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捂就捂了,怎么还到处摸呢!
封赫却忍不住在心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来。
阿砚的手不愧是文人的手,细皮嫩肉,就只有执笔的地方有些薄茧,其他地方简直可以用“肤若凝脂”来形容,比阿姐的手还要好看,但又比她的骨节分明,握在手里刚刚好。
“瀚王怎突然让你过去?还是说你自己想去的?”他轻声问道,像是唠家常一般,不想破坏了这难得的温馨时光。
宋知砚摇摇头,眼神没离开过两人交握的手,道:“只说有急事,具体的……我也不知。”
封赫抿唇,手里的动作停了。
宋知砚这才抬头跟他对视。
两人互相瞪了一会儿,谁也没开口说话。
最终还是封赫率先败下阵来,低头揉着他的手腕,扯开了话题:“瀚王那儿靠着海,到时候朕带你出去玩,可好?”
宋知砚点点头,没好意思说自己其实小时候就是在海边长大的。
左右是一片好心,还是别驳了他的面子好。
马车颠簸几下,来福勒挺了马,语气焦灼:“王爷,前面的路被堵住了!”
宋知砚闻言立马探出头去看,待看清前方路况,忍不住心里一惊。
因为要赶时间,没走官道,眼下正在一片树林里,本来走得好好的路,眼下不知为何,被一棵大树给挡住了。
那大树通体焦黑,应该是被雷给劈了,断口狰狞,巨大的树冠张牙舞爪躺在地上,连带着周围都荒芜一片。
宋知砚心下更加烦躁,问道:“可还有别的路可走?”
来福掏出地图看了看,回道:“回王爷,现下只能折返回去,走西边那条官道了。”
封赫沉吟片刻,说道:“走西边官道,那岂不是又要耽搁一日?”
宋知砚点点头,安排来福马上折返。
“这也没办法,走不了,晚一天就晚一天吧,希望瀚王那儿不要出什么事。”
封赫点点头,道:“应该不会有事,他武功高强,手里水兵陆兵不少,能出什么事。”
“嗯。”听他这么说,宋知砚心里也稍微平静了些,坐回马车里,瞧了眼他的手,捻了捻手指。
算了算了,那样显得自己太不害臊了些!
第七十二章 借宿
本来就已经走了半日,眼看着天黑前就能到,谁知半路出了这么个意外,就算立马折返,也得第二日才能到了。
本来宋知砚想赶夜路,被封赫拦住了。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几人摸着黑又走了半个时辰,才瞧见一处灯光。
是个小村子,烟火气息很寡淡,估计人也不多。
来福找了家看起来宽敞些的,塞了些银钱,打算在这凑活一宿。
这家主人是一对老夫妻,头发花白,精气神却很不错,宋知砚下了马车朝他们笑了笑,俩老人便也跟着喜笑颜开,张罗着又是热菜又是翻找新被褥,热情至极。
封赫跟着他身后,酸溜溜地感慨:“阿砚果然是讨人喜欢,不像我,凶神恶煞的,人家估计以为我是你带的打手。”
宋知砚噗嗤笑出声来,握拳打了他一下,道:“哪儿有你这么矜贵的打手,我可不敢雇!”
封赫耸耸肩,不置可否。
奶奶抱出床棉被来,宋知砚刚想伸手接,封赫便帮他拿了,说道:“少爷您歇着,这些活让小的来就好!”
宋知砚瞥他一眼,收回手:“那你去铺好罢!”
“得嘞!”
封赫抱着被子大步流星进了卧房,给他铺床去了。
来福见状,愣了愣,跟自家主子对视一眼,也撸起袖子往厨房走:“那碗就让小的洗了吧!少爷,您快些去歇息罢!”
老奶奶笑着看着这几个年轻人,眼角的皱纹都仿佛带着笑意。
宋知砚不想睡那么早,尤其是一想因为房间紧张所以自己要和封赫一块睡,就浑身不自在。
想去睡又不想去,矛盾地不行。
“小相公,你们这是往哪儿去呀?这大晚上的,哎呦,可不容易呦!”
老爷爷从外边进来,磕了嗑手里的烟斗,笑着问道。
宋知砚好久没接触到什么长辈,眼下这两位老人又和蔼地紧,于是他便忍不住心下一暖。
“去庆州,去看我姨母。”他笑着答道,“好些年没见了。”
老奶奶哎呦一声,脸上神色有些悲伤:“那确实得去看看,不然你姨母该伤心了!可别跟我家大壮似的,半年不着家,我们老两口又不识字,连信都收不到一封!”
宋知砚点点头,心里也有些不落忍,正好封赫从里面收拾好出来,宋知砚便提议道:“您儿子是去干什么了呀?我会写几个字,要不您说,我可以帮您给他写信。”
封赫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老奶奶顿时喜笑颜开,抓着他的手露出一口稀疏的牙,道:“那可太谢谢你了小相公!当家的,快去把咱儿子的那些个纸笔拿来,快去!”
老爷爷哎一声起身去了,封赫视线始终粘在宋知砚身上,嘴角带着浅浅的笑,看他一脸乖巧地跟老奶奶说话。
一封信写了洋洋洒洒三张纸才完,都是些关心的话,字里行间全是老人家的关切和挂念,封赫在一旁看着都觉得这个不着家的大壮多少有些不识好歹。
“大壮前几年参军了,一直没回来,唉……早知道说什么都不能让他去!”老奶奶长吁短叹了一番,宋知砚也跟着难受。
“他在哪儿的部队啊?”
“瀚王那,什么神武军?名字倒是威风,大壮估计就是冲着这个名字去的我看!”
封赫说:“那正好,我们就是要往神武军里去的,正好可以帮您捎过去,等大壮来信,回来的时候再帮您带回来!”
两位老人闻言又是感谢了半天,老奶奶还落了泪,扯着袖子擦了半天,又哭又笑的。
几人又说笑着聊了半天,才把人放回去睡觉。
宋知砚笑呵呵跟他们告别,看起来颇有些意犹未尽。
封赫反手关上门,邀功似的让他看自己铺的床,道:“怎么样?我弄得还不错吧?”
宋知砚走近了些瞧,片刻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怎么就这么平铺着,这边角,要往里折一下,不然漏风。”
封赫顿时羞窘地不行,磕磕巴巴地给自己找借口:“这有……有什么关系,现在都快六月了,天气暖和,不盖被子也可以我看,再说了,若是半夜觉得冷,尽管往我怀里靠就是,我常年习武,不怕冷。”
宋知砚哽住,眼神又移向大床上的被褥,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只收拾了一个被窝。
这间屋子本来就是老人家给大壮准备娶媳妇用的新房,被子褥子也都是按结婚用的尺寸准备的,睡两个大男人还是有些困难,但也不是多勉强。
用封赫的话来说:挤挤能睡,在外边就别那么多事儿了!
床边一盏油灯扑闪着火光忽明忽暗,一只飞蛾晃悠悠扑到火光中,火焰忽地窜了一下,转瞬便恢复如常。
宋知砚的脸红得几乎要滴血一般,手指绞着衣角,僵硬地站在原地。
封赫却好像没发现他的异常,自顾自地哎呀一声,脱了鞋袜外套就钻进了被子里。
宋知砚眼神都不知该往哪儿放了,嗫嚅着小声问道:“我把灯熄了哈?”
对方翻了个身,姿态再自然不过:“你吹了吧,快些上来睡觉,明早还得赶路呢!”
宋知砚见他终于不面对着自己,这才悄悄出了口气,吹了灯小心翼翼收拾上床。
身侧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被子被掀开,微凉的空气灌进来,片刻又消失。
身侧挨上了一副温热的皮肉,宋知砚不像他那么耳聪目明,摸着黑找不着地方,一躺一个准,直愣愣歪到了他身上。
“噗嗤。”
黑暗中,有人轻声笑了出来。
宋知砚咬着唇,以为他看不见,索性也毫不顾忌地脸红了起来,眼神有些幽怨地盯着他,却只能看到一点轮廓。
封赫却把他脸红的样子瞧了个清清楚楚。
他本就是从小练武,黑暗中也能视物,现下看他这样欲盖弥彰地盯着自己,更觉得可爱,便忍不住笑出了声。
腰间探过来一只大手,宋知砚一个不察,被人捞着腰抱了过去。
“好好睡觉,嗯?”
感受到怀里人的僵硬,封赫便收了捉弄他的心思,但箍着人的胳膊却像两根铁链子般,令宋知砚感觉如芒在背,浑身难受。
他轻声应了,闭上眼不再挣扎,感受着后背传来的热度,专心入睡。
第七十三章 到达
清晨,阳光从简陋的窗台投进来,给床上两人铺了一层温暖的色彩。
宋知砚昨晚上半夜都没睡着,现下微张着嘴睡的正香。
封赫老早就醒了,痴汉般地盯着人家看了一早上。
平日里虽然动不动就爱数落人,但睡着了还是这么乖巧温顺。
他小心翼翼伸出手来,轻轻摸上他的眉骨,笑得愈发宠溺。
宋知砚生得好看,鸦羽般的睫毛在脸上投射出一小片阴影,随着呼吸微微颤抖,像是把小刷子,在封赫心尖儿上一下一下地扫。
这双眼睛若是睁着,必然是那副微微下垂的样子,说不定还会含着晨起朦胧的水光,潋滟地盯着人瞧……
该死,不能想了。
封赫稍稍往后撤了撤,呼吸都放缓了,但这样还是惊扰到了睡梦中的美人。
宋知砚睫毛颤地厉害,重重呼吸一口,眼看就要睁眼。
封赫来不及转身,只能放下手,闭眼假装自己还在睡。
对面的人打了个哈欠,然后便没了动静。
他心下疑惑,稍稍掀起些眼皮去瞧他,顿时哭笑不得。
不知是害羞了还是怎么,宋知砚本来是瞪着眼盯着自己瞧的,结果就在封赫睁眼的瞬间,他的呼吸乱了一拍,陡然闭上了双眼。
睫毛乱颤,欲盖弥彰。
封赫轻笑出声,也没拆穿他,俯身过去,在他唇边轻轻落下一吻。
身边的人呼吸仿佛都停止了,僵着身子一动不动。
封赫知道他不敢现在睁眼,于是也没让他难堪,自顾自地起了床,出去后正巧遇着来福,这才嘱咐他把人叫起来。
宋知砚瞪大了眼,背对着门口的方向,轻咬着他刚才亲到的地方,连脖颈都泛着一层羞怯的粉。
他怎么会……
难道……
“少爷,您起来了么?奴才伺候您洗漱?”
来福的声音把他从胡思乱想里拉出来,宋知砚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现下这情况,要是说醒了,那不就相当于承认封赫亲的时候自己是知道的么!
这不行,不可以。
脑子里有一道声音叫嚣着,要他不管不顾地去找封赫质问,去求他一个明白说法,问问他真实的心意,若是两情相悦,那在一起也当真是快活,是圆满。
但理智又把他牢牢摁在那,告诉他不要冲动,你们一个权臣一个帝王,是不可能会有结果的,你难道想一辈子在他后宫里当个栾宠么?!
这也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但下一瞬,封赫的声音几乎要击碎他所有的矜持理智:
“直接进去就成,早醒了。”-
一路上宋知砚都没和封赫再说一句话。
他纠结了一早上,在车上又想了一天,心中的痛苦从单恋无果到双恋无果,哪一样都让心发酸发胀地不行。
封赫却像是没事人一样,绝口不提早上的事,好像从未发生过。
宋知砚在这事上脸皮薄,自然不可能主动去问,两人便这般各怀心事地沉默了一路,只中午休息的时候宋知砚才主动跟他说了一句话:
“要喝水么?”
封赫只是点了点头,倒是朝他笑了笑。
宋知砚简直要被那个笑给煞晕过去。
以往还不觉得什么,但现在一旦认定了他也喜欢自己这个事实,这个笑便格外好看,好看到一下午他脑子里都是一句话:
他在勾引我,他居然敢勾引我!
宋知砚觉得自己疯了。
马车晃悠悠走了一天,日暮西山才看见瀚王府的大门。
瀚王妃是宋知砚的亲姨娘,但当年和他娘因为一些事情闹得很大,甚至都断绝了关系,这些年倒是有所缓解。
老远就见着瀚王夫妇俩带着不少家仆在门外边迎接,瀚王妃绞着只手绢,看起来倒是有些紧张。
宋知砚从马车窗子里探出头来,朝他们挥了挥手。
“哎来了来了,我看到阿砚朝我挥手了!”
瀚王妃笑得眉眼弯弯,见着人后捶了旁边的瀚王几拳,也没用多大劲儿,瀚王无奈地笑了笑,抓住她的手。
“多大人了,待会儿孩子笑话了要!”
瀚王妃浑不在意:“都是一家人,这孩子也没比我小几岁,你说教个什么劲儿?”
瀚王也生气不起来,笑着跟她斗了两句嘴,这厢宋知砚的马车已经到了门前。
仆从们虽然都从王妃口中听说这个王爷多么乖巧坚强懂事自立,简直完美如神人,但整个大合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当朝权臣摄政王手段狠戾杀人不见血,连当今圣上都不放在眼里。
听说前不久还把弘王的堂妹给强求了过来,那可是原本要给陛下的!
啧啧啧!简直目无王法!
底下哗啦啦跪了一片,众人都等着宋知砚出来,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出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