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纯生命 下——至纯

“负面影响，你是指那两种诡异的情绪？”

“对万物平等的爱还有杀戮的渴求，而我正是无法抵制它们才让自己永远待在结界里，不然这个世界不用变基体出手就会先被我搅得腥风血雨吧。”

“所以？我要做救世主？”

“我讨厌这个词……”金发男子啐了一口，“说实话。”像是怕谁听见了一般，男子突然压低声线，躬下身在司明睿耳边秘密地说道，“要不是因为萨茹曼，我根本懒得管这么多，即使他现在不记得我这个恋人了，可老子我依旧不想他死去。你懂吗？为了保护珍惜的东西，就算再讨厌的事情都会去做，现在轮到你了。”

“我没有珍惜的……”司明睿刚想反驳，却再说不下去了。

拍了拍司明睿的肩膀，金发男子叹了一口气，“你看，这该死的命运总会找到你的弱点，逼着你不得不去顺着它的安排行动。”

“这值得吗？”司明睿不知为何突然问出一句。

“哈哈，什么值不值得，我只知道……”

“不去做的话就什么都不能改变了。”司明睿喃喃自语道。

“你说什么？”虽然靠得近，但是雷米尔只听到了几个嘟囔不清的词。

“没什么。”司明睿敷衍地打发了他，然后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玉佩。

一百零九、往事

等航迹船停靠，司明睿深吸一口气。

“怕了？”雷米尔舔舔嘴唇，不怀好意地看着司明睿，冷笑了一下，司明睿懒得跟这家伙废话。

当下了船舱，司明睿发现自己正位于一栋白色的建筑物内，充满着宗教风格的壁画和巍峨的大理石柱让他一瞬间感觉来到了什么大教堂，而它的实际作用却是几百艘大小、类型不一航迹船的停靠站，两种截然不同时代产物的碰撞，让司明睿心底生出些许违和感，但在某种程度上却又觉得是那么适合。而最奇怪的是，这里除了他们几人，没有其他任何生命的活动迹象，航迹船的轰鸣声是唯一的声源。

雷米尔非常自觉地在前面带路，而他的秘书克丽丝跟在司明睿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呈包夹状。

司明睿一路上没有做什么多余的小动作，他甚至连四周的环境都不曾仔细观察过，只是闷头跟着雷米尔往通道深处前进。

七转八拐后，雷米尔终于停了下来，“我们到了。”

司明睿抬起头望向大门，目光淡然，似乎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都不担心。

下一刻，两扇门无声无息地开启了，一条通向未知的缝隙越来越大，“请。”雷米尔侧身让司明睿先走，自己则是低下头微笑。

司明睿瞄了瞄雷米尔和他身后也同样低头的克丽丝，然后独身一人进入门后的房间。

“雷米尔大人，就让他一个人和陛下见面没关系吗？”克丽丝看着重新闭合的大门，鼻梁架着的镜片上一闪而过白光。

“要担心的是这个小家伙吧，哼哼，亲爱的，陛下可不是我们能够猜测的存在哦。”雷米尔转身用手指勾起克丽丝的下巴，盯着对方的眼睛轻声细语。

不谈在门外两人的对话，进入室内的司明睿将内部空间里大殿式样的装潢尽收眼底，同样也包括了最前方那几十级台阶上端坐着的黑影，心里不期然升起几分寒意，但还是给他压了下去。

“你……”

“欢迎你。”还没等司明睿说出什么，黑影立刻打断了他，用洪亮的语调愉快地说道，“没想到我们居然这么快就可以见面了，我，可是万分期待这一天啊……”

“是吗？”司明睿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然后不再开口，只是盯着黑影那模糊不清的身形，似乎想看清那隐藏在黑雾下的模样。

“你相信他们所说的地球本源，宇宙意志吗？”王位上的人站起身，沿着台阶走下来，一开口就是这毫无由来的一句话。

司明睿提高戒备，牙槽咬得有些隐隐作痛，但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分毫变化，“我不相信。”这是司明睿的真实想法，就算一梦千年，还成为他们口中的灵魂异能者，亲自见到了那生命之泉，甚至和人类无异的自然之识，但对于那个金发男人的话，司明睿不会轻易地全盘接受。

“哦，听到你这样的回答，我感到很高兴呢，至少，灵魂异能者里面没有再多一个愚昧无知的存在。”黑漆漆的一团阴风伴随着对方的靠近而迎面扑来，司明睿躲也没有躲，“但我也不相信你。”

“那你相信什么？你自己？还是……艾奇逊？”虽然看不到黑影又什么表情，但司明睿就是感觉得出对方现在一定满脸笑意，“唉，卑贱、可笑又可怜的生命，当我们到达了一个他们所无法企及的高度，就无头苍蝇一样寻找各种借口来污蔑我们所付出的努力，把一切都推到所谓的宇宙、地球上，而不是从他们自身寻求答案，这便是我最看不起基命类体的原因。”没有再纠缠于相信什么的问题上面，黑影转身在原地绕了两圈，言语间颇有不吐不快的意味，似乎是把司明睿当成了一位能够倾诉的家伙，也许他认为如果能成功说动这位灵魂异能者，想必也是一件非常值得骄傲的事情吧。

“那意志之藤又怎么解释呢？”

“哈哈，异能者的存在不能推翻，意志之藤不过是其精神力强大的一种体现罢了，世界上千奇百怪的事情多得去了，那些家伙又何苦一定要将之与什么地球本源联系在一起呢……”黑影抬起手挥动了两下，似乎那些他口中的家伙就在眼前唠唠叨叨着。

司明睿淡然一笑，既没有反驳也没有肯定，而这种态度显然让黑影对自己能说服对方产生了更多的信心。

“存在即合理！既然我们能诞生于这个世上，他们又凭什么以一副主人的嘴脸消灭我们？他们自己不也是古人类进化出来的？”黑影愤愤不平，这个时候早没了先头从容的模样，“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必步步后退，失去的……就自己夺回来！”

司明睿这个时候像是突然对这件大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般，只是不停看着身旁的装饰。

“你认为呢？”黑影突然插了一句询问司明睿的意见。

“这和我有什么关……”

“来自于末时代的古人类，两千年前地球真正的主人，看到我们这些不成器的后代胡闹，难道你就没有任何想法？”黑影终于还是说出了口，气氛在这一刻变得微妙起来。

司明睿也重新把视线放到了黑影身上，“这是基命类体和变基体之间的屁事，又哪轮得到我管什么。”

“真是潇洒的一句话，意思是……不管吗？”黑影踱着步，低低地重复着，接着突然抬起头逼近司明睿，“想知道艾奇逊到底是什么身份吗？”也许是为了提起司明睿的兴趣，对方用一种高深莫测的口吻说道。

“想。”司明睿没有掩饰自己想得知黄泉过去的渴望，反正依着对方的架势，就算说不也还是会向自己一股脑说出来的。

一抹我就知道的情绪在对方身上显现，司明睿觉得这个被称为陛下的家伙更像是一个藏不住心事的孩子，司明睿的眼神沉了下去，到底对方在演戏还真的是另类的单纯呢？

“艾奇逊，呵呵，这一开始并不是一个人的名字，而是一个系列的代号。”系列，听到这一个词，司明睿到底还是忍不住皱起来眉头，黑影好像没有发现，口气里有着是骄傲自满，“是我亲自创造出来的新种生命，三百八十一件实验品，只有他成功了，你见过他脖子后面的数字吗？那是他的编码，九十六号。”

司明睿面上一凛，黄泉脖子后那个像是被剥去皮肤的伤痕浮现在脑海，久久不能散去，司明睿在与黄泉亲密接触后也曾近距离看过那个伤口，只是每当他想询问由来时，心底总能感觉到几分抵制，而这似乎来源于伤口主人。

可能对司明睿先在的表情很满意，黑影抬起手在空点随意地点了点，一块蓝光电子屏幕瞬间出现在眼前，“看看吧，艾奇逊的真面目。”

屏幕闪了两下，接着放出一段视频。

一排排大型蓄养罐出现在图像内，那也是司明睿曾经在摩尔生命待过的玻璃槽，里面存有一具具孩子的身体，大的不过三、四岁，而小的恐怕还不满月。透明的玻璃钢内全是恶心的莹绿色液体，孩子稚嫩的躯体一动不动，看上去连呼吸也没有。

“这都是我制造出来的仿生命，可惜，没有一个能够活下来……”黑影无不感叹地说道，听上去还有几分伤心，“没办法，就算运用了最好的细胞，乃至最先进的蓄养液，他们还是承受不住基命的改造，不过他们的价值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我摸清了自己为何会失败。”

完全不拿这些鲜活的生命当做一回事，黑影薄凉的地说道，司明睿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图像，好像没有任何触动。

“新生的孩子没有足够强悍的意志和精神力……”黑影意味深长地吐出一句话，司明睿的眼角处的肌肉抽动了一下。

“哈哈！”黑影狂笑一声，“来吧！而且我发现，呵呵，拥有着东方人种血脉的孩子更能接受改造。”

银幕上的图像一阵抖动，然后变化出几十张排列整齐的照片，“在那个时候，东方人种还是很常见的，虽然血统不纯，但是基命上的细微处依旧保留了他们祖先的天赋。这些，这些都是我找到的合适人选。”

小照片开始像幻灯片一样慢慢播放，黑发或者黑眸，略微扁平的五官特色，黄色的皮肤，或者一种特征，又或许是好几种，至少司明睿觉得他们确实和东方人很像，只是或多或少带了一点混血儿的感觉。而当播放到其中一张相片时停了下来，黑影伸出手做抚摸状，“多美丽的孩子啊……”

是黄泉，准确来说是十岁左右的黄泉，但本该处在浪漫天真年纪的他却一脸阴沉，眼里汇聚着可怕的暗光，就算只是静止的图像也不能令人忽视，看上去像一头受伤的小兽，不过那时候黄泉的瞳色是墨黑，没有猩红的预兆。

“恩，怎么样？很不错吧……”黑影喃喃地说道，“我可是换了好几张照片，这个非常好。”

“其他孩子呢？”司明睿收回自己的视线，转而问起其他人的下落。

“……”黑影在笑，“你说呢？这么多后备品，可世界上只有一个真正的艾奇逊，弱肉强食！不想死，就自己努力……”

司明睿默然不语，如果是黑影在找到这些孩子后进行所谓的培养，到底是怎么样的生活才会让年纪尚小的黄泉就露出那样的表情呢？

“不过，在变成这美丽的样子之前，虽然时间很短，可他依旧是在基命类体间生活过，那些恶心的家伙让他染上了种种陋习，虚伪，懦弱，过分善良，廉价的信任，愚蠢的同情心，期待别人的帮助……这些东西，其实统统不需要！而且最可惜的是，他并不是天生的异能者。”黑影遗憾地耸耸肩，“不过没关系，异能只不过是基命的异变带来的，既然我们已能够改变基命，那自然就能创造出异能者。”

黑影的手指好像在指挥交响乐的指挥棒，在半空中滑来滑去，摇头晃脑的样子，好像沉浸于自己的回忆中，这些似乎是他最美好的记忆，“好吧，别急，我们从头开始怎么样？当初我可是拿全部的艾奇逊试验体进行这项基命改造，毕竟，事实上他们都很有潜力不是吗？看这个！”黑影想起了什么，突然指着屏幕叫道。

有名字标注的药剂让司明睿指尖一冷。

“你喜欢吗？埃克病毒？”黑影的脸上没有任何五官，但司明睿觉得自己就是看到一双闪着幽光的眼睛，“这个，可以激发你的潜能。”顿了顿，黑影继续说道：“三百八十一个试验体，只有五十四个撑下来，虽然在不同程度上出现了各自适格能力，但令人失望的是他们力量强弱参差不齐，这跟我预想中的可不一样。虽然遗憾，可这表示埃克实验完全失败，既然如此，那我只需要最好的就足够了。”

司明睿那深埋在心中的不祥预感越来越强烈。

“这段视频你一定会喜欢。”

本来无声的屏幕突然传出细碎的嘈杂声，随后喘息、惊叫、自言自语、液体滴落、金属撞击，甚至某种在燃烧或者狂风刮过的声音一同伴着响起。

播放的画面让司明睿的脸随之忽明忽暗，而黑影认真观察者黑发青年此刻的神情，想要看出什么端倪。

“怎么样，从这一刻开始，我就明白他是唯一的艾奇逊了，我的孩子。也许是刺激太大的缘故，在那之后他失去了所有记忆，单纯地如一张白纸。”

血腥的一幕结束，画面上唯一还能站立的男孩抬起头，一双血眸冰冷刺人。

这还称得上白纸吗……

“他陪伴我走过百年时光，没有感情的野兽，最强的杀人兵器，但那也代表着最纯洁的存在，被那双眼睛看上一会，你就能发现自己是多么污秽不堪。”黑影怀恋的语气让司明睿反应过来，心底冒出几分怒气。

“既然如此，他又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司明睿让自己不去看画面上的孩子。

“没有智慧的野兽和拥有智慧是完全不同的，艾奇逊没有感情，但不代表着他没有智商。我在那次失败后就再也没有进行过类似试验，转而选择专研变基体原体，那段日子里也就不得不稍微疏远他。”黑影摊开手，“是我的疏忽，他好像在那个时候明白了一点感情，或者说是对感情这种东西产生了兴趣。我很欣慰，因为，说真的，我也希望他能够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而活。但是，他没有来选择问我，而是去调查资料。”

“……”

司明睿和黑影都沉默下来。

“然后，他好像发觉自己和身边变基体存在不同……”

听到这里司明睿很想笑，“这是自然，眼睛没瞎都看得出来。”

“不不，认定同类怎么能肤浅地光凭外貌呢，在艾奇逊眼里，一直以来我们就是他的同类。”黑影摇摇头，“但是无法回应他的变基体，也许正是这一点让他疑惑吧。他开始尝试去了解基命类体，这些在他以前看来只是敌人的家伙。幸运的是，第一代地狱军团总督诞生了，从低级变基体进化而来，拥有着完美的外表，就算进行交谈也无法分辨出不同，唯一可惜的是首个成功研制出的完美体被基命类体围剿而死，不过我会永远记住他的。”

“等等，变基体是异能者进化而来……”司明睿打断黑影。

“是啊，变基体由异能者孕育而来，我可是在全世界范围内找到他们合适的宿主呢。”黑影凉凉地说道，“但是这个世界上的异能者还是太稀少了，我觉得普通人应该更不错吧，他们实在是太多了，像蝼蚁一样，那种生存的意义实在太廉价肤浅……啊，好像废话多了点，我们继续。”

司明睿觉得有些不对，但却想不出是哪里有错，只能听黑影继续讲下去，“拥有独立感情的地狱总督，这让艾奇逊找到了交流对象。在本能与理智之间来回拉锯，他到后面尝试着和米迦勒在一起，但或许也是米迦勒一厢情愿的做法让艾奇逊有点好奇了吧，他不明白但还是想去理解，因为很美妙不是吗？有一个人为你如痴如狂，不求回报地付出一切。但是……”黑影有点生气，虽然极力压制，但司明睿可以感觉到那怒气，“他发现了那份资料，关于自己身世的机密档案，再加上旁人的挑拨，然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几个不知所谓的灵魂异能者恰巧找上了他，告诉艾奇逊，所谓的信念和我们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