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纯生命 下——至纯

“所以他选择离开？”

“因为单纯，所以当得知那自以为的真相后总会有几分冲动，这可以理解。”黑影将双手背到身后，感慨万千，“那种极端的感情变化……再加上埃克病毒的副作用，其实当离开我们时，艾奇逊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了。”

“什么副作用。”司明睿忍不住问道，要是他的记忆没有出错，那样东西……

“哈哈，很想知道对不对？因为你身体内也有埃克病毒不是吗？”黑影抖动着身体，“至纯。”

司明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自己一旦表现出一点点慌乱，对面这个身份不明的家伙就会越兴奋。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对这个称呼产生了奇怪的感情，明明是一个有着屈辱意味的代号，可你依旧无法忘记它，一次次想回到摩尔生命？”黑影的话深深地击中了司明睿的心脏，仿佛最隐秘的感情被暴露了出来，即使司明睿现在的表情依旧漠然，“呵呵，你会明白这是为什么的……”黑影抬起手摆了摆。

“埃克基命神经丛元指令剂，是我最满意的药剂。告诉我实话，在面对变基体的时候，你可以感觉自己触摸到它们的思绪了吧？甚至于体会它们的感情？事实上，艾奇逊正是因为这种刺激才会生出多余的情感，而这也是他会如此在乎你的深层原因。对他而言，体内淌有这种药剂，又身为一个某种意义上的普通人，他完全没办法对你置之不理。很玄妙，让我们来形容一下，就像在一片荒凉的原野中孤独进行了好几天，前方突然出现一位伙伴，他对你微笑，散发善意，这是多么美妙啊，你又怎么可能离开他？感觉怎么样？伤心吗？艾奇逊只是因为初代埃克病毒的共鸣性才会喜欢你的，对他而言，无论那个人是谁都没有区别……”

“那些孩子呢，他们不都是埃克病毒的携带者？”司明睿没有理睬黑影最后那句带有暗示性的话，他现在表现出的样子反而更关心的是视频中互相残杀的实验品，那无数阴狠的招式给的应该是拥有血海深仇的敌人，而不是同病相怜的伙伴才对。

“使用了初代埃克病毒后的副作用，我也发现他们之间产生的感情，多么愚蠢无谓的东西，还是亲手切断比较好，这也是试炼，为了真正的未来。而怎么解决其实很简单，药物控制。”

离开那间大殿，司明睿沉默地走在通道上，雷米尔倒是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虽然不知道陛下到底跟你说了多少，但你现在的表情是实在是太诱人了。”

司明睿这时才抬起头，眼神在雷米尔身上转了一圈又离开了。

三个人各自怀揣心事，向着前方走去。

“到了。”雷米尔在身前大门旁的键盘上输入一串数字，坚固的铁门打开了，“好好享受今晚吧，等明天拉斐尔和加百列回来，你就不得不体会一下真正的地域了。遗憾万分，说真的，一想到像你这么一个小美人要被那两个变态折磨，哥哥我心疼难耐啊。”雷米尔用手抓住胸口的衣料，用同情的目光注视着司明睿。

而司明睿走进房间后就背对着雷米尔，一动不动，仿佛什么都无法干扰到他，演了半天发现对手没兴趣跟自己搭戏，雷米尔耸耸肩，按下了关门的按键，“晚安，亲爱的。”

铁门一点点滑动着闭合，当只剩下最后一条细缝时，雷米尔看到黑发青年微微侧过脸，嘴角上扬着弧度，露出的眼睛里充满着嘲讽和不屑。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但雷米尔踌躇了几下，最后还是大步离开。这里的防御强度不是区区一个灵魂异能者可以破除的，再加上一个人被关在密室，就算要迷惑也找不到对象。思索了几分钟，雷米尔依旧自信地觉得万无一失。

司明睿在安静的房间内站着，大约过了半小时，他这才慢慢转过身，抬起手用掌心朝向大门，而下一秒后铁门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再次开启。

寂静的通道里，司明睿就这样正大光明地行动，仿佛孤寂走廊上那些安装密集的监视器、感应器、密码门都无所谓。畅通无阻的样子，像在说明他才是这里的真正主人，一只手轻轻放在墙壁上，随着步子，指尖滑过壁面。

司明睿并不曾犹豫，这里的格局尽在掌握中，他只要朝着唯一的目的地进发就好。但危险也不是没有，期间好几次都与巡逻人员错过，对时机把握的程度已经到达了分秒精确，有时候只差半步就要正面相遇了。

底层的重要实验室。

黑暗中大门忽然打开，里面荧荧白光亮起，当不速之客走进去后，一切又恢复如初。

司明睿盯着实验室内那排列整齐的玻璃槽几眼，不是滋味地想着黄泉也曾经在这里面待过吗？按下复杂的感情，他继续往里走去。

“滚！你们这些大坏蛋！我不要看到你们！”

小女孩尖利的嗓音在空洞的房间内回响，重复着大声喊叫，好像这样子就可以驱赶进来的家伙。

“包括我？”

话音未落，女孩不可置信的大叫声回荡在房间内，“……爸爸！”

“嘘，我们走。”司明睿上前一步，而久艾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对方抬起手搁在密码锁上，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几秒后门上的锁就自动打开了，被关在一间巨大透明牢笼里的久艾立马冲进司明睿的怀抱里，“呜呜呜……爸爸，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司明睿摸了摸久艾的短发，安抚着女孩，而黑影之前对他说的那段话一直在脑海里徘徊。

……

“恩哼，对于那个小女孩你怎么看？不好奇自己为什么会对她产生好感吗？”

“你知道的很多嘛……”司明睿觉得眼前之人掌握着自己全部的动态，仿佛自己无法保有任何秘密。

“哈哈，好说好说……那个叫久艾的小女孩，呵呵，她也是我们的同伴呢。”

“什么意思？”司明睿皱起眉头。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而黑影却打起了哈哈，不再谈论关于久艾的话题，转而说起别的事情。

……

回想到这，司明睿抬起久艾的小脸，“他们有对你做什么吗？”

“我不知道，呜呜，我一醒来就在这里了，前几天那个叫什么加百列还是斯科……厄，什么的坏人还会来看我，可最近也都不见了，呜呜……我好怕，呜呜……”久艾抽泣着，双手牢牢抓紧司明睿的衣摆，前言不搭后语地说着。

“好了，没事，我们走吧……”司明睿看了一眼久艾身上白色的实验服，将自己的外套脱下盖在了女孩身上，然后把她抱在怀里，“睡一觉我们就会到家了。”

“呜呜……”女孩轻轻抽噎着，怀住了司明睿的脖子，然后把脸颊埋在他的脖颈间。

站在王位旁边的黑影在司明睿离开后就沉默着，而身前正在播放画面的液晶屏里，黑发的灵魂异能者正怀抱金发小姑娘离去。

黑影身上所环绕着的黑雾越来越淡，最终显示出真正的模样，而此人却是拉斐尔，“艾奇逊，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低声说道，拉斐尔的表情很沉重，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一百一十、悲伤的野兽

虽然先前司明睿大大方方地走进实验室，可离开时除了加紧速度外，行动也细致谨慎不少，确保能万无一失地让自己和久艾安全离去，不要节外生枝。

按着还算清晰的记忆和脑袋里整个基地的全息地图展示，司明睿总算有惊无险地回到了一开始雷米尔带他下航迹船的停靠厅。说实话，这里的防御部署确实能称得上天衣无缝，戒备森严，别提一只苍蝇了，就算随便东摸摸西看看，你之后面对的说不定就是扫荡过来的可怕激光，更不用说像司明睿这样任意走动，可惜它坏就坏在是由生物电脑控制整个安全系统，而对司明睿而言，改变传输中的信息只是简简单单一个念头的事。

点背只能怪社会，谁叫你们要用高科技。

注意到久艾对于离开有些激动，司明睿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然后将女孩温软的身体抱得更牢。

但真的到了搭乘航迹船离开时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要是那些家伙进行什么离子炮攻击，那可不是自己能够掌握的东西了。就在司明睿思索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出去时，有一队排列整齐的高级航迹船从开启的通道平稳驶了进来。立刻仔细掩藏在大理石柱后面，司明睿跟久艾打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探出头观察。

没想到那位从中间最豪华船舱内下来，一看就知道是重要人物的家伙居然还是老朋友，司明睿皱起眉头，雷米尔不是说他明天才会回来吗？

“总督大人，这是拉斐尔大人发来的重要短讯，请您现在就查看。”恭敬地低着头，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本来是上一任'加百列'的下属，在他心目中，自己这些不是嫡系和亲自培养的手下是不需要的，可新来的这位总督大人非但没有将他回炉重造，反而留下之前所有的老班底，并且非常放心地把一切事情交给自己去处理，而那位大人则是一头扑进了实验中。

这种信任的胸怀……不愧是能接替上一任加百列总督的存在啊，男子稍微感慨了一下。但对方也有一个奇怪的要求，就是无论在何时何地都不准许用带有'加百列'这三个字的称呼来叫他。

“拿来。”本来正在看手里资料的金发男子抬起了头，对着这位处理一切与实验无关事物的手下说道。把没有被第三个人看过的讯息浏览好，斯科拉特迅速将之删除，然后若无其事地下令，“所有人就地解散，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包括你。”不屑地瞥了一眼跟屁虫似的手下，斯科拉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当从手上的微型电子收发器上观察到在场的确实只剩自己时，斯科拉特神情一变，不知所措地朝四处瞧了瞧，居然轻声用汉语呼唤道：“【至纯，你……在哪？】”虽然发音异常不标准，说起话来也磕磕绊绊，但至少像司明睿这跟土生土长的天朝人还是能听懂的。

司明睿的心重重跳了一下，这跟对待黄泉时的态度不同，对于那个斯科拉特，他所抱有的感情真的很微妙，正思索着到底要不要出去时，对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你……哦，要安全离开……乘坐我身后这艘舰级航迹船附属的小型船体就可以了，放心，不会有事的，请务必相信我，真的，如果抓你，没必要，我……】”

斯科拉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表达什么，如何怎么解释才能体现出最大的诚意。打心底里他是很想再见见至纯，但现在并不是最好、最合适的时机，此刻的他只是想让对方知道。他，斯科拉特?诺尔法其奥是真心想提供帮助，说实话，斯科拉特敢对着督济以生命发誓，这个世界上肯定没有人会比自己更想让至纯得到自由与安详，不必在这个原本应属于他的星球上东躲西藏。

司明睿发觉自己竟悄悄敛起了呼吸，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有听到这种记忆深处才会响起的语言，司明睿有些手足无措，也不知到底要不要显身。

“【好啦，好啦，我……你，走吧，我也要离开了，在这里待太久会被……怀疑的】。”斯科拉特有些低落地说道，当发现这个大厅里还是没有任何风吹草动时，他在心里偷偷地嘲笑自己，可还是忍不住又说出一句话，“【最后，如果……我，请、请能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可以吗？】”斯科拉特瞬间屏住呼吸，眼神不自觉在每个角落里瞟过，好像那就是至纯的藏身之处，那个美丽得如同梦境一般的青年会慢慢走出来，然后从唇瓣中滑出一个他从来没有听说过的词语。

斯科拉特的耳中能分辨出各类不同型号航迹船轰鸣声的细微差别，自己压低到喉间深处的喘息，甚至连手指用力握住电子版的摩擦声都是那么刺耳，但也只是如此了。鼻子有些发酸，斯科拉特垂下眼圈已经发红的双目，强压住心头的苦闷，盯着脚底下的通道目不斜视地径直离开。他也许永远都不清楚，某个时刻，自己跟日思夜想的至纯只有几米距离，只要转头就能看见不远处，站在大理石柱安静旁注视他的黑发青年。

久艾不清楚自己父亲和那个视为坏人的金发男人间刚刚有过什么交流，她只是一直用尽力气环住父亲的脖子，害怕身下的人会突然消失。

司明睿闭上眼睛长叹一口气，最后走向那搜一直没有停下运作的大型航迹船。

“乖乖坐着别乱碰。”发现似乎恢复活力的久艾冒出那副好奇宝宝的模样，司明睿不得不打起精神警告了一声，而久艾只得把手被在身后，表示自己不会随便乱摸。

按下几个按键，虽然不是第一次驾驶航迹船了，但这次的情况不同，即使司明睿内心深处是选择相信斯科拉特，但依旧要做好更差的打算。

当安全无虞地驾驶着飞船离开监控范围，司明睿依然觉得这不太真实，自己竟然这么简单就脱离了地狱的掌控？它们的势力不是很大吗？而如果斯科拉特真的是在帮他……假设一旦被所谓的'陛下'发现，那个家伙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心思百转，但司明睿现在却只能把注意力集中在驾驶上。

目的地，终焉之城还是重回生命之泉……正在思索之际，司明睿却猛然发现自己被盯上了，不是航迹船的雷达或者警报器告诉他的，而是来自于心底的警铃，而司明睿更相信后者。

“坐好了，害怕就闭上眼睛。”低声对着久艾吩咐道，司明睿在控制档上完全放开，让这艘以速度见长的微型航迹船发挥出百分百的实力。

虽然加速了几倍，但因为良好的驾驶环境，在座的两人都没有感觉到惯性的力道，只是司明睿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因为他发现那种紧迫的追击感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强烈，可是监控器和雷达装置上还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飞行器或者可以物体在自己百米内。

久艾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发觉自己正在云层中穿梭，蓝天和白云交替着出现，还有不时晃过的绿色山脉疑惑靛蓝海洋。头晕目眩，虽然肚子里几乎没有任何食物，但那种恶心的感觉还是不断上涌。

跟久艾不同，这时全身心都放在飞行上的司明睿反而感觉兴奋起来，那种全神贯注带来的感官刺激居然给人欲罢不能的快感。

“在哪？在哪？在哪？在哪……”不停重复着，好像这样子就可以找出对方的影子，司明睿双目如神，一道亮蓝色的光跳跃在黑色的瞳孔里，只是跟以前不同，这回的光芒更加纯粹，让人感觉到可怕的力量。

而本来因为身体难受想要撒娇的久艾转头就看到司明睿这种神情，颇为惊惧地缩紧了脑袋，可眼神却怎么都无法从对方身上移开。那种美丽强大能量的吸引力，让久艾觉得自己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不知道旁边小女孩有些古怪的神情，司明睿正控制着航迹船在云浪里翻滚，当猛地一个下坠与海平面几乎相贴地滑行，司明睿通过那模糊不清的倒影终于发现了敌人所在，而当以近乎水平垂直的飞行路线上升爬到最高点，凭借着速度优势瞬间来到对方身上的他却大吃一惊。

黑色的流线型设计，巨大的滑翔机翼让它看上去充满威慑力，这黑铁巨兽却只是不紧不慢地在空中飞行着，丝毫不把司明睿这辆窜上窜下的小东西放在眼里。就在司明睿心颤了颤想要跟对方进行无线联系时，那艘黑色战斗用航迹船接下来的动作却让他不得不进行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