挥手在房外布了个结界,抱起他往里
间去。
一见那宽绰的大床,老子眼皮子一跳,莫非青衡早猜着老子我今天会对他发情?
我只以为自己又在做梦了。前次因为那个西瓜我一时脑热亲了他,惹起了火,现在想来那个春梦怕也不是梦罢。也是,
哪有人做春梦做得那般真实的,这么一想老子热血直往脑门冲去,滚油样的冒着泡,彻底地,沸腾了!
青衡……
“青衡……”我亲着他耳鬓低声唤了声,身下的人一阵轻颤。
“凤蔺……”
“……如今既已这样我也认了……你恩……我种了那种莲花,还有几日便开了……你……”我动情地吻着他,晓得这些
年他都在帮我种那花,胸中柔情满满,只恨不能将他揉进我的骨血。然而即便我还了云敛当初的救命之恩,如今却又欠
上了这笔情债,如何还得清。
但是我心中有块镜子,里面映的是谁老子看得清楚明白,谁都可以骗,唯独自己是最清醒的那个。
此刻衣服也脱了,亲也亲了,摸也摸了,青衡这时还有力气说这些不着边的说明老子我的抚慰工作没做到家,久攻不下
当直取要害。心到手到,底下的人剧颤一下,果然不再出声,发出一声悠长叹息般的呻吟。
我的舌在他胸前流连不去,肆意爱抚,青衡双目轻阖,长睫毛微微抖动着,眉尖子拧一起,手搭在我肩上,脸色潮红,
通体泛出些淡淡的红,俨然也是动了情。
老子只听耳边“嗡”的一声,成千上万的蜜蜂不知何时进了脑子,理智兵败如山倒,叠身上去将他压住,紧紧搂住那人
……
脑水多半被蜜蜂吸干了,我只能用禽兽来形容自己……
然而连老子自己都佩服着自己,青衡闷哼出声,老子面不改色地说着:“这回绝不累着你……”
呼吸相溶间,老子心中蓦然蹦出几个念头,好在这床够大,经得住我的折腾;好在老子记着要在屋外头布置个结界,不
然光这响动今夜东卿府上的人都莫想睡得着。
某一刻老子大吼一声,这辈子有这一夜,老子我不亏了……
不晓得过去了多久,潮也退了风浪也歇了。稍歇后我在屋中变出个大浴桶来,抱起青衡进去将我二人仔细洗涮干净了,
回床上躺着。两人都没说话,只看着对方的眼睛,拉过来亲了,顺手剥了刚穿起的薄衫,一路再把那事也一并顺手做了
。
来回几趟,天色渐明。
青衡靠在我胸前,汗湿的头发散在老子颈间,凉幽幽说:“你这人实在信不过。”不得不说青衡说了句大大的实话,然
而老子还是忍不住长叹一声。
我说:“你想问什么就问罢,这回我一定说老实话。”
青衡冷冷一笑,面色颇不善,“你连后事都交代完了我还有什么好问的。不如你给我说说你有什么要交代我的?”
我无言,眼眶有些热了,伸手在被中握紧了他的手,望着他,“你都晓得了?”
我说:“我……我不是个东西,这些年我只远远看着你,不敢与你亲近,又去招惹了别人……”
青衡睁眼,眉头一皱,盯住我看了片刻,又松了,轻轻一叹,说:“原本当年我见着你与丹靖那事的确十分生气,后来
你一直躲着我,又莫名其妙地黏上了云敛,我便有些好奇,问过许多人得知了些从前的旧事,大概也猜得了几分。最后
连起来一想,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心肝颤了颤,紧了紧搂住他的双臂,仍觉得不够近,又缩了几圈。
青衡又说:“云敛是个可怜人,你原不该负他。”
第二十七章
我低头把他亲了亲,轻声说:“再睡会罢,横竖明日跑不脱被人请去凌霄殿,到时候我喊醒你。”
青衡“嗯”了一声,轻轻阖上眼睑昏昏欲睡,懒洋洋说:“再等几日便把云敛的元神移过来罢,你欠他的就算是了了。
”
我帮他理了理被子,怕他凉着了,“晓得了。”
不多时青衡呼吸平稳,已然熟睡。我又仔细把他看了看,跟着自己的目光在心头刻着这人的模子,竟有些悲凉。
抖着的手伸出去想再摸摸这个人,怕惊动了他,隔着两寸的距离停了,眼一闭,起身。
回头再看,床上的“凤蔺”同青衡相拥而眠。这情景十分之像青衡小时与我同床的情景。我施法术变出来的壳子会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