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强惨帝师重生了[古代架空]——BY:宋绎如

作者:宋绎如  录入:02-20

  文谦难得气势汹汹一回,陈氏哭得梨花带雨,却没引起他一分怜惜。
  “公账怎么差了那么多?!”
  文卿勉强止住咳,拿起案边的蜂蜜水润了润嗓子。
  “此事如何,文大人不该来问我。”
  文谦把账簿砸在窗上,“砰”地一声,簿角戳破了窗户的花纸,隔着一扇窗,文卿冷眼看着这个十七年难得过问自己几次的父亲。
  他把作为父亲所有的宠爱都给了续弦的儿子,文卿尚在襁褓的时候便失恃丧妣,不知道这个男人是否真心待过他母亲。
  少年夫妻,或许有过。
  但他从未真心待过他们的孩子。
  两世皆是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第8章 想念
  “什么叫不该来问你?文卿,你如今真是翅膀硬了就要飞了是不是?账上亏空这么多,东厢自然该补上!你是我文家的嫡长子,分家?想都不要想!”
  文卿淡然:“我道文大人这么着急来我这破败东厢做什么,原来是要钱来了,可惜,皇上的赏赐都动不得,其他钱财都拿去经营商铺了,一分不剩。”
  “混账东西!谁允许你这样做的?!”
  “我需要你的允许?”文卿面色沉静,“至于分家,我对文府的家产没有丝毫兴趣,只是我母亲许晚凝的嫁妆我要完完整整地带走,无论是用过的,没用过的,在我出宫前最好都给我放回原位,否则……我保证你一定会后悔。”
  文谦怒不可遏:“来人!给我把这个逆子关起来!狠狠打二十大板!一个五品官就敢对自己的父亲如此大言不惭,以后是不是要造反啊?!”
  文卿的身子骨,别说二十大板了,十板子就能断气。他下半身知觉不太敏感,臀腿的疼痛并不会特别强烈,但骨弱气虚,根本受不得刑。
  春阳春浦还未来得及求情,便听见轮椅上的公子沉声开口:“我看谁敢?”
  言罢,文卿抿紧唇,闷声咳了一会儿。
  侍卫都知道大公子是个病歪歪的药罐子,平日里东厢外煎药的味道又苦又酸,小厮丫鬟都不愿意从那边经过,怕染上药味,也怕染上病气。
  如今大公子又成了皇帝身边的翰林学士,还是大皇子的授课老师,等大皇子登基之后就是帝师之尊,傻子才去得罪。
  “老爷恕罪,大公子病痛缠身,实在动不得家法。”
  侍卫长跪在雪地中为文卿求情。
  身后的侍卫纷纷跪下来。
  文卿多看了侍卫长一眼,认出了故人。
  文念恩,自小在文府长大,是跟在文瑨甫身边的侍卫,也是文府的侍卫之首。最初将他收入府中的人是许晚凝,那时文念恩年纪尚小,还记不得事,后来许晚凝身死,陈氏便带在身边,使唤着照顾保护他儿子。
  九年前那天晚上,是文念恩散值后从东厢经过,发现了异常,跑去求文谦找的郎中。
  “念恩,你起来,不必跪他。”文卿冷声道。
  文念恩倏然抬头,持剑的手将剑柄握得死紧,手臂肌肉贲张,面容却很茫然,似乎不相信清冷矜贵的大公子会记得他的名字。
  “你们也都不必跪了。文大人,你可要想清楚,一时怒气上头确实是威风了,可若是我午后进不了宫,无法给皇子授课,你担得起责么?”
  文卿说话很慢,尾音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喘息声,这几日魇症愈发严重,几乎是寝食难安,白天精神也不大好,如今窗户开了,被雪风一吹,整个人竟像是快要幻灭破碎。
  但如今,没人敢轻看他。
  文府本就是没落寒门,一边是一无是处只知坐吃山空的老爷,一边是三元及第前途无量的大公子,该巴结谁,该讨好谁,众人心里门清。
  “大公子,我拿窗户纸帮您补补窗吧。”
  “大公子要不要歇一歇?膳房做了玉枣酥,熬了松茸鸡汤,我这就端上来,您好好补补身子。”
  “大公子,您身上的外袍是我亲自裁的,可还合身?”
  “大公子……”
  “够了!”文谦忍无可忍,抽出身边侍卫的剑一个个对准小厮和丫鬟,“你们都反了!别忘了你们的月钱是谁给的!是我!不是他文卿!”
  众人又跪了一片。
  真是吵闹啊。
  文卿有些头疼,恹恹道:“分家,谁愿意跟我离开文府,就暂且从属东厢这边罢。”
  “不孝子,你想都别想!”
  “当今圣上可不注重孝道。”文卿淡然一笑,耳边一缕墨发被风吹起,又垂至氅领,“文大人,非要逼我去请圣旨,把文府这些丑事都说与圣上听么?”
  如今的太上皇是被逼宫才退位的,这在史书上必然是无法带过的一笔,崇明帝一生的污点,这也是他为何如此歹毒多疑的缘由之一,因为名不正言不顺,总担心自己落得父皇的下场,甚至更为凄惨。
  文卿身为翰林学士,本该也在崇明帝身边随时备天子顾问的,但他尚还年少,资质不足以担当顾问之任,况且又是钦点大皇子之师,每日辅佐皇帝的时间便很少。
  但即便是这样短的时间,他也能看出崇明帝的一些习惯,以及习惯背后的心性如何。
  前世也是如此。
  每日去过保和殿再去毓华宫,身体总是有些不适,公仪峻少时倒是很尊敬他,堂堂大皇子,每次都在宫门口等候,备好膳食雅座和汤婆子,殿里炭火燃得很足,不像东厢那般阴冷。
  只是狼子野心,必先诱敌放松紧惕而后食骨挖心,文卿被他害死过一回,又怎么可能再被这些东西感动?
  公仪峻和崇明帝一样,不论治国能力如何,性格上倒都是天生的帝王,冷漠无情,恩义毁尽,虽不过十五的年纪,有些事情早已初露端倪,文卿只恨前世被他蒙蔽太久,等想抽身的时候已经被困死在京城了。
  “先生,您看本宫这首诗作得如何?”
  文卿心下厌烦,面上却不显:“不过尔尔。殿下虽资质聪明,可往日并未习得这些,情有可原,日后慢慢再学也不迟。”
  公仪峻有些沮丧,又问他:“先生,到底是哪儿不好啊?”
  哪哪儿都不好,公仪峻此人没有任何作诗的天赋,只会附庸风雅的蠢货,前世亦然,每天不上朝,一国之君,居然常年混迹在烟花柳巷,后宫那么多妃子他瞧不上,每次都要逼得文卿亲自去歌楼把天子抓回来。
  “今日便就到这里罢,殿下,微臣有些乏了,先行告退。”
  “先生。”
  文卿淡淡道:“殿下还有何事?”
  “明日先生何时来?先生喜欢吃什么,有什么需要的,本宫都叫人备着。”
  “未时。”文卿正想说不必准备,忽地想起什么似的,思忖片刻,看向公仪峻,“殿下喜欢的点心,若是方便的话,便给微臣留一份罢。”
  “好!”
  公仪峻看起来很高兴,但文卿并不在乎他高不高兴,他将案上一口未动的枣泥糕打包带走了,出毓华殿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回到学士院,经过四棵门槐和马石马桩,内有回事房、管事处和传达处,各还有官员在忙碌,文卿进了一处院落,春阳春浦在庭院里煎了副药,酸苦不堪,文卿用了膳,面不改色地喝了一整碗。
  如今这个年纪,病还不算太重,喝的药远没有后来那么苦。
  “公子,早些休息罢,明日还得早起为国篆新籍详正文字。”
  春阳检查了一下炭火,把汤婆子放进被褥里暖着。这个院落比东厢还要大,而且珍器重宝颇多,屋子也容易暖和,灯火明亮,映得他家公子气色都要好些。
  “我要出去一趟,炭火等它烧着罢,带上那盒枣泥糕,去华英殿。”
  “什么?公子……”
  “春浦你若是不愿,就留在院里。”
  “公子恕罪!”
  “我并未生气,你就留在院子里,若是饿了就自己做些吃食,东厨很多食材,困了就先睡。”
  他不愿勉强。
  春浦心地不算坏,对他也算忠诚,可惜十分势利,嫌贫爱富,若是他没能中状元,春浦大抵也不会再待在他身边。
  但至少前世是还有主仆之情在的。
  最终春浦也没有跟出来,春阳推着他走到了冷宫附近,文卿拿出怀中的弹弓,随手捡起地上一颗石子,隔着很远的距离,准确地击中了冷宫的灰瓦。
  清脆的破裂声,惊动了藏在隐蔽处的暗卫。
  不久后,一个黑衣人出现在他面前,手执长剑,半脸蒙面。
  “文大人,何故惊扰华英殿?”
  确实有点本事。
  这一世,居然这么早就在他面前露面了。
  文卿略微仰头,望向面前在夜色中只剩一个颀长影子的暗卫,缓声道:“我是殿下选的老师,想必阁下不会不知道。”
  “今日并非约定之期。”
  文卿苍白地笑了笑:“阁下这样死板,三殿下恐怕从小就很少得到惊喜吧?”
  “告诉他我在这里,把他带到这里,他会很高兴的。”
  黑衣人似乎犹豫了会儿,片刻后朝文卿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春阳嗔目结舌:“好……好厉害!”
  一柱香后,黑衣人才带着三皇子姗姗来迟。
  公仪戾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这支暗卫的存在,也清楚他们只在自己和娘亲有性命之危时现身,平时无论如何也不暴露踪迹,没想到今日突然出现,竟告诉他文卿入宫了,还在殿外竹林幽深处等着他。
  公仪戾盼星星盼月亮,盼着小年夜那天能再见着先生,明明还有几日,方才觉得难熬,下一刻却有意外之喜。
  意外之喜,当真是一个很好的词。
  公仪戾一路飞奔而来,满头青丝拂在夜色中,辫尾的小木珠在发间晃啊晃,跑得脸颊通红,最后一下没止住步子,猛地扑进了文卿怀里。
  “先生,我好想你!”
  因为轮椅的缘故,他需要踮踮脚,才能抱住文卿的肩颈。
  文卿怔住了,素来不喜和旁人这样接触,然而公仪戾虽衣着单薄,浑身却很暖和,像个温温热热的小火炉,贴着很是舒服。
  文卿抬手,温柔地抚了抚公仪戾的鬓角,却在心中暗叹一声。
  这样黏人,以后可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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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交集
  “先生手好冷。”公仪戾伸手覆在文卿苍白的手背上,掌心试图将手背熨热一些。
  “阿昭帮先生暖暖。”
  公仪戾单膝蹲下来,握着文卿一双枯瘦冰冷的手,贴在自己泛红的脸颊上。
  指节忍不住蜷缩起来,文卿心口一热,鼻尖倒有些发酸。
  “殿下,不必如此……”
  “娘亲说了,要尊师重道,要对先生好。”
  尊师重道,这四个字早已成了文卿的梦魇。
  他垂眸看着年幼的公仪戾,好在并未在这张脸上发现某些令人生厌的相似。
  “微臣给殿下带了些糕点,殿下要尝尝么?”
  公仪戾给文卿吹吹手,神色有一丝不自然,旋即抬眸朝他笑:“阿昭吃过晚饭了,现在不饿。”
  “糕点而已,吃一两个不碍事,殿下如今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多吃些总是好的。”
  “阿昭不爱吃糕点,先生吃吧。”
  “……”
  文卿算是听出来了。
  他不敢吃别人给的食物。
  “好罢。”他不爱勉强,抽出手摸了摸公仪戾的头,转而问道,“殿下这些日子有没有用功读书?英嫔娘娘教到哪儿了,和微臣说说。”
  公仪戾乖乖答道:“只读了四书五经和另外一些史书,最近在学书字。”
  文卿有些惊讶。
  “那微臣考考殿下。”
  “如果阿昭答好了,先生会给奖励吗?”
  文卿怔了怔,忍俊不禁道:“那盒子枣泥糕都赠与殿下。”
  公仪戾小心翼翼地看了食盒一眼,目光里看不出什么情绪,这回却没说不要。
  文卿任由他紧紧牵着自己的手,轻声问:“殿下还记得《左传·僖公十年》的记载吗?”
  公仪戾思忖片刻,点了点头说记得。
  “那年夏季发生了什么?”
  “晋侯杀里克。”
  “那殿下觉得晋侯做得如何?”
  “晋侯背信弃义,不是好人。”公仪戾皱了皱眉,“先生,阿昭若是里克,绝对不会伏剑而死,奚齐和卓子杀得,晋侯便也杀得……”
  “若殿下是晋侯呢?”
  文卿仔细地盯着他看,伸手挽了挽他耳边被风吹起的墨发:“若是殿下以后也遇到里克这样连弑二君的臣子,殿下难道不会害怕么?不会猜忌么?”
  “知人善任,用人不疑,而且若是阿昭的人,阿昭自然要好好护着的,岂有为讨好别人而赐死自己人的道理?”
  公仪戾答着答着,辫尾的木珠突然掉了下来,啪嗒一声落在雪地里,他蹲下去找,没看见文卿眼底一闪而过的满意。
  “殿下,别找了,微臣赠你一颗新的。”
  文卿拆开玉穗,取下一颗水蓝琉璃珠,拿出准备好的针线,动作生疏地给缝在了原来的素色细带上。
  公仪戾乖乖站着不动,文卿倾身过来,便离得他很近,垂眸时眼睑处朱砂般的小痣平白添了几分韵味,清冷的月光透过竹影笼在眉眼间,衬得整个人温柔又遥远。
  公仪戾忍不住凑近了些,轻轻贴了贴他的脸颊,如同幼兽撒娇一般,绵绵地蹭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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