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自幼便是先帝所指的太子伴读,年长后,谨遵先帝命令,为陛下身边谏言官,约束陛下言行举止,指点错处,所说只是小小文官不值一提,但臣从未忘记自身使命,也从未忘记先帝说过的话。”
“清桐啊……你这……”祁洛倍感头疼,他这话说得似乎没一点错处,叫人无法反驳,“怎么连先帝都搬出来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苏清桐如此较真,究竟有多气,才会说出这般话来。
祁洛知道他这是气不过,但也须得给个交代,便指着楚容说道:“今日确实是你不对,为何要去采摘湖中荷花?”
楚容道:“我只是想摘点荷花荷叶给陛下煮茶,解解暑,谁料那荷花摘不得,我也从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摘不得……”
“还有,我没推他,是他自己跌入湖中。”
“你还敢狡辩?!”苏清桐反驳道。
“苏清桐!我一忍再忍,你不要得寸进尺!”楚容拉着元澄到跟前,指着湿漉漉的衣摆说,“是我让元澄救你上来,若我真的想推你下水,何必救你。”
“陛下,你瞧元澄的衣服也是湿的。”
“你还想戏弄我到何时?”苏清桐瑟瑟发抖,抬起一双看似清澈的眸子,直视祁洛,言语哽咽,“都是陛下的错,将一个奴宠的无法无天。仗着天子的宠爱,连我都要低他一头了是不是?臣今日便要谏言陛下,有他!无我!”
祁洛简直烦透了,将折子狠狠砸在桌案上:“好,先就违逆先帝命令,私自采摘荷花,给清桐认错。”
楚容心头一酸,不甘道:“我可以认错,但陛下请言明错处,为何不能采摘湖中荷花?”
祁洛道:“朕的生母漓妃,最喜荷花,先帝便亲手在湖中种满荷花,希望漓妃年年都能看到碧荷连天的美景。曾有别的妃子因嫉妒,将湖中荷叶荷花毁去大半,先帝一怒之下便颁出诏令,不准任何人采摘,违者处以宫规。”
“我懂了……”楚容跪在地上,坦诚认错,“我虽不知这荷花不能采,但错了就是错了,此事,我只向陛下认罪,但凭处以宫规!绝无怨言!”
“至于推苏大人落水这事,我绝不认,更不会向他道歉。”
祁洛知道楚容不会做出这种事,询问道:“元澄,你可看清楚苏大人是如何落水的?”
元澄如实回道:“苏大人在湖边主动与容容拉扯纠缠,抢夺他怀中荷花荷叶,自己崴了脚,坠入湖水里。然后,容容便让属下将苏大人捞起来。”
“清桐,今日之事,到此为止。”祁洛打算给他一个台阶下,毕竟,念着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总不能真的一点面子也不留。
“陛下……元澄一定是被蛊惑了。”苏清桐眼见没有回旋的余地,垂眸间落下清泪两行,“你果然信他,不信我。”
“够了,朕不想再听,他有错,朕自会惩处,即刻便让他跪在殿外自省。”祁洛一声令下,楚容被带出御书房,跪在艳阳高照的日下头。
苏清桐走出殿外时,因没达到想要的结果,虽有不甘,但看到他受罚,与陛下产生嫌隙,心里还是痛快的,那张清秀的脸上尽显得意。
……
渐渐日落,楚容跪的双腿疼痛难耐,衣衫尽被汗水打湿。
冬离和小铃心疼他,两人轮流给他撑伞避暑,还有杏合送来的糕点和凉茶。若说委屈,自然是有的,但更多的是无奈。
今日之事,不能因为他不知情,便作罢,他知道祁洛顾念着与苏清桐的青梅之谊,众目睽睽,身为明君必然是要惩戒他,这一点,并不能让他生气。
但是苏清桐始终不能放下祁洛,将自己视为眼中钉,从一开始的步步忍让,到现在的忍无可忍,他决定,从今往后,不再退缩,若苏清桐再刻意刁难,他必加倍还之!
跪了两个时辰,楚容实在疼的受不了,歪倒在地上喘气。
忽然,一双有力的臂膀经将他横抱起来。
“抱歉,都是朕的错,没能让你知道宫中禁忌。”祁洛将人抱着往寝殿走,不顾所有人的目光,穿过御花园,顺便召来御医。
楚容将脑袋靠在他胸口,嗅着淡淡龙涎香,闭上眼睛睡觉。
祁洛给他擦拭身子,轻揉发紫的双腿:“说话啊,难不成你还在生气?朕知道你没有推清桐,也从未怀疑你。”
“疼啊……”楚容嘟嚷,“陛下轻点揉。”
“我并未气陛下,只气自己无用,若是能早点察觉他的敌意,或者……不如陛下把他收了吧,省的整日刁难我。”
“你胡说什么?!”祁洛道。
“你就装吧。”楚容直截了当的告诉他,“难道陛下看不出苏清桐心悦你?他自小便是你的伴读,现在又是你的谏言官,啧,真是……”
“就算你不喜欢他,也难免他喜欢你,笨蛋!”
“朕谁都不要,只要你。”祁洛贴近他脸颊,小声说,“还气吗?”
楚容一脸享受,靠在柔软的垫子上将腿伸直了,赌气般使唤他:“阿洛,再给我揉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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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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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五一节假日快乐。
第49章 霸气废王
坠湖一事落幕,苏清桐着了风寒闭门不出。
祁洛传御医给他瞧病,门虽然开了,却如何也不肯吃药,伺候的丫鬟心急如焚,原本只是发冷,现下是发热,快要烧糊涂。
打探消息的冬离回来说:“苏大人撑着身子,非要在藏书阁整理宗卷,送去的饭菜和汤药一口未动,谁劝都没用。”
“我都没委屈,他还不依不饶了,这是做给谁看呢?”楚容心里实在窝火,吩咐小铃去熬一碗祛风寒的汤药,他要亲自给苏清桐送去!
“咳咳……”屋门响动,有脚步声接踵而来,苏清桐皱起眉头说道,“你们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都说了不喝……”
楚容站在书阁门外,悠哉说道:“不喝药,病怎么能好呢?”
“是你?你怎么会来这里!”苏清桐眸中一惊,靠在桌沿边上露出一副不屑之色,“昨日跪的不够久吗?还有闲心乱跑,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楚容道:“你不想见我,我更不想见你啊,可是,谁让你总给陛下找麻烦,听闻你昨日落水后病了,我特意备了汤药来,不必谢。”
苏清桐冷笑:“你给我备汤药?别是想毒死我。”
楚容道:“你不肯喝药,执意将自己身子拖垮,不就是想让陛下来看看你吗?你这么聪明,肯定会利用陛下对你的青梅竹马之情,借机博同情,装可怜。”
“啧,看起来确实挺惹人怜的,可惜的是,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你……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才不会向你说的那么不堪!”
“是吗?”楚容吩咐小铃,“将伤寒药端给苏大人。”
“我不喝,滚开!”苏清桐一把推开小铃,险些将食盒打翻,“你竟敢这般肆意妄为,我凭什么喝一个贱奴端来的药,你这肮脏的贱人……”
“苏清桐,事到如今你还觉得自己比旁人清高呢?”楚容用力抓住他的手腕,嘲讽道,“求而不得,便像疯狗一样乱咬人,你这幅嫉妒的面容,甚是丑陋。”
“说着对我的种种不屑,自己干的事又好到哪去?”
“昨日里栽赃嫁祸,污蔑于我,今日又是苦肉计,等陛下垂怜,不愧是博学多才博览无数的文人,计谋就是多,三十六计可算被你学明白了。”
“你放肆……竟敢这么说我!”苏清桐被气的呼吸急促,面颊涨红,挣扎的劲都使不上来。
楚容道:“你究竟喝不喝药?”
苏清桐道:“不喝!”
“小铃,冬离,给我按住他。”楚容将药碗从食盒中取出,端到跟前试了试温度,不冷不热刚刚好,“你执意不肯喝,我只能亲手喂你了,苏大人可千万别怪我,为了你的身子着想,这药必须喝。”
一碗药一滴不剩灌入口中,苏清桐哪受过如此蛮横对待,揉了揉被捏到酸痛的下巴,擦拭嘴角,拿起一卷竹简向楚容砸过去,只可惜,落在脚下不痛不痒。
迎着恶狠狠的目光,楚容打趣道:“果然,喝完药砸人都更有劲了。”
“贱奴……”
“我不会原谅你的!”
“随你,没人会在乎。”楚容带着冬离和小铃离开。
……
回到殿中,楚容可算出了一口恶气,自己好心好意送药给他,就是不想让他在祁洛跟前装可怜,他越想见到祁洛,自己偏不让他得逞!
天子日理万机,哪顾得他整日作妖,没事找事,也就祁洛顾念往昔,给他留有余地。
冬离道:“容容,你胆子好大啊……竟然敢给苏大人灌药。”
小铃跟着点头,一脸崇拜。
楚容道:“我这是在救他,病了不肯吃药,难受的不也是自己,万一拖出痨病那可是关乎人命才会有的病。他不谢我也就罢了,还一副要吃人的模样,算了算了,只要他别有事没事给我找麻烦就该谢天谢地。”
“不说了,我先小歇一会,你们有事就找杏合,别乱跑。”
“好的,主子。”冬离和小铃退出殿外。
午时日头正烈,楚容睡得浑身热汗,感觉抱着一个大火炉,炎炎夏日里连吹过的风都是热气腾腾,不由深吸一口气。
醒来时,发现祁洛和自己挤在一张狭小的木榻上,手臂紧紧环在腰间,后背全是他掌心热汗,稍稍挪动,祁洛就醒了。
“陛下累了,为何不去床上休息?”
“因为你不在床上,所以朕就想睡这里。”祁洛坐直身子,伸了个懒腰,眼中微微带着血丝,估摸是没休息好才会这样。
“你啊,就是不听劝。”楚容命人装好冰袋子,给他敷在眼睛上,轻轻按摩。
祁洛道:“你今日为何要去给清桐喂药,真是大胆。”
楚容道:“怎么?陛下要怪罪我不成,亦或者,你心疼了?若是心疼他病了,大可去看望,反正他就等着你去,好诉说心中苦闷呢。”
“朕怎么闻到一股酸味啊?”祁洛打趣道,“莫不是,容容吃醋了?不会吧,竟然这般介意,朕也没去看他啊?”
楚容被戳穿心思,脸上一阵臊得慌,义正言辞反驳道:“我是为了给陛下解决麻烦,您日理万机哪能被这等小事牵绊,能替陛下分忧解难,是我的荣幸。”
祁洛道:“好,朕准你了。”
……
静王府。
在府中安心养胎的楚丝音肚子一日比一日大,除了吃饭睡觉,就只能在园中走走,没有人陪她说话解闷,可是无聊透了。
这几日,祁沐的病情又加重许多,刚刚入静王府时还能常常来看望自己,这么一病倒,已经有半月没见过面,祁沐执意不肯她侍奉在侧,因怕过病气给自己,不吉利。
楚丝音找来一位伺候祁沐的嬷嬷,询问病情:“静王身子骨可有好转?”
嬷嬷为难道:“老仆也不好说,只是……瞧着王爷脸色不大好。”
楚丝音担心道:“可有按时吃药?”
嬷嬷道:“吃药倒是按时,可就是……就是不见好转。”
“不行,我得去看看王爷!”楚丝音在一众奴仆阻拦下,执意来到祁沐养病的院子里,推门而入,径直走向床前。
“王妃,您不能过去啊!”
“都给我让开。”
“王爷交代了,您莫要为难奴婢们……万一被怪罪……”
只听屋内传来虚弱的声音:“无碍,让王妃进来。”
楚丝音走到床边,坐在他身前,面露心疼:“都憔悴成这样了,还不准我来看望,什么病气,不吉利的,我才不信,王爷也别糊弄我。”
祁沐道:“就知道拦不住你。”
楚丝音心里直打鼓,问他:“明明咱们还没拜堂行礼,你为何要让他们称我为王妃……万一哪日你有了别的心仪女子,该怎么办?”
“咳咳……”祁沐轻声笑道,“静王府里有你一人就足够闹腾了,本王时日无多,又何必耽搁旁人。”
“你胡说!”楚丝音哪能允许他这么说自己,斥道,“你我还没好好了解呢,我得让你彻底喜欢我,才算真真正正的靖王妃。”
祁沐道:“我现在,已经有点喜欢你了……”
“骗子,你少唬我。”楚丝音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祁沐连忙用衣袖给他擦拭,“好了,真的没骗你,怎么还哭鼻子。”
楚丝音道:“那以后,我每日都要来看你,不准让人拦我!谁敢拦我,我就揍他!”
祁沐道:“好,都依你。”
……
宫中传来静王病况加重的消息,祁洛心头一紧,难怪这些时日皇兄一直称病不曾上朝,竟又病倒了,看似比以往更严重。
御书房中一片寂静,祁洛将朱砂笔搁下,轻柔眉心。
“元澄,备马车,去静王府。”
“是,陛下。”
“我……陛下请带上我!”楚容跟着焦急,好不容易盼着楚丝音跟静王过上夫妻恩爱和睦的日子,怎么就突发其变,病的这么重,千万不能有事啊!
祁洛道:“朕要去看望自家兄长,你为何要去。”
楚容道:“我看望音儿!我不管,陛下一定得带上我。”
祁洛道:“我瞧你就是想去看皇兄。”
楚容道:“这都什么时候了,陛下还要开这种玩笑!就算我真的想去看静王,又有何不可,长辈探望晚辈也不行吗?小气鬼。”说罢,露出一副生气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