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五分钟内，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死寂当中。
直到蔺伽年打破这种寂静：“刚才发生了什么？”
邹印希望自己有勇气能够从这个酒店房间一跃而下，但是他并没有这个勇气。一团浆糊的脑袋里，已经全部塞满了贴上蔺伽年的嘴唇时，那种触感。耳朵在发烫，但这是一种难堪的烫。
不知道过了多久，邹印干巴巴地道：“你晕倒了。”
蔺伽年道：“我知道。”
邹印道：“我本来想问你叫什么外卖，你不回答，我才进去看，发现你晕倒了。”
蔺伽年：“我说我知道自己晕倒了。”
邹印沉默片刻，问道：“你不知道什么？”
蔺伽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亲我。”
邹印瞬间炸毛：“是人工呼吸！不是亲你！谁亲你了！你要死了，我才给你做人工呼吸！人、工、呼、吸！”
蔺伽年：“哦……”
他又摸了摸嘴唇，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
邹印：“……”
他恶狠狠地冲过去，一边拽起蔺伽年就要走：“去医院！”一边在心里咒骂蔺伽年，要晕就晕久一点，这么突然醒过来是怎么回事，果然这家伙连晕倒了都不忘捉弄他！可恨至极！
刚拽着蔺伽年走两步，就听见他说：“晕，头晕，走慢点。”
邹印的手一松。
他回过头，看见蔺伽年还浑身湿透。
邹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从衣柜里扯出衣服，让蔺伽年换上，再二话不说把蔺伽年按在桌前，坐下，拿了吹风筒过来，亲自把他的头发吹干。
吹干以后，蔺伽年照了照镜子，看着自己狂野的发型，忍不住感慨道：“我演流浪汉估计也挺帅的。”
邹印给他的嘴里塞了一颗糖，堵住他的嘴，扶着他出了门。
两人戴上口罩和帽子，带上证件，坐出租车去了最近的一家的医院。
医院要让蔺伽年挂点滴。打针的时候，护士小姐姐似乎心情不大好，扎了两次针，没扎准，蔺伽年倒是一声不吭，邹印受不了了，“麻烦您认真一点，他现在很不舒服。”
护士小姐姐撅了嘴，用力拍了拍蔺伽年的手背，“血管不清晰。”
邹印翻了个白眼，蔺伽年的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是近视眼都能看见的程度。
然而，下一刻，蔺伽年伸出手，轻轻拽了拽邹印的袖子。
似乎示意他别再发脾气了。
邹印的身体一僵。
安静片刻，他垂下眼，看向蔺伽年的手。
蔺伽年的手拽着邹印的袖子，还没有松开，他的手指修长白皙，拽着邹印的袖子，只露出洁白的手指，不知为何，竟然带了几分可怜兮兮的味道。
邹印把心底那股怒火压了下去，没有再发作。
打完针，邹印带蔺伽年找了个靠角落的位子坐下，刚想跟缪欣说现在这边的情况，就被蔺伽年抓住了手。
他眨了眨眼，漆黑的眼底带着湿润的雾气，“邹老师，我饿了，想吃饭。”
邹印看向蔺伽年抓着自己手腕的手。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大叫：得寸进尺！得寸进尺！
可他的大脑指挥着他的语言中枢，说了一句：“好，想吃什么？”
蔺伽年想了想，“想吃点带汤水的，热乎的东西。”
邹印打开外卖软件，挑了一会儿，就找到了几家店，问蔺伽年：“从云吞还是喝粥？喝粥的话，可能会饿得更快，要不吃云吞吧？”
蔺伽年点了点头，口罩上的那双眼睛一直看着邹印。
邹印就按照蔺伽年的口味点了一份鲜虾云吞，点完才想起，自己竟然还一直记得，蔺伽年以前就喜欢吃虾。
点完以后，邹印陪着蔺伽年坐着，不时抬头看一看点滴的速度。
过了好一会儿，邹印问：“我帮你跟剧组请假吧。”
蔺伽年淡淡道：“不用，没事，不想拖慢剧组进度。”
邹印沉默片刻，“明天拍戏的时候晕倒了怎么办？”
“不会的。”蔺伽年挑了挑眉，“要是再晕倒了，麻烦邹老师再给我做一次人工呼吸就好了，我一定能醒来。”
邹印的脸瞬间爆红。
他想发作，最后又忍住，正好手机响起，外卖到了，便气冲冲地跑到医院楼下去拿外卖。
把一碗热乎乎的云吞端上来时，蔺伽年伸出右手就要接，邹印拍了一下他的手，“别动，烫，我来。”
蔺伽年便乖乖收回手了。
邹印掀开外卖盒的盖子以后，看了一眼蔺伽年扎着针的那只手，沉默片刻，还是觉得只有一只手吃云吞不方便，还要凑过去，很可能更容易把汤汁弄洒。
于是他端起云吞，舀了一颗云吞，吹了几口气，就递到了蔺伽年面前。
蔺伽年的眼神微微一动。
片刻后，他扯下黑色口罩，凑过来，咬住了那颗云吞。
下一刻，蔺伽年开始斯哈斯哈：“烫烫烫……嘶……烫死我了……”囫囵嚼了几口，就连忙吞下去。
邹印：“……”
他只能把云吞吹得更凉些，才喂到蔺伽年嘴边。
邹印一颗一颗云吞地投喂着，无意间瞥见玻璃上映出两人的身影。
窗外夜色浓重深厚，蔺伽年穿着黑色T恤，整个人都是黑漆漆的，身影瘦削。他凑过来，吃邹印递来的云吞时，玻璃窗上映出的影子，竟难得的温存柔软。
打完点滴已经接近零点，邹印把蔺伽年从医院带回酒店，催着他去洗个热水澡，还不时要隔着玻璃门喊一声，生怕蔺伽年又嗝屁。
不过这一回没有再出事。
邹印洗完澡出来，才觉得今天有一种累到虚脱的感觉。他看了一眼，蔺伽年躺在床上，蜷缩着侧卧着，应该是已经睡着了。
邹印便定好闹钟，上了床，扯好被子，过了一会儿，觉得这样侧睡有点不太舒服，便转了个身。
大概是忘了旁边还有人，一转身，就看见了蔺伽年。
蔺伽年并不是背对着他的，而是正对着他。
看着忽然变得近在咫尺的脸庞，邹印的呼吸一窒。
蔺伽年已经睡着了，呼吸很平稳、很安静。
邹印看着蔺伽年的脸庞，黑发散碎，睡相安静，像个十七八岁的孩子。视线慢慢下滑，看见他的嘴唇，淡色的，没有太多血色，在这一瞬，心情突然变得无比复杂。
安静了很久，邹印看见蔺伽年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
耳机的灯光一闪一闪，是提示要没电了。
邹印伸出手，帮蔺伽年轻轻把耳机取了下来，放在床头，转过身去，闭上眼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邹印隐约觉得闹钟没有响，自己睡得有点久，但是他醒不过来，再加上本身就困，于是迷糊了一阵就继续睡过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了人。
窗外天光大亮。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9：32分。
邹印愣了很久，猛地坐起身，房间里哪里还要蔺伽年的身影。
他再次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发现闹钟是被人关掉了。而且昨晚睡着睡着觉得有点冷，现在空调温度也被调高了两度。
邹印下了床，在桌上看到了一张便签纸。
上面是蔺伽年潇洒狂乱的字迹。
“营养品吃了，饼干也吃了，看你睡得熟，就帮你把闹钟关了，昨天辛苦了，再多睡会儿吧，邹老师。＝v＝”
邹印看着蔺伽年留下来的字条，不知为何，心底突然有些酸软。
这些年来，几乎都是他在照顾别人，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被人照顾过一次了。
邹印看着那个便签纸，过了很久，叹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还是太暴躁了，以后对蔺伽年好点吧，毕竟是老板，给他发这么高的工资，结果他还因为这么多年前以前的事情，对老板百般……辱骂？
邹印洗漱好，吃了早餐，就出门了。他记得昨天点的那家云吞外卖，蔺伽年似乎觉得很好吃，他决定亲自去买一份回来，带到片场去，给蔺伽年吃。
那家店距离片场和酒店还是有一定距离的，邹印走了十来分钟，找到了，掏出手机，跟老板买了两份鲜虾云吞。
付款的时候，邹印看见大学好基友群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了两百多条消息，明明大家已经好久没有联系过了，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他付完款以后，单手拎着两份云吞，边往回走边看消息。
刷到最上面，是一个女生转发的一条标题为“这不是纯纯小说照进现实吗”的微博，紧跟着，这个女生一个人发了十条，都在说“太甜了，甜爆了”。
邹印点进这条微博看。
只看一眼，他就愣在了原地。
微博里的图，是一张很糊的图。地点是在医院，图里有两个男生，一个男生坐在椅子上打点滴，另一个男生蹲在他面前，正在给他喂云吞。夜色深沉，玻璃窗上映出两个人的身影，莫名有氛围感。
发这条微博的女生说：“昨天去医院，在医院里看到的，我实在忍不住就拍下来了。我的天，这真的不是小说照进现实吗？那个喂云吞的男生好温柔啊，还有那个生病打点滴的男生，感觉看着对方也特别温柔，太配啦两个人！”
邹印“啪”的一下就退出了微博。
回到微信聊天页面。
停顿两秒，邹印“啪”的一下关掉了手机。
他大步快走，十分钟就走到了片场。
蔺伽年还在拍戏，邹印刚看了一眼，就被朱锦儿拉住。
朱锦儿特别兴冲冲地跟邹印说：“邹印哥，你知道吗？伽年哥和春怡姐今天晚上要拍吻戏诶，我好期待！能够近距离欣赏伽年哥和影后的吻戏。”
邹印点了点头，“现在知道了。”
中午下戏吃饭的时候，蔺伽年一边吃鲜虾云吞，一边把里面的青菜挑出来。察觉到身边的邹印一直一直不吭声，他忍不住问：“怎么了？不好吃吗？”
邹印从走神中回过神来。
他看着饭盒盖子上被蔺伽年挑出来的青菜，安静了一分钟，突然一字一句恶狠狠道：“你再敢把青菜挑出来，我以后就把你的云吞全部换成青菜馅的，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蔺伽年：“……╰（*°▽°*）╯怎么突然这么凶啊邹老师。”
到了晚上，最后一场夜戏，也是吻戏，大概十一点钟左右结束。
邹印没有跟朱锦儿他们去凑热闹，看吻戏，只是坐在不远不近的一家咖啡店门口，一手拿着蔺伽年的热水壶，一手拿着手机，刷着微博。
微博热搜上几乎被他刷完了，也没有听见那边传来拍完下戏的声音。
邹印面无表情地关掉微博，再打开，重新刷新了一下微博热搜。
弹出来几条新的热搜。
其中一条是“陆博陈 VIKO”这样字眼的热搜词条。
邹印看得愣了一下。
陆博陈是他们这个剧组的演员，在电影里饰演一位爱而不得的男三号，是一位当红流量明星，偶像出身，转向演员后，虽然演技一直遭到诟病，但一直在孜孜不倦地演戏，每一部戏的演技也都一如既往的烂。
邹印看着这个热搜词条，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进去。
刚看到词条导语里的几句话，什么“陆博陈的前女友VIKO发文，称陆博陈在与其交往期间，与多位粉丝关系暧昧不清，且……”
邹印还没看完，就感觉眼前有一道身影，挡住了手机屏幕的光线。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邹印？”
邹印抬起头，对上一张清冷艳丽的脸。
他迟钝了一瞬，反应过来，几乎是下意识站起身：“朱学姐？！”
面前的女人穿着红裙，左肩上挎着黑带子的包，精致且名贵的模样。她长发披散肩头，肤色雪白，唇色艳丽，一双凤眼微微挑起。
朱蕴跟邹印读同一所大学，修的也是设计，大邹印两届，曾经担任学生部副部长，属于是邹印在大学里的直系学姐。她和邹印的关系不错，毕业时邹印给她送过毕业花束，只不过朱蕴毕业后就出国去进修了，联系也变少了。
邹印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朱蕴，“朱学姐怎么会来这里？”
朱蕴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视线往不远处正在拍戏的人群中微微瞟了一眼，似笑非笑，“我来……找个小朋友。”微微一顿，“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太巧了。你是……”
邹印笑了笑，“我现在当艺人生活助理。”
朱蕴怔了一下，“你怎么不做设计了呢？”
邹印道：“我接不到单子，而且我爸的身体状况更严重了，我需要钱，就先做着这份工作了。”
朱蕴皱眉道：“你可以来找我借钱。”
邹印笑着摇了摇头。
虽然是学姐，但毕竟也只限于这样的关系了。他身边没有了什么朋友，也不愿意过多的麻烦人，更何况，连他自己都不确定，借了这些钱，最后是否能还上。
邹印岔开话题，看向朱蕴身边的拉杆箱，“学姐是刚下飞机吗？要不要喝点什么？来杯咖啡？”顿了顿，“还是算了，晚上喝咖啡不好。”
谁知朱蕴却道：“没事，我想喝咖啡，而且今晚我估计有点事儿，可能睡不了了。”
邹印起身，朱蕴也跟着他一起进去买咖啡。
晚上喝咖啡，邹印一直以来都不会因此影响睡眠，所以他以前经常晚上喝奶茶、喝咖啡，都没有什么感觉。
两人在柜台前挑完咖啡，又叙旧了一会儿，拿到咖啡以后，就出了咖啡馆。
才一出门，就撞见了蔺伽年。
他刚下了戏，就往刚才邹印坐着的地方走来，结果看见邹印和另外一个姐姐在聊天，聊得还挺欢的。
邹印对上蔺伽年的视线。
蔺伽年穿着黑色衬衫，黑色西裤，袖口挽起，戴着手表，此时此刻倒是有些像个成熟的男人了。但他一言不发地看着邹印，眼神有些冷淡。
邹印：“？”
干嘛一副捉奸在床的表情。
他刚想跟蔺伽年介绍一下朱蕴，结果就看见春怡从蔺伽年身后走出来，在看见邹印身边的朱蕴时，脸上的表情整个都变了。
现在春怡和蔺伽年是同款捉奸表情了，紧紧抿着唇，隐忍着，眼眶微微泛红，一言不发地瞧着朱蕴。
朱蕴面容冷艳，微微撩了撩头发，便是风情万种，伸出手，像是想要拥抱，“好久不见，我回来了。”
然而春怡一动不动。
朱蕴只好放下手，走到春怡面前，“我们谈谈。”
春怡不说话。
朱蕴道：“去你房间谈？”
春怡转身就走。
朱蕴拉着拉杆箱，跟了上去，高跟鞋踩过石板路，发出清脆的声响。
邹印看着春怡的背影，忽然觉得，作为影后，春怡本身是个气场很强的女孩子，可是在朱蕴面前，这种气场……瞬间就没了，变成了一个小孩子。
邹印看了半天，终于把视线放回面前的蔺伽年身上。
寂静对视了几秒钟。
邹印拿起手上的保温水壶，“喝热水吗，蔺老板？”
蔺伽年转身就走。
邹印：“……”
他跟了上去，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解释：“朱蕴是我学姐，大学认识的。”
蔺伽年：交 醣 團 隊 獨 珈 為 您 蒸 礼“噢噢。”
过了一会儿，他道：“她太成熟了，不适合你这个娃娃脸。”
邹印：“……你才娃娃脸，你全家娃娃脸！而且我跟她没关系，就是很久没见的学姐！还有，我跟她是什么关系，关你什么事！”
蔺伽年又“噢”了一声，唇角却莫名淡淡扬了起来。
回到酒店没多久，蔺伽年就接了一个电话。那个时候，邹印刚刚从浴室出来，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就看见蔺伽年站在窗边，双手微微撑着窗户边缘，看起来似乎在看夜色，可手机里外放传出的声音却在说着极为严肃的事情。
电话那头，是缪欣的声音：“现在热搜上已经爆了，陆博陈的事情。他睡粉就算了，还偷税漏税，就光凭这一点，剧组是不会留他的，还会要陆博陈赔违约金，但是据我看，这个剧组肯定会临时换演员，虽然陆博陈在这部电影里的角色无足轻重，但是接下来进入剧组的任何一个演员，都会很大地影响到这部电影的票房。因为原本，陆博陈的粉丝就不少，哪怕他演男三号，冲着他去看的粉丝量都不会少，这部电影我们这边也参与了出品，电影票房对于我们的口碑、投资，都会有很大的影响。”
听见身后传来浴室门开的声音，蔺伽年回过头看了一眼。
邹印擦着头发，望着他。
蔺伽年的眉心微微松开，片刻，又道：“我知道。”
第19章 放弃
缪欣道：“现在我这边接到的消息是，替换的演员备选有几个，一个是江悉年，一个是付纶，还有一个是章远，他们的咖位都比陆博陈小，但是他们背后分别是星耀娱乐集团和华视影业集团，我不能保证他们进组以后会不会要求加戏，改剧本，但是以他们的资本实力，是有可能的，因为他们不会像陆博陈这样，只当一个无足轻重的男三号，还是‘接盘’的。”
蔺伽年“嗯”了一声，“演员这方面，我觉得还是要导演来看才行。”
缪欣却道：“等导演？等他们带资进组你就没机会了，你要知道，演员决定一部戏，一旦剧本被魔改，你和春怡再努力也没用。”
蔺伽年揉了揉眉心，“你有推荐的演员吗？”
缪欣道：“还在看，暂时没有。”
蔺伽年看了一眼窗外，安静片刻后，道：“那让我想一想，我晚点再给你回复。”
缪欣的声音透着严肃：“明天之前一定要做决定了，这件事情影响挺严重的。”
挂了电话以后，蔺伽年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邹印问：“陆博陈……出事儿了？”
蔺伽年难得没有了吊儿郎当的神色，“嗯，他出轨劈腿，还偷税漏税，是劣迹艺人，剧组明天就会跟他解除协议的。”
邹印也坐了下来，擦了擦发尾的头发，问：“那……就不能随便找个演员，答应不改剧本的，来接替这个位置吗？应该有不少演员愿意接替吧。”
蔺伽年轻轻摇了摇头，“没有那么简单。”微微一顿，他漆黑的眼看着邹印，“首先咖位就是一个问题，找一个无名小演员，那这部戏在这其中的许多投资就荒废了，包括最初对票房的预计。”
邹印想了想，大致也能明白。
蔺伽年道：“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我或者春怡，找个咖位相同的朋友来帮忙顶替这个位置，就解决这个问题了。”
“但是我在娱乐圈的朋友不多，”蔺伽年耸了耸肩，似乎是在玩笑，“春怡那边还不清楚，至少，我不认识几个朋友，没法叫来帮忙了。”
邹印沉默下来。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现在能做什么。这不是他该考虑的范围，哪怕他想出谋划策，也超出了他能做的范围。
过了很久，邹印刚想抬头说什么。
蔺伽年却突然凑过来，看着邹印的脸。
邹印愣了一下。
蔺伽年道：“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不演戏可惜了。”
他摸了摸下巴，问：“有没有兴趣来演这个角色？”
邹印只当蔺伽年是在捉弄他：“你疯了吗？我不演戏。而且，我连个演员都算不上，就是一个助理，票房什么的我一毛钱都不能贡献给你们。”
蔺伽年没有说话。
安静片刻，他扬了扬眉，“你说得对。”
邹印每次听到蔺伽年这一句“你说得对”时，就直觉要出什么事情。
而且是不好的事情。
果然，第二天，邹印的闹钟还没有响起，他就被蔺伽年从床上拽了起来。
邹印还迷糊着，就被蔺伽年拖去洗漱，再拉回来揉搓着脸蛋上了粉底，换上了一套蔺伽年自己的衣服。
搞好以后，不等天亮，蔺伽年就拽着邹印往外走，走到酒店的电梯口，邹印反应过来，想要挣脱开，“你干什么？！”
蔺伽年没有松开邹印的手，回过头。
仿佛一瞬回到六年前的那一场暴雨，蔺伽年放开了邹印的手。可转眼就是六年后的这一次，他没有松手，朝阳从窗外照进来，格外明媚亮眼。
男生的眼底像是有光，熠熠生辉，漆黑得如宝石一般，唇角淡淡扬起道：“走，去试镜。我跟导演推荐了你来演这个角色，如果你适合这个角色，达不到预计票房的这一部分，我来包。”
“……”
电梯到了，蔺伽年拽着邹印的手腕就往电梯里走。
然而，他没有拽动。
蔺伽年回过头。
邹印站在原地，看着蔺伽年。
过了好一会儿，邹印才开了口：“你疯了吧？”
蔺伽年握着他手腕的力道没有松，“我没有疯，我是认真的，我已经跟导演沟通好了，他同意你去试镜。”
邹印道：“我是不会去演戏的。”
蔺伽年耐心道：“只是先去试一下。”
然而，邹印却用力挣开了蔺伽年的手，“为什么要我？我一个连十八线小演员都算不上的人，你为什么选我？是想玩我吗，蔺伽年，你是觉得我一个不会演戏的人，混在一堆流量明星、影帝影后当中，这样的情况很好玩吗？”
手中一空，蔺伽年似乎怔了一下。
电梯门在身后缓缓合拢。
邹印慢慢清醒过来，双手握紧，声音很低，“我不知道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我什么都不会，也什么都做不好，我也不需要这样的机会。”微微一顿，抬起眼，“特别是，你给我的这个机会。”
见邹印转身就要走，蔺伽年猛地上前一步，“你可以做得到！”停顿片刻，补充道：“你也可以做得好。”
“是吗？”像是听到一个笑话似的，邹印的脚步顿了顿，回过头，“可是六年前你不是这样说的。”
蔺伽年停在原地。
邹印道：“我是什么都做不好，我也认了，但我不需要你给我施舍，也不需要你的怜悯，你不是救世主，蔺伽年，我希望你搞明白。如果有机会，我更希望你能救救我的父亲，不要让他在病床上受这样的折磨，如果有机会，我希望能够回到六年前，不要让我遇见你，至少我还会很天真，想做什么事情就去做，哪怕做得一塌糊涂也没有关系，如果有机会，我希望……在你选择放开我的手的那一天，我们这辈子就再也不要见面了。”
邹印像是笑了一下，“我现在也过得挺好的。废物有废物的过法，我早就认命了，我就是一个什么都做不好的人。”
等了很久，身后再没有了声音，邹印便准备抬脚回房间，刚走两步，又听见蔺伽年的声音，淡淡的，很低，“可是，当初，我跳不了舞的时候，是你告诉我，一个人做不了这件事，还能做很多很多件事情，只要努力，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好的。你曾经有那么多喜欢的事情，喜欢跳舞，喜欢画画，也喜欢表演，现在试一下，也未尝不可。”
