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帝阁[古代架空]——BY:临安教司

作者:临安教司  录入:02-11

  尾巴被忍冬一遍一遍地摸着,裴朔雪莫名地生出一点燥热来,他猛地在忍冬怀中转了个身,面对着他,藏住了尾巴,同时朝他一龇嘴,表示他要是再抓住自己的尾巴就要被咬了!
  忍冬怔了一下,目光短暂地缩了一下,似是不认识怀中怎么出现这么一团生物,他伸出手试探地戳了一下裴朔雪,满脸写着“你是怎么到我怀里的”。
  裴朔雪斜了他一眼:[清醒了,后悔了?晚了!你个狼崽子,差点把我勒死,我不会原谅你的!]
  裴朔雪高傲地瞥过头,留给他一对雄赳赳气昂昂竖着的耳朵。
  忍冬短暂地失神后,胸口虽然阵痛不断,但好歹恢复了一些意识。这样的痛,他每个月都要经历一次,起先小的时候抑制不住,意识一失再醒来就是几天后,如今被素筝治好了一些,只是会间接性地短暂失神,而且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蜷缩着,不会伤到裴朔雪,不然他也不敢在今夜还睡在裴朔雪的屋子里。
  不过每次自己犯病的时候,裴朔雪基本都不会在屋中,今天不知怎么,他一直都在。
  想到这里,忍冬强忍着痛楚,起身走到裴朔雪床前,却只看到一床空荡荡的被子,连三斤都不知道去了何处。
  果然又走了吗?忍冬抿抿唇,胸口突然传来又一阵钝痛,逼得他单膝跪着,慢慢扶着床边靠了下去。
  饶是突如其来的尖锐疼痛,忍冬也没忘记自己怀中还抱着一只活物,一直单手护着,带着它一同靠在了床边。
  借着床头夜明珠的光亮,裴朔雪终于看见忍冬额间冒出的细汗,他没想到忍冬口中一直的“无甚大碍”居然是疼成这样,一时有些无措,竖着的耳朵也微微垂了下去,只能像平日里那样干巴巴地伸出爪子在他头上拍了拍,而后将自己的尾巴甩到了忍冬的手腕上。
  毛茸茸的尾巴在手上一扫一扫的,细软的触感让人忍不住想握在手中,忍冬看了怀中小兽一眼,试探地抓住它的一点尾巴尖。
  尾巴乖顺地顿住了,忍冬一点一点从尾巴尖顺到尾巴根,轻柔的触碰似是带着轻微的电流一路向上,裴朔雪扭过头极力忍耐着被抓住尾巴的不适,反复说服自己:[小孩子都喜欢毛茸茸的东西,哄一哄转移注意力就不疼了。]
  “你是尾巴痒,想要我帮你挠挠?”忍冬摸了半晌尾巴,突然小心翼翼地问道。
  [孺子不可教也!]裴朔雪忍了半日被他这么一句气得炸了毛,一尾巴糊在了他的脸上:[你才痒!你见过哪只毛茸茸会尾巴痒!]
  尾巴尖拂过忍冬的鼻尖,带着他熟悉的松木清香,忍冬脸色变了一下,而后猛地紧紧抱住了小白兽,整张脸都埋在它的背上,深吸了好几口。
  裴朔雪被压制得四脚乱蹬,压在身上的脑袋却没有半分要移开的动静,他奋力扭着,却被忍冬抱得更紧,下一刻,忍冬闷闷的声音从白毛中传出。
  “你是被贵人捡回来的,还是被他抢回来的?”
  听到自己的名字,裴朔雪不动了,竖起了耳朵。
  忍冬见它停了挣扎,觉得它颇通人性,又埋进去蹭了两下道:“你身上有贵人的味道。他是不是很喜欢抱着你?他最喜欢毛茸茸的动物,最喜欢的就是狸奴,这些年养了许多。”
  裴朔雪:[我喜欢毛茸茸不假,但是我不喜欢养,我只喜欢可以直接上手玩的。]
  “你也很喜欢贵人对吗?”忍冬情绪似乎有些低落:“贵人捡回来的每一只都很喜欢他。”
  裴朔雪摇了摇尾巴,被忍冬箍着身子还忍不住扬起下巴:[我那么玉树临风,光彩照人,天下的毛茸茸都喜欢我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哼。]
  “可是贵人他对你们好,就像对我一样,都只是一时的,等他兴致没了,就不会要你了。”忍冬不知是胸口疼,还是说到难过的地方,声音微微哽咽:“你再可爱,再讨他喜欢,他还是说丢了你,就丢了你的……”
  [瞎说!简直在毁坏我的名声!我虽然是不怎么养崽子,但是我没丢过!小凤凰是意外,青鸾是他自找的,你嘛……]
  裴朔雪心虚地瞥开眼,小声哼唧了两声:[你不是最后没扔掉吗?这也能算……小白眼狼,坏崽子,没良心的……]
  裴朔把他能想到的词都一个劲儿地搜罗出来,正骂得耳朵一动一动的,忍冬控诉的话响起:“最先遇到贵人的时候,他身边是一只狸猫,来了蜀州后,狸猫没了,他身边重新多了一只小橘子,没过多久,他又换了一只黑猫,如今他又把你领了回来……”
  “我又不傻,贵人每次都说是猫走丢了,哪有每只猫都是走丢的道理,他分明是不喜欢它们了,就把它们都扔了。”忍冬埋在裴朔雪细软的毛里蹭了蹭眼泪,越说越伤心,不知是不是胸口的疼痛被他用语言发泄了出来,他哭得忘我极了,没多会就哭湿了裴朔雪背上的一片毛。
  “都说养猫如纳妾,是要给聘礼的,贵人白捡了这么多只猫,没给半口小鱼干就算了,还都始乱终弃……呜呜,都说妻不如妾,贵人对待小妾都这样……以后对待夫人不是更加残忍……呜呜呜。”
  裴朔雪从愤怒到心虚再到麻木,只需要忍冬短短的几句话时间。
  他生无可恋地垂着脑袋,任由忍冬抱着自己控诉着自己的种种恶行,已经没有半点再去争辩的力气。
  裴朔雪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忍冬还魇着呢。这奇异的发散思维,一口一个俗语的妙语连珠,在他清醒的时候是绝对不敢说出半个字的。
  [算了。]裴朔雪安慰自己:[大度的人从不和疯子计较,自己就当什么都没听见。]
  “贵人上次还说要把我送走,每一只猫他都叫‘三斤’,是不是把我扔了,他再捡一个听话的回来,也叫‘忍冬’……”忍冬兀自难过着,抱着怀中的绵软全当是个靠枕,哭得忘我之际呜呜咽咽地不知在说些什么颠三倒四的鬼话,顺手就捞起裴朔雪的尾巴,擦了擦脸。
  敏。感的尾巴顿时被一串泪水浸湿,留下一道明显的水痕,附带着那像是被扔进勾芡中的黏腻感,一直念着清心咒仰着脖子装死的裴朔雪猛地惊坐起,嗷呜一口咬在了忍冬的肩膀上。
  真是半分也忍不下去了!
  [你完了,居然拿我的尾巴当擦布!]裴朔雪费劲地抱着尾巴呼呼,狠狠地剜了忍冬一眼。
  [很好。等我变回去就把你丢掉!]


第31章 松木香
  靠着窗边的小藤篮上铺着一层软布,软布上团着的一只白毛小兽正阖着眼。
  喷香的槐香酥饼味丝丝缕缕地往裴朔雪鼻子里钻,非勾得他睁开了眼睛。裴朔雪脑子还是蒙的,嘴巴却很实诚地去叼眼前金黄的酥饼,却在对上来人一双明亮的眸子后吓得松了嘴,愣怔了两秒后,拔腿就往忍冬的写字台上跑。
  [是赵鸣鸾!救命啊!]
  裴朔雪尖叫着一头扑进忍冬的怀里,脑袋拱落了他手中的毛笔,整个埋在他的臂弯里,两只耳朵委屈地塞了一半进去,只留下一点小绒毛露在外头。
  三天前,裴朔雪从忍冬炽热的怀抱中醒来,发现自己没有半点变回去的迹象,只能将“扔忍冬”大业暂且丢在一旁,能伸能缩地乖乖做一个怀中小宠。一次,忍冬出门不久,裴朔雪正在窗台上犯困,迷迷糊糊之间感受到唇边软糯糯地挪动着什么,意识浑噩间裴朔雪以为是忍冬带回来的糯米糍,伸出舌尖舔了一小口,糯软却扭动了一下。
  糯米糍会动吗?裴朔雪吓醒了,睁眼就看见近在咫尺的肥硕青虫正在两只手指间拼命扭动着,而抓着青虫的赵鸣鸾眉眼弯弯,甚至在发现他醒了之后,还把虫子往他面前又送了送。
  扭动的青虫脑袋挨在了裴朔雪的鼻尖上,裴朔雪无声地炸了一身的毛。
  自此之后,裴朔雪对阴晴不定的赵鸣鸾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她不仅阴狠,还损。
  哪有拿着世间上最可怕的软体生物往一只兽嘴边晃荡的道理,他又不是鸟,怎么会吃这种东西。
  那次的事情实在是给裴朔雪留下深刻的心理阴影,导致他一见赵鸣鸾那张脸,就感觉有一只绿油油的虫子在自己面前晃。
  想到此处,他又往忍冬臂弯里埋了埋,把耳朵也塞了进去。
  忍冬瞥了一眼被撞飞的毛笔和纸上自上而下的一道墨痕,再低头看看怀中整个身子都蜷缩在一起,尾巴还讨好地缠着自己手腕的小白兽,眼中不自觉地略过一丝笑意。
  赵鸣鸾眼中的惊奇意味更浓,她拎着青虫打量了裴朔雪蜷缩起来的背脊半晌,伸手去摸他的尾巴。
  “啪——”地一下,手被忍冬打开了。
  “做什么?”忍冬问她。
  “哥哥,能给我抱过去玩一会吗?”赵鸣鸾扬起一个甜甜的笑,她这个年龄的少女最是讨巧,要是有心笑脸迎人,灿若春花的笑洋溢着纯真,最是打动人心,“我可以用旁的东西和哥哥换。比如凌洲砚。”
  凌洲砚是砚中珍品,产于黎国东边海岛上,极为珍贵,墨质坚硬,清香凌冽,没有读书人不为之心动。忍冬这几年的笔墨纸砚用的都是店中最次的,赵鸣鸾的那方凌洲砚他不过多看了两眼,便被她记在心中。
  忍冬的沉默让裴朔雪心觉不妙,他偷偷地扭过头,正见赵鸣鸾对着他璀璨一笑,两只青葱玉指间还捻着那只青虫。
  [救命啊!]裴朔雪回首瞧见赵鸣鸾的笑脸,打了个寒战,尾巴上的毛竖得老高,整个头撞上忍冬的胸膛,试图拱开他的衣裳往怀里钻,两个前爪扒着他的衣襟口,低声可怜巴巴地呜咽了两声;[养崽子千日,用崽子一时,要是你敢把我交给赵鸣鸾,我真的不要你了,呜呜呜。]
  忍冬的手搭在裴硕雪的后颈皮上,有一下没一下顺着,他不知道这个小兽为什么这么依赖自己,可是这样被亲近的感觉很好,尤其是它从裴朔雪身上沾染上的松木香,不知为什么过了好几天也没消散,此时顺着衣襟丝丝缕缕地爬上来,让他有一种胸口上趴着呜咽小兽是他那个千尊万贵的贵人错觉。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忍冬摸着手下温软的皮毛微微发怔,他的贵人就算是个什么山中精怪,也该是一只高傲的狐狸,变回了原型也该是颐指气使地躺在软塌上,由得人将洗好的果子送到他的嘴边,不合心意时直接呼上一爪子,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寻求庇护地钻在自己怀里……
  这只从天而降的小兽,忍冬查阅了几天古书也没翻出这是一个什么品种,它似乎是独一无二的,而这份独一无二正依赖地躲避在自己怀中,这让忍冬生出一种强烈的保护欲来。
  可他想起那日晚上被小兽咬的一口,深知要驯服它不能一味惯着,他眼中积蓄起一点逗弄的笑意,朝赵鸣鸾道:“你自己来抱。”
  裴朔雪一直竖着等消息的耳朵倏地低了下去,贴住了头皮,后腰下塌,做出一副拔河的耍赖姿态。
  [逆子!混账!白眼狼啊啊啊……]
  裴朔雪悲愤地叫了两声,在赵鸣鸾的手触到皮毛的一刻,连蹬着忍冬的胸膛往上蹿了好几下,后脚直接蹬在了忍冬的锁骨处,准备时刻给他来一个掏心窝子的一脚,前爪死死地扒着他的肩膀,锋利的爪子陷入布料,勾起他肩膀上的一层油皮,疼得忍冬皱了皱眉。
  适当的教训已经起了效果,忍冬见好就收,不轻不重地拂开赵鸣鸾的手,连耳朵到后颈顺着撸了一遍,拎着它的爪子捂在手掌中将它重新从肩上顺了下来。
  “它不喜欢你。”忍冬不轻不重地飘出这么一句话,眼角眉梢却是上扬的,满脸写着:它只喜欢我。
  他挑了下眉,示意赵鸣鸾看自己被勾着的衣角,继续无声地炫耀。
  赵鸣鸾轻哼一声,眼中虽还有不甘心,但不好和忍冬直接抢,只能暂且退一步出了屋子。
  赵鸣鸾走了,裴朔雪探出脑袋左右环顾了半晌,确认无误后,才想从忍冬的怀中出来,刚迈出一步,就被拎着后颈又薅了回去。
  “嗷呜!”裴朔雪自以为凶狠地瞪了他一眼,殊不知他化的形和两三月的小奶兽没有什么区别,这点恐吓只能被当做是在发点小脾气。
  忍冬揽着他,捏了捏他的爪子,轻轻一按肉垫冒出方才勾他的小爪来,他按完前爪又按后爪,然后拿起了一旁的剪刀……
  裴朔雪心中一凉,正觉不妙,提腿就跑,蹬翻了桌上的砚台,溅了半身的墨汁,胡乱踩了宣纸几十朵梅花,最后还是被忍冬抓了回去。
  拎着一只还滴着墨的半黑半白兽,瞧着自己写了一半的字上不仅有一道墨痕,还有半边爪印凌乱的梅花,最令人抓狂的是裴朔雪喜欢的梨花小桌上浸了好几摊墨汁。
  忍冬的目光从桌山的一片狼藉落在仍旧张牙舞爪的小兽身上,眸色渐冷。
  裴朔雪认得这个眼神的意思,半耷拉下脑袋以示软弱。
  半盏茶后,他被放入半桶温水中。
  作为兽类的不喜水和作为人身的喜洁使得他处在奇怪的天平两端,一方面他希望忍冬能把他洗得干净些,可当水往身上浇的时候,裴朔雪又忍不住两个爪子扒在木桶边缘上想要跑。
  两相挣扎之下,忍冬只见它眯着眼睛,喉间传来舒服的呼噜声,身子却一直紧紧贴在木桶边缘上,两只后爪也扒着木桶,一副不肯完全将脚落在水底的样子。
  忍冬觉得它这个样子滑稽好笑,本来就不多的一点火气消了个干净,将裴朔雪搓了又搓,冲洗掉身上的水沫之后,轻柔地用自己的毯子给它擦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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